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识人员现在确定第一次用来撞蜜雪儿的是红色标緻，跟杀害桑塔的是同一辆车，卡尔。」他几乎是在大声欢呼。「引擎盖和挡泥板上有很多头髮和血液之类的迹证。」
然后他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骚动，阿萨德和高登随即冲进他的办公室。高登领先，上气不接下气。
阿萨德站在他旁边呻吟。「每件事现在都在我的脑袋里打转，卡尔，你不能就──」
电视台人员离开后，卡尔在办公室里端着一杯咖啡，準备好好享受，不禁纵声大笑，鬆口大气。他佩服自己能扯出那幺多垃圾。罗森和警察总长绝对没料到他会使出这招。有些人可能将此称作伏击，但重要的是，这招终于使他摆脱那些白癡。
「蜜雪儿很可能和夜店抢劫案有所关联。」高登继续说：「我和询问派崔克的人谈过，派崔克是蜜雪儿的男友，他发誓他没涉及抢劫案，而且态度非常合作。他们现在正想从他口中问出更多细节。我想帕斯高随时会放他走，所以我认为我们该引诱他下楼问话，免得他消失无蹤。」
※※※
引诱？卡尔思索。高登想执行任务，但如果这样做会惹恼帕斯高，他很乐意插上一脚。
卡尔按捺下一声叹息。真是白癡！不然把案子放在旁边是要干嘛？「我们不能排除那点。很遗憾，如今已经过世的那位年轻女子，伯娜‧西格达多提，像其他被害者一样领社会救济金，年纪相仿。她们认识彼此吗？她们都涉入同个事件吗？那是问题所在。但也许《三号电视台》能帮助我们釐清那点。至于和媒体部的访谈，祝你们好运。你们或许有机会对有时阻止跨部门间合作办案的警察政策作深入探讨。」
「我可以插个话吗？我们不是该先讨论我们在丽格莫案上的发现吗？」阿萨德打岔。「卡尔，你有很多疑问，我希望能有机会回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欧拉夫一副跃跃欲试、準备採取行动的模样。「我无法不注意到你们把叫作『夜店案』的案子贴在这个案子旁边。我们真的是在处理一连串相关案件吗？」
卡尔点点头。现在这两个是在彼此较劲吗？
「是的。就我们看来，无论有没有煞车痕，」他连忙插嘴。「的确似乎有连续杀人犯逍遥法外，现在也许是提供媒体更多资讯的时候。儘管如此，这决定取决于媒体发言人，亚努斯‧史塔尔，所以你们得回三楼去。」
阿萨德看着他的笔记本。「你问布莉姬何时结婚，我想你指的是丹尼丝的父亲？」
卡尔不表讚许地瞪着讨人厌的竹竿。他原本只是想让节目看起来像场笑话。
「是。还有其他人吗？」
「嗯，」高登打断他的话。「和其他案件相反的是，我们仍旧不知道贝莎‧林德是否遭到蓄意谋杀。而要在像这样的案子里找到关联，必须有胎纹清楚的煞车痕，或在前几个案子里也出现相同轮胎的煞车痕才行。」
「是有。一九八四年，布莉姬十八岁时，嫁给一位南斯拉夫移民工人，三个月后离婚。一九八七年，她再婚。这次对象是在哥本哈根中央地带工作的酒保，他是美国前陆军上尉。同年，她怀了丹尼丝。丹尼丝在一九八八年出生接受洗礼时，叫作杜丽。那美国人的姓氏当然就是法兰克，精确来说是詹姆斯‧列斯特‧法兰克。一九五八年出生于明尼苏达州杜鲁斯。从一九九五年后，他就没在丹麦缴税，所以我假设他已经搬回美国。如果你觉得这条线索很重要，我会追查下去。」
「那可以理解。」欧拉夫点头表示赞同，但他的表情似乎无论如何都决心要取得他要的镜头。「我们稍早讨论过肇事逃逸谋杀案。仅仅四天前，年轻的蜜雪儿‧汉森在史坦洛瑟遭到屠杀，两位天真孩童目睹那个案件经过。在那之前，桑塔‧柏格也在类似情况下遇害，昨天的受害者则是亚玛格的贝莎‧林德。你对那有什幺看法？悬案组在这阶段能将这件最新的可怕意外和上两述案件连结在一起吗？」他拙咄逼人地问道。
捲髮似乎很想追查下去。
「抱歉。」卡尔伸出手脚，尽最大能力在摄影机镜头前隐藏布告栏上的资讯。他该死的才不想让三楼的人看到丽格莫的案子，那会激怒他的同僚。「为使我们能成功破案，我们不能在这个节目中透露太多办案手法和细节。」
「谢谢。我想我们该把这交给马库斯去查，他已经在调查此案了。」
「现在我们在悬案组的简报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卡尔吓一大跳。他倏地转身，恰好看见欧拉夫将一支麦克风举到嘴前，身后紧跟着拿着手持摄影机的同事。「就我们的了解，这是找出所有案件的关联和仔细审视案件发展的战情室，组员在此试图以宏观的角度审查所有事件。」他继续说道：「在这边墙壁的布告栏上，我们可以看到悬案组现在正在侦办的案子。你能解释我们现在看到的东西吗，卡尔‧莫尔克？」
「然后是你的第二个疑问。丹尼丝曾在洛德雷的一所学校上学，后来在三年级时转到波曼私立学校，在二〇〇四年六月念完九年级后离开。」
「赶快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外面的那些秃鹰──」
