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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荷安

「你需要知道我名字干嘛?你想害死我吗?」她的身子抽离栅栏,猛摇着头。

「妳叫什幺名字?」

「那两个女人和那男人后来去哪了?」荷安在她身后叫着,「妳有看见他们摆脱群众或有没有看着他们的人吗?」

荷安放大照片。她的五官有点不清楚,但的确是她。剎那间,这位忧心忡忡的纤细女人变成了他急欲寻找的真相目击者,每位新闻记者梦寐以求的真实故事主要消息来源。实在太棒了。

她在离他十公尺开外停下来。「我不知道,但我看见一位穿蓝色制服夹克的摄影师,迦利布对他打手势。他原本在上面跟我们在一起,拍了迦利布和那两个女人的照片后,在老妇人被沖上岸时,便下去拍尸体。迦利布表面上很不安。他虽然什幺也没说,但我想他很高兴老妇人在那时被沖上岸。」

「看看那两个女人和那男人,谁就站在他们正后方?我!我听到他们所有的对话。」

「我不懂。他谋杀了她,如果她不再出现,不是对他比较有利吗?」

荷安滑着找照片。「妳是指这张?」

「那两个女人看到老妇人后意志崩溃,我想这正合他意。」

转瞬间,她的表情从同情转为愤怒。「你能!再让我看看那张男人和女人的照片。」

「妳是说,他故意让自己和两个女人以及尸体曝光?」

「妳是怎幺知道的?也许妳是为钱编出这些。我怎幺能信任妳?」

她先是转头看后方,然后点点头。

「她们背对着我们,所以没有目睹一切,但她们转身看见老妇人消失在海里时尖叫起来。最年轻的本来要跳进海里救她,但迦利布抓住她。尸体沖上岸后,她们指控他,但他警告她们,她们如果不小心,就会遭逢相同命运,那让她们闭上嘴。」

「但为什幺?」荷安问,「他在逃命,理应想要消失在欧洲某处的群众里,隐姓埋名。他应该不想被指认出来吧?」

「那两个和老妇人在一起的女人呢?她们为什幺没有插手?」

「我一直在想,他也许想向某人传达讯号,表示他还活着。但现在我知道你会确保整个欧洲得到这个消息。也许就是因为你在那,使得那位德国摄影师对迦利布而言变得多余。」

「他手上突然冒出一支锥子。他特地坐在她隔壁,这样他就能轻易刺她脖子。可能也是他在之后把船刺破的。」

「德国摄影师,他是德国人?」

「妳是什幺意思,準备好了?」

「对。他过来我们这里一会儿,用德文对迦利布说了什幺。你绕着老妇人尸体走动时,他指着下方的你,然后迦利布点点头,递给他某样东西。但我没看见那是什幺。」

「当我们这群人在叙利亚的海滩聚集等着小艇时,蓄鬍男人过来给我们下命令。」她说,「他叫自己阿布杜‧阿辛(Abudul Azim),『真主的僕人』,但老女人叫他迦利布(Ghaalib),那意味着『胜利者』。老女人在海上叫出那名字时,他气得发疯,毫不犹豫就用锥子刺她颈部。他知道他在干什幺,也知道该怎幺下手,而且他似乎早就準备好了,彷彿不管怎样,他都会这样做。我目睹那个罪行时血液都凝固了,但好在他没看见我。」她将手按在嘴巴前以防止情绪失控。

建筑物的大门砰地打开,她本能畏缩一下,立刻拔腿就跑。没有解释,没有道别,她得确保自己没被看到。

他拿出纸钞,这次她将钞票塞进胸部:这张一定是要留给她自己的。

儘管她表达过不想拍照,荷安还是在她边跑洋装边飞扬时拍了张照片。

她转头看后面。如果没有危险,她应该不会看起来这幺担心吧?

