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到一只死乌鸦，恶心死了！”李筱慧指着地上黑乎乎的一团，嫌弃道，“真是晦气，你快捡起来扔出去。”
仲越跟潘定一刚走出房间，就听见了李筱慧的叫声，齐放第一个冲出去，“怎么了怎么了？”
“不就一只乌鸦，就你事多。”齐放松了口气，不满的骂道。
没过多久，外头陡然传来惊呼，“啊！”
“我怎么事多了，家里有死乌鸦多不吉利啊！”
院子里水泥地湿滑，齐放喊了一嗓子，“你慢点，别摔了！”
“……”
说完一把抓起茶几上的钥匙就冲出去了。
两人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
“齐放，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呀！我去车里拿点东西，顺便把车停停好不行么？”
原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走到一半见夫妻俩只是为了一只死乌鸦吵起来，仲越无语的停住了脚步。
齐放烦躁的直皱眉，“你刚也看见了，涵洞里水那么深，怎么出去呀，你消停点行不行啊！”
他已经走到了走廊上，顺手拿了墙边的伞，又转头问齐潇潇，“齐女士，怎么不见你儿子？”
林许华还在客厅对齐放进行问询，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李筱慧走到齐放面前，一伸手，说：“车钥匙给我。”
“去朋友家了，出院子右拐第二家。妈一直哭，把安安都吓坏了，哲睿就把他带出去了。”
——
潘定一跟林许华也走了出来，潘定一问：“安安？”
“不清楚，不过前天二哥去了趟市区，说是找到了个靠谱的鉴定师去估价，但他那天回来也没提起。”
“嗯，齐安安，是阿放的儿子。”
仲越合上相册，视线仔仔细细扫了一圈室内，“那玉值多少钱？”
“哦。”潘定一拎着伞大步往外，“走吧，去找李哲睿。”
齐潇潇摇头，“我记得是锁在抽屉里的。”
仲越走在最后面，齐放夫妻还在争吵不休，李筱慧不知怎么被气了，把手里的袋子一股脑儿朝他砸去，里边儿装的药瓶散了一地，有一瓶恰巧滚到了仲越脚下。
潘定一对旧照片不感兴趣，只是问：“你说的那块玉呢？”
仲越弯下腰将瓶子捡起来，余光瞥见车后轮旁边有只死去的乌鸦，倒在一张花花绿绿的纸上。
仲越从头翻到尾，发现里面最多的就是齐潇敏的照片。
他不在意的移开视线，直起腰正要去看药瓶上的字，就被齐放一把夺走了，“谢谢啊，警官。女人就是脾气大。”他抱怨了一句。
“以前爸妈忙着地里干活，我跟二哥可以说是大姐一手带大的，二哥打小就特别尊重大姐。”
仲越无所谓的耸耸肩，“不客气。”
仲越垂眼，镜头拍下的是齐家三个兄弟姐妹，站在中间的少女和夏书荞容貌相像，应该就是齐家大姐齐潇敏，她一手揽着弟弟一手揽着妹妹，笑容暖暖。
——
“这些照片原来在这里，我还以为是不见了。”齐潇潇惊讶的说道。
齐潇潇未婚生育过一个男孩儿，在3岁的时候走丢了，为了寻找儿子齐潇潇在外找了整整16年。
仲越从口袋里摸出手套戴上，将相册拿出来，翻开一看都是些很老的照片。
一直到2006年齐潇潇才回到齐家，还带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李哲睿，听说是齐潇潇从人贩子手中救下来的。
潘定一当然没意见，接过锤子轻松敲开了锁，拉开抽屉，里面却只有一本相册。
仲越第见到李哲睿是在一个叫阿炳的村民家里，他正坐在餐桌上教两个半大的孩子做作业，眉目清隽。
“哦，好像是块玉，应该挺值钱的吧，我爸过世前给二哥的，二哥之后就给锁起来了。”齐潇潇想了想，去外面拿了锤子来，“我也不知道钥匙在哪里，要不敲开吧？”
“哲睿，有警察找你。”
不知道有多久，潘定一移开视线，意味不明的提了提嘴角。然后便转头去问齐潇潇，“有钥匙能打开吗？里面是什么？”
阿炳领着他们进门，还没进屋就开始喊。
潘定一也看着他，寸步不让，气氛就这样凝滞了片刻。
林许华向他解释了一下来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仲越转头，直视他的目光。
“这样啊，”尽管早上已经被警察盘问过一次，但李睿哲并没有表现出不耐来，他的性子随了养母。
“我知道是你。”
“安安，你带小弟弟去客厅玩。”
“嗯？”
李哲睿拍了拍一个孩子的肩膀，仲越顺着往下看，那大抵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肤色很白，看起来有些瘦弱。
齐潇潇就在身后，潘定一走近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沉声道：“我办公室文件柜的锁，你开过吧？”
察觉到注视的目光，他怯怯的抬头看了眼仲越，然后又去看潘定一他们，轻声说了句：“警察叔叔好。”
“潘队长，我又不是锁匠，你觉得我能看出些什么来？”他稳住情绪松开挂锁，缓缓的站起来，挑眉稀奇道。只是暗地里手掌轻轻在裤子上擦过，蹭掉了手心冷汗。
潘定一一愣，也做不出什么亲切的表情来，有些僵硬的伸手揉了下齐安安的脑袋。
仲越蹲下去，仔细看了一下，确有被人撬过的痕迹。正要说话，却忽然觉得心头一凉，冷汗从额头滑了下来，无措的沉默了片刻。
还有一个小些的是阿炳的孩子，两个男孩牵着手跑去客厅看动画片了。
