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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把它留在了原地,”我说。

弗伦奇转过头来,缓缓说道:“尸体周围没有发现冰锥。”

马格拉尚说:“看样子我应该再把手套戴上。”他用手指用力扯着手套。“有人是个该死的骗子,而那人不是我。”

弗伦奇狠狠盯着马格拉尚。他摇了摇头,可弗伦奇继续盯着他。贝福斯轻轻地吹着口哨。起初我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后来我听出来了,是“老人摩西之死”[4]

“好吧,”弗伦奇说。“好吧。我们别这么夸张。假如那孩子手上的确有一把冰锥,那也不能证明那就是他的。”

“拉加迪医生说他不认识什么奥林·奎斯特。他把护士打发回家。他塞给我一支掺了麻药的香烟,我晕过去了一会儿。我醒来后发现自己独自在屋子里。其实那时我并不是独自一人。奥林·奎斯特,或者说是奄奄一息的他,正在抓门。我一开门,他便跌倒在地,死了。凭着最后一丝力气,他试图用一把冰锥扎我。”我动了动肩膀,脖子有些僵硬酸疼,仅此而已。

“磨短了,”我说。“很短。从手柄到尖部三英寸长。这不是从五金店里买来的那种。”

“好吧,继续说,”弗伦奇顿了顿说。

“他为什么想要扎你?”贝福斯脸上浮出轻蔑的笑容问道。“你是他的朋友。你赶到那儿是因为答应了他妹妹保护他的安全。”

“这次不是我,”我说。

“我只是挡在他和光线之间的某个东西,”我说。“有东西移动了一下,可能是个人,可能是伤害他的那个人。他奄奄一息地站着。我以前从没见过他。如果他见过我,那也许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又是你打的电话,”马格拉尚咆哮道。

“那可能是一段美好的友谊,”贝福斯叹了口气说。“当然,除了那把冰锥。”

“她告诉我,她的哥哥从这位医生的住所给她打了电话。拉加迪医生。她的哥哥身处险境。我心急火燎地赶过去帮助他。拉加迪医生和他的护士关了办公室的门。他们表现得仿佛惊弓之鸟。警察去过那儿。”我盯着马格拉尚。

“他手上握着冰锥,试图扎我,这其中可能隐含深意。”

“今天出了什么事?”

“比如说?”

“在我的客户看来,我都不太妙,”我说,“尤其是经过了今天的事之后。”

“他这种情况下会有本能的反应。他不会发明新技术。他刺中了我的肩胛骨一下,是一个垂死之人的最后一击。要是他身体正常的话,没准儿他会刺在别处、刺得更深。”

弗伦奇点点头,敲了敲他的铅笔。他缓缓说道:“一起谋杀案可以消除这样的协议。两起谋杀案则应该成倍消除。而两起手段相同的谋杀案,更应该三倍地消除。你看起来状态不妙,马洛。你看上去很糟。”

马格拉尚说:“我们还要跟这只猴子闹腾多久?你用人类的方式与他对话。让我用自己的方式说吧。”

“要是我说了,我就不得不对你们和盘托出。这将会违反我的雇用协议。”

“警监不喜欢这样,”弗伦奇随口说。

“你本来可以告诉我们这些的,不是吗?”

“去他的警监。”

“我向客户报告。接着一个家伙打电话叫我去一趟凡努斯旅馆。他正是我在爱达荷街上与之说话的那个人,可是名字不同。”

“警监不喜欢乡下警察说去他的,”弗伦奇说。

“于是你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呢?”

马格拉尚咬牙切齿,下巴的线条都泛白了。他眯起的眼睛闪闪发光。他用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就当我已经被吊销了执照吧,”我说。“我一向不喜欢这门生意。”

“感谢合作,”他说着站起身。“我要走了。”他绕过桌角,在我身边停了下来。他伸出左手,再次拧着我的下巴。

“我们可以为此吊销你的执照,”弗伦奇的语调毫无变化。

“会再见的,甜心。在我的地盘。”

他慢慢站起身来。贝福斯斜眼望着他,说道:“让克里斯蒂来接手吧。总要换换人。”

他用手套的套口在我的脸上甩了两次。纽扣刺得我脸生疼。我抬起手,揉了揉下嘴唇。

“在海湾城,你们可以因为我戴了一条蓝领带就要了我的命,”我说。

弗伦奇说:“看在老天的分上,马格拉尚,坐下,让这家伙把话说完。把你的手拿开。”

“在海湾城,”马格拉尚说,“单这条我们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马格拉尚回头看着他说:“你觉得你能命令我吗?”

