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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风水术杀人事件

晚上在酒店房门口分别时,叶鹰问北雪明天想去哪里玩,北雪却一反常态严肃地说:“明天我有点事要办,你自己去玩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北雪虽说不知道,但叶鹰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有意隐瞒。

“想去哪里?我也可以载你啊。”叶鹰说。

“哦,为什么呢?打桩和作法有什么关系?”叶鹰乘机问。

“不用了,谢谢!”北雪却婉言谢绝了。

“有时候传说往往是真的。”北雪若有所思地说。

看来“贴身跟踪”是不行了,叶鹰在电话里再次叮嘱汤宝,今晚一定要早睡。

“听说当初建桥的时候,在这根柱子的位置上,施工人员无论如何都打不了打桩。后来请了玉佛寺的一位高僧来作法,作了七天七夜后才可以下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叶鹰半开玩笑地说。

第二天凌晨五点多,他就用密集轰炸的方式把汤宝从睡梦中吵醒,让他把车开到香格里拉酒店对面街道对停着,盯着酒店门口。

叶鹰驱车开上东西高架,来到龙柱前时特意把车速放慢,只见北雪趴在车窗上聚精会神地看得眼都不眨。

他自己也是高度戒备,时刻留意着门外的动静。但等到早上酒店的服务员进入北雪的房间搞清洁,北雪都没有露面。

除了它在工程建筑的重要性之外,它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它是所有立交桥柱中唯一拥有龙形浮雕的,这也是它被称为“龙柱”的来由。

叶鹰觉得有点不对劲,除非是客人不在,否则服务员不应该进来的。他立刻走过去,佯装敲门:“雪儿,有兴趣出去吃早餐吗?”

如果说纵横海都的高架桥是城市的动脉,那么东西高架桥和南北高架桥交汇点的龙柱就好比是联结这些动脉的心脏——在这根擎天巨柱上层层叠叠地承托着通往四面八方的八个桥面。

“这个房间的客人出去了。”正在搞清洁卫生的服务员出来告诉他。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有关龙柱的传说,基本每一个海都人都耳熟能详。

“什么时候出去的?她,不是约我了吗?”叶鹰心中一咯噔,她出去怎么自己都没发现?

从金陵路回酒店的路上,北雪突然说:“可以走东西高架桥吗?听说这桥下有一根龙柱。”

“有十几分钟了吧,我是接到前台通知才上来清洁的。”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借口上厕所打电话向琉璃汇报最新情况,琉璃听完后也没什么表示,只是说明天就是地皮投标的日子,一定要盯紧她。

“谢谢!”叶鹰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打电话给汤宝。

好不容易才到达金陵路步行街,这回北雪是真的发现宝藏了,跳着拉叶鹰进去买东西。看见她欢喜雀跃的样子,叶鹰心想,杨一是不是搞错了,怎么看北雪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看不出她有什么要害人的企图。

“包子,看到人出来没有?”

七转八拐之后,连叶鹰都搞不清楚方向了。

“没啊,”汤宝诧异地说,“我大清早就在这守着,没看到这小丫头出来啊。”

事实证明,汤宝很有先见之明,北雪到金陵路放着大路不走,偏要走小路,看到旧城区的里弄更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非要往里面钻。

“坏事了,你等我。”叶鹰又打了个电话给琉璃,“北雪不见了!”

仁济医院距离金陵路并不远,今天的行程应该能够舒服些,汤宝却声称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来了。

“她在我这。”琉璃用非常小的声音说。

“可以。”叶鹰能说不吗?今天跑一天感觉比当年千里追缉重犯还要累,但看在十倍价钱的分上,哪怕是万里长征也要接着走啊。

她居然找上门来了?叶鹰还没说话,就听见电话旁边有两个人在对话——

回到酒店,在房门前分别时,北雪说:“我明天想从仁济医院走到金陵路,你可以再帮我做导游吗?”

“我再重复一次,3号地块的竞投我们绝不会放弃,况且这也不是我说了算,我只是宏大地产的风水顾问而已。”这是杨一的声音。

北雪看着医院沉默了好久,然后说:“我想回去了。”

“这两百万美元的支票是这几天筹措到的,加上上次的三百万,一共是五百万美元。我们能够拿出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这么多年医院都改建过好几回了。”叶鹰解释说。

“区区五百万美金就想我放弃?你应该知道那个穴能够带来多少个五百万。”

“错不了,哎哟,我这腿酸的,得赶紧进去住院了。”汤宝叫苦连天。

“这不是条件,是我爷爷偿还你们上代的恩惠,你真的要去竞投那块地,我们也不能阻止。但我爷爷让我给你带来最后一个善意的忠告,那块地不是你可以拥有的,如果你硬要去争……”这是北雪的声音。

“这就是仁济了?”眼前的现代化建筑群,显然是和她心目中古老的教会医院有着巨大落差。

“硬要去争又怎样?”

