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你们碰他……”她尖叫着。
良久,她都没有回答,一直歪着脸低视倒扣在破旧木桌上的相框。一时好奇我便擅作主张把相框扶正,没想过这样会将她激怒,相框被她从手里面抢夺过去,修长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在我手背上留下几条血痕。
一个本来对警察有着强烈忌惮的女孩子,为何会突然之间勇敢起来,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她拼命护着的相框上,这里面肯定有一个她拼了命都想保护的人,也是她深埋在心里的一个不容侵犯的痛苦记忆。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能和我说一说吗?”
我还是决定放弃,她刚刚承受了不白之冤,所以,任何的强求对她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她毫不避讳地承认着,从她眼底你也看不出任何的心虚,这让我对这个女孩产生浓浓的好奇。
“实在抱歉,我无意侵犯。”
“嗯。”
她紧紧把相片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一个已故的亲人,目光微微上扬落到我的手背上,带着一丝丝的愧疚伸出手来,却又因为内心中的一些成见缩了回去,想说的一句抱歉始终没有说出来。
“上面的字是你写的吗?”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让她不要介意。
我扬起脸望向已经被涂抹干净的墙壁,那些极端的字眼已经彻底从视线里消失。
她不言不语地跑到柜旁,拉开抽屉取出两张创可贴递给了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动作,却让我看到了她内心的善良。
一个很不起眼儿的小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不能不好奇她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的坎坷,才造就了她如此老成的性格。
我说了声谢谢。
可阴晴并不领情,一张脸上都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与沧桑感,“我不会告你们的,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我有那个能力……”说到这儿她脸上总算是有了反应,就像是历经了多年的心酸,“也赢不了不是吗,这个社会不是官为民服务,是老百姓给你们当官的做了脚蹬,我怕一不留神就会和我爸一样。”
我正在贴创可贴的时候,她却忽然敞开了心门,说这是她小的时候和父亲一起拍的,也是她保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念想。
我想缓解一下彼此之间的气氛才好让接下来的谈话更融洽一些。
多年以前的一把大火把她家烧了个精光,母亲也被烧死在了房子里,这张相片倒是像她一样奇迹般地幸存下来,所以她才会这么在乎。
“你别紧张,我就是来和你道歉的。”
“对不起,让你想起难过的事了。”
这天傍晚天际红得就像是染了颜色,很哀怨。我踏着夕阳的光色独自来到阴晴家里,比起上一次看到我时她更显紧张,一张柔弱的脸上写满了无辜与厌恶。但介于我身份的缘故她不得不把我“请”进去,象征性地给我倒了一杯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学生一样等待训话。
“没关系,既然你想看那就看吧。”她主动把相片递给我。
省里决定启动再审程序,在二审之前,对阴晴由羁押变更为监视居住,案件发回原办案单位重新调查。
从相片的颜色上来看的确有年头了,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双手握着自行车把,在他旁边依偎着一个与肩同高的,穿着米黄色裙子的女孩,后面是一所高中的校门口,因为被一颗柳树挡去了一部分,所以在校门上我只看到了“向高中”三个字。
半个月内,一名凶手,四条人命,这是一起震惊社会的大案。
“你……”我不知道这么问是否合适,但为了了解更多的细节我只能再次戳痛了她的心,“我听说你父亲在你小的时候因为杀人入狱。”
“这么看来凶手的确还在逍遥法外。”说这话的时候段局的手都在抖,省级领导虽然没有露过面,但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案子进展,段局的压力不比我们小。
她身子一怔,显然有些生气,“你走吧。”
同时,维薇也给出了一个佐证,遗留在现场的一枚指纹和前两起案件留下的指纹完全一致,由此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蓝衣男子就是多起命案的杀人凶手。
忽然转变的态度让气氛变得很僵硬。
刑警大队的同事又通过监控录像,按照死者遇害时间与受害人家属遇到蓝衣男子的时间进行排查,发现蓝衣男子进入与离开小区的时间与案发时间非常吻合。
“阴小姐,我……”
通过小区物业登记处我们得知,蓝衣男子是通过正当渠道进入小区的,并且得到过死者的应允,足以说明被害人是认识他的。
她没有给我说完这句话的机会,大步走到门口用力拉开门,脸色阴沉的就像是即将要下雨的天。
很多的问题已经得到印证。 继出租屋独身女性被害案后接连发生的这两起案件是同一凶手所为,这种复杂的犯罪形式不同于以往,从起初的个人极端暴力犯罪到如今的复仇犯罪,我们是越来越摸不清楚凶手的动机和目的。
无奈,我只好离开。
另外经她回忆,她在电话里好像听见那个人提到过一个叫阴晴的女孩……
一走出门口,她便用力摔上了门,似乎是在向我宣泄,但我觉得那更像是一种辩护。不久她又一次把门拉开,几乎吼叫着道,“我爸他不是杀人犯,他是被你们冤枉的,就是因为你们,他才死在监狱里,你们才是杀人犯呢!”
