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白裙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招手,在她身边还有一位同样英俊的少年。
走廊里有人在喊,“阿越哥哥,快点儿。”
仲越露出温柔的神色,然后他迈开步子向着两人走去。
仲越看见小姑娘被几个高大的警察拎起来制住,微微有些诧异。
徐婉初被警察拽着往屋里拖,她挣扎着,目送仲越走远。
警察追上来了。
此时,阳光透过云层洒满大地,即将拐进楼道的少年不知为何脚步顿了一拍,偏头隔着一整条走廊的距离,似乎是朝她微微笑了笑。
徐婉初呆呆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握上那只手。但后面纷沓而至的脚步声阻止了她卑微的念想。
徐婉初愣住,阳光直射着眼睛,她放弃般跟着警察往屋里走,走入了阴暗处。
“你怎么不说话呀,摔疼了?”一口京腔说的格外溜,他眼角眉梢里都有着京城公子哥的贵气。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她看见一只手伸到眼前,抬起头,仰望他。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还好吗?”
——
她不要命似得跑到走廊,脚下一歪,狠狠摔在了地上,走在前头的少年似有所感,转头看过来。
手电光亮在眼前,夏书荞没有接话,用双手捂住眼睛,拒绝面对光线。
转身的时候,徐婉初看清了他的正脸,依稀还有小时候的痕迹。她推开林慧文往外跑,在场的警察都惊呆了,反应过来追她。
长久的沉默里,仲越叹息一声,将手机光倒扣在桌板上,然后他伸出手,将她的脸按在了胸口。
仲越办完父亲交代的任务,便和对方道了别,准备离开。
不是恋人间的温存,不带丝毫情欲,他只是安慰、怜惜的用手轻拍脊背。
“切,你爸还真不客气……”
黑夜滋生着无尽的罪恶,也埋藏着数不清的秘密,但是光终究会重临,让人们变得更加的荒凉……
她看见眉目清朗的少年站在一张办公桌边和一位中年男人说话,“柳叔,爸让你今晚来家里吃饭,记得带上好酒。”
第二日清晨,不见阳光,但也没有下雨,只是阴沉沉的天,泛着微寒。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仲越?你怎么来了,是你爸找我有事儿?”
忙活了一天,涵洞内的积水总算是退了。
徐婉初又想吐,难受的把自己蜷缩在椅子上。
林许华也受到了案件移交的命令,一大早安排人准备撤出村子。
林慧文瞅着她身上的衣服,眼睛眯了眯,声音更轻,“他是不是欺负你?”
潘定一找到仲越,他刚睡醒,借了村长家厕所洗了把脸,水还没擦干净。
徐婉初咬着唇,还是不说话。
“咱们都要撤了,你还准备打哑谜?”潘定一并不乐意把辖区内的案子移交给被人,更何况他已经隐约猜出凶手,只是还想不明白手法和动机。就这么放弃不管了实在是不甘心。
“别害怕,我叫林慧文,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着,“可不可告诉阿姨,为什么要把舅舅推下楼?”
“急什么,我吃顿早饭,够你们把人都叫到小礼堂了吧?”
是个格外温柔的女声,她抬起眼睛,来人穿着素净的白衣,面容端正秀美。
“去小礼堂?那可是命案现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有人进来,一个冒着暖气的热水袋被塞进了手心,“小丫头,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嘁,你就是再把那地方封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找到线索的。”
她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一声不吭。几个警察没有审讯过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子,一个个都没辙。
仲越从桌上拿了块馒头,是今天早上埭石派出所几个警察跟村民买的。
15岁的这一年,徐婉初在派出所度过了永生难忘的一晚。
“吃吗?”
