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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她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蓬松凌乱,脸上也未施粉黛。她只穿了一件睡袍,双腿裸露,趿着一双银绿色小拖鞋。她的眼神空洞,嘴唇露出鄙夷之情。无论戴不戴太阳镜,她与旅馆里的女孩就是同一个人。

“很高兴你们俩已经认识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梅维斯·韦尔德站在拱门处。

冈萨雷斯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合上我的钱包,扔给了我。我接住钱包,放在一边。她悠闲地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有长肩带的黑包,挂在肩上,向门口走去。

我感觉她的手伸进了我的前胸口袋。我用力推开她,可她拿走了我的钱包。她哈哈大笑,闪到一边,甩开钱包,那犹如小蛇般灵敏的手指翻遍了里面的东西。

梅维斯·韦尔德没动,也不看她。她只是望着我。不过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冈萨雷斯打开门,看看外面,掩上门又转过身来。

“我累极了,”她在我的耳边呢喃。“我筋疲力尽,疲倦极了。”

“名字叫菲利普·马洛,”她对梅维斯·韦尔德说,“你不觉得人还不错吗?”

她的手轻轻扫过我的鼻尖。接下来,我发现她坐在了我的大腿上,还试图咬下我的一块舌头。“你真是个会逗人开心的混蛋,”她说。她的嘴巴火辣辣的,无与伦比。双唇就像干冰一样灼人。她的舌头在我的牙齿间游走,双眸又大又黑,露出周围的眼白。

“我觉得你不必费事去问人家名字,”梅维斯·韦尔德说。“你跟人家不是刚认识吗?”

“一个人吗?”

“我知道了,”冈萨雷斯温柔地回答。她一转身,向我微微一笑。“如此优雅地骂一个女孩是妓女,你不这样认为吗?”

“可我不住这儿,”她说。“我住在贝尔西别墅。”

梅维斯·韦尔德不搭话,她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

“没有,不过我知道什么会吓到我,如果我希望受惊吓的话。”她懒洋洋地去拿身后的杯子,俯身向我凑近。

“至少,”冈萨雷斯再次拉开门,心平气和地说:“我最近还没有跟任何带枪的男人上过床。”

“没错,我很抱歉,”她叹了口气。“我确实这么觉得。有时我不确定。有时我又根本不在乎。把人搞糊涂了。我所有的朋友都告诉我,我过于直白了。我真的吓到你了,是吗?”她再次坐在了椅子扶手上。

“你确定没记错吗?”梅维斯·韦尔德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打开门,宝贝。今天是我们该倒垃圾的日子。”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冈萨雷斯慢慢地回头望着她,视线相齐,目光中仿佛有把刀子。随后,她的唇齿间轻轻地哼了一声,猛地拉开门,“砰”的一声摔门而去。这噪音甚至没让梅维斯·韦尔德的眼睛眨一下,她深蓝色的眼珠继续盯着我。

“我确信。”我说。

“现在,请你也这么做——就是声音轻点儿,”她说。

“可你听见我的话了?圣母啊。我非常抱歉。”

我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口红印。这颜色看起来就像血,鲜血的颜色。“任何人可能都会碰上这事,”我说。“我没招惹她,是她招惹的我。”

“我可不容易被吓到。”

她迈步走到门口,用力打开门,“走吧,宝贝,挪动双腿。”

她一甩头。“吓到你了吗?”她的眼珠直打转,肩膀像是在跳扇子舞一般动了动。

“我来这儿是有公事,韦尔德小姐。”

“我吃过饭了。我的胃只有两夸脱的容量。我听得懂一点西班牙语。”

“是的,我可以想象。出去。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想认识你。如果真的要认识,也不是此时此刻。”

冈萨雷斯嘴里哼哼唧唧地穿过拱门回来了。她的酒杯空了,再次走到吧台。“你没喝酒,”她大叫道,眼睛看着我的酒杯。

“时间、地点和爱侣从来凑不齐,”我说。

接着,一个我曾经听过的声音尖锐地响起:“闭嘴,你这个小婊子。我马上就出来。”

