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所罗门VS洛德系列2:深蓝辩护 > 第二十章 钱过留痕

第二十章 钱过留痕

“我叫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但我绝没有对他动手,当时没有,后来在船上也没有。小公主,你必须明白,谁看到这么多钱,都会想分一杯羹。一位县委委员曾经向我索贿,否则威胁不发给我码头执照,我告诉那个强盗,我才不需要什么破执照。一个叫莱斯特·罗宾逊的驳船老板说他干活可以不要报酬,但要百分之三的总收入。百分之三!他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维多利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案子滑向佛罗里达湾的海底。

“让罗宾逊做合伙人不会触犯法律,因为他不是联邦雇员。”

“希望你当时没有给他一棒槌。”

“我也让罗宾逊滚蛋了。他后来又回来找我,我给他的报酬是驳船制造成本的130%,他对这个条件很满意。”

“就在我们开船来看你和所罗门之前的一周。假设我和斯塔布斯正吃着红鲷鱼,他突然说:‘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合伙人了,哈尔。我要一百万美元,外加赌场百分之五的利润。’”格里芬轻蔑地笑了一下,“说得好像他在拉斯维加斯很有人脉似的。这个蠢货真是电影看多了。他根本不懂修建‘大洋洲’需要些什么,还说要当我的合伙人。我当场就想给他脑袋一棒槌。”

维多利亚想把话题拉回正轨:“在本·斯塔布斯的勒索让你想给他一棒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维多利亚皱起了眉头,看这番话要怎么开展下去。“这段对话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假设有的话。”

“我冷静下来,决定先引他上钩。在我带他上船的前一天,我在一个装龙虾的锅里放了十万美元现金。我拿着锅,对斯塔布斯说:‘你绝对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龙虾。’锅开钱现,我又跟他说,我会在他这辈子的每个龙虾季给他十万美元,现在想想,我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假设……”格里芬说,“假设斯塔布斯对拉戈岛的那块地不满意,即便他一直想要一块地作为退休后的去处。假设我和他一起吃晚饭,这个贪婪的小人说:‘哈尔,你可以从大洋洲项目赚几千万美元,但没有我,你一个子儿也赚不了。’”

“斯塔布斯有什么反应?他想要一百万,而你只给他十万?”

“胆量”一词让她又想起了史蒂夫。这是他最爱的那种蹦极式的策略。

“我这是给他年金,他数学好,就收下了。”

“这一招很需要胆量,但只要我们没有杀人动机,公诉方就赢不了案子。”

“你跟别人说过贿赂斯塔布斯的事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承认贿赂了斯塔布斯?”

“没有。”

“假设你向他行贿了,你就没有理由再去杀他了。因为你知道他会写出有利于你的环境报告。你只需要他上交报告就行了。”

“对朱尼尔也没说过?”维多利亚暗忖,要是朱尼尔知道此事,但又没告诉她,那会引发很多问题,公事私事都有。

“为什么?”

格里芬摇摇头:“我不想让儿子卷进来。”

“那也没用。既然我能查出来,公诉方也能查出来。格里芬叔叔,真相也许要好过谎言。贿赂斯塔布斯比杀他要好多了。其实贿赂这件事还有助于本案。”

“你觉得斯塔布斯把你们的交易告诉别人了吗?”

“所以我才不能告诉你这笔钱的事。我要保住出庭的机会。”

“我觉得没有。他没老婆,算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也不需要帮凶来勒索我。”

“当然不会,那样有违道德准则。”

“还有什么有关斯塔布斯的事是我必须知道的吗?”

“你要是知道我对联邦雇员行贿,你会让我出庭为自己辩解吗?”

格里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说:“上周左右,他有点躁动不安。”

“不管你怎么说,你都对我撒了谎。”

“躁动不安?”维多利亚琢磨着这个词的意思,也许他想说紧张不安,也许是都有。

“行贿?”格里芬终于开口说,“在当时,这笔钱更像是勒索,是斯塔布斯亲口索要的。”

“有点紧张和疑神疑鬼。他开始使用一次性手机,不留下通话记录。每次我找他都要费好些功夫,因为他又换手机了。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

他转身看着维多利亚,似乎是在评估她,也许是想搞清楚她知道多少内情。通常情况下,只有怀有敌意的证人会这么看着她,而委托人不会。

“也许他在受贿方面没有你行贿的经验多。”

“格里芬叔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贿赂了斯塔布斯?”

格里芬大笑:“好吧,小公主,被你说中了。或许是这些海岛项目让我变得为成功不择手段 。上帝呀,在加勒比地区,你要是不给每一个政客的小舅子都安排好工作,你就别想动工。”

他嘟囔着从椅子上起身,朝窗户走去。窗外,游轮正慢慢靠岸,几百名乘客靠着栏杆排队等候。“干得漂亮,小公主。”

维多利亚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位拴在太空舱上的宇航员,漂浮在一个广袤、漆黑又危险的世界里。她试着进行受损评估。如果警察没有在斯塔布斯的酒店房间里找到“待办清单”的话——吃早餐、买百慕大短裤、敲诈哈尔·格里芬——那么公诉方是有可能不知道真相的,或者至少无法证明。

“格里芬叔叔,我拿到了那家公司的文件。你是女王投资有限公司的唯一法人代表,是你把那笔钱转给了本·斯塔布斯。”

不过,让格里芬出庭作证的可能性已经像一块石头一样沉没在深蓝的大海里了。她不能让他撒谎,另外,在不知道公诉方掌握了哪些证据的情况下,她也绝不会让他面对交叉质证。

“你妈妈?”他笑起来,但笑容有些不自然,“你想说什么,小公主?”