这时候做笔录的民警从房间里走出来,说死者家属在回来的路上撞见过一个可疑的,穿着深蓝色牛仔服的人!
这一句话在我耳边回荡了很久。
我也留意看了一眼,正南方,的确有些古怪。
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究竟有何内幕无从追溯。
这时有人忽然说死者的表情十分古怪,像是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感觉就像是在谢罪。说到这里又有人提出了一个观点,如果是谢罪的话,这个跪姿的朝向会不会是一种暗示,毕竟跪死的现场存在一定人为的可能性。
回到局里。
旁边一个办案刑警回答说,这件事已经在办了,包括对小区监控的调取。
他们一直在讨论着高档小区受害人王易仁的事儿,除了他律师的身份,还研究着案发现场存在的一些疑点,譬如王易仁的姿态和朝向。
“干净利落,一刀致命,凶手动机单纯,所以这也不是口角引发的血案,至少现场环境不支持这一说法,倒更像是来专门寻仇的。”维薇一边检查着尸表,一边说,“尸僵还没有完全形成,也就是几个钟头内的事儿,有没有人去物业问问有没有可疑人员出入记录?”
从法医角度说血液性缺氧的死者肌体无力,没有办法以跪姿支撑自己身体,所以有人推断是凶手故意为之,而这个姿势应该是意味着谢罪。
这是一个全封闭的高档物业小区,有24小时保安日夜巡逻,凶手想悄无声息地进来作案是没有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熟人作案。死者身上没有约束伤,脚上的拖鞋也没有掉落,现场更没有打斗痕迹,这几点也符合熟人作案的现场逻辑。
起初听到我不以为然,可他们频繁念叨着“向南”这两个字时一下就又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摇头,“记不清了。”
回想起相片中“向高中”这三个字时,顿觉毛骨悚然。南即为阳,如果把阳字加进去的话不就是向阳高中吗?
“你听到他们聊什么了吗?”我问。
我翻阅了相关资料可惜没有发现我市有叫向阳的高中,随后却在王易仁的资料里发现了一些端倪。王易仁和市第三中学的校长交情匪浅,曾经多次为其做过辩护律师,诡异的是第三中学的前身就是向阳高中。
据报案人(死者妻子)交代,不久前他和丈夫通过一次电话,在电话里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她还问丈夫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可他丈夫却骗他说没有人,当时她也没有多加考虑,可想不到回来以后丈夫就已死在了客厅里,所以她怀疑丈夫就是在她去幼儿园接孩子这一段时间内遇害的,电话里那个陌生男人一定就是杀人凶手。
凶手巧妙地将线索指向了向阳中学,会不会真的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好端端的向阳高中又为什么改头换面成了第三中学?种种迹象告诉我向阳高中、凶手与阴晴之间存在必然联系。
死者身子前倾,血顺着被割开的喉管形成直径约有一米的圆形血泊,浸透了前面一块高档毛毯,不远处还有不小于一米的喷溅形血迹,无空白区,说明凶手是从后背袭击死者,完成割喉。
夜里。
十分钟后我随同刑警队赶到案发现场,见到已跪死在地面上的受害人。
维薇还在研究着案子上的一些疑点,但她和廖大国等都没有发现阴晴身上存在的诸多问题,以及从某些线索中暴露出来的向南高中。可惜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直接提醒她什么,再说现在我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
这是几天后的一个宁静之夜,打入值班室的报案电话却让一切变了样子。
“沈毅。”维薇叫了我一声,“有件事儿我一直想问你。”
第二天一切照常继续。廖大国先后多次对死者家附近的几条道路进行勘察,因为路面被大雨冲刷得干净,找不到真正的案发现场,案子一时之间又陷入僵局,直到凶手再次作案……
我笑道,“我没有女朋友。”
“要不要那么神秘啊。”她眯起略有些忧郁的眼眸,举杯说道,“来吧,同是天涯伤心人,喝一个。”
“我问的不是这个。”维薇转变态度,严肃了几分,“那天开会的时候你上厕所用了半个钟头,你到底干啥去了,能和我说实话吗!”
“和你一样漂亮。”我苦笑,“如果还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吧。”
我被问得一愣,连忙搪塞,谎称自己坏肚子了。
“能让你动心的女人一定很漂亮吧,她叫什么呀,你们还有联系吗?”
“坏肚子也用不了半个小时啊,你老实告诉我指纹线索是不是你发现的?”维薇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可有些时候太一板一眼。
终于有了一吐为快的机会,于是便说道:“说起来还挺巧的,毕业那年我也送了一块表给一个女孩,和你这快一模一样,还约好在学校门口等,不过我是在东门,可惜她去了西门。”
“和你说实话我有什么好处啊?”我故意挑逗着维薇,“维薇老师,你这么挖空心思想了解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原来咱们是同病相怜啊,说给我听听?”
“沈毅,我是你老师!”
我苦涩一笑,“不也是想起了一些难过的事儿了吗。”
“你现在是我同事,拜托你别有这种阶级观念行吗,再说你之前不也谈过一段师生恋吗?”