“什么意思?”她翘起下巴试图把我赶出门,不过即使她是个演员,动作也没演到家。

“你真是个有趣的混蛋,”她说着耸了耸肩,穿过拱门,拿来了半夸脱苏格兰威士忌和水。我听见一阵温柔的敲门声传来,还有一个声音:“亲爱的,来了个男的,说有一些摄影棚的剧照要给你。人不错,也挺帅的,还有下面的宝贝儿。”[3]

“勃朗宁,那位诗人,可不是自动手枪[4]。不过我感觉你更喜欢自动手枪。”

“不过,我他妈的正在为此努力。”

“听着,小个子,要我打电话给经理来把你像只篮球一样踢下楼去吗?”

“没有吗?”她的笑容越来越柔和、慵懒,而且——没有更好的词来形容的话——充满挑逗性。

我走上前,将门关上。她还不肯放弃,虽然没有真的踢我,但确实是在努力克制自己。我试图不动声色地让她从门边移开,不过她丝毫不动。她站在原地,一手抓着门把手,蓝黑色的双眼充满了怒火。

“别麻烦了,冈萨雷斯小姐。我是来办公事的,可没有想过要强奸任何人。”

“如果你要跟我站得这么近,”我说,“也许你最好穿上些衣服。”

“哦,”她再次对我报以灿烂的微笑。“你在生活中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那我一定要表现得不那么平易近人,对吗?”她优雅地从椅子扶手上挪开,丢掉香烟,腰弯得幅度之大,我能看清她的臀线。

她缩回手,用力一甩。这个耳光的声音跟冈萨雷斯小姐摔门的声音很相似,不过让人有刺痛感。而且还让我想起了脑后的一个痛处。

“这么容易得手就算了,”我说。

“我弄疼你了吗?”她温柔地说。

她晃了晃金色小镊子上吸剩的香烟。“也许你想帮她洗。浴室就在那边——穿过拱门,右转。门很可能没上锁。”

我点点头。

“是吗?”我小口啜饮着威士忌。“只是韦尔德小姐是在洗什么澡?老式的肥皂浴,还是加阿拉伯香料的那种?”

“那很好。”她身子向后一退,又抽了我一个耳光,只会比刚才更疼。“我觉得你最好亲我,”她吸了口气。她的双眸清澈、澄明又楚楚动人。我随意地低头一看,她的右手捏成了非常专业的拳头,用来揍人也不嫌小。

“当然,”她说,“我非常清楚,你是一个该死的骗子,你的口袋里根本没有剧照。我倒并非想要打探你的隐私。”

“相信我,”我说。“我不能亲你只有一个原因,否则哪怕你手上有那把黑色的小手枪,或是你床头柜上的铜手铐都挡不住我。”

我咧嘴一笑。

她彬彬有礼地微笑着。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也许恰巧是在为你工作,”我说。“而且我也不是每次看到一双美腿就会魂不守舍的。”我低头看着她的腿,连尽头的内裤也一览无遗。她拢了拢睡袍,转身走向了小吧台,甩甩头发。

“谢谢。”

“我无拘无束,皮肤白皙,芳龄二十一,”她说。“什么招数我没见过,我想我都见过。要是我没有吓到你,那么舔你,还是勾引你,我他妈的怎么做才能收买你?”

这位穿马裤的黑美人递给我一杯酒,轻巧地坐在我的椅子扶手上。“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德洛丽丝,”她说着,豪饮了一大口酒。

“嗯——”

她把酒倒在两只可以插进小雨伞的玻璃杯里。我坐在一把印花棉布的椅子上,环顾四周。这是个老式的房间。房间里有个假壁炉,里面通着圆木状煤气炉,装饰着大理石壁炉架,墙上的粉刷有几处剥落了,还挂着几幅色彩鲜艳、不值一钱的涂鸦之作。还有一架老式的黑色斯坦威钢琴,上头总算没有恶俗地摆上一条西班牙方巾。许多封面鲜亮、看上去很新的书散落各处。角落里还放着一把枪托雕工精美的双筒猎枪,枪筒上绑了一只白色丝绸蝴蝶结。好莱坞式的幽默。

“别说,”她突然打断我的话,手上拿着一只玻璃杯,转过身。她一饮而尽,甩了甩蓬松的头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当然是,钱。我怎么这么笨,早没想到呢。”

“威士忌就好,谢谢。”

“钱会管用,”我说。

“苏格兰威士忌?还是来一杯鸡尾酒?我会调一种非常难喝的马蒂尼,”她说。

她厌恶地撇了撇嘴,声音却依然充满热情。“多少钱?”