“啊……”她发出不成调的声音,胃在疯狂翻滚,猛的蹲下身,张口便吐了出来。
“……”潘定一无语,没好气道,“你自己吃吧!”说完就出去了。
徐婉初转过身,踉跄着扑倒床边,从地板上拿起一张旧相片。那是母亲的脸,微笑着的,仿佛透过纸张在看她。
仲越慢条斯理嚼着馒头,一边打开手机看昨晚的信息,一边低声吐槽他:“臭脾气。”
徐婉初满脸是泪,麻木的把破碎的衣服抓笼,她扒着窗柩站起来,看见齐学海趴伏在地一动不动,有深红色的液体在他周边散开,而外婆外公此刻尖叫着跑出来……
——
五分钟后,“哐铛”一声巨响在黑夜中乍起。
潘定一动作很快,不顾林徐华反对把齐家一行人,和当晚在齐家打牌的以及刚子全给叫到了小礼堂。
湿漉漉的视线里,她看到齐学海猩红着双眼,动手解皮带,她抓不住裤脚,因为裤子落在了地上。她的眼前满是令人恶心的肉体。
这动静吸引了不少人,一大清早的,村里老头老太没事做,索性都搬着凳子椅子过去凑热闹了。
徐婉初不停地掉眼泪,但哭不出声,卑微的像是一条狗,她抓着他的裤脚哀求,“舅舅,不要……不要……”
潘定一一看这架势,赶紧叫了人把无关人员拦在了外头。
齐学海松开她,粗糙的手掌伸进衣服里,“阿姐,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离开我!我喜欢你阿姐……”
小礼堂废弃已久,空气里都是腐败荒凉的味道,他选了块儿离陈尸处较远的位置。
有什么东西落满手掌,徐婉初茫然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泪忽然就砸了下去,落入被单里。
有些人也不在意,拿衣服在凳子上一铺坐了下来。
“阿姐……”
齐潇潇和李哲睿也扶着朱玲娟坐下,不解的问:“警官,你这是要……”
齐学海愤怒的打她,强迫她抬头,又迷恋般的摸她的脸。
潘定一抬起手压了压,示意她稍安勿躁,“关于齐学海的命案,有些地方还需要再了解一下。”
手里很热很脏,徐婉初本能的开始发抖,但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发不出声音,只是莫名觉得窒息、难受和恶心,侧着身不停地干呕。
刚子最是心虚,怯声道:“还要问啊?”
齐学海扯住她的手往身下放,“不许叫舅舅!叫阿海,快叫!”
林许华瞪了他一眼,“你给我老实待着。”
“舅舅。”
话音才落,小礼堂的门被人推开了,仲越打头走在前面,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半块馒头。在他后面有两个小警察一左一右架着夏书荞进来。
然后他迅速起身将人拖进了房间。
齐潇潇诧异的看着她的脸,露出怀念之色。朱玲娟却是先炸了,指着她鼻子就骂。
房间里的男人被惊动,一双眼睛锐利的望过来,在看清她容貌之时,便只剩迷醉的情欲。
“你这个白眼狼!你还我儿子!”