她问,“你怎么好像也哭了?”
我无意间戳痛了维薇的内心。
她男朋友第一次带她吃的就是韩国料理,下飞机那天对方通过电话和她提出分手,就因为她是一个和死人打交道的法医,似乎还说了比这更难听的话。
“所以我才不会重蹈覆辙。”她有些伤心地说道。
这一顿饭吃得特别苦涩,几次维薇差点就哭出来。
在沙发上坐下,我把手搭在维薇的肩上,宽慰道:“人嘛,心态要放宽一些,不要因为一颗朽木而放弃一片森林。”
我指了指已经上齐了的菜,“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少动手动脚的。”维薇把我推开闪进卧室。
维薇点头。
我冲着她的背影又补了一句,“更不要因为忘记一颗朽木而去接受另外一颗朽木。”
扔了,我可不舍得。于是我说,“别做后悔的事,我先帮你保管,等有一天你想要了,我在还给你。”
维薇砰地一声关了门,隔着门不服气地还了一句,“所以我才让你死心,别在我身上动心思。”
她就像是个青涩少女一样腼腆起来,接下来表情又是一冷,“趁现在,这个你帮我扔了吧……”
翌日清早的阳光很明媚,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
刚一到局里就听说第三中学的校长吴俊凯过来报案,他的律师被人杀死,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安全也受到威胁,言外之意就是认为这个凶手是冲他来的。
我友好微笑,敷衍过去,“还给你,小傻瓜!”
值班民警一直在安抚着他,叫他不要过于紧张,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凶手会对他构成威胁。
“什么意思啊,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我需要你们24小时保护,不就是钱吗我可以给你们。”
我淡淡一笑,“真巧啊,苏字的拼音中也有个S,你就这么确定订做手表的人和送表的是同一个人?”
值班民警笑了笑,“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随随便便就出警我们可没有权利。”
“苏薇。”
听到民警婉转拒绝,吴俊凯十分不服气,“你们公安就是马后炮,王易仁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人都死了你们就算抓到凶手还有个屁用,是不是等到我也死了你们才开心?”
“看这两个英文就知道是订做的,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是什么含义?”我问她。
虽然是在发泄情绪,但马后炮这三个字却说得十分形象。
我双手紧攥着这块写满哀怨的手表,心里却恰恰相反地盛满了激动与欣慰,然而转念之间又似乎有些难过,她虽然去了却是西门,我傻傻在东门等了她到凌晨,怪我当时过于仓促没有写清地址。
我站在狭窄的玻璃窗口前,一直听着。
“这是他大学毕业时送给我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西门,说起来挺好笑的,我和自己的学生谈了一场恋爱,所以我不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说着她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泪花。
他不惜一切代价要求得到公安部门保护,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心虚的表现。至于为何心虚,我猜……和阴晴有关!
她把手表摘下来递给我,翻开表的背面我看到了SW两个英文字母,过去的一切便历历在目。
一次案件讨论会议上,一些心思同样缜密的刑警同志也看出吴俊凯行为上的极端,就在会议上指出了吴俊凯当年的一些丑闻。
“能借我看看吗?”
那件事发生在很多年前的向南高中,也就是现在的第三中学。当时吴俊凯还只是向南高中里的一名老师,后来谣传他和校长奸污了学校里的女同学,公安机关、检察院以及教育部门都介入调查,澄清实属谣言。
我不由得心一冷。
这个女同学就是阴晴。
“分手了。”
坐在会议桌前的我一直闷不吭声,当然也不会有人希望我发表什么看法,我的心里却止不住地疑问着,若是谣言又怎会闹到家破人亡?
这样的回答难免有些模凌两可,于是我追问道,“谁啊,这么有福气。”
廖大国突然开口称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阴晴有极端思想买凶杀人!
她苦涩一笑,“我男朋友送的,舍不得丢。”
张弛立即提出疑义,现场留下的指纹怎么解释,阴晴买凶嫁祸自己?
“表都停了还戴着,对你一定很重要吧?”我试探问了她一句。
廖大国反驳说这是主谋给我们做的一个局,先让我们抓住她,然后让帮凶继续作案,再利用舆论给我们施压,好洗脱自己的嫌疑。
这很滑稽不是么?
张弛不同意廖大国的观点,“理由不是很充分吧。”
后来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直到她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却没想到她会戴着这块手表?
廖大国随后提交了一些证据,“这是我们最近一段时间的调查结果,阴晴在酒吧里当过公主,还在洗浴中心里做过按摩女,认识他的人说阴晴到处找人,让这些人帮她杀人,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从黄昏到黎明我足足等了她一个晚上,可惜她没来……
廖大国提交的证据让人无可厚非,也无话可说,这一证据有力地证明阴晴买凶杀人的可能。
我们吃的是一家价格比较昂贵韩国料理,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地看着戴在她手腕上的手表,非常吃惊,那分明是毕业时我送给她的。记得我还偷偷给她留了一封信,如果她愿意就戴上手表来校门口找我。
仍存在的诸多疑点让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推断。一个身无分文、毫无背景的女人有什么能力买凶吗。再者,当年是阴晴一家在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吴俊凯,怎么就闹到了买凶杀人这种地步?
