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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安奈莉不禁摇头。运气真好,每个环节都紧密嵌合在一起。她想办法把女孩弄回公寓内了,现在她又得手这笔钱。

洁丝敏点点头,双手仍掩着脸。她在哭吗?

安奈莉瞥瞥浴室里瘫软的身躯。这女人在此,会影响她的计画吗?倘若她死了,她的存在会留下谜团;但如果她没死,她就会变成一个问题。她一位前男友──最无趣的那位──总是说:「如果我们不尽力守护,幸运女神就会从我们这边被夺走。」也许他没她以为的那幺笨。时间紧迫,她得加快脚步处理洁丝敏,否则幸运女神就会溜走。

「这里面有多少?」她问:「如果是从夜店抢来的钱,我知道那可是很多。」

「进去客厅,洁丝敏。」她命令,并在脑海里重演一次场景。一用枪射杀洁丝敏,安奈莉就会将丹尼丝的枪放进她手中。这计画会影响警方,使其推论两个女孩最后摊牌。在丹尼丝用装了消音器的枪射杀洁丝敏前,她来不及对丹尼丝开枪。警方稍后就会在丹尼丝的身边发现那把枪。

「什幺?」她惊呼。今天真是惊喜连连。

「去坐在那架子旁边,洁丝敏。」她边说边小心地在包包里换枪。

安奈莉捡起地板上的袋子往里瞧。

洁丝敏的脸黯淡下来,抬起画得很弯的眉毛。

「妳乖乖听我的话,洁丝敏,不然我会打妳,懂吗?」

「妳拿枪做什幺?」她紧张地问:「我们不是要谈谈吗?妳是这幺说的。」

「把那给我,洁丝敏。」她愤怒地说,伸手要去抓袋子,但女孩不肯放手。然后她用力将手枪挥向女孩的脸,效果立见。洁丝敏大声尖叫,放开袋子,双手掩住脸。她知道她的漂亮脸蛋是她最后的本钱。

「噢,我们会的,洁丝敏。妳得告诉我所有事,懂吗?妳为什幺觉得是我撞伤蜜雪儿?」

「我不知道。」洁丝敏说,紧抓着帆布袋。在这种情况下,她那模样很可疑。

安奈莉将枪藏在桌子下方,从手提袋里拿出机油滤芯。

「她死了吗?」

「她告诉我们,在妳撞上她前看见了妳的脸。」

安奈莉用手肘顶顶那个女人,没有反应。

安奈莉点头。「但她弄错了,洁丝敏。不是我。」

洁丝敏满怀歉意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是丹尼丝做的。我不知道她为什幺要这幺做。」

即使皱纹会损害她那张平滑的脸蛋,女孩还是不禁皱眉。「嗯,她还告诉我们……」

「她是谁?」她倒抽口气。

「什幺,洁丝敏?我向妳保证,她弄错了。一定只是个像我的人罢了。」

她看见浴室门半掩着,臭味是从绑在马桶上的那位女人传来。看到这番景象,她还是震惊异常。那女人坐在自己的屎尿上。

洁丝敏的目光不自在地从桌边游移到她身侧。她能清楚感觉到有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结果在这个节骨眼,该死的机油滤芯竟然无法好好套在枪管上。

安奈莉打开门锁,将女孩先推进玄关。她立即闻到绝对不会弄错的屎尿味,但过去几週的杀戮人生,已经使她更为强悍。癌症、手术、放疗、计画所有谋杀,更别提去执行,都将她的老旧自我消除殆尽。现在再也没东西能吓着她或让她惊慌失措。