“没有错,”我说。

弗伦奇只是耸耸肩。过了片刻,马格拉尚用那只大手搓了搓他的嘴,踱步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弗伦奇说:

“但你没在周围逗留,”弗伦奇重复了一句。马格拉尚的喉咙里发出了粗野的吼声,一下将铅笔扔到了房间对面。我看见它从墙壁弹开,滚落到地板上,慢慢停下。

“让我们听听你对这一切的看法,马洛。”

“我对克劳森的死一无所知。”

“此外,克劳森大概在抽大麻,”我说。“我在他的住处闻到了大麻烟的味道。我到那儿时,一个结实的小个子正在厨房数钱。他有一把枪和一把锋利的细圆锉刀,两样东西他都试图用来对付我。我从他身上拿走了它们,接着他就离开了。他可能是送信的。不过,克劳森醉得很厉害,你都不会再相信他的话。那个送信的以为我是个侦探。那些人不想克劳森被捕。从他身上套出话很容易。他们一察觉到屋子周围有侦探的味道,克劳森就得消失。”

“但你没在周围逗留?”

弗伦奇看着马格拉尚。“你明白吗?”

“是的。我告诉他我的身份。我返回楼下时,克劳森已经死了。有人从登记簿中撕下了一页纸,正是有奎斯特名字的那页。接着我就报了警。”

“有可能是那样,”马格拉尚勉强说。

弗伦奇伸出手,从桌上抓起一支铅笔,轻轻地敲击自己的牙齿。“后来又见过这个人吗?”

弗伦奇说:“假设情况是如此,这与那位奥林·奎斯特有什么关系呢?”

“我去那里寻找她的哥哥。他搬走了,她说,她离家来到这里为了看他。她很担心。那个经理,克劳森,醉得不省人事,胡言乱语。我查看了登记簿,发现另一个男人搬进了奎斯特的房间。我跟这个男人谈了谈。他对我说的毫无用处。”

“谁都可能会抽大麻,”我说。“如果你觉得寂寞无聊,郁郁寡欢,又没有工作,大麻是很诱人的。可一旦你抽上了瘾,你就会产生偏见,变得麻木不仁。大麻会以不同的方式影响不同的人。对有些人来说,它会让人粗暴,而对另一些人,它会让人无所顾忌。假设,奎斯特试图要勒索某人,并威胁报警。很有可能这三起谋杀都与大麻集团有关。”

“爱达荷街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这与奎斯特有一把一端挫尖的冰锥无关啊,”贝福斯说。

“问你的问题吧,”我说。

我说:“根据这位警探所说的,他身上并没有一把冰锥。所以,肯定是我想象出来的。不管怎么样,他可能是捡起来的。也许是拉加迪医生诊所里的标准设备。他身上有什么线索吗?”

“名字是奥法梅·奎斯特,”弗伦奇一边说一边注视着我。

他摇了摇头。“迄今为止还没有。”

我默然。

“他没有杀了我,可能他没有杀任何人,”我说。“奎斯特告诉他妹妹——根据她所说——他为拉加迪医生工作,可是一些黑帮分子在追杀他。”

“你的意思是,你的确有一位委托人。她出卖了你。”

“这位拉加迪,”弗伦奇说着,用一支钢笔的笔尖戳戳他的便条簿,“你怎么看他?”

“也许吧。”

“他以前在克利夫兰行医。在市中心,规模很大。他躲藏在海湾城肯定有他的原因。”

“你要保护委托人,”弗伦奇说。

“克利夫兰,嗯?”弗伦奇拖长声音,望着天花板一角。贝福斯低头看着他的报纸。马格拉尚说:

我看着对面又重新关注速记本的橘色女王,她沉默安静,一脸漠然。

“也许是个人流医生。我已经盯着他有一阵子了。”

马格拉尚发出了低沉的怒吼声,“哈!”

