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柔领养的第四个孩子。”赫殊见苏子安也没有避讳他在场，干脆就直接说了，“第一个孩子失踪了，是林柔报的案，那孩子才在林柔家里待了三个月，据说就被人贩子拐走了。第二个孩子……”
苏子安和顾远城一块儿钻到了车子里面，顾远城问道：“是那孩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赫殊看了苏子安一眼，“第二个孩子在林柔家里待了两年，后来被孤儿院要了回去，理由是林柔不符合领养条件。第三个孩子已经死亡，在林柔家里待了五年，最终是在冬天掉进了河里淹死了。”
沈晏和赫殊还在车里，他们一边监视着张清泉，一边调查了一下林柔。
“第四个，就是现在在林柔家里的孩子，名字叫林宝宝，今年是被林柔领养的第三年了。”沈晏低声道，“我怀疑这个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很有可能是代理性梦乔森氏症候群，一开始是通过虐待小孩来获得别人的关注，但现在看来这个人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出事了？”顾远城也跟上，在车上苏子安简单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该不会是那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吧？”
沈晏抿了抿唇，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
挂断了电话，苏子安急忙去房间拿了外套就往外跑。
“我怀疑第三个孩子的死不是意外，时间长了，林柔很有可能也会对林宝宝下手。”赫殊低声接下去，“而且再加上你之前出现在她身边想要将孩子带走，会不会刺激到她，让她对孩子不利？”
“是林柔的事情。”赫殊道，“你先过来吧。”
“那怎么办？”苏子安伸手抹了把脸，“把她家的地址发给我，我要去把孩子带出来。”
苏子安猛地站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子安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两眼，是一个陌生号码，她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安静，急忙接听，“喂？”
“事情好像有点严重。”赫殊声音沉着。
“救救我……”电话那边是一个小小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躲在角落里面捂着嘴巴在说话一样，苏子安只能够透过电话听到气音。
“怎么了？”
“林宝宝？林宝宝是吗？你现在在家里面吗？我这就过去。”苏子安指了指手机，用口型道：“地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苏子安伸手抹了把脸，急忙接起，是赫殊。
“救救我，我会死的，再这么下去我真的会死的，救救我。”林宝宝伸手紧紧攥着手机，“我真的会被她杀死的，救救我。你说过会救我的，你说过的！”
她宁愿是陆遇将所有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由她来体会一遍她施加在陆遇身上的所有疼痛才好。
“我这就过去，你再坚持几分钟，我马上就到。”苏子安低声安慰着她，电话那边一片寂静，下一瞬就听到手机那边传来咔哒一声，随后嘟嘟挂断了。
陆遇兴许不在乎，可是她在乎，非得要经历了同样的疼痛才有资格站在陆遇身边说喜欢。
苏子安的脚步顿了顿，她抬头看着顾远城，声音里带着紧张：“她把电话挂了，她把电话挂了！”
像一颗颗巨石垒在身体里面，每向前走一步身体都被磨得血肉模糊。
“你先别紧张，先赶过去再说。”顾远城低声安慰着。苏子安点点头，两个人开着车朝着沈晏给的那个地址开去。
陆遇这么多年都守着那个诺言，来到她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早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当真的就只有他自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陆遇摇头否认说他们二人从前并不认识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而此时，林柔推开了房间的门冷眼看着床边的林宝宝说：“我不是要你看着水吗？你在这儿做什么？”
“怎么办？”苏子安皱着眉头，眨了眨眼睛，努力将泪水逼回去。只要站在陆遇的角度想想，陆遇是如何在她身边生活，用怎么样的心情守在她身边，苏子安就觉得心脏疼得快要裂开了。
“我这就过去。”林宝宝怯怯地边说边转动着轮椅去往厨房，林柔跟在身后垂眼看着她的脑袋，突然间伸手掐住了她瘦弱的肩膀。林宝宝吓得身体轻轻颤了起来，她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林柔，“妈……妈妈？”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苏子安的呼吸有些不畅，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迟到了那么多年，最后他来到我身边，我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你的丝巾没有系好。”林柔蹲在林宝宝跟前，柔声说道：“妈妈帮你重新系一系。”
“你没有告诉他。”
她的动作很温柔，林宝宝却被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抓住了轮椅的扶手，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苏子安深呼吸一口气，“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开启被我遗忘的记忆的钥匙不是陆遇这个名字，而是那个女人的脸。”她咧嘴想笑，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狰狞。