因为有了汤宝这个累赘,他们走走歇歇,直到傍晚时分才抵达仁济医院。

“贪得无厌,必招其损。”

“抱歉,这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诉你们。”北雪却避而不答。

“这算是恐吓吗?”

吃完饭,北雪就要继续上午的“行程”,当汤宝知道他们是要走路去仁济医院,就立刻大呼上贼船了。他问北雪:“海都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不去,为啥偏偏要去医院?”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再见!”

“行啊,汤包哥,你可不可以带我们去吃些地道的海都菜,别光吃汤包哦。”

开门,有人离开的声音。

“你看,遇人不淑啊!”汤宝痛心地说,“才半天就学得他一样贫了,哥也没啥优点,就长得圆润一点。你要喜欢,叫我汤包也行。”

琉璃的声音再次响起:“盯着她,这次不要跟丢了。”

北雪笑笑说:“你叫汤宝啊,我以为是‘汤包’呢。”

叶鹰到门口取了车,立刻和汤宝一起以最快速度向京盛赶去。

“雪儿,你好,我叫汤宝,导游这种事我们海都人最在行啦,这个假冒伪劣的不要。”汤宝毫不客气地向北雪伸出手来。

还没走到一半,电话响了,居然是北雪。为了方便联系,他昨天在步行街“买”了一个手机送给她。

“她叫雪儿,我酒店的邻居,现在我在帮她做导游。”

叶鹰低头按接听键,没留神十字路口的另一端一辆货柜车猛冲出来狠狠地撞在叶鹰的左边车头。

汤宝来的时候看到北雪站在叶鹰旁边,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但他反应也快,从车上滚下来后,立刻打着哈哈说:“野鸟,这位妹妹是谁?长得可真水啊!”

嘭的一声巨响,SUV车上的所有气囊同时弹出,有如一记重拳击中叶鹰的面部,他登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啊!”北雪毫无戒心地答应了。

杨一和琉璃走出京盛大厦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串警车还有救护车从门前经过。

反正自己都和北雪“混熟”了,不在乎把汤宝也扯进来,这样“监视”她就更方便了。

杨一不禁皱皱眉,对事事都讲究禁忌的他来说,出门就遇到这些可不是好事。那个丫头说他“贪得无厌,必招其损”,怎么那么巧,他老爹临死前也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挂了电话后,叶鹰对北雪说:“我有一哥们是正宗海都人,都吃饭时候了,让他带我们去吃点海都菜好吗?”

他的父亲中年得子,所以从小对他比较娇惯,养成了他好吃懒做的性格,三十好几还要靠父母养活,老父看他不长进,一气就病倒了。他知道自己一死,这个不长进的儿子就再无依靠,于是就在临死前交给他半本古书,叮嘱他不要贪心,以免树大招风,惹祸上身。

“你有哪天睡早的,”叶鹰没好气地说,“我在龙华中路,你马上开车过来,我们路边等你。”

杨一听说他爷爷曾经是海都的巨富,金陵路有半条街都是他们老杨家的产业,只可惜日本鬼子一来,不知道怎么就败落了。原以为这半本古书是藏宝图之类的,结果一看却是些风水之类的“封建糟粕”,气得他当时就想把它给撕了。

很快就到了中午,汤宝终于打电话来了:“不好意思,昨晚睡得晚,任务怎样?”

他把那半本书丢在一边,无所事事地过了几年,后来无意中发现风水堪舆之术又重新流行,不少大老板大明星都对此趋之若鹜。他就想,老头子留下的半本书没准有用,于是又重新拿出来研究,一看就像开了窍似的,立刻把自己的名字杨一狗,去掉一个“狗”字,然后挂出“风水真师杨筠松嫡传”的旗号,到处替人看风水改布局。