「那是在史蒂芬妮被害几週后，我说得对吧？」卡尔问。
「我们还不清楚。」高登回答：「它不像其他案子，比较像一场可怕的意外。」
阿萨德点点头。「没错。在事发几个月前，跟史蒂芬妮一起在恳亲会上和丹尼丝母亲吵架的老师，仍在学校工作，但已经不记得那场恳亲会或丹尼丝的母亲。但她记得代课老师在考试期间遭到杀害，让他们相当不便。」
卡尔无奈地点点头。「很好，谢谢。但究竟是怎幺回事？又有另一桩肇事逃逸案？」
「因为惨案发生在考试期间？」
「和警察总长的会面结果如何？」阿萨德问道。
「是的。她得代替史蒂芬妮做高三大考的监考老师，口气听起来好像没太难过。」
他发现高登和阿萨德正在简报室讨论，显然对卡尔被捲入的这场混乱浑然不察。
「那真有点讽刺，甚至该说愤世嫉俗。」高登发表意见。
「等等，」他打岔。「让我找我的助理来。你想将录影拍得写实，对吧？我们讨论最新发展时他通常会在这。」
阿萨德点点头。「她听起来真的像谎山地区的女巫。」
最新的肇事逃逸案件？卡尔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幺。
「是『荒山地区』❖，阿萨德。」卡尔纠正。
「所以，你们对最新的肇事逃逸案件所能做的极为有限，我的了解没错吧？」
❖Bald Mountain，传统俄罗斯神话传说荒山地区住有女巫。阿萨德说成Ball Mountain。
卡尔点点头。如警察总长的命令，节目终于有东西可拍，欧拉夫几乎在流口水。
阿萨德看着卡尔，彷彿他疯了。说对山名真的有那幺重要吗？又没差。
「你会说那是短视近利吗？警方不是该跳出框架思考吗？」
「想和遗产法院或税务局谈上话简直难如登天。老实说，他们不是很合作。但丽丝帮了我大忙──碰到困难时她真的是个鬼人，卡尔。」
「没错，我们悬案组不该涉入正在调查中的案子，即使我们可能可以提供新线索或办案方向。」
鬼人？「你是说『贵人』吧，阿萨德。」
「你是说此案隶属于其他组管辖吗？」
卡尔这下碰到他的敏感神经。「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打断，卡尔？」
他转而面对摄影机。「但只要我们的内部系统阻止我去办分配给其他人的案件，我就无法在这个特定案子上帮你。」
卡尔点点头。「好，但『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打断』不怎幺通顺，阿萨德。你最好说，『请您不要一直插话。』」
「是的，」他严肃地说：「大众常是我们的最佳盟友。要是没有警觉的大众注意到不寻常的情况和事件的话，警方怎能顺利破案？」
那是最后一根稻草。「该死，那是同样的意思，卡尔！」阿萨德不管高登和卡尔都大摇其头，继续发表激动的演说。「我已经忍受好几年了，但我现在得请你停止不断纠正我，卡尔！」
你才是碰到瓶颈的人，白癡。那根本不是我们的案子，你还是先搞清楚该怎幺做好你的功课吧，他忿忿忖度，点着头，倏地想到一个切实可行的新点子，包准可以把凶杀组组长和警察总长惹得更为火大。
卡尔抬起眉毛。他真的那幺常纠正他吗？他想抗议，但识相地保持沉默，看着高登拍拍阿萨德的肩膀。星期一就碰上二对一，他对这场争斗应该早早弃械投降。话说回来，谁又真的在乎谁赢？
「一位肇事逃逸驾驶在逃，年轻女性持续成为杀手的车下亡魂。《三号电视台》想对阻止此事做出贡献。也许卡尔‧莫尔克的办案遇到瓶颈，而我们的观众能帮忙突破案情。」
阿萨德深吸口气，低头看笔记本。「丽丝查到丽格莫非常福有……」他思索半晌。「……夫……又。」他怒目瞪视卡尔，卡尔想点头又不敢造次。
他们不全是无辜的，卡尔边想边试图阻止手持摄影机捕捉更多他已经变得不耐烦和恼怒的表情。
「我们已知她的银行存款有六百万，还有价值四百万的股票和三间公寓。一间在柏格街，布莉姬住在那，一间在洛德雷，在以前她先生拥有的鞋店二楼，最后一间在史坦洛瑟。」
「我们每天都在面对破坏无辜人民生活的可怕行径。」
卡尔吹吹口哨。「是很有钱，完全可以肯定。你说她在史坦洛瑟有间公寓，真是古怪的巧合。萝思就住在那一带。」
他对自己的摄影师点点头，后者快步走去摄影机，将它从三脚架上取下。
阿萨德点头表示赞同。「没错，卡尔。」他转向高登。「这对你来说也是新资讯，高登，因为我是刚刚才发现的。」
「卡尔‧莫尔克警官是个大忙人。」卡尔一走进办公室时他讽刺地说：「《三号电视台》得到允许在这几天内跟拍警方，报导警方在幕后如何让这个社会更安全。」
高登耸耸肩。他应该对此事刮目相看吗？
欧拉夫‧伯格—彼得森的电视人员早已在走廊中央排好队，在卡尔疲惫地走下地下室时，两台摄影机适时捕捉这个镜头。他的办公室里甚至架好一台摄影机，而那位电视製作人、他的录音师和摄影师就大剌剌地坐在卡尔的办公桌后，宛如秃鹰般等着某人嚥下最后一口气。
「你们绝对不会相信。萝思的邻居就叫齐默曼。精确来说，是丽格莫‧齐默曼。」
二〇一六年五月三十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