「妳在桌子底下干什幺,安妮—琳?」她问,同时跳起身,抓走梳妆台上方柚木架里的棍状物品。

「后退,洁丝敏。」她凭直觉想到一点,掀起门垫──钥匙在那。洁丝敏一脸茫然,好像比安奈莉还要惊讶。

她马上会扑向我,安奈莉忖度。她从桌下拔出枪,放弃装消音器。

安奈莉往走廊尽头凝视,突然想着这里真是萧条,门外或栏杆旁都没有盆栽。事实上,除了女孩们的公寓外有个门垫外,什幺装饰品也没有。

「住手,洁丝敏!」她大喊,但洁丝敏已经从棒子上转下一个盖子,安奈莉还来不及反应,洁丝敏就拉动挂在绳子一头上的小球,把棒柄往安奈莉这边的餐桌猛然丢过来,迅速趴在地上寻求掩护。

安奈莉的确相信她,因为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她亲眼看到床单从阳台垂挂而下。然而,她现在第一次不晓得下一步该怎幺做。她原本打算布置成女孩间发生谋杀和自杀,这个原订计画现在受到严厉考验。她得在那扇门后杀害洁丝敏,其他方式都会被警方识破。

千均一髮之际,安奈莉惊骇地盯着那个物品,立刻凭直觉倒在地上,只见洁丝敏趁乱爬向玄关。

「把口袋里的东西全掏出来。」她说。洁丝敏闻言照办,只有几张千元克朗钞票和一个保险套。接着她要看洁丝敏背在肩膀上的帆布袋里装了什幺,但她紧抓着袋子,突然间变得坚决、不肯让步,竟然还开始怒骂,说她该死的没有钥匙,安奈莉不能就相信她吗?

那是个手榴弹,但不是凤梨状的那种。

她在试图争取时间,还是在说真话?她们将衣服和行李一起拾起时,安奈莉的确没看到钥匙。

什幺事也没发生。那个垃圾失效了。

「我们得去别的地方。我们不能开车去妳的住处吗?」

安奈莉站起身,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肩膀,那里因撞击地面而痠痛不已。她听见洁丝敏在转动前门把手。

安奈莉狐疑地望着她。她在骗她吗?

「妳想都别想,洁丝敏。」她从玄关叫道。「我锁上门了。」

「我不知道我们要怎幺进去。」她的口气很有说服力。「我从阳台爬下去的,门锁住了。钥匙在公寓里面。」

她从地板上拾起枪和消音器,走进玄关,插好消音器。

洁丝敏在门前几公尺处的走廊停下。

洁丝敏清楚了解会发生什幺事,满怀恐惧地冲进浴室里锁上门,彷彿这样就能逃过死劫。

女孩原本想说什幺,但按捺住说话的冲动,反正安奈莉并不在乎。十分钟后,这个世界就会摆脱她。

安奈莉将枪对準门,扣下扳机。门上的洞大小刚好,但门里的尖叫声震耳欲聋。她弄出太多声音了,安奈莉心想。她又开枪,尖叫声剎时停止。

「这些当然是丹尼丝的点子,洁丝敏。」她狡猾地回答。「我毕竟是妳的个案社工,很清楚妳俩的个性,所以妳应该不会吃惊。」

现在怎幺办?她得检查女孩的伤有多重,但门锁着。她当然可以把门踢开──门像木板一样薄──但之后她就得擦掉指纹。这时,她陡然想到,反正她得抹掉所有东西上的指纹。她怎幺会忘记戴上手套呢?

「我什幺都没做,全是丹尼丝的主意。」她低语,有点让人摸不着她的动机。安奈莉不是很确定她在暗示什幺,但无所谓。

她踢向门锁,门「砰」地打开。

「嗯,现在凡事由我决定,妳抗议也没用。」

安奈莉从半掩的门济进去,低头看着在地板上躺着喘气的洁丝敏。她的眼睛又大又黑,磨石子地板上血迹斑斑。

洁丝敏猛摇头。「我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地板歪斜的方向刚刚好,真方便,她忖度,看着鲜血流向洗手台下的排水孔,然后她转身面向镜子,忽然看见她的全身倒影。

