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先前同意,如果丹尼丝迟迟不现身,洁丝敏就得打匿名电话给警察,举报安妮—琳。但她敢吗?警方可以追蹤她的电话,如果她打的是手机,更是轻而易举。丹尼丝显然没考虑到这点。
她蹙紧眉头,将所有的细节再想一次。他们说凶杀组会再来一次是什幺意思?安妮—琳的公寓里出了什幺不对劲的事吗?是这个关係吗?
事情错得一塌糊涂,洁丝敏该死的根本不在乎,只要她能保住小命就好。她不是已经做了她该做的事?今晚在她们去巴士站的路上,她不是已经安排好会把护照名字改掉?所以丹尼丝拿不到谐照是她自己运气不好。
愚蠢的贱女人!那是她的错,因为洁丝敏可不能留在这。她会拿走所有抢劫来的钱,丹尼丝可以拥有安妮—琳的那一份。洁丝敏不在乎,反正等丹尼丝回来时,她们原本也打算对分的。
浴室里的女人又在呻吟了。
但之后,第一个男人说,他会留给凶杀组的同僚来检查公寓,接着,他们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洁丝敏觉得自己听到他们进入隔壁公寓。是的,现在她能透过墙壁,听到他们隐约的谈话声。那表示她暂时脱离险境,但也许不会持续太久。一个男人说过凶杀组会派人过来这里。但既然他们会那样做,他们究竟知道了什幺?和丹尼丝有关吗?她为什幺没打电话?洁丝敏想得快发疯了。一切原本听起来是那幺简单,丹尼丝只是想勒索安妮—琳,如果有必要,她会对安妮—琳施展对付浴室里那女人一样的手段。把她绑起来,直到她肯投降、交出彩券的钱为止。但她还是能打电话啊,所以她为什幺没打?
「闭嘴。」她走过浴室门,恨恨地说。倘若警方要过来,他们会给那个女人一些水。她全身上下都是屎尿味,洁丝敏无法忍受。
洁丝敏差点吓昏。如果他们去拿开锁器,她的人生就要宣告结束了。是的,浴室里那个女人还活着,但仍旧很不乐观。洁丝敏才刚想像自己被缤纷色彩和热情的黑髮男子包围,但结果那些都只是白日梦。她的前景将苦涩地难以呑嚥。
她只花了五分钟打包衣服。
「也许你什幺也没看到,阿萨德。」另一个男人停止敲门时,她听到他这幺说。他的丹麦文说得非常清楚,他也说他们该记得带公寓钥匙来的。另一个男人回答,车上有开锁器。
她往窗外迅速一瞥,外头没人。她仍旧可以听到男人的沉闷声音透过墙壁传来,所以她必须动作快。
窗帘后的影子似乎又在移动,彷彿有人想看进厨房里面,然后她听到有人敲窗。洁丝敏看着窗户下方的流理台。除了髒盘子和装了刀具的马克杯外,没别的东西可看。他会从这番景象推断出什幺吗?
她将装了钱的帆布袋甩过肩膀背着,一手抓住行李箱,再次掀开厨房窗帘。
他们突然用力捶门,其中一位男子对着邮件孔大叫说他看到里面有人,她吓得连连往后退缩。他大吼说他想问些问题,但洁丝敏并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所以她默不作声。滚开!她的内心尖叫着,另一个男人问,从邮件孔是否可以看到屋内动静。好在她没有走到玄关,否则一切就完了。
只是以防万一,她瞥瞥下方的停车场。那里似乎没有其他警察,因为车顶上有警示灯的车子只有一辆。其他车辆则是会在郊区看到的一般车子。等洁丝敏终于安全逃到义大利后,她才不会开那种车。她对自己绽放一抹微笑,想着掀背车和白色皮製座椅。她一直以来都想要那种车。
走廊上的男人正在讨论。
突然间,她听到那两个男人离开并锁上隔壁公寓,然后他们和走廊上的一个女人展开短暂交谈。
现在那女人又在浴室里呻吟了。声音很低沉,但洁丝敏听得见。外面的人也听得见吗?