“还有什么吗?格里芬叔叔,请不要有所隐瞒。”

“或者艾琳女王。”

“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

“开曼群岛属于英国。也许这个名字是为了向伊丽莎白女王致敬。”

噢,天啊,该来的终于来了。

“女王投资有限公司。”她停顿了一下,试图查看他的反应,但什么也没有。“这个名字很不寻常,你不觉得吗?”

“拉戈岛的那块地,龙虾罐子里的现金,都是我给的。你要说是贿赂也好,勒索也罢,都无所谓。但对于斯塔布斯酒店房间里那四万美元,我没有撒谎,那笔钱不是我给他的。”

“还是算了吧。”

“那斯塔布斯是从哪儿得来的?”

“一个开曼群岛银行的公司账户把这笔钱转给了拉戈岛的一家第三方保管机构。要不要猜猜那个账户的名称?”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说不定他打回力球赢了很多钱。”

维多利亚心想,这根本说不通。但格里芬要在这四万块钱上撒谎也说不通,因为两笔贿款和三笔贿款其实都是一样的坏。突然之间,案子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了。这笔钱是否经过了第三方之手?如果是,那是谁?但她能够相信格里芬叔叔告诉她的一切吗?

“你觉得斯塔布斯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她问。

“对律师撒谎的委托人就像背着老婆出轨的老公,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格里芬板着脸坐在会议桌旁,沉默不语。

又一条史蒂夫的法则。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做。千回百转、错综复杂的案子是他的专长。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本就爱走弯路,而不是取直道。

“两个月前,本·斯塔布斯在拉戈岛以三十万美元的价格买了一块地,无贷款,全现金支付。”

“现在怎么办,小公主?”

“你发现还有人在大沼泽地卖水泡房?”

还未等她回答,还未等她承认自己想请教史蒂夫下一步如何行动,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前两天查阅了本县的房地产交易记录,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客房服务。”一个女人用不清晰的西班牙口音说道。

“不是我,我发誓。”

维多利亚走向门口,说:“我们没要求客房服务。”

“那四万是你给斯塔布斯的吗?”

“231套房。”那女人继续说着,“三人份香槟和鱼子酱。”

“我已经说过了,小公主。”

“你找错房间了。”维多利亚打开套房的对开门,只见一位穿着粉红色制服的年轻女子推着一辆手推车站在门口,胸口名牌上写着“埃维莉娅”。手推车上的冰桶里装着一瓶王妃水晶香槟,另有三套餐具,两个盖着的盘子,中央还有一个插着百合花的细瓶子。

“格里芬叔叔,你一定要告诉我实情。”

“我这里有订单。”埃维莉娅说,“231套房,你看。”

窗外,几条拖船引导着一艘游轮驶入码头。酒店停车场内,三辆新闻报道车停在一起,天线对着天空,好像巨型昆虫。维多利亚担心架在机械臂上的电视台摄像机会出现在阳台上,朝屋子里偷拍。这种担心不无道理。

又一个女人如风一般从她们身边走进房间。“当然是这间套房。这间还不错……但我会选东南角的那间,通风好。”

她是否应该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这样也许能限定他要坦白的范围?还是应该故意把问题说一半,让他自己补充出更多内情?她不停啜着矿泉水,希望以此拖延时间。

那女人走路十分优雅。她已年近六十,但看上去很容易被人误认为还处于风华正茂的四十岁。她上梳的头发有着水晶般的颜色,令维多利亚想起了摩纳哥的格蕾丝王妃。她穿着一件齐腰长的粉红色缎面夹克,搭配一条裙边镶珠的长裙。她的手腕上——以及一半的前臂——戴着一条约翰-哈迪的纯手工黄金袖口链。这身打扮在基韦斯特岛的中午显得过于正式了,但对于一次闪电亮相则是美妙绝伦。

维多利亚找不到让他开口的办法。

“女王”的亮相真是美妙绝伦。

“我在十几个国家都居住过。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的钱在哪儿。”

“格里芬,但愿你还喜欢鲟鱼鱼子酱。”艾琳·洛德轻声说道。

“什么意思?”

“我的圣父圣母圣子啊!”格里芬的表情凝住了,一半是笑容,一半是惊讶。

“那就祝他们好运吧。”

“妈妈!”维多利亚叫了出来,“我以为你还在加德满都。”

“他们可以申请调查你的银行账户,拿到你所有的转账记录。”

“那里相当凉爽,亲爱的。”这回答说的好像能解释她回来的原因似的。艾琳拍了拍她的头发,说:“但湿度太大了,我适应不了。”

“那就让他们自证。”

“妈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公诉方会说你为了换取对自己有利的环境报告而贿赂他。”

“难道我来看自己唯一的女儿和最老的朋友还需要理由吗?”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小公主,我不知道。”

“艾琳啊艾琳。”格里芬感叹道,“这么多年了,时过境迁啊。”

维多利亚脱下天鹅绒鞋尖的高跟鞋,倒了一杯加冰矿泉水,开始和她的委托人争辩。“斯塔布斯从哪儿来的四万美元现金?”她问道。

这个可怜的男人似乎还处于恍惚之中。

十分钟后,维多利亚和格里芬乘坐一辆粉红色的出租车来到了“战备室”——她那间在码头宾馆的套房。屋内有一张橡木会议桌,几把真皮椅子,一组藤编沙发,墙上挂着与航海有关的版画。房间里堆满了为庭审准备的各种材料。地板上堆着纸箱,桌子上散放着文件,餐柜上摆着一座不可抗力号的模型。

“你俩就打算一直站在那里吗?”艾琳说,“有没有人给我倒杯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