「我怎幺知道妳没在撒谎?」

首都尼科西亚的旅馆离列德拉街只有两个街区,一晚才四十欧元,所以他可以在那住个几晚,而不会让预算爆表。他已经掌握足够事实和资讯,可以写出一篇有血有肉的故事送去《日之时报》。儘管如此,或许他该在这个丰富多彩的地区更进一步挖掘调查,这可为他博得更多专栏版面,甚至还可能足够连续写个几天。

她将手指伸过栅栏。「付我剩下来的五十欧元,快点。」她跺着穿凉鞋的脚,沙尘像云朵般扬起。「我还有更多情报可以告诉你。」

总而言之,他现在有个可追查的具体线索,儘管似乎仍模糊空泛。那就是那位理光头、穿蓝色制服夹克的德国摄彤师,就他记忆所及,他也拍了几张他的照片。

「他叫什幺名字?」

荷安将相机放在大腿上,拍了几张地方特别料理手撕猪肉三明治的照片。现在,他已经将所有相机照片複製到手机和笔电里,因此刷相机里的照片档时不会有忐忑感。单单凭藉这些素材,应该足以让他在《日之时报》弄到专职工作。谁会料到他有本事在世界媒体中弄到头版报导呢?它一定已经为报社那些贪婪的股东赚进一大笔钱,所以,或许,只要他胆子够大,就能以继续调查理由来要求个全职职位。梦瑟‧维果又不是上帝,他为何要对提出合理的要求感到害怕?

她抢过钱塞在头巾下。「我听到老女人叫那蓄鬍男人的名字,我确定那是他为什幺痛下杀手的原因。他想保护他的身分,因为他是恐怖分子猪猡,就像淹死的那个男人。他们肯帮我们横渡海洋的唯一理由,就是如此一来,他们就能混进欧洲。不会有其他理由了。」

他想到她恼火的表情,不由得大笑起来。他继续浏览照片,看到他为德国摄影师拍的那张。

「我先给妳五十欧元,如果之后妳能说服我,我再给妳五十欧元,这样可以吗?」任何能让故事更耸动的题材都值得。

荷安皱起眉头。说到底,那张不是很管用。除了那男人驼着背,穿着某种蓝色制服夹克外,并没有其他能辨识他身分的细节。而从他为拍好尸体所採取的位置和角度,连那男人的光头都拍得不是很清楚。

荷安摇摇头,这简直不可置信。

该死,该死,该死!

「是的,某些女人不像其余的人,她们是民兵的眼线,不和我们说话。她们在躲避叙利亚军队,奉命在对难民有定额分配数量的欧洲国家里执行恐怖活动。」

荷安摇摇头,瞇起眼睛凑近看相机萤幕。那件夹克为何让人们觉得那是制服夹克?是因为剪裁吗?特别的蓝色色调?黑色翻领,或也许是阳刚的肩膀?手臂或肩膀上没有标誌或徽章,但它看起来的确是像制服。那夹克有可能是被剥掉级别,然后放在卖场里贩卖吗?在这个镇里有那种卖场吗?他很怀疑。

「杀了妳?」荷安摸索着钱包。

他打开笔电,搜寻在哪可买到制服。尼科西亚似乎没有专门卖军队制服的商店。也许它只是单纯在跳蚤市场买的。对啊,它甚至有可能是摄影师穿了多年的夹克,也有可能是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买的。

「不,不是他们。我会把一半的钱分给狱警,因为他们也掺一脚。我担心的是其他女人,她们马上就会出来庭院运动。如果她们看见我和你在一起,她们会杀了我。」

荷安叹口气,不禁觉得洩气,再端详阿依纳帕的那些照片。他有没有照到摄影师在海滩上,和精疲力尽的难民站在一起的照片?不,他没有。他该死的为何没多拍几张呢?

「谁,狱警吗?」

他再回头去看驼背摄影师的照片。没有任何能帮他解开谜题的细节吗?

「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我知道事发经过,所以动作快点。」她朝向他,手指蠕动着,「他们不能看见我在这。」

再仔细审视下,那件夹克应该不是军服,而可能是某种民间的运动夹克。质料似乎是来自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那种制服毛料,但它绝对没那幺老旧。再者,它也不适合拿来在现代战场里穿。

「但我──」他一时说不出话,她的手指伸过栅栏。

如果假设德国人会在德国买德国制服,他该问谁?而德文的黑色翻领和蓝色夹克又该怎幺说?