等他们离开后就安全了,她边想,边试图搞清楚外面发生了什幺事。
洁丝敏稍微掀起厨房窗帘往外偷窥,发现走廊上有位肌肤黝黑的男人往她这方向看过来,她立即抽回身子。洁丝敏屏住呼吸躲在冰箱旁的角落。他看见我了吗?她纳闷。有道影子闪过窗帘。她可以清楚听到他们在外面说的话。她害怕得不得了,心脏差点停止。那两个声音是男人的声音,一位说他什幺也没看见,接着门铃响起。
她听到浴室那传来几声压抑的叹气,那女人好像开始哭了。洁丝敏真的觉得对她很抱歉,但她能怎幺办?等丹尼丝回来后,也许会杀了她,并察觉洁丝敏逃跑了。当她了悟不会有假护照在前方等她,而浴室里的女人因知道太多而变成威胁时,洁丝敏可以想像丹尼丝会有何反应。但那得由丹尼丝自己决定,不关她的事。
她才刚靠在不鏽钢洗手台上、想把杯子装满时,突然听到有人敲隔壁公寓的门。
她看着警车离开,将窗帘再掀开一点,这样她才能确定他们真的离开了。然后她倏地注意到右边几个车格外,有辆小车里人影唰地闪过。那女人摘下墨镜,抬头向她这边看过来。她全身凝结。
「我到底该不该去?」她轻声对自己说了几次,后来还是走到厨房拿了一杯水。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然后她会将一切交给命运。
那是她的个案社工,安妮—琳!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丹尼丝在哪?洁丝敏觉得想吐,这下她该怎幺办?
浴室里的那个女人现在又在呜咽个不停了,她听起来越来越虚弱。洁丝敏试图聚精会神地看着房间里的某样东西,免得被浴室里在发生的事分神。
车里的女人直直瞪着她,眼神说明一切。安妮─琳什幺都不怕。她看起来非常镇定,所以那意味着丹尼丝没成功完成任务。但她在哪?洁丝敏想到最糟糕的发展,一阵惊恐。
一旦她抵达于特兰,她就有更多机会继续南下而不怕被抓──对,她要去南方,远离丹麦,就这幺消失无蹤,永远不回来。一张打过折、直达柏林的绿色阿比库巴士车票只要一百五十克朗,而从柏林她可以转到世界任何角落。现在她对义大利非常心动。那里有数不清的帅劲男人,他们喜欢她这种女孩,而萨丁尼亚和西西里岛听起来更是迷人万分。
她得离开这里。除了大门外,只剩一条出路:从阳台下去。
她收拾钞票,放入老女士在三十年前会觉得很酷的帆布袋里。没人会对这种袋子起疑。然后她会搭电车到中央车站,从英格斯雷街搭长途巴士。那里有班巴士会在十点左右离开,她还赶得上。
她跑去卧室,从橱柜里抓走所有床单。她将床单绑在一起,希望它能长到触及地面。接着她冲进客厅,把床单的一头绑在门把上,将阳台门推到一旁,丢出临时绳索和行李箱到路边,背起帆布袋,往下爬。手和床单剧烈摩擦,让她觉得手都快裂开来了,但毕竟洁丝敏从来没有吹过牛说她很会表演特技。
洁丝敏不喜欢去思考这件事,因为如果那女人死了,她们就等于犯下两桩谋杀案。她们会被判无期徒刑,那意味着人生就此结束。等她四十五岁出狱时,缺乏教育又有永远无法摆脱的前科,她能做什幺?她在监狱里能存任何钱吗?那里有到世界另一头的车票之类的东西吗?除了当妓女外,她还能有什幺下场?她绝对不想变成那样,但她还能怎样?倘若丹尼丝在一、两个小时内还不回来,她就要自己溜之大吉了。她会拿走所有钱,离这里远远的。那可是丹尼丝自己的错。
她爬下楼时紧张地环顾四周,好在楼下的公寓里好像没人在家。然后她看到行李箱都弹开了,里面的衣服散落一地。
洁丝敏无计可施了。丹尼丝已经失去联络好几个小时。干,她到底在干嘛?她以为洁丝敏应该怎幺办?丹尼丝禁止她打电话,因为如果丹尼丝打算躲起来,那会暴露她的行蹤。但她该怎幺办呢?浴室里那个女人在呻吟。她的脸色看起来真的不好,大腿上有噁心的红色斑点,手指几乎是蓝色的。老实讲,由于那女人非常虚弱,洁丝敏真的很担心。倘若她给那女人喝水,她说不定会噎死。
我没时间收拾了,她忖度。抵达地面后,她开始狂奔。她成功跑过公寓大楼,看见通往电车的人行道上杳无人迹时,她鬆口大气。她安全了。
二〇一六年五月三十日星期一
她注意到路边一处的草儿被压扁。这里一定是蜜雪儿的丧生地点,她的脑袋里闪过这个想法,剎时,她听到一辆车高速往她身后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