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有像教堂一样的西式建筑,风声送来一阵钟鸣。
条岛被四面陡峭的悬崖覆盖着,形状像是走样的布丁。悬崖就像只用勺子舀了一处一样被削去,涓涓细流与大海相连。
“那就是天城菖蒲所住的别墅吗?有钱人就是喜欢住在不方便的地方。”
本来预定是早晨到达的,但是由于撞到了鲸鱼,引擎发生了故障,船速没法提高了。早晨七点刚过就在甲板上集合的众人,看见岛的形貌时,如同发现财宝一样响起一片欢声。
“那叫做天城馆,我在文章里读到过。”
下午两点前,游艇终于驶到条岛附近了。
饂飩得意地说道,两颊的穿环像铃铛一样摇晃着。
4
齐加年为了寻找着能够上岸的地方,于是沿岛顺时针转了一圈。
客舱再次被黑暗所笼罩。
“好奇怪啊,到处都没看见天城老师的船。”
时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分,是令人震惊的一刻,放在平常还是正在工作的时间。牛男抱着郁闷的心情拉下灯绳。
“难道不是让仆人接送的吗?有钱人的话会毫不犹豫就乘出租车的吧。”
爱莉有气无力地说道。
即使牛男说着俏皮话,齐加年的表情仍一直阴沉着。
“烦死了。这回比起那个秃头好对付多了。”
“没有船的话会很麻烦吗?”
牛男说着讽刺的话。
“由于撞到鲸鱼的原因,引擎发生了故障。操纵船只虽然没有问题,但是燃料减少得很快。照这样下去燃料不足以支撑返航。”
“你看吧,这下成了最差的连休了。”
齐加年说出令人震惊的话。
爱莉从工具箱里拿出创可贴,缠在了食指上。好像是投掷钉子时划到了指腹,露出了红色的创伤。
“你早说啊。我们这样不是没法离开这个岛了吗?”
“你们是笨蛋吗?——老师,请给我这个。”
“我原本想商量一下借天城老师的船,所以老师的船没了对我们来说很糟糕。”
牛男刚取出手机想拨号发现,手机屏幕没有画面,好像是被海浪淋了之后故障了。
“把负责迎送接待的人叫来不就行了?”肋开朗地说道,拍了下齐加年的肩膀。“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快点上岛吧。”
“确实,如果把这录像卖给电视台的话肯定能换一笔钱。”
由于找不到码头,齐加年在面向河口的浅滩上停下了游艇。前后的甲板均放下船锚固定船体。随后将梯子垂下,一人接一人的下海。
饂飩泄气似的说道。
脚踏在沙子上,海水没过脚踝。虽然穿着鞋下水很不舒服,但由于废料、金属片等漂浮垃圾到处流动,没有赤脚走动的空间。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在拍电视节目?”
“齐加年老师,这个麻烦您了。”
“绝对不要取下绷带,骨头如果错位的话就要做手术了。“
肋将手提箱给齐加年保管,单用右手扶着梯子下去。惯用手没有骨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的项链狗牌卡在开衫的衣领上。
齐加年用夹板和绷带固定肋的手臂,给他服下止痛片。
齐加年用腰带将手提箱固定在背上,像蜗牛一样缓缓下梯。
齐加年走下台阶,打开客舱的门。两名男子,还有七轮、罐装啤酒和毯子四散着倒在地上。饂飩将将能直起腰,但是肋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他好像是从床上掉下来把左臂摔折了。虽然没有外伤,但是像是关节坏了的人偶一样手臂耷拉地吊着。
五人聚齐后,便“吧嗒吧嗒”地踏着水走向沙滩。
这么一说,大家总算想起蹲在客舱里的肋了。
“岛的主人在不在那里啊?”
“受、受伤的人没事吧?”
肋指着崖上的西式建筑说道,恰好一阵钟声响起。
齐加年摇摇晃晃地从操舵室出来,刘海变得乱糟糟的,医者的威严全然没了踪迹。
“怎么样才能爬上悬崖呢?”
“船没有沉已经是万幸了。”
“河的附近会有台阶的吧——”
“真想把反捕鲸团体给杀了。”
“呜哇!”
就在甲板上没有能投掷的东西时,鲸鱼的身影总算在船的后方消失了。
突然饂飩朝背后快速退去,背上的肉撞得肋转过身来,还把牛男也撞进了水里。
爱莉接连掷出长钉,其中约三分之一命中鲸鱼的皮肤。
“别,别过来!”
“本女侠该出手时就出手。”
饂飩的脸上没了血色,失声叫道,随即转身朝游艇奔去。在饂飩刚才站着的位置看过去发现,岩石的表面粘着红色的海参。
“太厉害了,你其实是飞镖部的吧?”
“海参又怎么了?想吃吗?”
爱莉从客舱里拿出工具箱,取出修理用的长钉,向鲸鱼的身上扔去。飞钉正中鲸鱼的腹部,牛男见状摆出了胜利的姿势(注:即guts pose)。
“对、对不起。我、我怕那东西。”
“闭嘴,我知道了。”
“是恐惧症啊。没关系,放轻松深呼吸。”
“见识下原垒球部部员的手段哈。”
齐加年抚摸着饂飩的背说道。饂飩的额头上渗出大粒的汗珠。连小孩子都能杀掉海参吧。
牛男随即把放在甲板上的闲置物品扔了出去,鱼竿和桨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消失在海里。
“在我身后跟着吧。如果有海参的话我会提醒的,请放心。”
“我们是小孩子吗?”
齐加年镇定地说道,饂飩夸张地深呼吸着点了下头。两人像父子鸭子一样开始贴着前行,在他们身后肋扶着爱莉的手站着,身子湿透了打了个喷嚏。
齐加年匆忙说道然后奔向操舵室。
“啊,那里有什么东西。”
“我马上改变航路,你们扔东西把它赶跑。”
在距沙滩15m左右的地方,爱莉指着悬崖说道。在她的右手方向,5m左右的高度有一间圆木小屋。仔细一看,圆木就像贴在悬崖上一样组装在一起。
“我不是早就说过别这样了吗。这下怎么办?”
“是瞭望台吗?”
齐加年手抵着地板叫道。
五人纷纷登上沙滩,看清了蓝天下的那间小屋。支撑小屋的圆木像一个观察塔一样精细地组装在一起,在悬崖和悬崖之间的间隙中形成了一个狭窄的空腔。小屋的屋顶是铁皮的,但墙面像木屋一样堆着圆木。地板上有一个方形的洞,有个梯子连接着沙滩和小屋。
“是鲸鱼,好大的家伙。”
“喂,有人在吗?”
海面上翻起巨大的水浪,惊现像是巨大的鳍一样的东西。
肋朝着上方叫道,没有回应。
顺着台阶而上发现,甲板也倾斜了。海面近在咫尺,同时传来“咣”、“咣”地冲击着船底的声音。
“上去看看吧。”
为了跟上从客舱飞奔而出的齐加年,牛男也从客舱离开,爱莉也紧跟在后面。
“我也去。”
“我去看下外面的情况。”
齐加年和爱莉也报名前去。受伤的和胖子两人相视无言。
随着“咔哧”一声,时针指向了十一点半。爱莉吓得肩不停地颤抖。
起初齐加年把手搭在横木上,圆木的接缝发出“咯吱咯吱”的不安的声音。齐加年用双手支住身体,缓慢地顺梯而上。
突然房间里亮了起来,是齐加年拉下了照明的灯绳。牛男身旁蹲着面容扭曲的肋,估计是疼痛的喘不上气来吧。
“这是什么?工作车间吗?”齐加年把身子探进地板的洞里说道。“架子上还有好多工具。”
爱莉的声音被警报声所掩盖,真是最坏的预感。
排在第二位的爱莉身法轻盈,一瞬间就登上了梯子。
“这回又怎么了——”
“真的诶。匕首,雕刻刀,铁锤,劈刀,锥子,木刀,铁钉,绳子,石膏,血浆,还有一个装有硫酸的瓶子。”
头上传来一阵惨叫声,左臂传来一阵刺痛,好像是上铺的肋从床上掉了下来。从近处听到了像一只兴奋的狗一样混乱的呼吸。
“看上去是激进分子的据点啊。”
“呜哇啊啊啊”
“等一下,有正在上色的蜡人偶。原来如此,这里是工作室。”
听到罐装啤酒滚在墙上的声音,感觉身体被吸到了墙上,地板倾斜了。
“啊啊啊!”饂飩用奇怪的声音叫道。“那个人偶,是不是四肢不全,还带着伤?”