「我们动作得很快。」她抵达栅栏时说。是那个叫着两位失蹤女人年纪看起来有多老迈和关係为何的女性。「给我一百欧元,我就会告诉你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比其他人都要多。」

在尝试几次后,Google翻译说是「Schwarzer Kragen」和「blaue Uniform」。

他正要拍她,以给报导更多真实感时,她剎时僵住,举起手阻止他。

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始问了。荷安搜寻后,很快便找到网路上几个辩论论坛,人们在那讨论所有种类的制服,分享制服来自哪里的情报。他在几个论坛贴上摄影师穿蓝色夹克的照片,并写道:「有人能告诉我,这件制服来自哪里吗?」

正要拍照时,他瞥见一名提着水桶的女人越过栅栏后的庭院,直接朝他走过来。

他写完后,夜还不怎幺深。

现在他要做的只剩下替难民营的外部拍几张照片,然后他就可以找一间还不错的旅馆,在柔软的床上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在通盘考虑过后,他打算前往尼科西亚,採用某些民间传说来为他编造的故事加油添醋。他会撷取一些赛普勒斯为成为独立国家时所打的内战素材。他很确定一件事:等他回巴塞罗内塔时,他身上不会剩任何一欧可以还给报社。或许他甚至可以在岛上找到人替他伪造收据,这样在他回家找新工作期间,还会何点现金留下来让他撑一段时日。

隔天早上,他睁开眼睛感觉一片炙热,一道太阳光线在小房间里投射出黑如煤炭的斑驳阴影,答案就在笔电萤幕上。几只睏顿的壁虎已经投降,默默伏在窗帘桿下,等着傍晚的凉爽空气降临。

是的,那其实是个好主意。世界媒体会对谋杀犯逍遥法外这类故事的后续报导买单,尤其是现在那个男人已经被从照片中指认出来了。如果编辑室里有某个拥有修图技巧的人,他们可以轻易修图,并预想出他刮掉鬍子的模样。

Ich weiss nicht wie alt diese Foto ist,aber mein Vater hat so eine geshbt.Seit zehn Jahren ist er pensioniert von der Strassenbahn Munchen.Es ist ganz bestimmt dieselbe.

他想起编辑下最后通牒时的表情,然后他做了一个在这个情况下最合理的决定。从现在开始,他会抛掉羞耻心,漫天撒谎,编出老妇人和她的经历故事,越精采越迷人越好。谋杀她的男人已经被指认出来了。根据那点以及他让那两个女人臣服于他的暴行,荷安可以轻易编写出让人信服的故事。杀人动机得花点时间构想,但他最不缺的就是想像力。

那个女人说她叫吉瑟拉‧瓦伯格。

他转向栅栏。要是他回头进入男性羁押区呢?他会有机会得到更多线索吗?审讯正在进行中,他们会肯让他进去吗?

荷安跳下床,用翻译软体翻译。她不知道外套有多老,但她认得那是她父亲在为慕尼黑路面电车公司服务时穿过的制服。

荷安吸进乾燥的空气,他现在真的压力很大。他还剩十三天,而他为了进入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已经花了太多有限的预算。

我该怎幺办,我该怎幺办?他忖度,搜寻慕尼黑路面电车制服。他原本以为得花几个小时搜寻,结果几秒钟后他就发现eBay有在卖一件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制服。

荷安关闭录音机,看着难民营四周炙热的地貌。他现在该做什幺?那两个女人和那个谋杀犯都不在营里,所以他们在哪?这岛屿的希腊人领土,也就是赛普勒斯共和国长一百六十公里、宽八十公里,北部则属于北赛普勒斯土耳其共和国。他们有可能在任何地方。以前不想被找到的人会去躲在岛上的中部特罗多斯山脉;有人帮忙的话,他们甚至可以找到某些方法混进土耳其语领土。即使身为欧盟居民的他可以得到签证追着他们过去,但他手上只有一条线索,所以,他能在那做什幺?

广告说:「老慕尼黑路面电车车掌制服,附徽章,三九九欧元。」

当然,说得比做得简单。

它绝对是同一件制服,但该死的他现在该怎幺办?儘管笔电里记满笔记,却只带着可以再写两三篇报导的合理假设,飞回巴塞隆纳?不,这还不够。但他该如何追蹤这条线索,最后找到这个穿制服的男人,质问他和消失的难民的关係?何况那位难民应该是名圣战士,现在藏身在上帝才知道的欧洲某处。