林柔将林宝宝脖子上系着的丝巾给解开了，她的脖颈上有几道青紫色的印子，看起来像是有一双大手用力在上面掐过一样。
“嗯嗯。”苏子安点点头，“那种场景和从前太像了，林柔老了，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有她推着的那个孩子，那种眼神我看过无数次了……”
林柔却当是没有看到一样，将丝巾慢慢系上去，遮盖住了上面的痕迹。
“喜欢就抓住，如果觉得对不起他，就去尽力弥补。有些话不趁着现在赶紧说，有些东西不趁着现在紧紧抓住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不及了。”顾远城抿着唇，唇角落下又扬起，“你都想起来了吗？”
“真乖。”林柔笑眯眯地伸手轻轻抹了一把林宝宝的脸，“水开了，去关火吧，我去给你切个水果。”
好一会儿，苏子安才点点头，“我……我……但是……”
林宝宝点点头，抓着轮椅的轮子慢慢停在灶台前面，关了火后她想要把水壶从上面取下来，林柔却猛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她的手指贴在了烧水壶上，滋滋的声音传了过来。林宝宝忍不住尖叫出声，她急忙抽回手，死命地攥住了烫伤的手指。
苏子安的眼眶变红了，她转过头望向别处。陆遇是光，是那段时间里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光亮，他身上有能够驱散所有黑暗和寒冷的温柔。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林柔看着眼前的人，脸上仍旧是笑眯眯的。
“陆遇也有想要逃避的过去，所以我才会出现，所以我最开始的时候才会不记得你。”顾远城低声安慰着她，“不要再担心这些，你喜欢他吗？”
林宝宝的手指已经肿了起来，掌心里面被烫红了一片，她忍不住抓住手腕尖叫出声。
苏子安垂着头，捏着手中的筷子不停地戳弄着碗里的粥，“我是不是没什么资格说喜欢他呢……”她有些尴尬，声音小小的，“我擅自说了自己做不到的话，擅自许下做不到的事情，完不成的誓言，转过头却又将所有事情全部都遗忘了，我把陆遇一个人丢在了过去，我……”
林柔脸色一沉，抬手一巴掌扇在了林宝宝的脸上，“叫那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受伤了是不是？”
顾远城笑着：“说到底，我们还是同一个人，萧晚说我代表着陆遇温柔的那一面，你喜欢他的全部的话，也算是喜欢我吧？”他的语调很轻松。
林宝宝咬着牙，将所有的呻吟声全部都咽回了肚子里面，一声不吭地垂着头忍下了所有的疼痛。
“你知道你不可能两个人都抓住的。”顾远城的手越过窄桌朝着苏子安的脑袋伸了过去，“不用躲避对他的感情，也不用刻意照顾我。”
“不疼了就去倒杯水来。”林柔的声音冷冰冰的。
苏子安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他，急忙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的动作一顿，视线有些飘忽，慢慢从顾远城的脸上移开了。
林宝宝点点头，她颤抖着手指将壶取了下来，另外一只手转动着轮椅往前，她的行动不方便，手一松，水壶就摔在了地上，热水喷溅而出，险些烧到她的腿。
“那是因为我不是你想见到的人吗？”顾远城的声音仍旧轻柔。
“咔嚓。”身后的林柔猛地用刀剁开了菜板上面的苹果。
“不是。”苏子安捏着筷子垂头扒着碗里面的食物，不再出声。
林宝宝心头一颤，她猛地回过头看着林柔，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擦干净，我……”
顾远城绕到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抬起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苏子安，低声问了句：“怎么不吃了？是东西不好吃吗？”
“为什么你们都学不乖呢？”林柔握着刀子一步步朝着林宝宝走去，她慌忙转动着轮椅后退着说：“不要，不要……”
苏子安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慢慢放下了筷子，转过头看着他，“顾远城？”
“要你们好好听话怎么就那么难？”林柔握紧了刀子，歪着头看着满脸慌张的林宝宝，问道：“我没有给你们买好看的衣服吗？我没有给你们买好看的洋娃娃吗？我没有给你们买好吃的吗？我有什么愿望没有满足你们吗？为什么你们都不能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呢？”
有人慢慢从厨房走出来将粥放在了苏子安面前，道：“这就好了。”
林宝宝慌忙转动着轮椅往门口的方向走，手指快要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轮椅突然间不能动了。林柔拽着她的头发拉着她往后走，林宝宝的手不甘心地朝着门把手伸去，却还是没有办法够到。身后传来一道尖利到有些变调的声音：“你这是想要逃走吗？你也想要从我这儿逃走吗？”
饭菜在客厅的桌子上放着，苏子安坐下拿起筷子，“你忙完了吗？快点吃饭吧。”
“救救我，救救我……救命，救救我……”
第二天苏子安是被闹钟吵醒的，厨房里飘来的阵阵香气勾引着她的肚子，在床上趴了几秒钟后她迅速冲去卫生间洗漱。
林宝宝把手绕到了脑后抓住了林柔的手腕，不停地拍着她的手臂想要将头发从她手中抽离，林柔却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朝后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