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那位作家,至少也该得过芥川奖吧?”
“很有名气的。”
“唉,看来把这个话题抛给小怜华是个愚蠢的选择。那么我们回到谜题中。沙耶加也成了一位主视角人物,这也就意味着,很遗憾三泽先生也回答错误了,果然沙耶加也不是凶手。‘本格推理小说中,作为背景介绍的部分是不允许存在欺骗的,因此主视角人物不可能是凶手。’说这话的可是三泽先生本人呀。如果凶手是沙耶加的话,知道鞠子的死讯而陷入悲伤的这段独白,就全部是弥天大谎了。三泽先生虽然批评二谷小姐说‘应该等一下再进行解答’,没想到这句话也要落到自己头上了呢。嘿嘿嘿嘿。”
“是很有名气的作家的说?”
“喂,主持人!”
“刚、刚才我说的话,你有在听吗?是、是个作家哦……”
“嗯?咦,好像那里有一位脸稍微有些红的选手把手举起来了呢。虽然解答灯没有按亮……啊,四日市先生吗,节目里是基本不允许除解答外的自由发言的,您有什么事情吗?”
“唉,怜华我也不知道呀。说到底,这个芥川龙之介是谁的说?”
被称作四日市的男人身材稍显肥胖,发际线已经开始后移了。
“话说回来,这样的写作技法,理所应当的,不仅适用于纯文学,与推理小说也很搭。推理小说有一种类型叫多重解答,‘视角人物只说出了一部分真相’这种思考方法就能很好地融入这种类型中。推理小说的世界中,安东尼·伯克莱的《毒巧克力命案》可被称为多重解答之杰作,本书创作于一九二九年,在芥川龙之介那篇作品的七年后。如果发现伯克莱在某种机缘巧合下曾读过芥川的书的话,将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但现如今肯定无法得知真相了。那么,我的助手小怜华,你读过芥川龙之介的书吗?”
“还什么都说不准不是吗!”
“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存在语言和翻译的障碍,因此发表后,并未立刻成为全世界畅销的名作。然而巨匠黑泽的电影却获得了前文所述的世界知名的奖项,并在全世界放映。这便是影像的特权,也是我的梦想。之后,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微暗的火》(1962年)和石黑一雄的《长日留痕》(1989年)等‘无法信赖的叙述者’杰作陆续出现,在二十世纪后半叶的世界文坛中犹如耀眼繁星般炫目,但如果芥川——或者黑泽的名作不存在的话,说不定现在也无人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可能现如今还没有这样的题材吧,我是这么想的。
“嗯?”
“讨论最多的就是一九二二年的作品《竹林中》。书中的多位叙述者中只有一人讲述的是真相,其他的叙述者都说了谎——或是至少对真实情况进行了添枝加叶。因此,此作品可以看作是使用‘无法信赖的多位叙述者’这一技法的初期例子之一。在此之前,小说读者只会盲目信任作品中所叙述的内容。而这种每人的讲述只有部分是真相的作品登场后,使得如果以‘文中写什么就是什么’这一单纯的方式阅读,就无法理解作品中隐藏的真相。另外还必须考虑到另一类作品,那就是正相反,没有叙述者,作者也故意什么都不说,读者要在沉默中发现真相。
“因为是主视角人物,所以沙耶加不是凶手,不能这么断言!”
“所谓现代文学,恰好从这个时期,也就是二十世纪中叶开始,‘无法信赖的叙述者’这一概念深受普通读者喜爱。‘叙述者未必会讲述真相’,这种对叙述者的绝对权威的怀疑潮流,迅速并广泛地风靡了起来。这一专门用语,是在美国文学评论家韦恩·布斯于一九六一年所著的《小说修辞学》中第一次出现,但关于实际出现在小说中的首例,学者间存在各种各样的看法。
“哎呀,为什么呢?”
“这篇《竹林中》,又被著名导演黑泽明于一九五〇年拍成电影,入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并被授予金狮奖。更是在一九八二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五十周年,从过去历代获奖作品中选出一部最优作品这一纪念活动中,不负众望地当选。黑泽明导演还荣获过金狮奖终身成就奖。不过这部电影不知为何是以芥川的另一部短篇命名的,叫《罗生门》。作为小说,《竹林中》对此后小说界的影响亦可谓不小。
“因为如果沙耶加才是多重人格患者,就不存在矛盾了哦。杀害鞠子的是沙耶加的其他人格,而不知道实情的主人格刚刚得知了鞠子的死讯,并为此悲叹不已,这么解释就完全成立了呀!”