“哪只眼盯的?”贝福斯婉转地问他。

“不会。”

马格拉尚脸一红。

“严格来讲,这是不合法的,”弗伦奇说。“可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也许就像你做的一些不该做的事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你会说自己是合法的吗?”

弗伦奇说:“大概是那只没盯着爱达荷街的眼睛。”

“还能吃到罐装咸牛肉大杂烩,”贝福斯幸灾乐祸地插嘴道。

马格拉尚猛地直起身子。“你们这些臭小子别自以为聪明,我们只是小城镇的警力,人手不足,有时还得兼个差。不过我喜欢大麻那条线。这可能会减轻我不少工作量。我现在就去调查。”

“很对,”弗伦奇说,“如果我们把你登记在案的话。可我们不必这样做。我们可以对你做巡回审判[3],这可很费时间。”

他大步迈向门口,然后离开了。弗伦奇目送着他。贝福斯亦是如此。门关上后,他们俩面面相觑。

“问你的问题吧,”我说。“如果你们不喜欢我的答案,你们可以将我登记在案。要是将我登记在案,我就要去打个电话。”

“我打赌他们今晚会再次进行搜捕的,”贝福斯说。

“你会得到合作的,”弗伦奇说。“只是别再用那三十年代的对白来出风头。”他将椅子转过来,看着我。“让我们开门见山吧,就当调查刚刚开始。我知道你所有的观点,我不做评判。关键是,你是想坦白交代,还是作为一名重要证人[2]被警方登记在案呢?”

弗伦奇点点头。

“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求合作,”他慢吞吞地告诉弗伦奇。“要嘲笑的话,我可以回家找。从我老婆那儿找。我可不希望有人在我身上耍花招。”

贝福斯说:“在一家洗衣房楼上的公寓里。他们会来到海滩上,抓三四个流浪汉,把他们藏在公寓里,接着,搜捕之后,他们会挨个出现在记者面前。”

马格拉尚挺直了身子。他双颊上的红晕如同五角硬币那么大,隐隐泛着光。

弗伦奇说:“你的话太多了,弗雷德。”

“继续问,你会自己回答的,”克里斯蒂·弗伦奇说。“也许你不喜欢那个答案,也许你会他妈的如此强硬,必须用那只手套把你自己砸晕。试试看吧。”

贝福斯咧嘴一笑,沉默了。弗伦奇对我说:“你猜想他们在凡努斯旅馆里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我在跟你说话呢,甜心,”马格拉尚说。“我问了你一个问题,甜心。我提问时要得到回答。明白吗,甜心?”

“满满一箱子大麻烟的提货单。”

我没吭声。

“不赖,”弗伦奇说。“那再想想,那东西藏在了哪儿?”

“我们一直就是这么强硬,”马格拉尚说,眼睛都不看着他。“我们喜欢强硬。尤其是看到这种性格的丑角,我们更来劲。”他转过身背对我。“那么你就是那个打电话报告克劳森死讯的大善人了吧。你当时手边正好有一部公用电话,对吗,甜心?”

“我想过,我和希格斯在海湾城谈话时,他没有戴假发。在自己住的地方不用戴。不过,他躺在凡努斯旅馆的床上时却戴着假发。也许不是他自己戴的。”

贝福斯吐出舌头,露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四周。

弗伦奇说:“然后呢?”

克里斯蒂·弗伦奇慢慢地转过头来,打了个哈欠。“你们海湾城的警察为什么都这么强硬?”他问。“难道是泡在盐水里长大的还是怎么着?”

我说:“藏一张提货单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会让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持清醒的,宝贝。我说到做到,我会特别关注的。”

弗伦奇说:“可以用一段透明胶带粘在里面。真是好主意!”

“我确信你可以,警探。我在海湾城过得很开心——在我清醒的时候。”

一阵沉默。那位橘色女王又专注于打字了。我盯着自己的指甲。它们可能不怎么干净。停顿片刻后,弗伦奇缓缓地说:

“我可以跟你谈一笔不赖的生意,”他注视着我。“很不赖。”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清白的,马洛。继续想想,拉加迪医生怎么会向你提起克利夫兰的?”

