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就会知道。妳怎幺知道我住院？玛蒂达没打电话给妳吧？」
萝思点点头。
「喔，妳是指那位用耐心照顾路威和他朋友的温柔女儿吗？」
「妳是在问我会不会流产？」
梦娜咯咯轻笑起来。看来她没那幺垂头丧气。
「妳没事吧？」萝思直截了当问道。
「不，我打电话去妳家是想建立人物测写，但我现在不该拿那来烦妳，儘管那有点紧急。」
萝思看到梦娜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但她不在乎。她们有整整两年没见到彼此了，而在这期间，她有足够的时间胖上二十公斤，谁不会注意到呢？
「有点？」
「萝思，是妳吗？妳人真好。」她说。
「这个，其实是很紧急。」
萝思在医院妇科病房的走廊底端的房间里，发现皮肤透明到惨白的梦娜。
「那个一直打电话给你们的男孩，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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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思只能点点头。
「当然不是产科病房。」她刺耳地大笑，「路威和贺克特，闭嘴，不然就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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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幺也没说，妳这只小母牛。萝思想道，「她住在哪个病房？」
半小时后，护士认为病人需要休息了。
「差一点。我还没準备好在三十三岁时突然有个同母异父的手足。妳觉得呢？妳懂我的感受吗？」
「再五分钟就好。」梦娜对护士助理说道。萝思也注意到，梦娜真的该休息了。
「她没有流产吧，有吗？」
「妳解释了可能的事实。」梦娜推论，「我可以清楚描绘那男孩的个性。」她轻敲放在羽绒被上的画像，「考量到那男孩用那幺残忍的方式杀害父亲，现在又威胁要对母亲如法炮製，你们得问自己，这家庭是有哪种功能失调现象。」
萝思想像卡尔的表情，这会让他很难熬。
「妳认为他是个精神变态，或纯粹只是有精神疾病吗？」
「五十一岁的女人搞到自己怀孕，又差点流产，当然是很严重。」
「嗯，不是传统定义上的精神变态，纵使他完全缺乏同理心暗示这点。光是他有想伤害素昧平生的人的意图就指向那个方向。但像他这样住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的家伙，可能深受各种心理疾病所苦。他显然有精神障碍，但在我看来，似乎又在很多层面上能够控制自己；而根据传统诊断方式，又不能断言他有精神疾病。他并不像精神分裂症，但某种偏执狂和漠然常结合在一起，导致行为无法预测。在这个时代，我们的社会产生许多像那样的人，自我中心和漠不关心，那是我们时代的诅咒。」
「我很抱歉。我和妳母亲不是很熟，我们只是同事关係，希望不是很严重的病。」
「嗯，我想我感觉得到妳已经有个理论了，梦娜，快在他们叫我离开前和我说。」
「她就是这副德行，我妈显然没告诉任何人她有个叫玛蒂达的女儿。对我来说有点不幸，不是吗？」
她有点不太舒服地调整身子，彷彿躺着让她下背痛。
「住院？我很遗憾。请问妳是谁？」
「听着！如果这样比较好，我也可以明天再回来，梦娜，和我明讲就好。」
萝思大吃一惊。这幺严重的事情，口气却如此冷淡。
「不，不，我很好。」她伸手去拿水杯，喝了一点，湿润双唇，然后她绽放微笑，将手按在肚子上。
「不行，她今早住进王国医院。」
「我想宝宝没事，必须如此！」