一个人这样边走边拍很无聊,但是两个人说说笑笑就充满了乐趣。不知不觉间叶鹰都完全把自己当成导游,忘记任务了。

说也奇怪,他按书上所教的去布局,无不奇验,混了几年,居然还被人送了个“真仙”的名号。

“猪崽派,猪在拍,你捉弄我!”北雪眨着大眼睛,终于明白叶鹰是在捉弄她,于是气鼓鼓的作势要打他。叶鹰则哈哈笑着就逃。

他现在的确是名利双收,在一般人看来足以令人羡慕。但他却觉得得到的那点酬劳和真正的大富豪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有一身独步天下的绝技,却终究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外国人不是喜欢吃苹果派嘛,这家店的老板就仿效做了一种甜品,叫作猪崽派,没想到一推出就大受欢迎。老板半夜就爬起来做甜品,但一天亮就卖光了。许多买不到的人,就聚在门口叫‘猪崽派,猪崽派’,叫得最响亮的人就可以免费得到一份。现在还有这个规矩,不信你喊两声试试。”

他做梦都希望有一天可以用自己的本领独占天下的财富,不用再替别人锦上添花。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无论有多少阻力、多少危险都不能让他放弃。

“这么奇怪的名字?”北雪不明白。

上车后,司机问他:“杨老师今天怎么走?”

“我跟你说说吧。”叶鹰一本正经地说,“这幢楼是海都的老字号,叫‘猪崽派’。

作为杨一的司机,他当然知道杨一有一个“怪癖”,无论去哪里都从来不走最直接的路线,有时候去很近的地方都要绕一个大圈子。但很奇怪,他绕的路从来都是畅通无阻,而他不走的路通常不是堵塞就是会有意外发生。

北雪摆摆头,“只是听爷爷说过,但是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没什么印象。”

杨一拿出罗盘,校对方向:“先走金陵路。”

叶鹰留意到她拍的好像都是海都的老建筑,就问她:“你知道这些建筑的历史吗?”

叶鹰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汤宝则坐在旁边打瞌睡。

叶鹰原以为走不了几步北雪就该喊脚痛,没想到走了很久她还是精神奕奕,还一边走一边拿着相机咔嚓个不停。

叶鹰动了一下手脚,还好都在,而且都能动,就赶紧敲醒汤宝:“人跟丢了没有?”

从龙华寺到仁济医院,直线距离都差不多有十公里,加上道路曲折,翻倍都不止。

“你出这么大事,我还顾着赚钱,我还是人吗我?”汤宝理直气壮地说。

“不后悔。”叶鹰心里想,杨一你花十倍价钱请我真不冤。

“我晕了多久?”叶鹰看到外面的天色都有点黑了。

北雪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有点小小的得意,笑着说:“你说过不后悔的哦!”

“大半天了,”汤宝说,“我看你一直不醒都愁死了,心想要不要打电话通知你家里来办后事……”

“你是说走路?”

“你没打吧?”叶鹰连忙问,要真打可就闹大了。

“我不是说要从龙华寺走到仁济医院吗?”北雪对叶鹰的记忆力大感诧异。

“没,医生说你也没别的事,就是给气囊给拍晕了,有点脑震荡,你说这么大一辆车撞过来没事,怎么就让气囊给放倒了……”

“去哪里?”叶鹰问。

叶鹰没听他啰唆,心想大半天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得赶紧给琉璃打个电话。

“走吧!”北雪下了车,却不是往寺里走。

“对不起,我出事了!”叶鹰简单地叙述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那是因为你有一位好导游。”叶鹰心里说,你被无良出租车司机给宰了,这个女孩子看起来笨笨的,怎么也不像个天才的样子。

“杨一死了!”琉璃这简单的几个字有如一道惊雷,震得叶鹰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么快,昨天好像走的不是这条路。”北雪有点恍惚地说。

“死了?怎么死的?”

香格里拉虽然位于东浦新区,但却是在最靠近老城这一侧,叶鹰开车不用多久就来到了龙华寺。

“你别问了。”琉璃叹息一声,“这事情就到此结束,余下的费用我会寄支票给你。”

“明白,先到龙华寺。”

挂了电话,叶鹰告诉汤宝杨一的死讯,汤宝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我是想从龙华寺走到仁济医院的旧址。”北雪重复了一次。

“怎么会这样?你这边车祸,杨一那边死掉,这事情太邪门了。”

“你是想到龙华寺,还是医院?”叶鹰问。

“我的车祸交警那边有鉴定结果吗?”叶鹰问。

“你知道从龙华寺到仁济医院怎么走吗?”