从船底处,传来“咚”的冲击声。
“没错。胸部被锥子刺穿了。”
客舱再次被黑暗所笼罩。
“果然!天城老师自己连蜡人偶的尸体也做了——所以写出了《水底的蜡人偶》那样细节丰富的作品。”
怀着要做一个无聊的梦的心情,牛男再次拉下灯的开关。
饂飩双目放光地像推理宅一样说道。
牛男看向手表,时针仍指向八点。表盘沾上了饂飩的血,想着血已然凝固就用手指擦拭,没成想划伤了表盘。牛男无可奈何,只好摘下表带将手表放入口袋里。
根据爱莉的介绍,在《水底的蜡人偶》中登场的老侦探是为了祭奠事件中的牺牲者而制作的尸体的蜡人偶。这位老侦探的行为是出于作者的兴趣而映射出来的,还是作者受作品中的人物启发才有了相同的兴趣,这一点不得而知。劈刀,锥子,木刀,铁钉,绳子,石膏,血浆,这些道具是为了再现栩栩如生的尸体而准备的吧。
爱莉劝阻了牛男那无聊的嘲讽。
“有脸部和手臂形状的石膏,将蜡注入其中就可以制作人偶了。”
“别说这种无聊的话。”
“蜡人偶却全无踪影。有岛的地图吗?”
“我还以为这么快就死了一个人,真是可惜啊。”
“……没有,没找到。”
饂飩一脸惶恐地说道,一边身子缩到床的一角裹着毛毯。
这之后也没有特别的发现,两人顺梯而下返回了沙滩。
“不好意思,已经没什么事了。引起骚乱很是抱歉。”
“暂且我们先走到河那边去吧。”
齐加年像医生一样说道。
肋发出号令后,五人纷纷向沙滩进发。
“不积脓就没问题,如果担心的话去整形外科就诊吧。”
约五分钟的步程后众人抵达河口处,那里悬崖被削去一块形成一个平缓的斜坡。
齐加年从客舱飞奔而出后,从操舵室拿来了急救箱。在饂飩的耳朵上涂上消毒液后,用胶带将纱布固定好。出血五分钟不到便止住了。
“果然猜对了。”
手从耳朵旁移开后发现,是外耳根处断裂了,床上掉落着满是血污的金属片。因为满脸都是这种穿环,所以在这么挤的地方睡着的话,就算掉了一个也是正常的。
肋得意地打着响指。石阶与河流平行着延伸出去。
“不,不好意思。耳环——”
齐加年第一个登上了石阶。石阶的踏面(注:即台阶的水平面)很宽,即使前进,视野也不会变高。由于鞋子被打湿了,石阶上留下了五个人的足迹。
爱莉直起身子,不安的看向饂飩的脸。肋和齐加年也直起了上半身。
约十五分钟后看见了天城馆。河流在天城馆处拐弯形如“く”字,向山的上方继续延伸着。玄关的正面有圆木建的桥。
“你,你怎么了?”
天城馆由三栋建筑物组成,中央的主楼被左右两个建筑物并排夹在中间。但是西式建筑风格的尖塔和门只有主楼才有,左右的建筑物是在乡村小镇很常见的平房。主楼虽用墨绿色的玄关门廊凸显出其庄严,但是灰浆的墙壁上长了霉,屋顶上的瓦也被剥离了三分之一左右。尖塔下面的钟像玩具一样感觉很廉价。
惨叫声的主人是饂飩,他两目圆睁,像哮喘患者一样张着嘴。他按着左耳,鲜红的血从指尖流了出来,血沾在了一旁睡着的牛男的手腕上。
“这座建筑是不是有一点倾斜了?”
牛男慌慌张张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拉下灯的开关。电灯的光亮一时使视线模糊不清。
饂飩不安地说道。从西式建筑的正面来看,地板确实倾斜了。水平线与地板之间有五度左右的夹角。
一声粗犷的惨叫将牛男从梦中惊醒。
“像个滑坡一样。这是把我们叫来废墟一游的吗?”
“好疼!”
“别说些忘恩的话,这对邀请我们来的天城老师太失礼了。”
客舱如同墨涌而至一般被黑暗所吞没了。
齐加年厉声说道。
偏偏还是在十分狭窄的客舱里,和同等体型的胖子合床而睡。果然运气糟透了。牛男郁闷地拉下了灯的开关拉绳。
“你也没见过老师本人吧。大家是不是被骗了?”
爱莉说着嫌弃的话,一边到房间里裹起了毛毯。
“混蛋,这不可能。”
“你自己不也是胖子吗。好吧,早点关灯吧。”
齐加年冲向玄关门廊,按响玄关的门铃。其余三人一脸疲倦地注视着门。
牛男对着饂飩就是一记飞踹,可饂飩还是闭着眼睛,像是在试假牙似的把嘴扭了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不管等了多久都没有回应。
“喂胖子,起开。”
齐加年困惑地把手伸向门,扭动了黄铜的门把手。
爱莉嘟起嘴唇。客舱的右手边是个上下铺,上铺的肋和下铺的饂飩已经鼾声雷动了。既没有隔断也没有床垫,虽是在小小的吊床上盖着一层又薄又硬的被子的简单床铺,但是总比在地上裹在毛巾被里好。
“门开了。”
“话说我们的床不是被占了?”
门轻易地朝前开了,齐加年一边叫着天城菖蒲的名字一边走了进去,牛男等人跟在其后。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有钱人真是虚有其表。”
玄关大厅里从暗淡的彩色玻璃上映着阳光。挂钟的时针指向三点四十五分。从天花板垂下球状照明灯看起来是倾斜的,是地板倾斜的缘故。齐加年按下墙上的开关,橙色的灯光亮了起来。
爱莉抬头望向天花板说道。被催促着的牛男将脸凑近通风口,鼻子闻到了类似公厕便器的污臭,从腹部涌上一股呕吐的感觉。是不是老鼠死在那儿了?牛男从工具箱里拿出固化胶带,将通风口塞住。
正对面有一道宽阔的台阶。像夹着楼梯一样,左右各有一条走廊向内延伸。
“不对,是通风口的问题。”
“太好了,有鞋子。”
“这些家伙吐了吧,宅喝酒真是差劲啊。”
肋指着右侧墙边的收纳箱说道。打开箱门发现,里面扫除用的水桶、拖把、抹布、鞋拔子、铲子、麻绳等杂乱地堆放着。箱子上有五个散步用的运动鞋。
爱莉紧捂住鼻子,空气中飘散着油、啤酒以及呕吐物的恶臭味。
“鞋底没有弄脏,好像没有人穿过。”
回到客舱后发现,饂飩和肋就这样开着灯睡着了。
饂飩用手拿出运动鞋一脸严肃的说道。他老家是做鞋店的应该是真的。
齐加年愈发地像校长一样的语气说道。
五人换下被海水打湿的鞋子,牛男和饂飩的尺寸虽然小了些,却也无可奈何。把鞋带全部解开后,再把脚塞进去打蜻蜓结。
“差不多已经旅途过半了,明日一早就能抵达。我差不多也要就寝了,请各位也休息吧。”
“牛汁桑,这结打得真厉害啊。”
“还没到条岛吗?”
鞋店的儿子苦笑道。牛男还是老样子,十回里只有一回能好好地打个结。
齐加年用与穷人截然不同的想法说道。
“吵死人了。比起这个天城菖蒲在哪里?”
“不,这次是第一次见面。因为我有游艇,所以被指名担任引路人了。仅仅是受到邀请我已经感到十分荣幸了。”
“不清楚,在这栋建筑的某处吧。”
“你认识天城老师吗?”