「我不认为妳有,洁丝敏,但现在我们要开回公寓,拿妳的行李,然后我们会烧一壶水,在我们去接丹尼丝前,把这整件事弄清楚,好吗?」

那就是她的模样,安奈莉‧史文生,有眼袋、嘴巴大张的中年女子。这是她第二次看见自己如此冷酷、愤世嫉俗和无动于衷。那姿态让她全身打起冷战。这位冷静地站在这里、看着小女孩流血致死的女人是谁?真如以前想的,她发疯了吗?感觉起来的确很像。

「我没对妳做过任何事。」那女孩以细蚊般的声音在她旁边求情着,但安奈莉将车调个头,开往檀香园的停车场。

她低头看着洁丝敏的腿在生命逐渐流失时不断抽搐。之后,她一动也不动地躺着,眼睛空洞地凝望天花板,接着,安奈莉转向绑在马桶上的女人。她伸出手,按下把手。从臭味判断,马桶很久没沖水了。

洁丝敏完全变了个样,她原本是个被宠坏的傲慢女孩,坐在等候室里在安奈莉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是母牛和可笑、丑陋的贱女人,但现在的她,和那个习惯在办公室里挑衅她的女孩截然不同。

「好了。」她说:「现在我帮妳复仇了,不管妳是谁,或妳在这里做什幺。」接着,她轻抚那可怜女人的头髮,右手捲起好几圈卫生纸,走进公寓里将所有碰过的东西上的指纹擦掉。

「上车!」她命令。

最后,她小心地将手包着卫生纸,捡起丹尼丝的手枪,走进浴室,把枪放进洁丝敏手中。但该选哪只手?被血浸湿的左手还是看起来很乾净的右手?洁丝敏惯用哪只手?她刚是用右手丢手榴弹吗?安奈莉闭上眼睛试图回想,但她就是想不起来。

她比个手势要洁丝敏上车。

她将枪塞进洁丝敏乾净的右手抓紧,让她的手掉回地板上,把灯关掉,关上门。

「我们得谈谈,洁丝敏。」安奈莉一脚踏到人行道上。「丹尼丝在我住处,妳看得出来,她的枪在我手上。现在,我真的想把妳们的计画查个水落石出。」

她把东西收拾进手提包时,手上捲了几张纸巾,再将洁丝敏的行李箱放在卧室的床上打开。如果有人看见她们一起和行李箱站在草坪里──她不认为有目击者──他们可能会形容洁丝敏是个怪女孩,一位年长女士适时帮她一把。警方自然会问那位女士是谁,而他们会回答以前从来没看过她。警方会认为,她在打包行李时,丹尼丝跑过来摊牌,因而打断她。警方不是会相信这种故事吗?因为这个故事既複杂又简单得不得了。

洁丝敏看见丹尼丝的手枪直指着她,吓得花容失色。

安奈莉笑了一下。她可能看了太多犯罪影集,但在这种情况下那不是个优势吗?她认为如此。

安奈莉在手提包里翻找丹尼丝的手枪,找到后将车加速。在她前方,年轻男孩开始推撞嬉闹,接着突然穿越草坪,边走边踢着啤酒罐。倾刻之间,安奈莉开车经过洁丝敏,在她前方十公尺处猛然踩下煞车。她身子靠过去,「砰」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正要离开公寓时,她看见那颗手榴弹。好在它没爆炸。

但那不是她的意图。

她小心翼翼地捡起它,仔细端详。

她看见洁丝敏在她前方几百公尺处,几乎在蜜雪儿被撞死的同个地点。这次,人行道和上次一样杳无人烟。一群吵闹的年轻男人正离开车站。他们已经洋溢着夏日气氛,将外套披在肩膀上懒散地走着,手里拿着啤酒。不可能在这里撞死洁丝敏。

「Vor Gebrauch Sprengkapsel Einsetzen。」金属上写着几个大字。

安奈莉环顾四周,最后瞥见一位纤瘦的女人在公寓左后方飞快地奔跑着。毫无疑问,那是洁丝敏。她的穿着打扮和奔跑方式都证明这点,完全是她无误。安奈莉诅咒自己的疏忽,尽快逼着生病的身体跑回车子旁。她要去车站,她心想。她对这一带的巷弄了若指掌,因为她在这里撞死了蜜雪儿。

在使用前插入雷管,她翻译。但谁又会那幺做呢?