我没有廖大国那么幸运,虽然一直盼望着能和维薇像情侣一样吃一顿烛光晚餐。
廖大国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现在应该再次把阴晴抓回来好好审讯一下,保证让她招供。
维薇露出迷人笑容,“瞧你把我说的,好像我有多吝啬一样。你放心,就冲你这么尊师重道我也得请你吃顿好的。”
段局没有同意。
维薇破天荒提出请我吃饭,说是要感谢我。我说:“难得维薇老师舍得破费一次,说什么也要好好宰你一顿。”
社会舆论是不能忽视的一个问题,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绝不能轻举妄动,不然的话新闻媒体会把我们推到风口浪尖,万一这里面真的存在什么误会,那我们的处境将会更加糟糕。
这天夜里。
随后段局下令,24小时密切监视阴晴,只要凶手落网就把她一起带回来。
每当推开法医室的门,每当提起手术刀,我就会想起那个我曾经依偎的怀抱是如何被一刀一刀毁得面目全非的。所以每次做解剖的时候,就好像在切割她的身体。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下午。
“我不是不喜欢,而是恨……”
这是一个阳光懒散,容易让人困倦的午后。张弛趴在桌子上睡,哈喇子流了一胳膊。我放下了手上整理出来的一些文件,用纸帮他擦了擦嘴上的哈喇子,却一不小心把他给弄醒了。
张弛耸肩,“我真觉得你是一块不可多得的料儿,洞察力强,思维缜密,能举一反三,还会装疯卖傻,可惜你不喜欢做法医。”
“睡得浑身都疼,几点了啊?”
“兄弟,有些事你没经历过,那种感觉你永远无法明白。”
“两点多。”
张弛走到我身旁,和我一起欣赏缤纷却喧嚣复杂的城市,猜透了我心事的他劝我说有些事发生了就是注定成为过去,该放的时候就应该放一放,不然久思成疾。
我开始翻看那些整理好的资料,其中有一个名字格外引起我的注意,因为这个名字里面也有一个廖字。
望着马路中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和街道两旁为生活而奔波忙碌的人们,我的眼神刹那间有些恍惚。
“你看的什么啊?”张弛问我。
会议结束后,我和张弛到外面透透气儿。
“向南高中的那个案子,这上面有个警察也姓廖。”
片刻宁静后,段局狠狠盯着廖大国,下达命令,“查,查个水落石出,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哦。这是廖大国他爸,向南高中的案子就是他办的。不过人几年前就在一次抓捕任务中牺牲了,是个烈士。”张弛又懒洋洋地趴在了桌子上,“你是我兄弟我不瞒你,我觉得这案子有蹊跷。”
一语戳中要害,这正是本起案件的关键所在。
难得张弛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深感欣慰。
段局否定了这一说法,“先是误导我们栽赃开锁公司,又用近似自杀的方式为他人澄清,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那你有什么看法?”
张弛回答,帮阴晴澄清。
“有看法能怎么样,检察院和教育部门都出面了,你我还是别瞎研究了,小心引火烧身。我再睡个回笼觉,不到下班点你别叫我,晚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放松。”
段局点了点头,认同,“张弛的意思我听懂了,可这个人为什么在快递包裹上留下指纹,他的目的是什么?”
张弛眼睛一闭,继续高枕无忧。
“证据在我手机里。”张弛说,“科里的同事对比两组指纹,其中一个就是快递包裹上留下的那枚,吻合度达到了标准,就是说送快递包裹的这个人曾经出现在凶案现场,亲手在墙上写下了误导我们视线的几个血字。”
夜里。
廖大国急了,“证据呢,空口白话你让我们怎么信?”
张弛带我去了一间超大型的酒吧,一进去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弄乱了心境,黑暗中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却让你又陷入了另一种宁静。
张弛无奈继续往下讲,“后来,我发现少去的那一笔不是忘记写,而是故意擦去的,因凶手不小心留下了自己的指纹,说明留下这几个字的不是死者而是凶手,再说明白点凶手应该是故意栽赃开锁公司。”
“你带我来这儿干吗?”我很大声问他。
因为我这话有些粗俗,不注意场合,又引来周围人的耻笑。
“玩啊。”张弛指着里面的男男女女,“这是我哥们办的单身派对,不能对自己太刻薄了,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我怕别人看出什么端倪,就很大声地催促张弛,“有屁赶紧放,说完好散会,我这屎还没拉干净呢。”
“这种地方不适合我……”
说到这里张弛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我身上,似乎很不忍心就这样抢走我的功劳。
“有什么不适合的,我看你就是不适应,别废话了,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
张弛很郑重地站了起来,恭恭敬敬把手机送到段局旁边,然后目视全场,“之前我去过一次案发现场,我发现Lv9,也就是六个七的个字少了一笔,我就觉得很奇怪,如果说死者没有力气写完,那么少一笔的应该是最后写的一个字,为什么偏偏少的是中间的一爱,后来……”
说着张弛就拉着我往里面走,给我介绍了一些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孩,象征性地和她们聊了两句后借故离开,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喝了两口闷酒后就开始盼望这该死的音乐能快点结束。
“别啰唆,赶紧说。”段局吩咐。
这时一个穿着裙子,眉清目秀的姑娘来到我旁边,微笑,“嗨,你好,我能在你旁边坐吗?”