“让我想起芥川龙之介的《竹林中》了呢。这是一部描写被称为‘现实’或‘真相’的事物的危险性,反映出本来应该是唯一的真相,却会根据讲述之人不同而出现各种各样的变化的杰出作品。
“哈哈哈原来如此。确实,你说得没错,但是多重人格诡计,刚刚已经被三泽先生彻底排除了呀……”
“同样的场景,变换视角后,对事情——或者说是事物的看法,差别竟然这么大呀!”
“‘出题者应该不会在第十届,也就是这次节目里,把赌注押在多重人格这种粗糙的诡计上。’那种话吗?哈哈哈。这句话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但实际上逻辑方面漏洞百出。的确这次是第十届,但谁都不能保证第十届会准备与过去同一水平的问题啊。我很想知道出题人是谁,因此把之前的节目都录了下来,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的演职人员表,然而完全没有提到出题人。就算今年变更了出题人,也没人知道吧。”
“不仅如此,还以不同的视角描述同样的场景。”
“确实没人知道呢。那么回到正题,四日市先生您是主张沙耶加是多重人格患者这一说法吗?”
“到目前为止,视角人物更换了很多次呢。”
“啊,是啊。要说说根据吗?”
“哎呀!竟然,竟然!就在刚刚三泽先生主张沙耶加是凶手之后,后续文章竟然就以沙耶加作为视角人物了!简直就像在一旁听到了三泽先生的解答,然后故意使坏心眼似的!哈哈……哈哈哈。”
“拜托您了。要是不说明根据的话,就算是回答正确了,也会被当作回答错误处理,是拿不到奖金的。”
难道说……难道说是平先生把鞠子给……
“根据之一是,三郎到来时沙耶加的态度。三郎不是也深切感受到沙耶加的样子与往常不一样了吗?对,实际上那个时候,沙耶加的人格已经发生了转换。表现出的是内向且怕生,而且并不认识三郎的人格。所以那时并不是沙耶加有意无视三郎,而是因为不认识,才不与其有眼神交汇的。”
而且在我看来,对于这一点,平先生是无法给出让人满意的解释的。虽然他也为自己辩解了,还主张丸茂先生是凶手,但却有种迫不得已的感觉。看来,他的确隐瞒了一些什么。
“原来如此!这里是盲点啊。的确,从刚刚的叙述看来,沙耶加绝非憎恶三郎。‘很有男子气概,值得依赖’,反而对他的评价是肯定的。但这位沙耶加在一开始的场景里却对三郎异常冷淡,这确实多少有些奇怪。如果说是其他人格的话,就可以接受了!”
平先生从走上楼梯到呼喊众人之间,有一段奇怪的时间间隔,丸茂先生刚才提出来了。我虽然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但清楚地听到了那句话。
“是这样的。而且,刚才那段叙述中,写到沙耶加在鞠子的尸体前,似乎会常常意识恍惚、感觉迟钝。一开始文太和三郎的对话她就没怎么听清楚,因此直到看到木地板上的尸体,才意识到鞠子的死亡。在那之后三郎和丸茂之间的争吵,她也是一会儿听得见一会儿听不见的。”
我悄悄地看向满脸通红、正激动地吼叫着的平先生的侧脸。
“啊,的确,在刚才的叙述中,沙耶加会时不时地发呆,虽然人醒着,却有‘无法从外界获得一丁点感官信息’这样的叙述。但省略了三郎和丸茂之间的对话,只是单纯出于行文上的考虑吧?难道要原封不动地把相同的话再写一遍吗?”
是的,实际上,相比普通人来说,这种人有更高的概率突然做出反社会的行为。有反社会倾向的犯罪者中,拥有高学历、属于社会上层人士的人群比例,高到令人吃惊,这一点已经有数据证明了。
“是作者故意要让你这么想。实际上,这是表现沙耶加正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的技巧。事实上,这时在沙耶加的体内,副人格正在排挤主人格,为了出现而与之争斗。这便是根据之二。”
但要是在现实社会中,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的确有这种感觉呢……”
放在学校里的话,没当上会长的大概会与学生会产生诸多纠纷,搞砸一两个学校的活动,不过最多也就到这种程度了吧。
“不是有这种感觉,而是就是这样的!”
