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怎么了？”
“你说海姆斯和这件事有关？”
“我让伯恩斯去查文件了，应该不需要太长时间。厄尔·李……他那里有关于谋杀案的文件，而且以前经常看。前天海姆斯来找过这些文件。”
“我需要你帮忙。”
“如果你现在去看，会发现所有的照片都没有了。海姆斯肯定也去过警长家。他要毁掉所有关于阿德莱德·莫迪恩的痕迹，尤其是可能与新身份相关的内容。”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罗斯简直就像穿着亚麻西装的活火山。他盯上你了。他从汽车旅馆拿到了你的车牌号。”
一个人想要消失是很难的。从出生起，就有各种公开或私密的文件跟随着我们。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些文件向国家、政府和法律证明了他们的身份。但总有消失的方法。比如获得一张新的出生证明，你可以借用死者索引，也可以使用别人的姓名和出生日期，在靴子里放上一星期让它显旧。申请一张图书馆阅读卡，用它登记选民证。拿着出生证明和选民证，你便可以在附近的车管所办理驾照。这符合多米诺骨牌效应：只要上一份文件是真实的，下一份文件便一定是真实的。
“抱歉，我不能回去。听我说，海姆斯杀死狄密特，是为了阻止她联系格兰杰。我认为在儿童谋杀案中，海姆斯就是阿德莱德·莫迪恩的同伙。如果是这样，当时既然海姆斯逃走了，阿德莱德可能也逃走了。海姆斯可能伪装了阿德莱德的死亡。他可以在父亲的办公室中查看她的牙科记录，也可以用另一个女人的记录来替换，比如一个移民劳工，或者从别的镇里拐来的女子，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凯瑟琳·狄密特逃离了从前生活的地方，又回到这里，应该是有原因的。我认为她看见了阿德莱德·莫迪恩。只有这个原因能让她回到这里，并且在这么多年之后联系格兰杰。”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一个不会被人想起的边缘人。我的猜测是，在海姆斯的帮助下，阿德莱德·莫迪恩让一个女孩在弗吉尼亚州的废墟中被烧死，然后借用了她的身份。
“我谁也拖不住。就因为你，我们的小镇变成了停尸房，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涉嫌杀死了多少人。快回来。你已经惹了太多麻烦。”
“不只如此，”马丁说，“莫迪恩兄妹还有另一份文件，上面的照片也都消失了。”
“事情还没结束。你要帮我拖住他们。”
“海姆斯能拿到这些文件吗？”
马丁沉默了片刻：“那你回来吧，你在哪儿呢？”
我听见马丁在电话对面叹了一口气。
“海姆斯也死了。”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变态的笑话，但我没有笑，“他想在废屋杀死我。格兰杰和凯瑟琳·狄密特的尸体就在废屋的地窖里。我发现了他们，海姆斯想把我锁在地窖中。然而又有一个人朝他开枪，他死了。那个人应该也杀死了医院里的女人。”我不想说出西奥拉的名字，至少现在还不想。
“能。”他最终说道，“他是镇上的律师，每个人都信任他。”
“海姆斯？”马丁惊讶得差点儿喊出来，“那个律师吗？你疯了吧？！”
“再查查镇里的汽车旅馆吧。你应该会在其中一家找到凯瑟琳·狄密特的遗物，或许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听我说，格兰杰死了，凯瑟琳·狄密特也死了。我认为是海姆斯杀了他们。”
“你快回来吧，把事情查清楚。这里的尸体太多了，每一具都和你有关。我也没法帮到你更多。”
“我在办公室里，你可真是个浑蛋，怎么就这么跑掉了？罗斯在这里，想要收拾我们所有人，尤其是你。等到厄尔·李回来，会有大麻烦的。”
“你就尽力而为吧，但我不会回去。”
“我是帕克，”我说，“你旁边有人吗？”
我挂掉了他的电话，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喂？”有人接起了电话。
到达夏洛茨维尔，我才联系马丁。
“安格尔，是我，鸟哥。”
我驾车离开了那里。在小镇的边界，我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小卡车。两个人坐在后座上，从棕色的纸袋中拿罐装啤酒喝，还有一个人双手插着口袋，靠在驾驶位旁边。借着前车灯的光亮，我看出站着的人是克尔特，其中一个坐着的是加布，另一个人很瘦，留着胡子，我不认识。我路过时，正好与克尔特目光相遇。我看见加布凑近他，想要和他说话，但他只是扬了扬手。我离开后，他依然盯着我的方向，最终在卡车前灯的映衬下变成了一个黑影。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看来海文县再也无法成为小东京了。