廖大国刚刚还和颜悦色,立马就变成了一副苦瓜脸,颇有些凶恶地盯着张弛。
“不能。”我立马拒绝。
张弛举起手,发言,“我们技术科掌握了一条新的线索,可以证明真正的凶手确实还在逍遥法外,而这个阴晴的确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好的,谢谢。”她厚颜无耻地坐下,“我看你很面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以前在向南高中念书,你呢?”
“段局。”
“……”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马上,张弛就会让他笑不出来。
向南高中这四个字引起我的注意,或许我可以从她身上套取一些线索,故而改变了自己的态度,“这也太巧啦,我也是向南高中的。”
无所谓。
我说了谎。
“一个厕所去这么长时间,你拉的是线屎啊?”廖大国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难堪,也引发哄堂大笑。
“你的态度转变的好快啊!”
又等了一会儿我才推开门走进会议室,镇定坐下,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
“我平时不和陌生人聊天,但咱们不是老同学吗,念旧。”我嘿嘿笑着。
随后我给会议室里的张弛打了一个电话,说明情况以后又把对比结果以图片的形式发给他。
“你哪个班的啊?”
半个小时以后,我带着对比结果欢天喜地跑到会议室门口,可准备推开门的我却忽然迟疑了一下。
“二……班。”我随口胡诌了句。
快递包裹上的指纹和我在现场发现的这个模糊的指纹完全吻合。
“还真是巧了我也是二班的啊,我说你怎么这么面熟啊,让我猜猜你的名字,你是王大壮,不对,又有点像孙一冰,那一定是白宇杭……过去太久了,我也有点记不清楚了。”
不久后我拉开了法医室的门,从抽屉里取出我之前临摹的那个指纹,再到化验室里让技术同事帮我做一下对比,结果居然和我想得一模一样。
她再猜下去我肯定就要穿帮了,于是急忙地转移话题,“咱们聊点别的吧,比如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我的确很急,但不是急着去上厕所,而是急着去查证!
忽然这么直接来了一句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啊,不过可能咱们两个聊完就有了……”
“段局,我去个洗手间。”说完我假装很急,不管不顾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这么漂亮的女孩打着灯笼都难找,喜欢你的人肯定不少。”我又试探问了一句,“对了,阴晴你还有联系吗?”
“沈毅,你干什么?”段局问我。
“怎么突然问起她来啦?”
就在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解释这两个疑点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差点被自己忘记的另一个重要线索,一时激动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被我猜对了,她果然认识,于是我来了兴致,“不都是老同学嘛,多少年没见了都挺挂念的。”
这些不得不面对的疑点一下难住了所有人。
“那你怎么记得住阴晴记不住我啊,你忘了我可是咱们班的班花啊。”她蔑视地看了我一眼,“行了,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我同学,刚才那么说就是随便找了个聊点,你这人倒是有意思满嘴胡诌。”
会议上有人多次提到这件为凶手主要特征的蓝色牛仔服,并有很充分的理由怀疑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为求自保的廖大国立即提出相反的意见,他提出的问题也很刁钻,“我有几个问题,第一,案子已经结束了,如果真的抓错了人,凶手完全可以以一个新的面貌重新生活,为什么还要作案引起我们注意呢。第二,他为什么要杀死这个目击证人,从某些方面来讲,这个目击证人帮他逃过了法律制裁,他没理由啊!另外!凶器上带有阴晴的指纹,以及在现场发现的那枚纽扣都是直接证据,如果不能解决这几个疑点的话我没有办法认同你们的观点。”
额……
在新案件的会议上,廖大国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他的坚持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阴晴结案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个时候的任何反转都会给他的职业抹上一笔黑。可从案件上一些细节来看阴晴极有可能含冤入狱的呢,他廖大国就是脱一百遍警服也无法还上良心上的这笔债务!
好尴尬,实在是太尴尬了。
又经过多人核实,视频里的这件深蓝色牛仔服与上一起案件中出现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还在逍遥法外。
她又含羞一笑,给我挽回了几分颜面,“不过我喜欢,你人挺有意思的。”
经监控确认,今早九点多,一个身着深蓝色牛仔服的男人在值班室出现过,快递包裹就是他送过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
廖大国也颇为激动,案子已结,凶手也已伏法,怎么可能再出来作案?可随后而来的一个消息证明,凶手的的确确又出现了!
她忽然身子一斜,假装酒醉却又眉飞色舞,“我好像有点醉了,要不你送我回家吧?”