在这种漫画里才会出现的设定下,如果真是漫画的话,两人会表面持续对立,同时又在不知不觉间结下深厚的友谊。比如在棒球队中分别担任投手和捕手,一边说着对方的坏话,一边在危急时刻拼命地互相帮助,终于在紧张刺激的甲子园比赛中夺得冠军。然而,现实生活必然不会同漫画一样。不仅不会出现双雄并立的情况,还会像“宁为鸡口,毋为牛后”这句古语所说的那样,如果其中一人当上了学生会会长,那另一个人自然会成为反主流集团的领导者。反正不可能甘居人下,成为副会长。
“但您的看法不同于一之濑先生。的确,在推理小说中加入多重人格的诡计,要说麻烦真的是很麻烦。即使知道这里使用了多重人格诡计,三郎和沙耶加,到底谁才是多重人格患者,站在读者的立场上是几乎不可能推理出来的吧。”
比如说,同学校同年级中,有两位受欢迎程度几乎相同且都具有领导素质的学生。两人都秀丽端庄、运动万能,成绩也是互争第一的程度,两人之间的竞争意识自然会很强烈。
“哈哈哈。这正是我们这些推理狂想要去挑战的。三郎不可能是多重人格患者,这一点证据明确。”
当然,根据个体的不同,会出现不一样的结果。但是具有越高智慧的动物,拒绝妥协的倾向就越强烈。
“咦?但要让读者去证明这一点,就像推翻恶魔的不在场证明一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吧?四日市先生,您可以证明吗?”
他会改变自身的领导才能,温顺地成为一个被领导的个体吗?
“可以呀。虽然偏离了我原本的主题,但要听听看吗?”
这种二十个个体中只存在一个的、拥有领导才能的稀有个体,若因不得志或出于某些外因而无法充分发挥自身的领导才能,进而被长时间搁置的话,又会发生什么呢?
“请务必说一说。”
顺便一提,刚才关于动物行为学家的话题,还有后续。
“听好了,请回忆一下三郎从打盹到醒来的记述。醒来后三郎穿着的仿旧牛仔裤基本上干了,但其实水分都被身下的床单吸收了,床单因此湿了。如果三郎是多重人格患者,正如一之濑先生所推理的那样,实际上在此期间起床犯下了罪行的话,仿旧牛仔裤应该在他本人来回走动的时候风干了,而床单也应该是干燥的。至少床单不可能吸收掉‘不少’水分。”
不出所料,平先生大吼起来。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如此!”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另外还有一点。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的三郎,睡觉时似乎着凉了,还打喷嚏。这属于生理现象,想要凭自身意识去控制是很困难的。因此,如果三郎在睡觉期间,主人格被其他人格代替,犯下罪行的话,在此期间也一定打了一两次喷嚏,尸体被发现后,一定会有人提到‘说起来,刚才听到楼上有打喷嚏的声音’。然而没有人这样说,因此三郎是清白的。”
那就是,性格特别急躁——
“哦哦!虽然稍微有点牵强,但也让人茅塞顿开!那么三郎不是多重人格者,他也不知道沙耶加是多重人格者吧?”
平先生的面色陡然一变。糟糕了。平常很有男子气概、值得依赖的平先生,有一个缺点。
“当然不知道。正因为如此,三郎才在开头的场景里,因为被沙耶加完全无视而受到打击了呀。三泽先生认为文章中有关三郎对沙耶加感情的心理描写里隐藏着线索,他的这个意见我深感见解独到,然而他解读这个线索的方法错了。”
“适可而止吧。杀害鞠子的凶手就是你吧?”
“那么,从休息室可以清楚地看到螺旋楼梯的入口,这一点上又如何呢?刚才三泽先生提出,‘想要做到在不被人看到的情况下到达别墅并犯下罪行,接着还要在不被人看到的情况下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并据此否定了丸茂是凶手的说法。实际上,听了他的观点,我觉得不止丸茂,全员都因为同样的理由而在行凶时存在一定的风险。当然,沙耶加也不例外吧。这一点上您怎么看?”