齐加年的声音里夹杂着焦虑和不安。开游艇绕条岛行驶一周时,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建筑物。天城老师在户外徘徊的可能性也不大。
齐加年镇静的面孔令牛男感到反胃。
“总之我们先找起来吧。”
“这一带附近没有岩礁,开自动操纵模式也没有问题。十年以来,我每个月都有航行,但没有过这样的事故。”
牛男等五人开始在天城馆里进行探索。
“你不好好开着船合适吗?可别像某处的艺人医生那样撞到鲸鱼,沉船浮尸了。”
沿正面的台阶而上,行至5m高处有一条走廊,有两扇木制的门并排着。由于地板是倾斜的,头差点撞到像钟摆一样的灯。
转过身去发现是齐加年,他好像刚刚从操舵室出来的样子,手上戴着黑色手套。爱莉像见了老师一样把烟藏了起来。
右手边的门内是寝室,左手边的门内像是书房一样的房间。两间房内都像旅馆一样整理地有条不紊,没有生活感。
“二位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书房的主架上陈列着被晒黑的外国书,这些书散发着十年前从律师那里拿来的瓦楞纸箱一样的味道。
牛男从扶手探出上半身,水滴飞溅在脸庞上。
“这是什么?”
爱莉一边打哈欠一边笑着。
肋在书房的深处自言自语道。沿着墙壁,宽约10m左右的空间空零零的。没有地毯,地板也被剥开了,好像是为了把大东西搬进来做了个空隙。
“天城老师也不会预料到应召女郎店的店长和女孩子会来吧。”
“有足迹。”饂飩说道。
“出道作可是二十年前吧?才不是爱莉你这种呢,搞不好是个老太婆。”
视线前方,地板颜色浅的部分露出鞋底的形状。足迹一共有十四个,全部左右两个一组对齐,背着墙面朝房间的中央。
“还不知道呢。既然是覆面作家,也有可能是像我一样的女孩子。”
“我明白了,这是展示用的自制的蜡人偶。”
“我知道天城菖蒲写的小说是很高端的了。我可应付不来这种难为情的阿姨。”
齐加年把脸凑近地板说道,眼前浮出了背靠着墙壁的七只蜡人偶的身影。
爱莉从牛男的口袋中抽出烟盒,很得意地叼起了根烟。
“蜡人偶搬去哪儿了呢?”
“毕竟算是个推理作家嘛。”
“不知道,应该是搬去别的房间吧。”
“你很了解水中的尸体啊。”
齐加年歪着头走出了房间。
“你那是因为诡计太过分了吧。我听说人一旦溺水了会陷入恐慌,就会饮入大量的水,因而将体内的空气排出。水中的尸体大致会先沉下去一次,当腐败气体累积时会再次上浮。蜡人偶再现的难道不是上浮之前的尸体吗?”
从走廊出来还有台阶向上延伸,通向带有钟的尖塔。
“好才怪。你知道《奔拇岛的惨剧》被找了多少茬吗?”
像阳台一样的地板迫在眼前,岛的全貌可以尽收眼底。除了河流从南方的山丘流向北方的海滩之外,只有覆盖着岩石、苔藓和草的景色在眼前展开,没有看见天城馆以外其他的建筑物。
“你的关注点在这?”爱莉放声笑道。“对于幻想推理小说来说细节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凭栏眺望岛上的风景时,回头听见下午四点的钟声响了。在支撑天花板的柱子上安装着像寺庙一样的自动撞木,好像是每隔一小时会敲钟一次。
(注:这里原文用的是“水死体”,尸体不一定完全沉在水中,翻译成“水中的尸体”是为了方便理解)
走下台阶,回到一楼的大厅。沿左手边的走廊过去那边是住宿楼,走廊两边左右各有四扇门,左侧第一间是更衣室和浴室,其余七个房间是客房。所有房间均没有锁可以自由出入,这里也并没有发现邀请他们而来的主人的踪迹。
“等一下。尸体在水里是会漂浮的,而蜡人偶在水中是会沉下去的,那么再现水中的尸体不是不可能的吗?”
“好脏啊。”
“嘛,说起贺茂川书店的畅销书还是《奔拇岛的惨剧》更有名。”
饂飩在浴室发出呻吟。浴室里有黑霉滋生,排水口闻起来像泥巴一样。应该是将原本是普通的房间改造成了浴室。没有换气扇,铝制的门周围没有留一丝缝隙。
因为暴风雨不得已留宿在宅内的“我”,发现了地下室的水槽里沉着的蜡人偶惊愕不已。那个模仿水中死尸的人偶,和“我”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
浴缸是个古色古香的煤气浴,且浴缸的底相当的深,有种误入乡间民宿的感觉。打开窗子,眼前有河流过。
昭和二十二年,因为海难事故失去女儿的外科医生的“我”,拜访了年迈的私家侦探·浪川草一的私宅。老侦探居住的地下室里,陈列着模仿尸体的精巧的蜡人偶。浪川虽然解决了诸多的怪异事件,但被深深的罪恶感折磨着,通过制作死者的蜡人偶来哀悼亡灵。
与浴室相比,客房算是保养得比较好的了。不仅有床、梳妆台、衣柜等家具,刷子、电热水壶、应急手电筒等备件也一应俱全,也没有灰尘和霉菌。房间里还有厕所和洗手池,让人有种到了旅馆的感觉,再考虑到这里是太平洋中间的孤岛,确实很像旅馆。打开衣柜发现,像住院穿的起居服准备了三天份的。
爱莉有些开心的将《水底的蜡人偶》的概要娓娓道来。
“果然天城老师不在这儿啊。”
“嗯,怎么说呢。与其说是大泰斗,更称得上是一位热衷粉丝众多的作家。虽然出道作《水底的蜡人偶》也被改编成了电影,但是年轻读者可能知道的不多。最近也没有出新的作品。”
肋不知为何笑出声来。
“如果说中了的话还请回想起来哦。把我们叫过去的天城菖蒲,是很伟大的作家吗?”
回到走廊,从大厅的右手边出发。这边连接着圣殿一样的宽敞房间,好像是作为食堂使用的,房间的正中间摆放着桌椅。同时还设置了洗手池、厨房和储藏间,一周左右的食粮这下无忧了。
“别乌鸦嘴了。”
“那是什么?”
“我以前就没有旅行的运气。小学去远足的早晨母亲死了,中学去修学旅行的第一天哥哥死了。这回我预感会是最差的一次连休。”
饂飩指着餐桌的中央说道。桌布的上方,摆放着五个泥块,表面有被扦子刺穿似的洞,好像脸上溶化的陶俑一样做出来的泥人偶。
爱莉扶着扶手,将口香糖吐向海里。连衣裙的袖子被海水的浪花浸湿了。
“人偶有五个。这是要把五个人按顺序杀了吗?”
“啊哈哈,这玩笑真好笑。我也很疲累了。”
肋转身叫道。
“小心掉进海里去。现在的你连商品都不是了。”
“……这是扎比人偶。”
爱莉回头看向楼梯。
齐加年魂不守舍地说道。牛男也想起了这个人偶的样子。
“呜哇,原来是店长。”
“那是什么东西?”饂飩说。
望着从甲板上掉落的水滴,听见了客舱的门打开的声音。
“密克罗尼西亚的奔拇岛上的居民在仪式中使用的人偶。扎比在奔拇族是会引发灾祸的邪灵,用这个人偶把扎比附身给其他的男人。
从盯着销售额定额的狗屎日常里解放出来——抱着这样的期待参加旅行的牛男,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本来就不是作家,对推理小说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十年前的那一次,将偶然间入手的原稿送去出版社赚取生活费而已。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牛男靠着甲板的扶手抽着烟,用七轮(注:日本特色食物)串成串的肉丸子的油味儿沾在连帽衫上。牛男本来刚才还在吃着晚饭,但是爱莉、肋和饂飩一直在说着浮夸的恭维话,牛男觉得无聊所以离席去吹海风了。
“以前的恋人的父亲是研究奔拇族的。我对此也很感兴趣,所以只是拾人牙慧罢了。我还读过以奔拇岛为舞台的推理小说——啊嘞?”