我走进了门。要是有人用枪抵在我的腰上,我也不会惊讶。她站在那儿,我得推开她的胸脯才能穿过那道门。她身上的味道就像月光下的泰姬陵一样柔美。她关上门,一路扭动着走向一个移动小吧台。

“哦,一百块钱可以开工。”

她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招手叫我进去。“我们来喝一杯吧,”她说。“好好喝一杯。我喜欢听奉承话,无论多么虚假。”

“你可真便宜啊。一个廉价的小混蛋,是吗?一百块,一百块在你的圈子里算得上钱吗?”

“对我来说,有你在的电影一点都不差劲,冈萨雷斯小姐。”

“那就两百。我靠这笔钱就能退休了。”

她的微笑如闪电般一闪而过,换了一副面孔。出于喜悦,整个人挺得笔直,生机勃勃。“哦,不过很糟糕,”她容光焕发,“真是相当的讨厌,你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你明明知道那部片子糟糕透顶。”

“还是太便宜了。当然是每个礼拜两百吧。装在一个干净漂亮的信封里?”

“你新拍的电影棒极了,冈萨雷斯小姐。”

“你可以不用信封。我喜欢直接拿现钱。”

“你是——?”她的声音停在了第二个字上,仿佛一阵气流突然刮起了一根羽毛。随即,又轻轻地飘起、旋转、升腾,她的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那是无声的邀请,好像一个孩子试图捡起一片雪花。

“只是花这笔钱我能得到什么,我迷人的小侦探?我非常确定你是什么人,不是吗?”

“当然确定,怎么了?”

“你会得到一张发票。谁告诉你我是个侦探?”

“你确定你有剧照吗,阿米哥?”

她飞快地瞪了我一眼,再次开始了她的表演。“一定是这股气味。”她啜饮了一口酒,凝视着我,脸上带着鄙夷的淡淡微笑。

“我可以等。”

“我开始觉得你在自说自话了,”我说。“我一直纳闷,究竟是怎么了。”

“我说过了,她正在洗澡。”

我一闪身。几滴液体溅到了身上。玻璃杯在我身后的墙上碎了。碎片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只能当面交给韦尔德小姐。抱歉。”

“用上这招,”她十分镇定地说,“我相信我肯定用尽了我全部的女性魅力。”

“你可以把剧照给我。”对方的声音冷冰冰的,慵懒而又居高临下,可是眼睛却不住地打量别处。要对付她看来跟理发一样不容易。

我走上前,捡起了我的帽子。“我从没认为是你杀了他,”我说。“可是要我不说出你在场,总得有个原因吧。要是有足够的佣金让我站稳脚跟就更好了。另外再透露足够的信息,让我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笔佣金。”

我说:“韦尔德小姐在吗?”

她从盒子里拿起一支烟,抛到空中,轻而易举地用嘴接住,然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了火柴,点燃了香烟。

她目光犀利,低头看着我那空空如也的双手。剧照一般是不会小到可以放在口袋里的。

“我的天,难道我杀了人吗?”她问。我还拿着那顶帽子,这样子看起来很傻。我不知道为什么。于是我戴上帽子,向门口走去。

门铃响起,一个高个子、黑皮肤、身穿短马裤的女孩过来开门。“性感”不足以赞美她。马裤的颜色就像她的秀发,乌黑的。她穿着一件白色丝质衬衫,一条猩红色丝巾松垮垮地围着脖子。丝巾的颜色比不上她鲜艳欲滴的双唇。她用一把金色的小镊子夹着一支细长的棕色香烟。捏着镊子的手指珠光宝气。她的黑发从中间分开,头皮上雪白的中分线一直延伸到头顶后。两条乌亮的粗辫子分别垂在她那修长的棕色脖子两侧。每根辫子上都扎着一只猩红色的小蝴蝶结。不过她早就不是个小女孩了。