男人抓着我的衣领使劲摇晃,各种脏话像是符号一样从他嘴里冒出,骂够了以后他开始号啕大哭,说好人难当,就是因为给我们提供了线索他媳妇才被凶手报复!
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她的暗示,和张弛打了一声招呼以后离开酒吧。
我挡住维薇,向前挺步,“是我解剖的,情况特殊没有通知你,是我的不对。”
到了地方以后她心急火燎地将我拉进卧室,很主动地脱我的衣服,直到她把手插进我的衣兜,从里面掏出我的工作证以后,才惊恐地停止了这不可描述的行为。
看到妻子被解剖他几乎快要疯了,质问我们为什么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维薇似乎想去和他解释,但经验告诉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情绪崩溃的家属尽情发泄。
“你是警察?”她一脸好奇。
维薇找到廖大国让他查一下人口失踪报告,女性,身高一米六六,生前患有肺和心包疾病。随后廖大国就去调了记录,还真的找到对称的报案信息,摸着这条线索传唤了报案人,经过认领后确定死者是报案人的妻子。
“安东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主检法医。”我自报家门。
死者主要死因是由于颈动脉破裂失血过多导致的器官功能性障碍,再加上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引发死亡。至于死者的肺积液不是主要死因,却加速了死亡的发展。
“那你……”
我撂下手上的工具,走出解剖室。
我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来交朋友的,如果你没有说你在向南高中念过书,我是一定不会送你回家的,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一个案子,我刚好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
“我有点不舒服,抱歉……”
她抓起自己刚脱下的衣服,砸在我身上,“很丢脸的知道吗,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可以耍人吗,滚啊……”
她把解剖刀拿回去小心翼翼地割开心包,并对心脏称重,又切开检查心房与血管结构,没有发现粥样硬化与心房病变,可见死者心脏健康,不过心包倒是存在问题,确定为心包积水。
她毫不留情地把我赶了出去。
维薇皱眉,似乎非常失望,“我来吧……”
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弄了一脸尴尬。
手术刀很沉重,我的嘴巴也很沉,说不出话来……
但想不到第二天这个女孩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她居然跑到分局里亲自和我道歉,还说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只是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
“死者生前有肺部积液。”说完她看向我,问道:“怎么还不切?”
她这一来却让我变得更加尴尬,因为当时维薇就在法医室里。
她接下来的要求更加残忍,递来一把刀,让我将心包打开对心脏称重,再看看心房内有没有病理改变。看着她冷漠地将死者的肺切成几段,然后攥在手里面挤压,黑红色的液体从肺中滴落时。
“你原谅我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也不介意你是一个法医,中午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回到法医室里,维薇自上而下一次性划开死者胸腔,用骨剪轻而易举剪开死者的肋骨和胸椎,然后切开心包与脊椎连接的结缔组织,将心包完整剥离,全过程发出来的声音就像是折断的纸壳一样。
维薇走到我旁边,认真地称赞道,“这姑娘挺好的。”为了给我们制造空间,她拉开门飘然而去。
“带回法医室里准备解剖!”
自己喜欢的人给自己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制造空间,这绝对是我遇到过最值得令人难过的事了。
与我的判断基本一致。
“姑娘,你能别这样吗?”
维薇放下了镊子,深吸了口气道:“死亡时间超过36小时。”
“我不叫姑娘,我叫小娆。”
穿着鞋子的这只脚除了脚踝处有淤泥外,脚背和脚底都很干净,指甲缝里也没有淤泥。但没有穿鞋的这一只就完全相反,从脚底到脚踝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很显然是在和凶手搏斗中造成的。
“行,小娆,我现在在工作,咱们有时间再聊。”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想着和维薇解释一下,我和这个小娆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小娆却不管不顾地拉住我,然后说什么她已经喜欢上我了。
我睁开眼睛看向死者的双脚,一只穿着鞋子,另外一只光着。
拜托。
昨天夜里九点到十点之间,死者冒着雨独自走在某条僻静的路上,在经过泥泞阴森的小巷子里时,忽然有一个人从黑暗里冲了出来,几番挣扎,她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被凶手残忍地割了喉咙。
才见过一次面就说什么喜欢会不会太肤浅。
是露天现场,案发时正在下雨。
我吓唬小娆说我是一个法医,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满身的尸臭味不说,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杀人,如何解剖,并且我晚上会经常梦呓和梦游,所以千万不能喜欢上我这样的人,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夜也下过一场大雨,明白了……
她却固执和我说,她不怕。
死者尸僵达到半高峰状态,瞳孔中度浑浊,尸斑还在按压可随之消失再重现的初期阶段,容易滋生细菌的肠道部位轻微尸绿,说明死者死亡时间在36到48小时之间。
这时,张弛推开门进来,看到小娆以后略微一惊。
动脉被切断,血管就会变成失控的水管,血液顷刻间如熔浆一样喷射,无法控制地喷溅到任何地方,譬如面部、衣物,但这具尸体的情况却与之相反,实在奇怪,为了解开这一谜团我又观察了一下尸表变化。
“啊……”张弛不怀好意地一笑,“我没事,你们继续聊。”
维薇一直在观察死者除致命伤外的他伤口,但我主要留意的还是死者颈口这致命性的一刀,血管被精准切断,创缘整齐,创周出奇干净,或说没有血迹存在,就连衣服上也一样少见。
“回来!”我叫了一声,想着拉张弛给我做垫背,“那个,她说中午请吃饭,问你去不去。”
值班室里只剩下我和维薇的时候,我开始帮她递工具。
张弛立马拒绝,“不去。”
“沈毅,叫你好半天了……”耳旁传来维薇的声音,“你留下来帮我一下,麻烦其他人都先回避一下,死人也是有尊严的!”