「我是警察总局的萝思‧克努森。我能和梦娜讲话吗？」
「我该和卡尔说吗？」
「我是玛蒂达。」某人在一片吵杂的尖叫声中回答，「给我闭嘴一下，路威和贺克特。」但看来她的叫喊没有用。
「不要现在。但如果这件事拖下去，我希望他回家。」
萝思打梦娜的家里电话，但接电话的人不是梦娜。萝思不认得这个严峻刺耳的声音。
「好。」
他看着笔记本点点头。「打去她家看看，也许她今天提早下班。」他建议。
「回到我的理论，妳是对的，我对这案子有种感觉。妳有想过什幺时候一个正常的二十二岁男人会用『坚持不懈』这种成语吗？」
「她现在不是应该在上班吗，高登？」
「机率很小。」
她打警察总局心理部门的内部电话，但显然没人在办公室。
「没错，除非他觉得好玩，或是出自恶作剧。他只会在觉得绝对自由和全然掌控一切时那样说，妳懂吗？」
「等等，高登，我有个点子。」萝思说，「你和梦娜讨论过这个案子，所以我要打电话给她。如果有人能帮我们为这男孩做人物侧写，非她莫属。」
「我不确定，妳是说那也许不是他自己的表达方式？」
等待又等待。萝思忖度，分秒必争下应该改採紧急战略。
「那是他自己的表达方式，但不是寄宿学校教他的，是他的父母。我猜他是独生子，而他母亲，或更可能是他父亲，在他孩童时期对他有高度期望，这让他觉得无路可逃，导致他痛恨周遭世界。」
「我们只能等他再打电话来，问他那个成语是源自哪里。」他以不好的预感继续说道。不是有人的生命正陷入险境中吗？
萝思现在跟上梦娜的思路了，她当然能体会。「当然，是父亲在后面鞭策他接受的。『坚持下去，孩子，持续努力，永不放弃』，所有那些狗屎，我确实了解妳的说法。」
有意义的方式！这说法真是蠢毙。她会该死的给他看什幺叫有意义的方式。
梦娜盯着她瞧良久，什幺话也没说，因为她知道萝思的想法。萝思也在父亲阴影笼罩下活得很难受，而这曾造成致命后果。
「我查过了，没有任何其他教育机构以任何有意义的方式使用『坚持不懈』。」高登说。
梦娜深吸口气。「没错，那是我的理论。男孩的父亲在那个道德高尚的成语里长大，年纪大一点后，他期待儿子像他一样，就像自己小时候被教育的那般。而男孩让他失望，因为他无法达成『坚持不懈』的期待，这转而使男孩和父亲间发展出互不尊重和功能失调。那是我的猜想。」
萝思挂掉电话后，将所有能描述她目前挫折感的髒字都骂了一遍，那可是落落长的列表。
「所以，父亲可能才是去上巴格斯威寄宿学校的人？」
「那恐怕我的答案会让妳失望，因为没有老师认得在你们电邮中的那个男孩。当然，那让我们很困惑，因为他如此熟悉我们的校训，但可惜答案是不。那男孩没读过我们学校。」
「对，我想是如此。」
「嗯，那是他的年纪。」
「嗯，那并不会使我们的调查变得更容易，梦娜。所以他父亲是谁？他可能是任何四十二岁以上、上过那个学校的人。我们讲的大概是两百人，甚至更多。我还没去查他们每年收多少学生。」
「好，因为对我们来说，搞清楚现任教师有没有可能教过他，显然很重要。」
「我知道，你们没时间了，所以不能追查这条线索，但你们能拿我给你们的人物侧写去质问那个男孩。」
「是的。」萝思回答。
「怎幺做？」
「我只是想确定，你们说他二十二岁？」
「告诉他，你们知道他父亲是巴格斯威的学生，你们快查到他的真实身分了。你们了解有那种父亲，他的成长过程一定很艰辛，那一定很悲伤和寂寞，因为他没有可以充作缓冲的手足。你们也知道，他母亲在他父亲不断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时，从未挺身捍卫过他。」
凶杀组组长离开一小时后，他们接到巴格斯威寄宿学校的行政团队成员的电话。她很友善，能力很强，做了所有她该做的事，但答案却令人失望。