“我们在海湾城差不多可以算到一切,”他说。“如果我们有可以算计的线索。”他的下巴颏上有一块块坚硬的肌肉。双眼泛红,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费了点心调查过他。医生要是想继续行医,就不会更名改姓。冰锥让你想到了威皮·莫耶,而威皮·莫耶在克利夫兰出没,桑尼·莫·斯坦也在克利夫兰出没。冰锥杀人很独特,这的确不假,但这总是把冰锥没错。你自己说过,那些家伙可能已经学乖了。这些团伙总会有个医生背景的人帮忙。”

“还有一类人根本上不了厕所,”我说。“他们努力尝试。一连三十小时坐在像这样的一把椅子上,然后一头跌倒在地,脾脏或是膀胱破裂。他们过于配合了。日出之后,水箱放空,你会发现他们死在黑暗的角落里。也许他们本来应该去找大夫的,但你永远没法算计一切,是吧,警探?”

“非常大胆,”弗伦奇说。“几乎没有联系。”

马格拉尚看着我,似乎该轮到我了。

“要是我能缩小这之间的联系,有什么好处吗?”

“还有些家伙说话只能嘶哑着嗓子小声说,”马格拉尚继续说道。“就像用脖子过度缓解攻击而晕晕乎乎的拳击手。”

“你能吗?”

“难以想象,”贝福斯惊讶地说。

“我能试试。”

“我经常咬指甲,”马格拉尚说。“很有趣,只咬我的右手指甲。”他抬起迟缓的目光凝视着我。“有些家伙比其他人更为自愿,”他懒洋洋地说。“他们告诉我,这跟性格有关系。我认识些性格上不那么自愿的人,他们在变得自愿之后,连续几周每隔十五分钟就要去上厕所,似乎憋不住尿。”

弗伦奇叹了口气。“奎斯特小姑娘没问题,”他说。“我在堪萨斯和她母亲谈过。她真的是到这儿寻找她哥哥的。她也的确是雇你来做这事儿。她告诉了你详细的信息,就某种程度而言。她怀疑哥哥卷入了违法的事。你在这笔生意上赚了点钱吗?”

“这是干什么?”贝福斯问他。

“不多,”我说。“我把费用还给她了。她没什么钱。”

马格拉尚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磨损严重的猪皮手套,戴在右手上,活动活动手指。

“那样的话,你不必付所得税了,”贝福斯说。

马格拉尚目光坚定地盯着我看了片刻。橘色女王回过身去继续打字。这会儿还不需要她。三十年的操练已经让她能够完美地掌握时机。

弗伦奇说:“让我们做个了结吧,下一步交给地方检察官。我了解恩迪科特,要等到下周二,由他决定怎么处理。”他向门口做了个手势。

“是的。都是如此。”贝福斯咧嘴一笑。

我站起身,问道:“我可以待在城里不走吗?”

“这份陈述是要出于自愿,而非强制?”

他们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非常完整的陈述,”贝福斯说。“嗯哼?”

我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他们。两肩之间的冰锥伤口在刺疼,周围的肌肉很僵硬。脸上和嘴边被马格拉尚那猪皮手套擦碰到的地方疼得很。我仿佛在深水中。一片黑暗、混沌,嘴里充满了咸味。

“你希望我做一份陈述?”

他们仍旧坐着,回望着我。橘色女王正敲击着她的打字机。警察之间的谈话对她来说吸引力还不如舞蹈编导看见白花花的长腿。他们拥有从容淡定、饱经风霜的脸庞,那是属于在恶劣条件下的健康之人才有的。他们的眼神一如既往,阴沉、灰暗,如同结了冰的水一般。抿得紧紧的嘴,眼角处坚毅的细纹,冷酷空洞的目光,虽然谈不上残忍,但也绝非善类。呆板的制服,穿起来毫无格调,却带着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这些男人生活清贫却又自傲于手中的权力,时时刻刻要让人们感觉到这种权力,强加于你,狞笑着看着你局促不安,眼神冷酷却不带恶意,无情却也偶发慈悲。你期待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文明对他们毫无意义。他们眼中的文明就是失败、污泥、残渣、偏差以及令人恶心的一切。