连最好的哥们都不帮我,这回完蛋了。
我从来不会掏空死者内脏,哪怕是案件需要验明脏器病理我也绝不会这样去做,因为我能理解家属看到亲人被切开粉碎时的那种比死更痛的痛,他们恨不得代替亲人去死,我也恨不得能代替我的母亲!
中午。
后来我亲眼目睹母亲赤裸全身被一个男法医切开胸膛,取出内脏的过程。我觉得法医就是这世界上最冷血无情的职业,我发自内心地痛恨,更痛恨自己没有能力反抗,才在沈大义一手策划下做了法医。
小娆请我在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吃饭,两个人点了六菜一汤,小娆说我太瘦了,应该补一补,说完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肉。
那天和今天一样电闪雷鸣,大雨瓢泼,我透过柜缝看到玻璃上的血手印,听着母亲撕心裂肺的惨叫却无能为力,我痛恨自己,更痛恨沈大义,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他不是一个好警察。
“谢谢。”
她却因为这个死了。
“别和我客气,昨天你问我阴晴的事,我现在回答你还来得及吗?”
可是……
我忙着点头。
那年我还小,我爸妈共同参与了一起灭门惨案的侦破工作,一连几个月毫无进展,案件一度陷入僵局。后来,苍天有眼,我妈在一名死者的遗体中成功找到了一个可以破案的重要线索。
“那你问吧。”她挺直腰,等着我发问。
望着蹲在地上做尸检的维薇,我回忆起很多。
可一时间我竟不知从何问起,面对一个女孩有些话真的很难开口。
值班室里维薇紧盯着快递包裹以及里面蜡黄色,散发着尸胺臭气的女尸,一双好看清秀的眉头紧紧地连在一起。因案情极为特殊,来不及通知死者家属,维薇第一时间做了初步尸检。
不久,小娆腼腆一笑,“看你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想问阴晴被强暴的事?”
维薇回来的时候淋了雨水,我本打算嘘寒问暖一下,但看到她身上披着廖大国的衣服后就打消了这个自取耻辱的念头。
我继续点头。
本来还是晴空万里,突然电闪雷鸣起来,来得是那么的突然,就像值班室里这个不速之客。令我和张弛感到恐惧的不是快递包裹中居然藏着一具女尸,而是这个东西是如何出现在分局值班室里的!
“我也只是听过一点点,当时学校禁止讨论这件事,不少同学还因为这个被开除了,对吴老师我们印象都不是很好。”
我下定决心打开看看,挥着刀锋在纸壳上划开了一道缝,透过缝隙看到那东西时,我和张弛被吓得险些丢了魂儿……
“你就给我说说这个吴老师。”
张弛惊慌摇头,“哥,别吓我,这可是在局里!”
“他是我们班主任,很热心,经常义务帮学生补课,可他只给女孩子补课,班里的男生他从来都不管,一开始我不太明白,现在我懂了。”
“你是说充气娃娃吧,这么隐私的东西谁会快递到单位,再说也没理由这么臭,再有就是你不觉得这个东西的重量和尺寸很诡异吗?!”沉默片刻,我又补充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很像尸臭……”
“懂什么了?”
“没经过人家同意这么做不好吧?”张弛又低声嘟囔了句,“你看这尺寸,万一是那种不可描述的什么东西多尴尬啊!”
“他也给我补过课,呵,他一个文科老师居然要给我补生理……不光讲理论,还要实践……”有些事难以启齿,小娆也没办法说得很透。
我从值班室的抽屉里找出一把壁纸刀,准备看个究竟。
我点点头,“为人师表居然这么龌龊。”
张弛也弯腰端详起来,“没有收件人反倒有个指纹,怎么现在快递公司也这么高级,玩起指纹识别了?”
“再聊菜都要凉了。”她转开话题,继续往我碗里夹肉,“多吃点肉,看你瘦的都让人心疼了。”
我仔细看着上面一张快递单,“寄件人叫开锁匠,怎么没写收件人?”
有人说第一感往往是错误的,但凡事总有个例外。见吴俊凯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里一层外一层,听过小娆的描述以后庆幸这并不是我的偏见。
张弛将信将疑地闻了下,便厌恶地捏住鼻子,“这谁的快递啊?!”
