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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原地生了一会儿的闷气,直瞪着他,之后一路怒骂着冲回她的办公室。
正如所料,不到三十秒,阿萨德就站在他眼前,渴切的眼神活像大大的问号。
「闭嘴,萝思!我要求明天一早就要在桌上看到那份报告,懂了没?」他用力拍桌,力道之大,害得自己的手都发痛。他其实不需要这幺夸张。
「我知道,我知道。」卡尔精疲力竭地说:「萝思是一团乱,但永远有新案子等着破案归档。她是那个老是拖我们进度的人。我们需要掌握旧案子的案情,又要不断更新新案子的进度。那是我们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不要那样看我。萝思得尽她的职责。」
「抛诸脑后?你说的倒是很容易,但我怎幺办?」
「是没错,但你那样做还是不怎幺聪明,卡尔。我闻得出来,她不快乐。」
「该死,萝思。在我对妳失去耐心前,把那个该死的报告给我写好!我甚至不想再谈那个案子。完成报告,这样我们的内部统计数字才会好看。我们已经清理了地下室里的所有相关资料,现在那案子就缺个报告。等妳交齐,我们就能将它抛诸脑后,继续处理过去几星期来正在侦办的其他可怕案件。」
卡尔一脸困惑地看着他。「闻得出来?你是说『感觉得到』吧,阿萨德,闻得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对!嗯,那幺,也许我可以向上头报告说,我们从来没破那个案子。」
「是,是,随你怎幺说。但你要记得,哈伯萨特事件影响她很深。因为那案子害她精神崩溃,决定住进精神病院……她仍在医生的观察中,不然她怎幺会花那幺久写个报告?」
「是很有可能会这样,萝思,但它们都要被归类登记。不幸的是,即使茱恩‧哈伯萨特在死前对阿萨德和我坦承犯下亚伯特的谋杀案,它并没有被确切建档,不是吗?她的口头认罪还不够,她没有写下供词也是不争的事实。她当然是谋杀犯,但我们没有铁证来支持那点,所以原则上,那个案子尚未结案。不管听起来有多荒谬,这就是司法系统运作的方式。」
卡尔叹口气。「我知道这点。克里斯钦‧哈伯萨特和她父亲之间的相似处,引发了她的某种情绪。」
萝思再度挑衅地耸耸肩,回道:「我们需要这报告做什幺?我不懂。谋杀犯已经认罪了,也死了。反正也没人会读那些报告。」
「是啊,然后还有那个催眠,卡尔。也许在那之后,她太鲜明地想起她父亲的所有事情。他就在她眼前惨遭横祸啊。」
他们四目交接。「听好,小姐!像这样的报告才能确保悬案组的存在价值。还是我该开口问妳是不是想毁了悬案组,妳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卡尔不禁点点头。那场催眠对谁都没好处,他们情愿忘记的记忆浮现到表面上来。在那之后,卡尔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是经常失眠,就是老作怪梦,阿萨德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可以合理推论,那场让萝思父亲丧命的可怕轧钢厂意外,也在催眠中重新浮现,并从那时开始就纠缠着她,儘管她永远不会承认。
「不写的话你要怎样,卡尔?开除我吗?」
「我想,那份报告会将她带回一个黑暗的地方,卡尔。你觉得那是个好主意吗?我不能替她写吗?」
卡尔低下头。「妳很清楚,在悬案组里,谁起头的报告,就由谁负责完成,我到底要重複几次?笔记全在妳那里,当然就由妳负责把它写出来,萝思。」
卡尔看来非常忧愁。他可以想像后果,但只有阿萨德才看得懂他的报告在写些什幺。
「如果你觉得那案子那幺重要,你大可以自己写报告,莫尔克先生。」她说。
「阿萨德,你很好心,当然我们必须留意萝思的状态,但她必须能处理那个报告。我想我没时间再进一步讨论这件事。」
她耸耸肩,这代表她再度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埋头过日。
他瞄瞄挂钟。大约二十分钟后,目击者证词会在地方法院开始,所以他得上路了。那是他们手中一个案子的最后判决前的最后听证会。谁又会写那个听证会的报告呢?当然是他,不然还有谁?除了抽菸和将脚搁在桌子上小睡以外,卡尔痛恨各种形式的例行公事。
「对,妳可能不想听这个,但我要求妳完成那个『哈伯萨特案件』的报告已经很久了,我快没耐性了。我至少求了妳二十五次,所以我不想再提醒妳这件事,好吗?明天离我们解决茱恩‧哈伯萨特的死亡案件就满两年了。两年,萝思!该着手整理报告了!」
他刚走到走廊,脸惨白如纸的萝思就挡在他前面,明白告诉他,倘若他逼她和那个报告有半点瓜葛,她就要请病假回家。他不经大脑地说了些没选择过的字眼,还说别想用勒索这招对付他,说完后便气沖沖地离开了。
「萝思!」卡尔打量着她恍惚的表情。这阵子以来,她疲态毕露,但她是真疲惫,或只是在和他作对?
他走上楼梯,最后听到的是萝思颤抖的尖叫声,她会照他的话去做,但他得承受该死的后果。
二〇一六年五月十三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