“我相信你买得起回家的车票,”充满鄙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挂了电话,蹒跚着走出电话亭,投入新鲜空气之中。我下了山。那个穿马裤的家伙还在蓝旗亚车附近转悠,其中一辆凯迪拉克开走了,两辆别克敞篷停在了前头。我按了十四号的门铃,穿过露台,聚光灯照着鲜红的金银花。另一盏灯俯射在一个巨大的装饰水池上,里面到处是肥肥的金鱼和静静的荷叶,这样的晚上,荷叶层层叠叠。另外还有几张石椅和一架秋千。这地方看起来并不是价格不菲,只不过那年头,到处都贵。公寓在二楼,宽敞的楼梯口对面有两扇门,十四号便是其中之一。

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走。当我正准备开门时,她说:“我也相信,冈萨雷斯小姐给了你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你应该可以从她那里套到任何东西——包括你跟我说的——钱。”

“当然,还用说吗?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松开门把手,快步穿过房间。她还站在原地,嘴角挂着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你也会在那儿吗?”

“看,”我说。“你会觉得很难相信。不过,我到这里来,脑中有个古怪的念头:你也许是个需要帮助的女孩——而且很难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我估计,你去旅馆房间是为了付勒索金之类的。事实是,你只身前去,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你也确实被一个私家侦探认出来了,而那家伙的职业操守可能比一张又破又旧的蜘蛛网还不靠谱——根据这种种情形判断,你大概是陷入了你们好莱坞那些要命的丑闻之中了。不过你没有陷入任何麻烦,你刚刚上场,在小型聚光灯下,表演着每一个无聊业余的动作,就像你在最无聊的B级片[5]里的表演一样——如果那称得上是表演的话——”

“韦尔德小姐正在洗澡。”她哈哈大笑说。我猜从她那儿听起来就像是银铃般的笑声。我这边听起来就像有人在收拾平底锅。“当然要请你带上剧照。我肯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剧照。公寓房间号是十四号。”

“闭嘴,”她咬牙切齿道,“闭嘴,你这个贼眉鼠眼、敲诈成性的偷窥狂。”

“他是摄影棚里的首席剧照摄影师,”我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请告诉我是哪间公寓,我自己上去。我离你们那儿就几个街区。”

“你不需要我,”我说。“你不需要任何人。你他妈的这么聪明,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可以把你从保险箱里救出来。好吧。去吧,将自己救出来。我不会阻止你,就是别想说给我听。我会忍不住大哭,想不到像你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居然会有这么多心眼。你伤害了我,亲爱的。就像玛格丽特·奥布莱恩[6]。”

“怀蒂?怀蒂是谁,阿米哥[2]?”

我走向门边时,她既没有移动,也没有喘气,当我打开门时,她也没有反应。我不知道为什么。情况不大妙。

“我有几张剧照,怀蒂让我今晚送来。”

我走下楼梯,穿过庭院,出了前门,差点撞上一个瘦弱、黑眼珠的男人,他站在那儿点烟。

“方便的话请告诉我是哪位找韦尔德小姐。”

“对不起,”他轻声说,“恐怕我挡了你的道。”

“我找韦尔德小姐。”

我绕开他走,接着我注意到他举起的右手上拿着把钥匙。我毫无来由地伸手一把抢来钥匙,看到上面的号码牌,是十四号,梅维斯·韦尔德的公寓。我顺手把钥匙扔进了灌木丛后。

“你好呀,”那个声音很柔和。

“你不需要这个,”我说。“那儿的门没锁。”

再次拨号时,我打开了这个钢和玻璃构成的小笼子,放进来一些新鲜空气。电话响了两下,一个慵懒性感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又把门关上了。

“当然,”他说,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容。“我真傻。”

“稍等,”他疲惫地说着,去拿他的小红本了。他是个特殊的结巴,只有心平气和的时候才会口吃。他回来后,把电话号码告诉了我。当然是克雷斯特维尤[1]的号码。如果在好莱坞你没有一个克雷斯特维尤的电话号码,你就一文不值。