徐婉初并不十分明白他在干嘛,但忽然觉得恶心,手扶着门框不由自主的干呕了一声。
这苍老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夏书荞面无表情,跟着小警察坐到了最边上。
从门缝里看见齐学海靠在床头,手里捏着一张相片,左手在做着什么。
老太太连珠炮的骂人,话说的实在难听,仲越没忍住皱了下眉头。
似暧昧、似痛苦的呻吟:“嗯……阿姐,阿姐……”
潘定一也是不耐烦了,冷硬打断,“行了!老太太,这事情真相到底怎么样,还不清楚呢,您留着力气待会儿再骂吧。”
她脚步声轻,因此从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尤为清晰。
——
想到明天要缴学费,徐婉初顺着楼梯往下走,齐学海的房间在二楼最东面。
人员已全部到齐,仲越啃完最后一口馒头,拍拍手掸去碎屑,开口道:“叫你们来,自然是为了齐学海的命案。我也不兜圈子,实话跟你们说吧,戴着手铐的这位与命案无关。”
等完成功课,楼下喝酒划拳的动静已经消失了。
他指了指夏书荞,“至于真正的凶手,就在……你们之中。现在要是自首呢,也许还能减刑。那位犯了事儿的,可要考虑清楚了。”
齐家的小别墅在村子里独树一帜,最是豪华。而她的房间在顶层的阁楼,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书桌。
现场陷入诡异安静中。
已是初三下学期,面临中考,徐婉初吃过晚饭就跑上楼去做作业了,今日有客人,齐学海陪着几个男人在喝酒。
仲越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村民,他们有的惊讶,有的慌张,有的茫然……
——
大约过了有两分钟,还是无人说话。
然后他又打她,直到没了力气,才瘫坐在床边呜咽大哭。
仲越嘬了下牙花子,淡声道:“既然没人承认,那我只好自己把人找出来了。”
她嗓音清甜,即便声音微微发抖,却还是将曲子唱的格外动听,但却不晓得哪里又令齐学海不满,他痛苦的揪着头发,“不对,不是这样。你母亲会唱着歌哄我睡觉,逗我笑。你却不会。我养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还是不像她。”
“这起案子,主要有三个问题。”他在原地踱了两步,“第一,有数十位村民前天晚上,在这个地方看到夏书荞手持凶器,疑似杀人犯。第二,那晚与齐学海有过接触的几乎都有不在场证明。第三,根据昨天的走访,我们发现齐学海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在了两个地点。”
徐婉初疼的直往被子里缩,微微张口如他的愿唱完了儿歌。
阿炳举手插话道:“那只能说明,凶手就是这位小姐啊。”
齐学海抽了皮带打她,从未有过的愤怒模样,“快唱!”
潘定一转头去看仲越,只见他桀骜一笑,“她不过是替罪羊。凶手知道要处理尸体风险太大,且容易被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菜可以一劳永逸,彻底洗脱嫌疑呢?”
徐婉初看着他不说话,齐学海像是怒了,忽然伸手一个巴掌打下来,她瘦小的身躯顿时踉跄着往后倒,摔在了床上。
众人面面相觑。
他让她唱歌,一首年代久远的儿歌。
“嫁祸。”他吐出两个字。
有一次她在练字,齐学海喝了酒来检查功课,每每他喝醉酒并不会发酒疯,只是会说奇怪的话。
“将齐学海的死嫁祸给别人,有什么能比这个计划更完美?凶手知道齐学海约了夏书荞见面,所以他把作案时间选在了约定的9点钟。”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觉得害怕,比起外公外婆的忽视、比起舅妈的嫌弃、比起表哥的欺负,更加的让她害怕。
李哲睿吃了一惊,转头去看左右两侧的人,“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据吗?除了……”他看向刚子,欲言又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齐学海开始干涉她的一切,就连写字、说话、走路,甚至于打扮都要一一过问,像是一个执拗的父亲在关爱教育女儿,但徐婉初却从那一项一项的规矩里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刚子顿时腿软,结结巴巴辩解:“你看我干什么!不……不是我啊!”
他同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眼睛盛着温柔的笑意,温柔的让徐婉初觉得瘆得慌。
仲越摊手,“不在场证据也是可以伪造的”
徐婉初呐呐喊了声“舅舅”,然后转头耷拉肩膀想要甩开上面的手,但齐学海并没有松手,倒是奇怪的问:“怎么了?”
“说得轻巧,这怎么伪造?”林许华第一个提出质疑。
忽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回头,看见齐学海含笑的脸庞。他穿的很素,棉质的蓝色衬衫,深灰色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黑色软底布鞋。
众人也是诧异不已,纷纷向仲越投去求解答的目光。
放学后,一出校门便看见前来接送的家长,徐婉初想要往左上桥,却被拥挤的人群推着往反方向走,父母慈爱的关切,孩子或撒娇或抱怨。眼前的一切让她有些恍惚。
仲越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抿出一个弧度,“很简单,凶手只不过……用了一个时间诡计。”
2000年初春,受北方寒流影响,京江市寒意料峭,不见春暖,而那一年徐婉初1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