晚上七点十五分。太阳向水平线下沉去,海上夜幕降临。
齐加年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着牛男。
3
“大亦牛汁君,写《奔拇岛的惨剧》的不是你吗?这是你的恶作剧吗?”
牛男随口说道,一边登上了游艇。
“才不是。我才不会带扎比人偶这种东西。”
“要是我的话就叫‘成金丸’了。”
“你不是没有采访奔拇族就写了那本小说吗?”
齐加年在栈桥驻足说道。东京Haruka公主,是爱人的名字吗?
“我有采访啊。比起这个,你——”
“是这艘游艇的名字。”
牛男打断了话语。肋、饂飩和爱莉三人也是一副疑问的表情。虽然没有根据,但很显然三人都在思考着同一件事。
“Princess Haruka Tokyo,那是什么?”
“你刚才说,以前的恋人的父亲是研究奔拇族的?”
游艇长约20m,高约5m,形状如同怪鸟一般。游艇散发着光滑的光泽,能看出保养得很周到。船体的侧面写着PRINCESS HARUKA TOKYO的字样。
“没错,那又怎么样?”
齐加年将留在集装箱内侧的四人引导至游艇处。
“那名女子,难道是——”
“已经在条岛上等着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秋山晴夏。
“天城老师在哪里?”
文化人类学者秋山雨的女儿。
齐加年用校长一样的语气说道,像是在估价一样环顾众人。
难道说齐加年和晴夏也有关系?
“看来人都到齐了。我是真坂齐加年,今天和诸位一起前往条岛。”
“我也认识那名女子。她叫秋山——”
爱莉用难看的神色望向牛男。
“是晴夏吧。”
“本职是麻醉医生哦。没有读过《苏醒的脑髓》吗?那可是利用尸体现象的最佳诡计。”
回答的是爱莉。剩下的三人呼吸同步地睁大了眼睛。
“那一看就是一张作家的脸嘛。”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晴夏?”
从自动门的另一边,一个身影靠了过来。和牛男不一样,门一下子就开了,那是一位身着正装的男子。把短发理成七三分,粗眉毛下泛着猛禽般的眼光,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
“因为我们交往过。以她来参加我的签名会为契机相识,在她死之前一直是我的恋人。这个礼物也是晴夏送的。”
饂飩指向旅馆的进出口处说道。
爱莉认真地抚摸着右手的手镯。
“啊,真坂齐加年老师。”
“笨蛋,不是这样的,那家伙——”
肋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他是一说起自满的话就停不下来的类型。“
“我知道。晴夏和很多的男人交合过,但是她真正爱的只有我一个。”
“那可不是,我可喜欢了。所以我才来这里参加了这次活动。”
“不,并不是这样。”
“那么其实你对推理小说其实没什么兴趣对吧?”
肋扯破嗓子说道。
“其实有本《最后一餐》的书。那是见过的一位被欺凌的中学生,他看见狼吞虎咽着玻璃的幻想,我以此为基础写的小说。没想到这本书被当作推理小说受到了很高的评价,因而得到了推理作家组合奖。”
“哈?跟你没关系吧。”
“不需要啦。为什么不是推理作家的人也被叫到这里来了?”
“才不是。我至今打心底里爱着晴夏小姐。对你和齐加年来说,她只不过是过去的恋人吧?这九年间,我一次都没有和女性发生过关系。当然,晴夏小姐送的项链我也不曾摘过。”
肋从手提箱中取出一本书。这个人也好那个人也罢,尽做些多余的事。
肋骄傲地把胸前的狗牌揭开。原来你也是一丘之貉啊。
“您不知道吗?虽然在心理学上有别的意思,但是我把自杀未遂者在生死彷徨之时看见的幻想称作为自杀幻想。或是在黑暗的隧道中走着,或是在花田中走着,有很多种形式呢。我向自杀未遂者们取材,以他们看到的幻想为基础写小说。其中的代表作展示给大家看。”
“稍等一下好吗?”饂飩用沉着的声音说道。“我觉得大家都被骗了,因为秋山晴夏小姐是我的婚约者。”
“又出来一个奇怪的家伙啊。自杀幻想?那是什么东西?”
“婚约?”众人的吐沫飞溅着。“别扯淡了。”
矮小男子一副清澈的脸说道,和三个人轮番握着手,牛男也不得已和他握了手。
“是真的。晴夏将自己戴的戒指当作礼物送给我了。”
“大家好,诸位都是推理作家吧。我是自杀幻想作家阿良良木肋,请多指教。”
“你说的东西我们怎么没见过啊?”
牛男心情变得郁闷起来,抽起了烟。此时一个在码头上游荡的矮小男子走了过来。帽子、披肩、开衫、裤子、手提箱,全都是便宜货,散发出贫穷的气息。像中学生一样脖子上挂着狗牌项链,特意叼着正在抽的香烟,是年轻的风俗客中常见的类型。
三人一同发问声音更响了。饂飩睁圆了眼睛,“骗你们的。”
即使现在立即出发,也得明天早上才能抵达。
“那你拿到的礼物是什么?”
“整整一天?”
“是这个。”饂飩指着脸颊上的穿环。“在脸上嵌这种穿环,本来就是晴夏推荐我做的。”
“是无人岛哦。西之岛在它的西南方向约20km,因而不是什么住起来很闲适的岛。从东京湾经由父岛需要二十八小时,乘坐包租的船直达也需要整整一天。”
“齐加年,你呢?”
“不需要啦。我确实很期待像夏威夷或者关岛那样的岛,但条岛这样的不是厌世作家才会喜欢的岛吗?”
“皮革制的钱包。我没有放在身上带着,放在家里的金库里保管着。”
饂飩像是要从肩包里取出书的样子,牛男按住他拉拉链的手。
“原来如此,真相大白了。”牛男像打太鼓一样敲着人偶的头。“晴夏的礼物里含有给对方的讯息。沙希的手镯是‘仔细一看是个老太婆’,肋的项链是‘土得我快气昏了’,饂飩的穿环是‘惨不忍睹’,齐加年的钱包是‘能生钱的皮袋’。”
“天城老师描写每一天的生活而成的散文集。以虚实交错为特征,前一天还在都内的酒吧里喝着酒,第二天就到异国的热带雨林中徘徊了。作品中描写到每年有数次乘船到条岛的经历,但条岛的具体位置以及去的目的不得而知,在粉丝群体中也有很多的猜测和争论。你要读一下看看吗?”
“万万没想到……牛汁桑也有?”
“水底草子?”
“啊。但是我只是在她死之前和她做了一次。毕竟我不可能是她的本命嘛。”
“不不,怎么会。” 饂飩摇着头说。“天城老师的底细没人知道,是真正的覆面作家。被邀请去《水底草子》中的条岛像是做梦一样。”
“礼物呢?”
“你也认识天城菖蒲吗?”
“拿到了。这块手表,讯息是‘死了才可能来一发’。”
饂飩不停地说着“没有啦”“呜呼呼”等令人不悦的话语。
牛男从口袋里拿出手表,让众人看到内侧刻着DEAR OMATA UJU的字样。饂飩似是不甘心地咬着牙。
“多谢夸奖。我也很喜欢泷城高中系列推理。在《春宫铃子的毕业》中铃子揭露了错误的推理时让我吃了一惊。不仅仅是探寻真相,把铃子描绘成一个纠结的人的这一点我很喜欢。”
撇开讯息不谈,用礼物俘获对方的心是晴夏的惯用手段,这一点毋庸置疑。牛男调整手表把表盘翻到正面,左手套上表带。
爱莉有些刻意地吹捧着他。
“我,我明白了!”
“四堂老师可是幽默推理的鬼才。《银河红色头饰》是可以进生涯十佳的作品,利用特殊的世界观推翻预想的推理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肋突然狰狞地说道,双手拍向桌子,扎比人偶倒了下去。
“不,老家是运营鞋店的。”
“讯息的事吗?”
“真是好笑的名字啊。老家是做乌冬面的吗?”