“是的,”我说。“我们都是傻瓜。跟那个荡妇搅在一起的都是傻瓜。”

“五块钱,”我说。“我已经有地址了。别讨价还价了。如果你以为自己是这行里唯一兜售未登记号码的小混混的话——”

“我可不会这么说,”他轻轻地回答,那双悲伤的小眼睛注视着我,面无表情。

“地址自然也有,”皮奥瑞亚抱怨道,都忘了结巴。

“你不必,”我说。“我就是替你说的。抱歉,我会帮你找到钥匙的。”说着我走到灌木丛后,捡起钥匙递给了他。

我等待片刻,把自己呼出的气又吸回去。

“非常感谢,”他说。“顺便问一句——”他顿了顿,我也顿住了。“我希望没有打断一场有趣的争吵,”他说。“我不想这么做。不是吗?”他微微一笑。“嗯,韦尔德小姐是我的普通朋友,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吗?我叫斯蒂尔格雷夫。我们以前在哪儿见过吗?”

“等-等-等等!我是不应该泄露她们这些宝-宝-宝贝的电话号码的。我只是个管道具的,这可是有风险的。”

“不,没有见过,斯蒂尔格雷夫先生,”我说。“我叫马洛,菲利普·马洛。我们根本不可能见过面。而奇怪的是,我从未听说过你,斯蒂尔格雷夫先生。不过我也根本不在乎,哪怕你的名字叫威皮·莫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这名字会脱口而出的唯一原因是我曾听人提起过。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情。他那静默的黑眼珠奇怪地瞪着我。他从嘴里取出香烟,看着烟头,轻轻地掸掉了烟灰,虽然也没多少烟灰掉下来,低着头说:“威皮·莫耶?奇怪的名字。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我应该认识他吗?”

“算我没说,”我说。

“除非你酷爱冰锥,”我说着离开了他。我走下台阶,来到我的车前,上车前回头看了看。他还站在那儿,低头看着我,香烟还叼在嘴边。我看不清他的脸上是何表情。我回头看着他时,他没挪动,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甚至都没转身,只是站在原地。我上了车,驾车而去。

“要-要-要十块-块-块钱,”他说。

[1]佛罗里达州一城市,以高档住宅区闻名。

“多少钱?”

[2]西班牙语,意为“朋友”。

“当-当-当然,”他说。“梅-梅-梅维斯·梅维斯·韦尔德吗?你要她的电话号码?”

[3]原文为西班牙语。

“梅维斯·韦尔德,”我说。“电话号码。我是马洛。”

[4]马洛说的勃朗宁,是指英国诗人罗伯特·勃朗宁。有一款自动手枪也以勃朗宁命名。

门外停着两辆凯迪拉克、一辆林肯大陆和一辆帕卡德。两辆凯迪拉克的颜色和车牌都不相符。马路对面,有个穿着马裤的家伙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辆蓝旗亚中,双脚靠在车门上。他正抽着烟,抬头望着苍白的、要与好莱坞保持距离的繁星。我走上陡峭的山坡来到大道,向东走过一个街区,走进一个像烤箱一样令人窒息的电话亭,拨了一个叫皮奥瑞亚·史密斯的号码,别人这么叫他是因为他结巴——这是另一个我还没时间解开的小谜团。

[5]指低预算拍出来的影片,普遍布景简陋、道具粗糙,影片常缺乏质感,剧情趋于公式化,没有良好的品质。

那套公寓位于多黑尼大道上,从日落大道沿着山坡往下就是。它实际上是两幢楼,前后排列,由一个铺着地板的露台连接,露台上面有一个喷泉,拱门上还建了一个房间。仿大理石门厅前有几个信箱和门铃。十六个信箱上有三个没写姓名。写着姓名的看过后没有任何印象。这个活儿还需要多辛苦一点。我试了试前门,发现上锁了,看来还需要更辛苦一点。

[6]玛格丽特·奥布莱恩(1937—),美国著名女演员,童年时就曾出演多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