“你他妈去哪儿了？这边情况可不怎么样。你是用手机打的吗？换台座机打过来。”
最后，我几乎放弃了，只在看到某些半生不熟的意大利文时停了下来。那是一份仓库的租赁合同，地点在皇后区的法拉盛，海姆斯代表一家名为瑟斯的公司签了字。合同期限为五年，另一方是一家名为曼奇诺的公司。我记得曼奇诺在意大利语中是“左撇子”的意思，但它源自“欺骗”这个词。这个公司名是桑尼·费雷拉的主意，他既是左撇子，也是这家公司的老板。20世纪90年代初，桑尼创建了许多家皮包公司，这也是其中之一，当时他还没有成为费雷拉家族中一个病态而危险的笑话。
过了一会儿，我用便利店外面的公共电话给他打了回去。
我在海姆斯的尸体上也找到了文件柜的钥匙。我快速浏览着，略过了当地的文件和一些似乎不相关的内容。我没有找到和信托基金有关的文件，却忽然想起他在镇上还有办公室，不禁十分沮丧。如果关于信托基金的文件不在这里，其他相关的文件可能也不在这里。假如真的是这样，我的搜查便会一无所获。
“老头子的一些手下找到了皮利·皮拉尔。他们把他关了起来，等博比·西奥拉回来处置。情况很不好。他被单独关在费雷拉家的一个地方，谁想和他说话都会被打晕。只有博比·西奥拉可以接近他。”
我来到了海姆斯的办公室，拉上窗帘，打开了桌上的台灯。海姆斯的电脑设有密码，但他这种人大概会把所有的文件都打印出来。我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知道大概有什么东西将海姆斯和费雷拉家族联系在一起。这种联系太荒唐了，我甚至想要放弃寻找，回到海文县，向马丁和特工罗斯说明一切。费雷拉家族有很多身份，但他们绝不会与儿童杀手为伴。
“他们找到桑尼了吗？”
屋里一片安静。搜索各个房间时，我的心狂跳不止，手指一直扣在扳机上。但这里没有任何人，也没有博比·西奥拉的痕迹。
“没有，他还在外面，但是没有人和他在一起。他应该和他老爸把事情解决了。”
我来到了海姆斯家，发现那里一片漆黑。附近没有其他的车，但我依然把枪拿在手里，朝着大门走去。一想到可能要在黑暗中面对博比·西奥拉，我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从海姆斯的尸体上拿到了他家的钥匙，双手颤抖着打开了门。
“安格尔，我遇到麻烦了。”我简单地向他描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打算回去，但我需要你和路易斯帮忙。”
康奈尔·海姆斯选择在废屋杀人让我解开了另一个谜团：他应该就是阿德莱德·莫迪恩在谋杀案中的同谋，威廉·莫迪恩当年就是替他而死。但问题在于，为什么现在他还要动手？我想我已经接近了答案，虽然这个答案令我反胃。
“说吧。”
海姆斯或许已经删除了留言，但他不确定格兰杰是否通过按键式电话远程收听过它们。无论如何，海姆斯都不想冒险，于是他大概敲晕了警长的头，用手铐把他铐起来，带到那栋废屋中，在杀死凯瑟琳·狄密特的地方杀死了他。警长的道奇汽车被他丢弃在某处，或者开到了另一座小镇上，停在了某个暂时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
我把仓库的地址告诉了他：“盯着这个地方。我会尽快跟你们会合。”
几乎可以确定的是，海姆斯杀死了凯瑟琳和格兰杰。他有可能等到警长回来，跟着他来到了这栋房子中。但如果海姆斯有警长家的钥匙，他也可能听到了电话留言中的消息，由此知道了凯瑟琳·狄密特的位置。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他是警长的邻居，又是一个可靠的人。那么凯瑟琳·狄密特在警长回来前就已经死了。这个猜测的证据是，相比狄密特的尸体，格兰杰的尸体腐烂得并没有那么厉害。
我不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追踪我。我一直开到里士满，把我的野马汽车停在了一个长期停车场中，然后打了几通电话，花1500美元买了一张从私人机场飞回纽约的机票，这笔费用也包含了封口费。
我一边开车，一边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拼凑起来。凯瑟琳·狄密特回到了海文县，试图联系格兰杰，却被海姆斯阻止。或许他偶然得知了凯瑟琳回来的消息，也或许是有人通知他凯瑟琳回来了，并要求他在凯瑟琳见到任何人之前杀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