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在上班。”
“案发当时,您在什么地方?”苏子安低声问。
“可当时是十一点啊。”苏子安的眉心皱了起来,“您也在工作?”
何母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慢,也很轻,将余下的力气全部都用在了叹息上。
“我当时打了两份工。”窘迫一点点从言语中流露出来,何母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摩擦着,“孩子他爸……那段时间不得意,没有收入,我没有办法,只能多打一份工。”
“当初的火灾就是一场意外,我丈夫喝醉了酒在床上吸烟,结果烟头烧了床单……所以才把命丢了。”
“酗酒的习惯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吗?”
“都已经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要问?”何母忍不住叹了口气,生活对她是极不公平的,十一年前夺走了她的丈夫,现如今又夺走了她的儿子。
“不是,他一直都有喝酒的习惯,晚上总想着要来几口。失业后,酒喝得就更厉害了点。”
“十一年前,您的丈夫死在一场火灾中,我们想要具体听一听关于那场大火的事情。”苏子安低声说道,十一年前他们并不在这个城市,要调出档案还是有些麻烦的,更何况在当时那个案子被认定为意外。
“那场火灾发生的时候,何帆在哪儿?”
“你们到底想问什么?”何母坐在对面低声问道。
“不是已经和你们说了那场火灾只是个意外嘛,你们想要问什么?”提起何帆的名字后,何母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弹了起来,眼神里带着警惕。
两人跟着一块走进了屋里,房间里面有香灰的味道,衬得房间很冷,就算桌上摆着几杯热茶,这个房间还是让人感觉每一个角落都是冷的。
“请回答我的问题,案发当晚何帆在什么地方?”苏子安沉声又重复了一遍。
“没事,没事。”苏子安摆了摆手,当时头脑发热就将手伸了出去,手背麻麻的,倒是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
安宁斜眼打量了她一下,她的脸上没有了多余的怜悯和悲伤,像是短时间成长起来了似的,可是……
苏子安准备跟上的时候,却被安宁拉住了,“你的手没事吧?”
何母看着她,知道不说也没办法,便叹了口气,沉声说道:“火灾发生的时候何帆根本就不在。”
“进来吧。”何母叹了口气,让开了路。
“当时是礼拜天,而且又是晚上十一点钟,他那个时候不在家,能在哪里?”
“只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苏子安下意识地把手横在了门中间,阻挡了一下即将关上的大门,在何母错愕的表情下将门推开了,“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何帆当时在他一个同学家里面睡的,你也知道那时候的小孩子野得很,哪有几个肯着家的?他爱在同学家里玩游戏,有时候时间晚了,就留在人家家里睡。”何母低声解释着。
何母的身体往后撤了撤,准备把门关上。
“他当天晚上和谁在一起,您还记得吗?”
“十一年前……”何母的脸色一直很不好,不过倒是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因为安宁的那句话,何母产生了抗拒心理,“如果不是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事情就请你们离开吧,我实在是太累了,不想要再回答无关的问题了。”
何母脸色一白,眼神有些闪躲,“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会记得。”
“关于十一年前那场火灾的一些细节想要向您询问一下。”安宁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放轻了声音。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苏子安的声音沉了几分,“当年那场火灾和何帆是不是有关系?换句话说,那场火是不是何帆放的?”
何母见到他们后有些惊讶,“不是才来问过话吗?怎么又来了?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吗?”