“现在,如果你心情还不错的话,”贝福斯说,“可以从头说起,把昨天你隐瞒的所有信息都交代一下。可不要有所保留。只要如实道来。我们掌握了足够的材料来核实你提供的信息。”

“你为什么还站在那儿?”贝福斯尖刻地问。“想要我们给你一个深情的湿吻吗?没有俏皮话回嘴了吗?太糟糕了。”他的声音渐渐拖成了一种单调的嗡嗡声。他皱了皱眉,伸手从桌上拿来一支铅笔。只见他手指敏捷地一用力,铅笔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他伸出手掌托着两截铅笔。

他回头看着我。我告诉了他。那个橘色女王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要说她那张脸简直能让时间停止,那对她可能是种侮辱。可绝对会让一匹脱缰的野马停下。

“我们能给你的时间[5]就这么多了,”他冷淡地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滚出去,把事情了结清楚。你他妈的以为我们为什么会放你走?马格拉尚给了你个台阶下,好好利用吧。”

她抛下打字机,取来一本速记本。“姓名是菲利普·马洛,”贝福斯说。“要是你够细心的话,马洛的洛结尾有个e。[1]驾照号码是多少?”

我举起了手,揉了揉嘴唇。我的嘴里牙齿太多了。

贝福斯说:“也许我是个同性恋,可对于我来说,你的魅力还不如一只海龟。”他半转身体面向角落里一个正在打字的女人。“米莉。”

贝福斯低头看着桌子,拿起一份报纸,开始读了起来。克里斯蒂·弗伦奇把椅子转回去,双脚搁在桌子上,双眼凝视着窗外的停车场。橘色女王停止了打字。整个房间里突然陷入了一阵厚重的沉默之中,仿佛一个塌陷的蛋糕。

摩西·马格拉尚警探从嘴里拿出铅笔,望着圆鼓鼓的八角形铅笔头上的牙齿印。随后,他又注视着我。他的眼睛缓缓地打量我,审视我,记录我。他一言不发,将铅笔又塞回了嘴里。

我走出了门,离开这沉默,犹如在水中艰难前行。

“这位是海湾城警局的摩西·马格拉尚警探,”贝福斯说。“他同我们一样不喜欢你。”

[1]马洛的原文Marlowe,结尾是e。

我坐在一把没有扶手的直背橡木椅上,正对着他。这把椅子很旧了,哪怕是新的也很丑。

[2]重要证人的英文是Material Witness,它是指掌握了重要证据的人,也就是,对定案有决定性影响的证人。

“坐那儿吧,”贝福斯手一指说。

[3]美国历史上的一个法律术语,出现在地广人稀的美国西部。当时的法官每周或每月会在各个城镇开庭,如今,巡回法官已经很少见了,不过“巡回法庭”这个词却保留了下来。

桌子的另外一侧有两张卷盖式书桌和另一扇窗。其中一张书桌靠在窗边。一个橘色头发的女人正在书桌旁的打字机上输入一份报告。另一张书桌正对着窗户,克里斯蒂·弗伦奇坐在一张往后倾斜的转椅上,两只脚搁在书桌的一角。他正向敞开的窗外望去,那里视野辽阔,能够看见警察局停车场和广告牌的背面。

[4]美国传奇爵士乐手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创作的歌曲。

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黄色的橡木长桌。桌子边缘坑坑洼洼布满了香烟烫出的痕迹。桌子后面是一扇窗,斑斑驳驳的玻璃上罩着铁丝网。坐在桌子后面的还有警探弗雷德·贝福斯,他的面前杂乱无章地摊着一堆文件。桌子尽头是一个结实的大块头,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向后仰靠,翘起两条椅腿,他的脸我隐约有些熟悉,好像以前在报纸上见过。他的下巴长得像一条公园里的长凳,两排牙齿间夹着支木匠铅笔的笔头。他似乎醒着,在喘气,不过除此之外,他只是坐着而已。

[5]此处原文break既有“休息时间”也有“折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