那个黑鬍子混蛋谋杀了二一一七号受难者,而荷安会找到他的,他会排除任何阻碍。

荷安的房门传来叩叩敲门声。

他牺牲了五十欧元,结果他发现了什幺线索能帮助调查?什幺也没!所以,才不呢,他才没有得到他的钱理应换到的情报,但起码他现在已经有个清楚的目标。

门口的男孩看到眼前的荷安只用一张床单遮掩身体,表情暂时陷入困惑,但还是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他。荷安一接过信封,男孩拔腿就跑。他还来不及喊出声,男孩已跨了几大步跳下楼梯。困惑的荷安坐在床沿打开信封。

「恐怕你得走了,」狱警说道,「你害她们情绪激动。希望你的钱花得值得。」

里面有张纸条包住一张照片。

审讯室的房门突然啪地打开,制服官员带着坚定的表情,开始揍最靠近他们的女人,以此对那些具攻击性的女人表示,派对结束了,她们应该乖乖坐在地板上,以免承受更糟糕的待遇。

荷安将照片拿出,光看一眼,他就知道他犯了什幺罪。

她转向其他女人,以阿拉伯文问问题,几个女人气呼呼地回答。两个女人就在荷安面前开始打架,撕扯彼此的衣服,将骯髒的指甲戳进对方的脸。这场小冲突立即散播至整个房间,相互侮辱变成打巴掌,转而导致对身体和脸的痛击。荷安不懂发生了什幺事,但当第一个女人倒在地上流血时,他顿时了悟情况已经失控。

他惶惶然闭上眼睛,呑了几口口水后,才敢再看照片一眼。照片很可怕,毫无可容怀疑的余地。尸体仰躺着,喉咙被划开,眼睛无神死沉。两张纸钞夹在女人惨白的嘴唇间。精确来说,是两张五十欧元。

「我确定她认识那个男人,就像她也认识那两个女人。那三个女人对他卑躬屈膝,甚至是害怕。他对她们指颐气使,如果她们不称他的意,就会动手打她们。我不确定他为什幺要刺死老妇人,但我注意到在小艇开始翻覆时,她就消失了。」

荷安将照片丢到床上撇开头,努力与想呕吐的强烈欲望搏斗。那女人为微薄的五十欧元赌上性命,结果输了。倘若他写下这个不幸女人的死因,所有人都会指责他。事实的确要命,如果他没接受这项工作,她仍会活着。

「老妇人发生了什幺事?」在大家的情绪平静下来后,荷安问穿花朵洋装的女人。

荷安茫然瞪着前方。不幸的是,他早已接下了这份差事。

荷安捕捉到最后高喊的那女人的眼神,她跻身于一大群怒目而视的脸庞中,女人们开始在彼此之间低语,纷纷点头。其他人则用阿拉伯文尖叫,几乎异口同声,好似她们遭受到相同暴行。

他呆坐一会儿,手里拿着纸条,然后才鼓起勇气读上面的英文内容。

「被强暴的人会逐渐怙萎。」另一位大叫。

荷安‧艾瓜达,我们知道你是谁,如果你照我们的话去做,就不用害怕。

「你看了大概也猜不出来。」其中一位喊着,因为事实上,女儿看起来似乎比母亲还老。

你将会追蹤线索为报社写下所有故事。只要我们知道我们抢先你一步,就会一路给你指示告诉你该怎幺做。只要你不放弃,我们就会留你活口。

然后,一个女人说,老妇人可能像船上大部分的人,是从萨阿巴尔或稍远的北部地区来的。那女人还说,照片里的两个女人和她同行,但她们的方言和其他人不同,是乡村用语和轻微外国口音的奇怪综合体,口音难以分辨来处,但可能源自伊拉克。她们不知道那两位女性的其他事,除了她们是母女之外。

记得告诉全世界,在我们出击时,会超乎想像地痛苦。

那女人指认那个蓄鬍男子,随后在光秃秃的房间里引起骚动,扩散到后排,气氛突然变得非常激烈。好几个女人抓住荷安的手臂,好将照片看清楚,咒骂和叫喊声顿时充满整个房间。几个女人对他手中的相机吐口水,直到相机几乎滴着水,其他女人则评论起那个女人刚对他说的话;而这些先前非常被动的女性,突然被历经可怕经验后的挫折所淹没。要是那个黑鬍男子现在在房里,他真的会被生呑活剥。

你会再听到我们的消息的。

荷安试图在难民营外整理思绪。到拉纳卡的巴士不会很快就来,所以他可以趁这时间将得到的资讯用录音机录下来。

阿布杜‧阿辛,正在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