“不是,是把我们叫到这个岛上来的理由。把我们叫过来的,是晴夏小姐的父亲,秋山雨教授。”
怪物作出夸张的表情深深地低下了头。
食堂里顿时充满了紧张的空气。
“金凤花老师和大亦老师!能见到你们真是我的荣幸。我叫四堂饂飩(注:名字饂飩意同乌冬面)。”
“为什么会这样?”
“我是金凤花沙希,这位是大亦牛汁老师。我们也是去条岛的。”
“秋山教授异常的性癖好令晴夏小姐很痛苦,虽说这样但他对晴夏小姐的溺爱也是事实。可是女儿却在九年前,受到作家的暴行之后被卡车碾压而死。以这件事为契机,教授知道女儿和很多作家保持肉体关系而感到十分震惊。于是在九年间调查女儿的交往对象,召集到条岛上来。”
牛男说了句讨人嫌的话,爱莉马上踩了他的鞋子一脚。
“叫到这里来有什么好处吗?”
“真是一张有特色的脸啊,你是SM作家?”
“当然是全杀了,为了这个才做的人偶不是吗?”
转身向没听过的声音方向看去,一位怪物一样的男子站在那里。那是位连牛男也比不上的巨汉,脸上的皮肤到处挂满了金属穿环,年龄应该三十五岁左右。虽然乍一看是在夜路上碰见会吓得退回去的模样,但是仔细看的话却是一张胆小的孩子一样的脸。
肋很开心地把泥人偶扶了起来。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去条岛的吗?”
“你是说秋山教授伪装成天城菖蒲吗?”
爱莉咧开了嘴,唇边露出了银齿的光泽。
“啊,不是这样的。秋山雨(あきやまあめ)和天城菖蒲(あまきあやめ)是文字顺序的调换,覆面作家天城菖蒲的真身就是秋山教授。”
“为什么我非要听一发屋(注:专打一次还垒球的名手,垒球术语)的建议不可啊?”
肋说的意思大家马上就理解了。
“改名成たまころがし子啊,这样才和作品相符。”(注:即化用了爱莉现实中工作的店的名称)
忽而回想起来九年前与秋山雨对峙的事情。茂木请求教授执笔原稿时,教授说出“你们其实已经拿到我的原稿了”这样故弄玄虚的台词。作为秋山雨他并没有写原稿,作为天城菖蒲他已经出书了——从这个角度理解的话就合乎逻辑了,《水底的蜡人偶》的出版方即是贺茂川书店。
沙希在高中毕业后,以每年两三册的速度继续出版着泷城高中系列推理,但是过了第五年以后苦恼于新作品的创作。然后在去年,沉寂了约一年以后终于出版了《应召女郎侦探的旋转》。主人公加奈美虽然是以全国最高级的萝莉系应召女郎之首而自称的应召女郎,但是用ISOJIN(注:据日文wiki是名为优碘的药物,译者不确定原文含义)漱口以后就会变成能发挥稀有的推理能力的名侦探。女子高中生作家大胆的作风的变化成为了话题,该推理小说也成为了畅销书中的特例。
“这里有扎比人偶,也是两人是同一个人的证据。如果是秋山教授的话入手这个就简单多了。”
爱莉——不,金凤花沙希的作家出道,是在距今十年以前的事了。出道作是《春宫铃子的推理》,讲述了泷城高中二年级的名侦探·春宫铃子,与垒球日本代表的搭档浅野琉璃一起,解开学院里的各种谜团的故事。出道时沙希十六岁,以学园为舞台的等身大(注:作品里的人物和作家相仿)的解谜推理似乎受到了好评。
“等一下,这有点奇怪。”
“没办法啊。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以为这个名字最棒了。”
齐加年的声音里夹杂着疑惑。
“好土的笔名啊,像老婆婆一样。”
“什么问题?”
爱莉话音未落牛男就瞥了过来。
“秋山教授是去年的十二月去世的。如果天城菖蒲的真身是秋山雨的话,当然,天城菖蒲也一定死了。那么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的人到底是谁?”
“注意点,我叫金凤花沙希。千万别用花名叫我。”
四人的呼吸声重叠在一起。
“我还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和爱莉一块休连假呢。”
牛男也在周刊杂志上看到了秋山教授死亡的报道。邀请函是今年七月收到的,而邀请者却已经在半年之前就已经死了。
爱莉一副踩了屎一样的表情。即便知道了牛男的作家身份,爱莉却变本加厉地若无其事说着些难听的话。她似乎觉得如果是同行就可以随便捅刀子了。
“有人假扮成天城菖蒲,把我们集合在一起。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还以为被变态袭击了呢。”
肋忍住兴奋按着胸脯。和晴夏有关系的五位作家被叫到条岛上来。是谁,出于什么目的。
牛男在她的背上戳了一下,爱莉吓了一跳连耳机都掉了。虽然爱莉也同样一直工作到深夜,但她看起来比平常还要血色红润一些。她嘴里的口香糖嚼得正响。
“虽然不知道是谁把我们叫来的,但为什么那家伙不在这里?”
“呦女侠,今天起的很早嘛。”
“在我们之中有邀请者的可能性也有吧,对于推理小说来说可是固定桥段。”
“たまころがし学园”从今天起的五天进入临时休业状态,在这个时间点玉岛决定休业其实有很复杂的原因。因为牛男被袭击了,玉岛如果放过佐藤的话面子上挂不住,于是全力寻找佐藤,但是最关键的佐藤却不知所踪。万一他要是有后台罩着的黑道的话,动起手来损害就更大了。因而玉岛表现出“被迫停业”的假装被害的形式。话虽这么说,一周前就已经定了的人气小姐的预约也不能取消,牛男昨天一直工作到深夜才结束。
“请等一下。我们受骗了是事实,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待在这个岛上了。我们回去吧。”
因为出发时间是在一大早,因而同邀请函一同寄来的还有前一晚住宿的旅馆票。有钱人的想法真是周到啊。
饂飩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指着窗外说道,游艇正停在浅滩上。
手表显示现在是六点五十分,离集合时间还有十分钟。
“不行,剩下的燃料很难到达父岛。”
海风在吹拂着,眼前是徐徐展开的太平洋的美景。在码头上来来往往的渔民当中,还混杂着几位外来男女的身影。在集装箱的内侧,爱莉正抬头看着海鸟。
“那我们呼叫求助吧。”
看见情形的旅馆员工向玄关口赶了过来。向感应器靠近又远离地重复了好几次,好不容易自动门才开了。
饂飩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着屏幕发出小声的惨叫。即使按键屏幕上也没有任何显示。大概是撞到鲸鱼时发生故障了。
睁眼的瞬间就有一种今天会是悲惨的一天的预感,没想到偏偏是在从旅馆出来的时候栽了个跟头。牛男对监控摄像头竖起了中指。
“即使没坏,也不一定有信号吧。”
牛男向天花板的感应器吐着口水。
肋用手取出手机也摇了摇头。牛男的手机,也在赶跑鲸鱼的时候被水淋湿无法开机了。
“你TM是在瞧不起我吗?”
“……那么我们逃不出这个岛了是吗?”
2
“我们只能等着其他人来救援了。”
“其实,我也是。”
饂飩悲鸣似的呻吟着。四人疑神疑鬼之心蔓延开来,各自心知肚明。
爱莉打开手提包,从底部抽出一个奶油色的信封。
“大家镇定下来。我们在日落之前在岛的四周逛一逛吧,说不定有工作室之外的隐藏的屋子。”
“货真价实。你崇拜我了?”
齐加年看向窗外说道。太阳逐渐靠近海面,时钟的针指向四点五十分。
“大亦牛汁……诶,《奔拇岛的惨剧》的作者?真的?”
“提一个问题好吗?”牛男像小学生一样举起了手,“不好意思把话往前倒回去,刚才说起秋山教授有异常的性癖好,那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很厉害吧?”
“啊,你还不知道啊。”
爱莉把邀请函取出后,一副狐疑的表情说道。还是露馅了啊。
肋可怜地看向牛男,其他人也是类似的表情。
“店长,你是推理作家吗?”