何母开始有些慌了,却仍旧咬牙维持着面上的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齐倾舒需要和专案组的所有人都有所接触,所以就没有和苏子安一起跑。
“我和您儿子也算是同事,虽然没有在一起工作很长时间,不过也算是了解他。何帆的性格有些孤僻,不太喜欢和人接触,听说从小就是这样,所以他的朋友一直不是很多,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够知道您说的这些是真是假。”苏子安脸上不带一丁点儿笑意,“我希望您能将实情一五一十告诉我,不要再隐瞒什么了。”
“好。”赫殊拍了拍手,“都开始行动吧。”
“你放心好了,不管何帆是不是杀人凶手,这个案子我都会尽力查下去。法律就是这样,谁都无法逃脱它的制裁,就算是杀了自己父亲的人渣,我也会将杀死这个人渣的凶手绳之以法。”
“最近这样决定吧,朝着这个方向调查,苏子安和安宁去调查何帆和那场大火的关联,叶邵你和我去查一下张杰有没有什么隐藏起来的罪行。”赫殊沉声分配的任务,“沈晏留在这里整理一下大家调查的线索,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我们先前遗漏的东西。”
“喂!苏子安!”安宁低声叫了一声,不过,此时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他。
叶邵拧起两道眉,视线扫过周围的人,抿紧了唇什么都没说。
何母像是疯了一样,猛地站起来抓住桌上的杯子把热茶泼到了苏子安脸上,“你知道什么呀,你算什么啊!你敢这么说他!那个畜生死了活该,他活该!”
叶邵这才冷静了下来,安宁说的也是,如果那件事情和何帆有关的话。他也不怕调查,可是……
苏子安依旧镇定,她伸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淡定地说:“我再问一遍,十一年前的那场火是何帆放的,对吗?”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安宁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沉声说道:“那场火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何母知道现在想隐瞒也隐瞒不下去了,便捂着脸呜咽了几声,慢慢坐了下来,“你说的没错,当年那场大火的确不是意外,是蓄谋已久的。”
“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凶手而怀疑自己的同事啊!”
何母平静了下来,慢慢讲述了一段往事。
沈晏看的文件都是叶邵调查出来的,叶邵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还是慌忙替何帆解释道:“那是一场意外啊,是他醉酒的父亲将烟头落在了床上才引起这场大火的,那件事情和何帆没有任何关系。”
酗酒和家暴总是联系在一起,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逐渐成瘾。原本何帆的父亲是有一份正经工作的,可是后来却因为和同事起了冲突被开除了。没了工作之后,他就把所有的怒气都发在了何帆娘俩身上。
“十一年前,何帆家里着了一场大火,他的爸爸就是在那场大火中丧生的。”电脑的提示音响起,沈晏在上面打出了一行字。
很早以前,何爸就有暴力的毛病,每次一喝醉酒之后就会打人,一个看不顺眼就会揍他们两个。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张杰的死代表着进入了孽镜地狱,何帆则是血池。一个隐藏了自己的罪行,另外一个是不孝敬父母?”叶邵拧着眉头说,“何帆最近的确因为相亲的事情和母亲吵了一架,不过这样也实在是太牵强了吧?”
失业之后,就更加变本加厉。那段时间,何母身上都是伤,却还是打两份工,早出晚归,睡眠时间基本上只有四五个小时。
赫殊他们也已经调查结束了,苏子安将那些资料拿回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整理各自调查出的信息,苏子安便将自己的发现也说了出来。
可是,在那段时间里,何爸却又染上了赌瘾,挣来钱都在赌桌上进了别人的口袋。
莘成圆真的打过胎,难道真的给她蒙对了,凶手是按照这个杀人的?
那一天,何母身体撑不住提前回了家一趟,便看到了漫天大火,还有站在火场不远处的何帆。
“是啊,不久前打过胎。才十七岁啊,你说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什么?”林美景头也不抬地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拿出一叠文件递给了苏子安,“这是那几位死者的详细报告,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你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那孩子多善良。之后的每一天他都被愧疚纠缠着,所以他才想要当警察,他想要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可是谁能想到就出了这种事情……”
“美美,莘成圆是不是曾经打过胎。”
何母低声叹息着,泪仿佛流干了一般,通红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绝望,“那孩子本质不坏的,他只是被逼无奈才那么做的……”
这几天林美景忙得眼睛几乎都没有闭上过,苏子安过去的时候她正瞪着通红的眼睛写报告。
苏子安原本起身想走,听到何母的话后却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垂眼看着坐在那儿的何母,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什么样的原因都无法成为犯罪的理由,错了,就是错了,和这个人本质怎么样无关,杀人,就是无法原谅的罪行。”
回去之后,苏子安直接就去找了法医林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