她考虑自己的推理后又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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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告诉他，如果他自首，法庭会认为情有可原，尤其是他有导致心理恐惧的这类严苛成长背景。他应该立即释放他母亲，以展现他有寻求和平解决方式的意愿。不要让他有任何丝毫怀疑，让他知道你们完全不同情他父亲，而在任何一种情况下，他父亲都是坏蛋。或许这足以拯救他母亲和任何他发洩愤怒的对象。」
但萝思知道那只是一厢情愿。
「那，那个在他墙壁上的受难者呢？妳想是什幺引发一切的？」
「好，或许我们能缩小範围到几百公尺内，至少那时我们会知道他是从哪个住宅区打来的。」高登说。
「我想那是对漠不关心的愤怒。所有他曾经历过的和他对其他人所展现的漠不关心和敌意，而当他选择惩罚这种无止境的漠然，也就是人类的罪孽时，却又将它当成一种武器。」
「好吧。」他耸耸肩，「你看得出来，我不在我的舒适圈。但我的确知道，我们该请负责管理基地台的人来协助调查。我也知道，如果只是靠查预付卡和他打电话的短暂时间，可能没办法有任何进展，但我会问我们在丹麦安全和情报局的朋友看看他们能做什幺。」
「哇。」萝思说。
高登不由得微笑，这是明显的代沟。「PS！它是PlayStation的缩写，马库斯！」
「是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可能是二一一七号受难者让他想起某人或他喜欢过的人。但我想，妳已经有足够让他鬆口的东西。如果奏效，我知道妳和悬案组是能利用这点的最佳专家。」
「PS？」马库斯一头雾水。
「我们会尽力。谢谢妳，梦娜。为表示我的感谢，我能为妳做点什幺吗？」
「我很怀疑。刀子，有可能，但不是武士刀，不然我们就得追查完全不同的游戏。比如『鬼武士』，它是种PS2游戏。」
她点点头。「妳可以照顾路威，妳能为我那幺做吗？玛蒂达照顾路威的方法就像虎鲨，不但吃掉年轻虎鲨，而且在她还在子宫里时，就猎捕和吃掉自己的手足。玛蒂达毫无母性本能。所以，妳怎幺说？」
「那是个射击游戏，对吧？但游戏里会不会有近战武器，比方像武士刀？」马库斯想了又想后说。
萝思嚥口口水。这真是让人震惊的要求，但她得立刻找到解决方案，因为路威是个小魔鬼，几秒钟内就能毁了她的公寓。
高登叹口气。「现在这种时代，说到买软体，最常见的是从某个平台下载游戏。我认为从那个管道追查的话，我们完全没有找到他的希望，尤其是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当你想到他是孤狼类型时，他玩的游戏就不太可能是像『绝对武力』系列那类典型的多人线上游戏。再者，他也有可能是在很久以前就拿到游戏的。我问过一些游戏专家和电脑达人，但不幸的是，他们完全不知道我们如何能追查出他是在哪弄到那个游戏的。」
「妳能住在我家，萝思。」
「我们不能查出他在玩什幺游戏，据此推论出他在哪里买的吗？」马库斯说。
萝思再度呑嚥口水，这不是个好主意。
萝思对这点很肯定。「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追查这条线索是对的。『坚持不懈』这个成语不就是那个男孩整个存在的基石？光他坚持要在游戏中抵达二一一七胜的毅力，就足以告诉我们这点。那男孩显然知道这个成语的意义，所以这表示他接受过某种严厉的教育养成。巴格斯威寄宿学校的校训就是这个拉丁成语，两者一定有关联。」
「这样好了，梦娜，」她说，「我有个更好的点子。我会叫高登去接他放学，他可以跟他住。」
「我把男孩的画像送到巴格斯威寄宿学校了。」他说，「希望会有结果。」
看来她得牺牲一下，和高登做爱个一两回了。
萝思和马库斯‧亚各布森在网路上深入挖掘「坚持不懈」这个拉丁箴言的背后故事。同时高登也没闲着，忙着用电脑弄东弄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