“很不巧我对老头子的性癖好没什么兴趣。”
抬起头后发现,爱莉手中拿着奶油色的信封。那是从公寓邮递那里收到的那张邀请函。
“秋山教授是特殊的性虐待狂,不,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受虐者也没错。”
爱莉发出了怪叫。
“你在说什么?”
“诶?”
“他把女儿带到世界各地,让她和少数民族发生性行为。”
爱莉从副驾驶席伸出手,在牛男的裤子口袋里寻摸着。突然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
5
“我明白了。你把手机借给我,我去叫老板。”
下午五点的钟声响起后,牛男跑进厕所呕吐起来。
“怎么看都不行吧,那可是全力一击。”
不论怎么吐,呕吐感都会从肚子底部涌上来。喉咙内侧像是灼烧一般的疼痛。
“那么店长,鼻血止住了的话还能接着开车吗?”
——我只想过如自己所想的生活而已。
爱莉把手腕前后扭转着,手镯也随之摇晃。
九年前,晴夏在情人旅馆里曾说过这样的话。那个时候,晴夏也许是在向牛男求助。
“可惜,我是垒球部的。”
牛男的父亲锡木帖,是从东南亚和大洋洲等各地的买春街买回女子然后把她们带回日本生孩子的混帐东西。在实地考察时对邂逅的人产生性欲的低级想法,大概是从师父秋山雨那里继承来的吧。
“扔あずきバー那段帅呆了,你待过社团吧,棒球部吗?”
——我和锡木完全相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能是因为太相似了。
“我很喜欢推理小说,但并不是宅。”
在摩诃大学对峙时,秋山说过这样的话。确实这两人的丑行,虽然截然相反但本质上很相似。
“你好厉害啊,是推理小说宅吗?”
晴夏和牛男一样,都是被父亲把人生搞的一团糟的受害者。然而牛男却没能帮助到晴夏,反之还骂对方是bitch,从床上推落使对方受了重伤。
爱莉一边流畅地说着,一边把后面座位席的门关上。按她的说法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店长,还没好吗?”
但是如果司机记得自己的长相的话,即使换了电话号码也会知道是同一个人的。这样的话女孩子们就知道他“出轨”了。如果不从旅馆里出来的话还好,今天他感觉和我一起玩的心情很好,到最后也想一直待在一起。所以他不得不下手痛殴司机。“
房间外传来爱莉的声音。在住宿楼的各个房间将行李安置好后,全员准备在岛上四处看看。
那个人很讨厌自己叫来的女孩子说他还和别的女孩子一块玩。所以他注册了很多手机,就是为了怕叫错小姐所以每部手机只联系同一个电话号码。
“吵死了,上着厕所呢。”
“线索是佐藤先生装作是新客人的样子。本来他是想和三叶酱一起玩的,但是今天却装作是第一次光顾我们店的样子。
牛男怒吼道。拉下拉杆后却没有水流出,呕吐物把便器堵住了。地上也散落着呕吐物,因为建筑物倾斜,在墙壁上堆积了呕吐物,然而没有时间去打扫了。
“做这种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牛男深呼吸后,用毛巾擦了下嘴边然后离开了厕所。
“但是三纪夫和店长接连被袭击了,因而可以判断出佐藤先生的目标是司机。”
下午五点十分。
“你在说什么。送应召女郎的司机碍着客人什么事了?”
为了在条岛上漫步,齐加年第一个走出了天城馆。
爱莉用触摸脏东西一样的手法,把牛男的双脚拖到座位的后面.
从馆后面的悬崖上传来波浪声。砂浆墙开裂可能是由于盐害(注:指土壤盐分含量过高)。覆盖住宿楼的屋顶有U形排水沟覆盖着,并且下垂着蜘蛛网。用于上房顶的梯子被风吹过后发出“嗒咔嗒咔”的响声。
“并不是。那个男人是不想让司机记住他的脸罢了。”
在住宿楼和河流之间有一个小广场。膨胀的蓝色薄布下有一个轮胎,翻过来后发现是一个木制的斗车,应该是在天城馆和工作室之间搬运东西用的吧。石阶的踏面很宽,因而无需担心拉斗车时会翻倒。
“那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天太热了脑袋也热傻了吗?”
“岛比想象中的要小啊。”
“我才没有说。你认为是我的错吗?”
饂飩在悬崖的前方眺望着大海,牛男也在其身后看着悬崖的下方。右手边是工作室的屋顶,再往后面是河口。
“他是拿着金属球棒全力挥过来的,疼的我以为脑浆要漏出来了。你是对他说了我的坏话吗?”
“真不知道住在这样的岛上的人是怎样的心境。”
爱莉难得讲了句笑话,然后从手提包里取出纸巾,压在牛男的脸上,纸巾瞬间被染红了。
“我倒是想和天城老师一起看看这景色。”
“对不起。但是女侠不总是会迟一点出场的吗?”
饂飩手指着太阳说道。
“你好厉害啊,早点来救我就好了。”
五人回到了天城馆的正面后,在沙滩看了一圈。如果说有藏身之处的话,只有因尖塔而变成死角的悬崖背面。走下有自己足迹的台阶后,众人沿着沙滩顺时针进发。
对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牛男打开迷你面包车的门,头倒向后面的座位席上,鼻孔里喷出了鲜血。
“我想在天城馆里探索一番,从书房撤走的蜡人偶到底搬去哪里了?”
男子逃了似的转过身去,启动摩托车的引擎离开了停车场。
打头阵的齐加年转身看向四人,不由自主地说道。
男子的声音像小孩子一样尖锐。爱莉像棒球投手一样的姿势把あずきバー(一种小豆冰棒)投掷出来,命中头盔后,盔甲内传来了惨叫声。
“不知道。难道不是觉得恶心然后给扔了吗?”
“——啊,不是。”
“不会的。天城老师既然按照《水底的蜡人偶》中的描述制作了尸体的蜡人偶,人偶的一部分是可以作为匕首或是钝器使用的。邀请者是不是想从天城馆里去掉可以成为武器的东西呢?”
爱莉冲戴头盔的男子叫着。这么说来的话,在旅馆前和爱莉讲话的男子与他的身材确实很相似。特别是大腹便便的肚子一模一样。牛仔裤上像是漏了的痕迹也残留着。
原来如此。如果想加害牛男等人的话,为了避免受到抵抗所以把凶器都藏了起来。
“佐藤先生,你在干什么啊?”
“会不会想多了?”爱莉直截了当地说。
回头一看,便利店前的爱莉吃惊地张着嘴,右手提着装有冰激凌和口香糖的塑料袋。
“有可能是这样,毕竟这是最好的提防。我们互相确认一下来历吧。我的真名是真坂芳夫,齐加年是笔名。还有其他使用笔名的人吗?“
背后传来了爱莉的声音,戴头盔的男子的肩部抖了一下。
“牛汁才不是本名,我叫牛男。”
“佐藤先生?”
“我的也是笔名。”饂飩说。
“好痛啊。你对我们店有什么仇恨吗?——”
“我的也是笔名。”爱莉说。
很明显这是想杀了牛男,应该是和袭击三纪夫的同一个男人。
“我的是本名。”肋说。
牛男正想往身后跑去的同时,金属球棒在眼前挥了过来。随后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驾驶席的窗户被开了个大洞。
“阿良良木肋是本名?撒谎吧。”
抬起头来后发现,一个戴着头盔的男子手中拿着金属球棒,他身后倒着一辆摩托车。
“是真的,你看。”
转过身来的同时,脸上传来一阵剧痛,随后自己的腰撞在了发动机罩上。视线逐渐不清晰,回过神来自己在脚边呕吐了起来。
肋从钱包里取出驾驶证,头像的左上角写着“姓名 阿良良木肋”。
然后是一阵摩擦柏油马路的声音。
“还有一个疑问。只是为了确认下事实而已,你们真的和秋山晴夏有肉体关系吗?”