她走到户外时,看到一个行李箱躺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安奈莉冲到草坪上,抬头看着女孩们的公寓。床单被绑成了临时绳索,从阳台垂挂下来。看到此景,她并不惊讶。

没那样做的结果就是赔上妳的小命,洁丝敏,真遗憾啊,安奈莉忖度,笑了起来。那懒女孩可能根本没花心思去学德文。

因此安奈莉直接穿过入口大厅,从后门出来,直抵两栋公寓间的公共大草坪。

安奈莉将手榴弹颠倒过来,把小球和绳子塞回空木柄中。它不会爆炸,但如果它能吓着她,也能吓着别人。

安奈莉斟酌整体情况。洁丝敏不想在警察前露面,但警察是办案遭到阻挠,还是他们只是去呼叫支援,那个鍪察术语是怎幺说的?感觉到时间所剩不多,安奈莉立即走出车外。命运在以前帮助她很多次,所以她现在当然不会怀疑命运的安排。她本来要从楼梯直接跑上走廊,但有个女人在察看信箱,谁知道她要往上或往下。如果她往上走到走廊,安奈莉最好等到没人时再出击。

这也许有点长,但总能派上用场,她想着,把盖子转回去,将它放进帆布袋里的钱上面。

她从墨镜后默默观察一切。警察终于离开时,她看见女孩们公寓的窗帘稍微掀开,一张脸在窥探。安奈莉拿下墨镜,因为距离很远,她无法确定那是不是洁丝敏。无论如何,窗口的脸急忙往后跳开,彷彿受到惊吓,因此她不再怀疑。洁丝敏可能不确定她看到谁或看到什幺,但她知道安奈莉开福特卡,因为安奈莉自己亲口告诉过她。

如果我需要知道怎幺插雷管,有空我会在网路上搜寻,她想。谁知道呢?也许某天,她能想出个用这类凶器达成的最佳谋杀计画。

警察终于离开建筑。当他们走过去、只离她的车几尺之远时,她不禁屏住呼吸。那个高个儿白种男人转头直接透过车窗望向她,她以为他会停下脚步,问她为何还在此地。她连忙假装睡着,他似乎相信了。

她走出走廊,用卫生纸将钥匙擦乾净,放回门垫下。她思索了一会儿,过去这几週,她的任务执行得非常成功。现在,她只需要载着丹尼丝的尸体开上一小段路,然后她应该就真的可以好好放个长假。

那两位警探开着警车在她前方停下来,仅仅差个几秒钟,她就会走出车门,自投罗网。安奈莉连忙在座位上低下身子,紧盯他们的一举一动。起初他们在隔壁公寓前停下脚步,好像打算进去,接着又改变心意,敲起女孩们的公寓门,透过邮件孔叫了几句话,又猛叩窗户。那看起来有点蹊跷,也很让人不安。他们在怀疑什幺?女孩们涉嫌抢劫和谋杀吗?但他们怎幺会知道?或者,他们跑到这里来是想问谁问题?他们可能发现蜜雪儿曾住在这里,这永远说不準。蜜雪儿身上也许有收据或电话号码,间接将他们引导到这间公寓来。那他们后来为什幺放弃,进去另一间公寓呢?那该怎幺解释才说得通?

她心满意足地拍了帆布袋好几次,走回车子。

过去几个小时内,安奈莉轮番经历的震惊和醒悟,比她这一生遭遇过的都还要激烈。如果她早几分钟抵达檀香园,一切就会结束。她会在丹尼丝的公寓里被当场逮捕。

等放疗结束后,在地中海巡航几週是个很诱人的点子。

二〇一六年五月三十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