就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丸茂先生也恰好说出了决定性的发言。
“确实,丸茂为凶手这一说法很难成立。只要在丸茂还没到达别墅时,在别墅里发现一点点他的痕迹,丸茂就一次性出局了。但是对已经到达别墅的人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比如说若被分配到三楼的房间,在休息室里的其他人以为‘她只是回自己的房间拿点什么东西’的时候犯下罪行,然后再一脸若无其事地回来,这就可以了吧。”
此时惊愕的感觉终于消散,大脑也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了现在的状况,我却感到不寒而栗。这次,我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到达别墅的。其实我昨天晚上就住在这里。而且昨晚我跟鞠子二人围绕着男性和工作的事情一直聊到了天亮。然而现在,鞠子死在了我面前——
“但是文章里并没有提到沙耶加的房间在三楼吧。”
平先生和丸茂先生又吵了起来,我有些心不在焉,呆呆地站在原地。虽然眼睛在看,耳朵在听,却无法从外界获得一丁点感官信息。
“那当然了,要是这么写出来的话,大家就都知道了。所以文中故意省略了如何分配房间的相关记述。一般的暴风雪山庄模式的小说,一开始就会来一张全员房间分配平面图。这次没有给出房间分配的信息,个中意义就必须自己去领会了。这也是我想列举的根据之三。”
“那么,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承认需要有人担任侦探角色,或者说指挥的人,也没人请你去做啊!”
“唔。连没有平面图的理由都‘读到’了吗。真行啊。那么到达现场后三郎‘行动起来’这一点呢?”
只有平先生一个人坚持反驳。
“这里我和三泽先生的想法相同。木地板上还留有表明沙耶加是凶手的证据,三郎把证据清理完毕才呼喊众人的。”
丸茂如此说着,并环顾了一圈众人的表情。我与他有了眼神的交汇,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已经在不由自主地微微点头了。
“明白了。那么以上就是四日市先生您的答案了,对吗?”
“当然,我们大家谁都不希望成为那‘第二具尸体’吧?那么,为了不让凶手有可乘之机,诱导我们往错误的方向推理;同时为防止凶手抹去犯罪证据,为接下来的犯罪做准备,我们应该趁现在,决定谁担任现场指挥,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都要听从那位指挥的指示来行动。”
“啊……嗯,不知不觉就全部说出来了,其实本来还不想回答的。”
的确如此。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那么我们就将此作为正式回答,可以吗?”
“毫无疑问这是他杀。而这栋房子现在与外界隔绝了,因此杀害鞠子的凶手必定在我们中间。”
“其实从刚才起我就很在意一件事。我很早就认为沙耶加是凶手了,可是三泽先生快了我一步,也说出了沙耶加是凶手的解答。虽然在我看来,那简直是不能成为解答的解答,但是从结论来看,三泽先生和我的答案是相同的。也就是说,尽管我所说的‘凶手是沙耶加’与他的不同,但若凶手就是沙耶加,我还是会因为晚了一步而落败,二十亿日元要被三泽先生拿走了,对吧?这样可实在太没道理了,正因如此,刚刚我才故意没按按钮的。”
争论还在继续。我正想着也该适可而止了的时候,丸茂先生说出了一句极具冲击力的话。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点确实很重要呢。您所担心的我完全理解。嗯——请稍等一下。”
可是,上帝并不会平均地分配这种人,因此,一个群体中具有领导才能的个体不止一个的情况,当然也会发生。如果是动物,早晚会围绕领导权展开争斗,败北的一方会因自然淘汰而离开族群,从而结束争斗的局面。可是放在人类之间就不会如此简单了,基本上不可能通过比试力气来决定胜败。人类集团往往会因为两个或三个都拥有领导才能的人的互相竞争,最终变得一个都不剩。我们社团,同年级中有两个具有领导才能的人,这对于我们来说毫无疑问是幸运的,但是对于他们本人来说究竟如何呢?
主持人按住右边的耳朵,一脸认真的表情,点了两三次头。
说什么所有人生来平等,但实际上,近代以来的人类社会,一直是拥有高智商和良好沟通力、行动力的人,自然会处于支配其他个体的位置上,从某种程度看,这对社会来说也是必要的。之前我读过一些动物行为学者写的书,书中说,在参与社会生活的动物集团中——当然也包括人类——拥有领导者素质的个体仅占百分之五。除此之外的百分之九十五都很难获得领导权,也就是说,有领导才能的个体,二十个人里面只有一个,可谓极其稀少。
“嗯……就在刚才,我通过耳机监听设备收到了制片人的指令。三泽先生和四日市先生的解答,将被视作两个不同的答案来评判!虽然两位选手指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但是得出结论的理由却是完全不同的。而且三泽先生只是主张沙耶加是凶手,四日市先生主张的是多重人格患者沙耶加是凶手,也就是所谓属性不同。因此,四日市先生刚才所说的答案如果是正解的话,您便可以获得全部的二十亿日元!”