道路上摩托车行驶的声音突然向这边靠近。
齐加年一脸严肃的像是性病检查问诊一样说道。
“——”
“就是那么回事。”牛男一脚踢飞漂浮垃圾的金属片。“又不是小学生了。”
牛男也想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就从迷你面包车上下来了。从便利店方向飘来了很好闻的香味。太阳光也很刺眼。
“我不是这种关系,毕竟同为女性。”爱莉虚伪地说道。
为了不让女孩子辞职不干,尽可能地听她们的吩咐,这是这项工作的铁则。在老板玉岛或是招牌小姐爱莉面前,牛男都抬不起头来。
“我无可奉告。”肋说道。“没有必要对你公开隐私。”
在停车场停下迷你面包车后,爱莉从副驾驶席跳了下来飞奔出去。
“也是,没必要做无谓的求证了。”
爱莉指着招牌说道。那是十分钟前牛男休息的便利店。
齐加年收起了话锋。
“不清楚。啊,店长,我想去便利店。”
这之后众人没有说笑,继续在沙滩上前行,没有发现藏着人的小屋或是洞穴。在南侧海岸线前进时,沙滩上的路逐渐变窄,在到达西端之前变成了悬崖。
“那是什么情况?他是倒卖手机的?”
“果然岛上只有我们五个人。”
“这么说也没错。”爱莉好像了咬到舌头。“并不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就是感觉有点奇怪。啊,他带着好多的手机。”
齐加年在沙滩上转身说道。
“一副脑子很笨的样子啊。”
“太阳已经西沉了,我们回天城馆吧?”
“嗯,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是个奇怪的人。”
肋指着嘴唇说道,他好像想抽烟。
“是新客人吧。他姓佐藤,应该是个假名吧。人怎么样?”
“我也想去小便,回去吧。”
“不是,擦到了化妆水而已。”(注:请自行想象。。。)
“牛汁桑,刚才你还在房间的厕所里窝着呢。”爱莉嫌弃地说道。
牛男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道。爱莉把车门关上后脸上没了笑容,继续啃着吃剩下的饼干。
“刚才不是小便,便器被堵住了流不出水来,有人能借个厕所吗?”
“那个客人漏了吗?”
“你就用住宿楼的空房间或者食堂的厕所吧。”
爱莉鞠躬行礼,面带笑容双手挥送了客人。但客人并没有分别的意思,仍旧乐在其中滔滔不绝地说着话。真是迟钝的男人啊。直到爱莉乘上迷你面包车的副驾驶席,男子在旅馆前还是一动不动。
齐加年死正经地说道。
约五分钟过后入口处的门开了,爱莉牵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的手出来。男子戴着墨镜,穿着像是高级货的夹克,然而光秃的头顶以及大腹便便的肚子白瞎了这身装束。干这种工作每天都能见到这种类型的客人。他的牛仔裤的大腿内侧部分被染上了颜色很浓的东西。
五人回到天城馆的同时,下起了暴雨。
沉浸在感伤的气氛中时,不知不觉快临近结束的时候了。从停车场驶出迷你面包车,在情人旅馆前停下了引擎。
晚上七点,众人各自换上起居服后,在食堂开始今天的首次进餐。在意大利餐厅打工的肋准备了热三明治和清汤,味道和附近的家庭餐馆差不多。
在那段日子里,牛男感到仿佛日常被噩梦所吞噬了一样。回过神来已经是九年过去了,牛男已经成为应召女郎的店长有条不紊的生活着。真是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人生啊。
“好吃,肋桑,真好吃。”
在闲适安静的住宅区里发生了卡车失控事件,再加上引起事故的契机是年轻的推理作家,两者合在一起煽动了人们的好奇心,当时被非常耸人听闻的报道记录了下来。从榎本运营的古书网店的营业额,到榎本和晴夏出入的情人旅馆的特征,跟事件毫无关联的小事都事无巨细地被提起过。这之后的法庭审判中两人的关系也成为了争论的焦点,还记得这赤裸裸的话题让综艺节目热闹了一阵。
爱莉嚼着热三明治说道。撇开两个胖子之外,爱莉把大半的料理都包圆了。她一直在工作中的时候吃着点心,想必今天早就饿坏了吧。
进而九年前的记忆也在脑海中重现了起来。因对晴夏施加暴行而逮捕的榎本桶,现在人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他应该已经刑满释放了,但至今音信全无。
“这个馆真的倾斜了。”
根据记载,奔拇族的大量死亡事件的真相至今仍是迷雾重重。从内战说、细菌感染说、集团恐慌说等正经的假说,到邪灵降临说、巨大生物来袭说等像是恶作剧一样的假说都有,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秋山家发生入侵事件的原因,也据说与有大国的情报机关或者环境保护团体参与的阴谋论相关。
饂飩把杯子放在餐桌上说道。由于桌子倾斜的原因,橙汁的液面也随之倾斜了。
牛男眼前浮现出在摩诃大学见面时,秋山教授目光炯炯的样子。在那件事的两年后,有新闻曾报道有可疑人员入侵秋山家的事件。罪犯没有拿走钱包或者存折,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把书斋和仓库翻了个底朝天。这时接受电视台采访的秋山,精神已经没有那么矍铄了。但是在周刊杂志里记载的秋山的晚年形象,已然是一副头发掉光、弯曲驼背、妖怪一样的风貌。
“没有海参牛排真是可惜啊。”
毕竟是周刊杂志夸大的文章,上面分别记载了文化人类学者秋山雨于去年十二月因大肠癌去世的事情,如同女儿去世他才幡然醒悟一般开始调查奔拇族岛民大量死亡的事情,以及直到死亡的前一天还一直在阅读事件的资料的事情。
牛男对饂飩说着讨嫌的话。
那是一张在轮椅上坐着的老人的剪照,附有醒目的“秋山雨教授持续跟进岛民大量死亡之谜”的字样。
“今天就此休息吧,但是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因为还不知道把我们叫到这个岛上来的人究竟有什么企图。”
啪啦啪啦地翻着书页时,突然目光停留在一张似曾相识的照片上。
齐加年郑重地说道,不经意间视线对上了餐桌中央的扎比人偶。
牛男在便利店买了周刊杂志,倚着座椅浏览着目录。艺人涉嫌暴行、泡沫候选人丑闻,和这类似的标题比比皆是。艺人医生在潜水时撞到了鲸鱼导致头骨折断,真是活该啊。
“要怎么注意啊,客房的门上又没有上锁。”
早上第一单的送货是从中午十一点开始的,到最后结束已经是过了深夜十二点了。在这前后还必须更新网站以及和女孩子商谈事宜,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唯一能放松的时候就是送货等待时的空闲时间了。
“把梳妆台上的电线拔下来拴住门把手就行了,这样门就打不开了。”
如果是在正规的职场上这种场合应该营业不下去了,但是老板玉岛对“たまころがし学园”的休业并不认同。应该是为了避免回头客离开,营业额下跌的缘故吧。因此在这两周期间,牛男不得不从电话接单到送货,再到面试全部由自己一个人完成。
“心真是大啊,邀请者真想加害于我们的话破门而入也太轻松了。”
三纪夫在“たまころがし学园”的事务所和待机房间所在的公寓的一层,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好像是在把人气小姐三叶送到后,在回事务所的路上被袭击了。从头盖骨到胫骨共17处骨折,右眼球破裂,肝脏的位置也扭曲了。根据从伤口处检测出的涂料成分发现,犯人应该是使用量产的金属球棒将三纪夫毒打了一顿。犯人至今仍未被逮捕,三纪夫现在还在能见综合医院里住着院。“たまころがし学园”在这份工作前曾在诈骗团伙做过托,可能因为这件事所以招致某些人的仇恨了也说不定。
肋向齐加年吐槽。爱莉像是觉得麻烦抓着头。
在应召女郎店“たまころがし学园”担任店长快三年了。仅有两名员工的店拼命周转支撑着,但两周前情况发生了变化。担任司机的三纪夫不知被什么人给袭击了,身受重伤。
“那么肋桑觉得怎样才好呢?”