“交警调查过,说是意外,开货柜车的司机开到这个路段的时候,眼睛被前面酒店的打开的一扇窗户的玻璃反射阳光耀花了眼,一下子没看清楚红灯就冲了过来,责任全部归他。说来也巧,这家酒店这么多的窗户没打开,就这扇给打开了。”

“你叫我雪儿吧,我好像比你小,叫我老师多显老。”北雪皱了一下眉头,叶鹰发现她皱眉头的样子可爱极了。

“意外?”叶鹰心里想怎么会这么巧,他吩咐汤宝说,“包子,你帮我查一下有关今天拍卖地块的所有资料,马上就要。”

“老师想去哪里?对了,老师还没告诉我您的名字呢。”

汤宝走后,叶鹰又打电话给他在警局里的关系户,了解杨一的死因。

在酒店门口取了车,和其他停在酒店的豪车相比,叶鹰的SUV实在是寒酸,好在北雪也没计较,大大方方地就上车了。

杨一的死比他的车祸还离奇,他是被风吹死的。

“怎么会呢?”叶鹰心里想,你见过鱼儿上钩后渔夫会后悔的吗?

杨一在一路上都很小心,也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过。可今天这意外就发生在他走到拍卖会大门前一刹那。据目击者说,他就像是被一股大风卷起来,直飞到十几米远的地方落下,由于头部先落地,所以把脖子给摔折了。

“好吧。”北雪无奈地说,“不过我去的地方可能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到时候你可不要赖账。”

警方的专家分析,是因为拍卖会的底层是前后都有开门。在前门打开的时候,恰好后门也正在打开,所以前后门形成了穿堂风,可能当时前门从进入的风力特别大,所以才把他给吹了进去,导致不幸发生。

“真是太感谢你了!”叶鹰立刻就代她答应了,并伸出他的狼爪自我介绍道,“我叫叶鹰,请多指教。”

又是意外,叶鹰闭目陷入沉思,从表面上看确实找不到任何“谋杀”的证据。但这一切都太巧了,以他这些年当刑警的经验,太多的巧合背后一定有问题。

“那……”北雪果然心软了。

会不会真的像杨一所说的那样,是有人在用“风水术”害他呢?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类未能了解的领域,谁敢保证就没有一种可以操纵“风”的方法或超自然力量?

“求求你了,我一辈子可能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叶鹰用最真诚的眼神看着她,真诚未必就能打动别人,但如果帅哥加真诚效果就能加倍。以前叶鹰在刑警队时,求局里那些警花们办事用的就是这一招,效果杠杠的。

没过多久汤宝就回来了,拿着他调查得到的资料。

北雪还没回答,叶鹰就已经抢着说:“看你的样子一定是来旅游的,要不我当你的导游,我有车,保证能够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条件是只要你不用的时候,让我摸一下这个机器就行了。”

A3地块原来是规划为公共用地的,但是五年前被一关系通天的地产商买下,并改为商业用地。这一改何止是点石成金,身价百倍,奇怪的是,那家地产商买下后居然一直不动工,听说遇到了一些工程技术问题没法解决,所以才重新拿出来拍卖。

叶鹰又立刻装出一副刮目相看的样子,“那您能教教我吗?我这辈子别说用,就是摸都没摸过这种神器。”

今天参加拍卖会的实力最强的竞投者,除了杨一参股的“宏一地产”外,还有一家外资机构“天树建筑”。由于杨一的意外身亡,“宏一”放弃竞投,A3地块最终被“天树”投得。

“当然。”北雪因为被对方的小瞧而有一点点被激怒了,“我五岁就开始学摄影了。”

“包子,我想到那块地上看看。”叶鹰说,如果杨一真的是因为那块地而死的,他也很想去看看它到底什么特别之处。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此等神器,”叶鹰装出一副心痒难搔的样子,“这年头懂得欣赏经典的人不多了,你会用吗?”

“夜鸟,你不是还想插手这件事吧?”汤宝着急地说,“杨一已经死了,我们再干什么都没钱收的。而且就算他的死有蹊跷,那也是警方的事,你别忘记你已经不是警察了。”

北雪有点愕然,但看到别人欣赏她的相机,也就微笑着说:“是我二十岁生日时爷爷送的。”

“我只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杨一花了十倍价钱雇我们,结果我们却把人给跟丢了。如果他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我们就这样罢手,还有脸面在这行立足吗?”叶鹰的这番话让汤宝哑口无言。

情急之下,叶鹰一眼瞥到北雪脖子上挂的相机,立刻大惊小怪地叫起来:“纪念版的莱卡旁轴相机!天,你怎么搞到的?”

“帮我办出院,我们马上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