看着两人争吵的样子,我不由得想起了“双雄并立”这句老话。这两个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具备领导才能和气量的人物,因此才会如此不合吧。两个人年龄相同也是一个原因,如果其中一人年长一岁的话,年纪较小的那个就会退让,争吵也能暂时得到缓解吧。
“太棒了!”
“哎呀,还要我跟你详细解释吗……”
“啊不,得要是正解哦。”
这两个人之间关系不好持续了一阵子了,对此我还是很头疼的。鞠子真是太可怜了,现在是争吵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哈哈哈。不会错的。要是错了的话,制片人也不会特意在这时候送来什么指令了吧?”
“侦探角色?为什么要有这种东西啊!”
“啊。这一点也是您‘读到’的吗……”
然而仅仅过了三分钟左右,丸茂先生和平先生又像往常一样争吵了起来。
“当然了。这种节目里,包括制片人的脸色,所有细节都是推理的线索呀!”
被小刀深深刺入后背,流了这么多血,而且身体一动也不动,一定来不及抢救了吧——虽然潜意识里这么想,但是听到如此冷静的判断后,我还是感觉眼前的画面像被冻住了似的。确认死亡,确认死亡,确认死亡……只有这句话在我的耳中嗡嗡作响。
“嗯,不愧是推理宅大会。跟往届的大会感觉完全不一样呢!好了,那么,多重人格患者沙耶加是凶手,作为四日市先生的正式回答已记录在案了!接下来插播通知,民营电视台请多原谅!”
丸茂先生侧过身穿过人群,来到房间中央,在倒下的鞠子旁边蹲下,探了探脉搏。然后他立刻就放开了鞠子的手腕,看着手表说道:“下午五点五十五分,确认死亡,嗯。”
***
这粗犷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实。当然,即使他不说,我也什么东西都不想碰。而且,就算求我,我都不想走进这个房间一步。
播出画面转为广告。造型师赶忙奔过来,为桦山桃太郎和蒙特莱奥内·怜华梳理稍稍乱掉的头发。桦山桃太郎接过经纪人递过来的润喉糖,同时放了三枚到口中,含了含就吐了出来。
“什么东西都别碰!”
刚刚上台来拿过蒙特莱奥内·怜华的花束的那位穿着运动鞋、头发扎在脑后的女制片助理,因为举提示板的速度过慢而遭到了导演助理的训斥。女制片助理一边说着“今后会注意的”,一边数次把头低下道歉。
虽是推研毕业生中的晚辈,但我也曾在书中看到过几百次这样的场景,可我知道,不会有人刻意模仿这样的场景。这种事竟发生在现实中,而且被害者是我们的伙伴——我感觉脑袋咕噜咕噜地响,天旋地转,甚至想立刻原地蹲下,这时,在队伍尾端的丸茂先生钻到了前面,同时响起他粗犷的声音。
导演助理走开后,女制片助理便紧咬着嘴唇,凝视着天花板。
不,不仅仅是倒在地上。一把小刀深深地刺在鞠子的后背上。衣服被染成了鲜红色,不,是黑色。
***
鞠子倒在房间中央,面朝下趴在木地板上!
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然后,我将视线往下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我一定要付诸行动。
我怀着不吉利的预感,从裹着骑手套装的宽广后背边,提心吊胆地往屋里窥探。最先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几乎立在房间正中央、脸色铁青的平先生的身姿。
如果我做的事情被发现了,估计就会性命不保了吧。
“怎么了?”恭子发问道,可是平先生与文太先生都没有回应。
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文太先生一动也不动地僵在原地。
况且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后悔了。
打头阵走上螺旋楼梯的文太先生到达四楼鞠子的房间后,刚踏进去一步就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们也自然而然地跟着站在门前。文太先生好像叫喊了些什么,但我完全没听见。我身后的英没能及时止住脚步,咚地撞在了我的后背上。
神明啊,拜托了,请保佑我顺利——
听见平先生仿佛怒号一般的叫声后,我们便走出休息室,一边猜测着发生什么事了,一边簇拥着走上螺旋楼阶。不知躲藏在何处、刚才一直不见踪影的小珠,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入我们,仿佛戒备着什么似的,踮着脚,紧跟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