牛男感到筋疲力尽,双脚像绑了铅块一样沉,喉咙嘶哑,眼睛也浮肿了。
“在我看来,整个岛上最安全的地方是工作室。要到那里的话必须要用梯子,再凶恶的罪犯也要克服重力不是吗。犯人一旦爬上梯子时我们把他踹飞就行了。”
把爱莉送到能见市郊外的情人旅馆以后,等她出来之前有一段空闲的时间。也没有下一个预约,所以现在回事务所的话也麻烦。在便利店的停车场停下迷你面包车后,牛男把座椅放倒抽起了烟。
“确实固守城池是个好主意,那里能作为武器的工具也有很多。”
爱莉说着奇怪的话,把饼干放进了嘴里。
齐加年一脸认真地说道,肋则是嬉皮笑脸的。
“并没有什么别的理由。硬要说的话就是学习——不,是采访。”
“那就你们去吧。我可不想在大雨中在那破房子里作困兽之斗,还不如被杀人鬼砍了脑袋的好。”
“真是奇怪啊,有点像把精致的东西扔在被子里了一样。”
“牛汁桑,万一发生了什么事的话。”
爱莉摆出一副打心底觉得郁闷的表情。
“OK,到那时就拜托你们一脚把杀人鬼踹飞了。”
“都到现在了才问这些话?”
牛男对肋说着玩笑话,一边在椅子上伸了个腰。
“还真是晚啊,为什么来我们这里?”
玄关大堂处有橙色照明的灯。众人走过地毯,穿过走廊前往住宿楼。
“在这家才正式开始做。”
在有些昏暗的走廊里走着,心情逐渐变差了起来,和小时候晕车的感觉有点相似。由于吃饱后在倾斜着的走廊上走着,三半规管(注:维持姿势和平衡有关的内耳感受装置)的状态好像不太对。牛男想起房间里的便器被堵住了,眼前突然一黑。
“26岁挺好的,可爱和性感风齐具嘛。你是多少岁开始做应召女郎的?”
“牛汁桑,怎么了?”
牛男的声音压低了一些。本想讨好她的没成想自掘坟墓了。如果因此爱莉不出勤的话,牛男说不定要被老板玉岛杀了不可。
“上大号,起开。”
“诶,这样啊。比想象中的要大一些啊。”
牛男从在身后走着的四人中让开一条道,沿走廊返回冲向食堂的厕所。用满是汗水的手指关上滑动锁,走到便器前的瞬间呕吐感从腹内涌上,把晚饭全部吐了出来。
“人家已经26岁。”
洗脸之后出了厕所。头脑清醒后,快步穿过刚走过的走廊。其他人早已各自回到房间了。
“十年前就戴上了不是小学生的时候吗?是从初恋对象那里得来的?”
牛男也回到了房间,关上房门后,用电线连接了床腿和门把手。这样的话即使可疑人员想袭击自己的话也进不了门。
爱莉像是要把手镯藏起来一样把右手转到了背后。
拉开窗帘后是一扇镶死的窗户,外面是陡峭的悬崖,即使是电影替身也不可能从这个窗口侵入。
“已经戴了有十年了,面试的时候就戴上了。店长你真是看人不仔细啊。”
关灯后,牛男留意了下床旁边的衣柜。高度有2m以上,正好有藏一个人的空间。战战兢兢地打开门后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牛男为了讨好她说着奉承的话。
由于疲倦的原因情绪有些低落了,把梳妆台上肋的手电筒放在枕头旁边,关上灯后,脱了鞋子倒在了床上。
“好漂亮的手镯啊,真适合你。老顾客送的么?”
夜雨声烦,像是要把所有的声音都吞没了一样。
爱莉一边对着前视镜理着头发一边说道。按她自己的话说她身材不错,颜值也如同偶像一般可爱。左上颚的银齿凸显出她的天真烂漫,从而一举攻陷客人的好色心。回头客数量较多,是保持连续半年被指名数第一的招牌小姐。
爱莉、锡木帖、秋山雨还有晴夏——这几张脸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我不会的。别把我和店长你当成一回事。”
晴夏的身上应该还有秘密吧。把牛男等人集合在这个岛上的理由,毫无疑问和这个秘密有关。
“你小心点,你一不小心也会变成像猪一样的。”
被集合到孤岛上的有五位作家,食堂里摆着的有五个人偶。即使是不读推理小说的牛男,心中也不安的躁动起来。果然就不应该来这个岛上的。
爱莉一边贴着饼干一边说些不亲切的话,手腕上的手镯摇晃着。
牛男为了排解焦虑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是把女孩子送到客人那里罢了。顾客就是上帝啊,我们才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みしっ。(注:拟声词)
牛男把肚子上的肉往裤子里塞说道。
眼睛忽而睁开了。
“干的是要拼命的活,这是为了发泄压力罢了。”
仿佛做了一场恶梦,全身冷汗直流。
牛男的体重超过了85kg,如同引退后的力士一般收不住肚子。过了三十岁以后收入变得稳定了,因为可以正经地吃饭,所以“不得已”的节制变得不起作用了。
好像听见了脚步声一样,马上支起了上半身。房间依旧被雨声覆盖着,应该是幻听了吧。
爱莉一边坐上副驾驶席一边挖苦道。
手伸向枕边,打开了手电筒的开关。墙上的表指向十一点半。
“店长,你又胖了。”
みしっ。
牛男把邀请函塞入口袋里,向待机房间的公寓出发。
把灯光对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我知道了,稍等下。”
有一只怪物站在那里。
焦急的声音把牛男拽回了现实,现在不是沉浸于感伤的场合。今天也约好了要在十一点钟到。
脸上有大量的眼球,是扎比面具,穿着和牛男等人相同的起居服有种违和感。
“店长,你在听吗?”
牛男试图从床上跳下去但是腿扭伤了,头撞到了梳妆台上的镜子。
电话里传来爱莉的声音。看向手表已经过了十点半了。说起来这块手表,还是从九年前那个自称是粉丝的女子那里得到的。
听到了切断空气的声音,脑海里一阵剧痛。
“店长,时间来不及了。”
世界在眼前旋转着,鼻头撞到了地板上。
刚想从信封里取出另一张纸的时候,电话的来电提示响了。
抬起头后看见了运动鞋,脚尖上有像腐烂的奶酪一样的固体。
牛男曾在十年前出版过推理小说《奔拇岛的惨剧》。到了现在,即使是推理宅,能记住这部作品的人很少。因为牛男本来就不会写小说,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是寄这封信的人还是把自己视为作家的,看来他应该是非常喜欢《奔拇岛的惨剧》这本书吧。但很不巧他并不认识天城菖蒲这个名字。
这是什么东西?
把信封拆开后,发现一张如同结婚典礼邀请函一般的上等材质的信纸。把信读了两回以后总算是明白其中的意思,读了第三回以后又变得一头雾水了。
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尖叫,但声音没有从喉咙里发出来。
从邮递那里收到的大量的传单在地上散落着。总不能看都不看就扔了,于是把信都集中在一起,其中混杂着按摩和下水道维修的传单,从这些信当中掉出来一个奶黄色的时尚信封,邮戳是在一个多月以前。
*
在公寓的玄关口处,牛男睡眼惺忪地擦了下眼睛。
牛男在一片黑暗之中。
※
连一点景色、声音或是气味都没有,这空无一物的世界仿佛宽广得没有边境。
天城菖蒲(あまきあやめ)
如果说这是死后的世界的话,未免也太空虚了。应该是肋说的是生与死之间的裂隙吧。
请您务必参加。在八月十六日,鄙人在条岛恭候大驾。
突然间,身体里传来如同全身细胞同时破裂般的冲击感。世界逐渐分崩离析,身体从内部撕裂开来。
聚会详情请参照另一张纸上的内容。
这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在此欢迎同行的各位朋友,来参加鄙人策划的小小的报恩聚会。
从口中,一点一点地,长出了像虫子一样坚硬的手臂。
我之所以能够不断地发表作品,是因为同一时代的作家们奋笔疾书写下的诸多作品,在二十年间不断地鞭策我前行的结果。
自己的形体逐渐消亡,再也无法复原成当初的模样了。
天城菖蒲自《水底的人偶》的作家出道以来,此次迎来了出道二十周年的庆典。
一种自出生以来三十一年间,从未体验过的恐惧感袭来。
大亦牛汁老师
大亦牛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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