潘定一走到床边，指了指床头柜，“你看看这个锁，是不是被撬过？”
李哲睿跟阿炳说了声抱歉，大抵是觉得在这里接受警方的问询麻烦人家了。
“什么事？”
然后他才请几人坐下，“三位警官，你们还想了解些什么？”
齐学海自从摔坏了腿之后就一直住在一楼，房间装饰的很简单，只有基础的几样家具。
仲越问：“昨天晚上是你送齐学海回房间的？”
这时，由齐潇潇带着在房间里查看情况的潘定一走了出来，“赵砚钦，你过来一下。”
“是，舅舅喝多了还差点跟人打架，我好不容易才劝住，然后就扶他回房间休息了。”
“昨晚她一直跟我在一块儿。”齐放看了眼手机，“警官，你要真怀疑凶手是别人，干嘛不去问问刚叔，他昨晚还跟老头闹了一场呢。”
“他醉的很厉害？”
仲越问道：“那你老婆呢？”
“嗯，倒头就睡着了。”
“九点半的时候，哲睿来棋牌室找我，说老头不见了，然后我就跟他一起去找人了。”
潘定一追问：“那之后你去干什么了？”
林许华立刻解释，“齐先生你想多了，这只是例行问询，不只是针对你一个人。”
“我本来约了阿炳一起商量他家小孩学习的事，”李哲睿解释，“我在埭石镇小学上班，是孩子的老师。正好那天他老婆要跟我妈学做布鞋子，一家人就都来了。”
齐放架起腿，不耐烦的说：“我说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不会是怀疑我吧？”
潘定一又问：“还有别人在吗？”
林许华见他问的都是些没意义的问题，插话将话题又拉了回来，“齐先生，9点到11点那个时间段你一直在棋牌室？”
“还有隔壁家一位大叔，后来我们凑一桌打了几局斗地主。”
仲越下意识皱了下眉。
问完李哲睿，仲越又叫来阿炳。另一头，潘定一和林许华去田地上找他老婆询问情况。
对她那么好还能做出那种事，可能就跟奶奶说的一样吧，她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的。”
阿炳三十来岁，因为孩子的原因，跟李哲睿关系比较亲近，据他说那天他们聊完孩子学习情况就一起叫了邻居一位大叔打牌。
“我怎么知道，老头把她闺女儿疼，恨不得天天把人带在身边，连我这正儿八经的亲生儿子都得往后靠。
而他老婆则跟齐潇潇在在二楼会客厅里做布鞋子，孩子在沙发上听英语磁带。
“齐学海残疾是夏书荞造成的？她为什么要推他下楼？”
后来他去楼下上厕所，就发现齐学海的房门开着，人已经不见了。
“真够有意思的，还有什么好调查？她一身血拿着刀被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除了她还有谁。”齐放哼地笑了，“当初要不是她，老头也不至于越来越混账。”
“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是几点吗？”
仲越语气淡淡，“夏书荞究竟是不是凶手还需要调查。”
“差不多九点，我离桌的时候看了眼桌上闹钟。”
“在棋牌室打麻将。警官，”齐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凶手不都抓住了吗，为什么还要问这些？”
仲越用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思索了几秒，忽然问：“你为什么去一楼的卫生间？”
仲越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转而换了个问题，“那昨天晚上9点到11点期间，你在哪里？”
“啊？”阿炳愣了一下，“二楼的卫生间坏了呀。”
齐放摊摊手，脸上并无悲伤之色，“再说了，咱们穷人啊是没资格悲伤难过的，我要赚钱、养家、买房。自从老头迷上赌博，这个家啊早就被他败光了。”
仲越点点头不再多问。
“警官，实话跟你说的吧，我跟我爸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可不是我没良心，他自己没做好父亲的责任，那也没必要非让我孝顺他。”
耳边都是动画片的声音，他回头看见两个孩子在沙发上坐的端端正正。
“齐先生不如先把我之前的问题回答了？”仲越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走廊里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齐学海死了，你还要急着出去？”
齐安安要高一些，也白很多，看起来格外的秀气。然而从之前林许华他们走访的情况来看，齐放却并不喜欢这个漂亮的孩子。一直都放在这边老家，反倒是齐潇潇在帮着带。
喝了口水，他的目光从仲越脸上移开，又看了一旁的林许华一眼，瓮声道：“你们要问什么？”
仲越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抿唇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齐放和仲越相对坐在沙发上，脸色并不好看。他长相肖父，颇为俊气，完全看不出已过而立。
一家子的行为处事都如此令人费解，齐家可真是有意思。
11点40分，雨停了一阵，天色却依旧阴沉，空气里水汽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