回来后我对吴俊凯的律师,死者王易仁做了一个调查,王易仁律师从业有十几年,当年吴俊凯的案子就是他办理的,因成功帮吴俊凯赢了官司而名声大噪,名利双收。
“埋汰人是不,不信是不,你等着!”我就真像是一条狗一样猫着腰,在值班室里面来来回回地嗅着,最终锁定了一个约200cmx60cm的快递包裹,“就这东西,不信你过来再好好闻闻。”
有交易必有阴谋诡计。
“你是干法医的,鼻子比狗还灵,我哪能跟你比啊!”
这几天廖大国也在积极调查,因为吴俊凯、王易仁以及向南高中种种线索均指向了十年前的案子,因此廖大国坚信阴晴买凶杀人的可能性。像廖大国这种从不低头的人,他的名誉永远会被排在第一位,自然要坚决维护自己的观点。
“什么叫有点,多明显啊!”
吴俊凯的要求得到了市局领导的应允,局里派出两辆警车日夜保护吴俊凯,同时也暗中以吴俊凯为饵引凶手上钩。
张弛点头, “是有点。”
这一守就是好几天时间。
“这回闻到了吧?”我问他。
这天网络犯罪监控数据室里传来的一个喜讯,有人通过那枚指纹线索成功锁定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是一名有前科的开锁匠,曾经在“六个七”开锁公司工作过,因一些劣迹被老板开除而怀恨在心,这颇让人有些意外。
我抓着张弛,走进空无一人的值班室。
让人更加意外的是,男子早在多日之前遭火车撞击意外身亡。
吃过午饭以后我和张弛又到附近遛遛弯,之后才回了局里。我再次止步在值班室里,那股子奇怪的臭味依旧若隐若现,又一次引起我的注意。
原本扑朔迷离的案子刹那间变得更加诡异。
“应该是市高速那边,不是咱们区,别的分局出的警吧,赶紧吃吧。”
王易仁的案子发生在本周,目击者被杀也不超过一星期,这两起案子都是发生在嫌疑人死亡以后,凶案现场却如此诡异地留下了凶手的指纹,难道是死人在作案?
张弛收回目光,“怎么没听说啊?”
月黑风高,冷风哀哀。
隔壁桌的客人有些不太高兴了,就让坐在吧台前面板凳上的老板娘换个频道,一边吃驴肉一边听这个有点太恶心了。
物证技术化验室里张弛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冰冷的目光瞟向窗外有些诡异的夜,“事实证明开锁匠记恨开锁公司所以杀人嫁祸,却又冒险帮阴晴洗脱嫌疑太矛盾了,现在又突然死了就更让人想不通了,这世界不会真的有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吧?”
我不以为然听着电视机血腥的内容,嘴里面依旧津津有味地嚼着驴肉。
我不相信鬼,但我相信头上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案子迟早会有一天水落石出,真正的凶手不会高兴太久。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没再多想什么,转身和张弛离开了分局,在外面一家我们经常光顾的驴肉馆里吃了一顿。偶然间听到电视机里面播放的一条新闻,昨天上午一位市民从高架桥上跳下,摔得粉碎,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有。
“或许……”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几起案子不是一人所为。”
“可能吧……”
张弛瞪眼看我,不明白。我解释说,开锁匠极端杀人与阴晴不是一个案子。我又问张弛有没有想过,开锁匠杀人与廖大国的失误判断导致阴晴含冤入狱,这时又出现另一个人帮阴晴澄清。
张弛笑着看我,“你是饿的吧?”
张弛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借用凶手身份……”
“真有一股臭肉味啊,你们都没闻到?”
“都还只是推断,不过不管如何,绝对不是什么鬼神作祟。”
值班室的两名同事端起盘子皱眉一嗅,还让我也闻一下,“沈法医,你是不是感冒鼻子不灵光了,别恶心我们行吗?”
夜里下班的时候,维薇忽然坐上了我的车,真是铁树开花,百年不遇,于是我问她怎么今天改主意了?
在走到分局门口时我忽然停了下来,值班室里的菜香吸引了我的注意,于是我走进去问他们吃的是什么。张弛好奇问我什么时候也变成吃货了,我摇头,指着那一份爆炒肥肠和一叠拌黄瓜说,为什么闻起来有一股臭肉味?!
维薇吞了吞涂抹,掩饰内心恐惧,“我……就是累了。”
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张弛问我要不要凑个份子出去改善一下伙食,即使心里再不痛快也要填饱肚子,我便应了。
我歪嘴一乐,想不到整天和尸体打交道就像是吃家常便饭一样的维薇也有害怕的时候,我这一肚子的坏水儿也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这世上啊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夜路走多了也总有见鬼的时候,习惯就好,你哪天解剖的时候尸体突然爬起来和你说话也说不定。”
算了!我这个时候不淡定只会让人看笑话,于是我很礼貌地退了一步。
“闭嘴……”她宣泄不满。
从廖大国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对感悟这两个字的侮辱。
“我请你去看个电影吧?”
廖大国不卑不亢,在维薇面前装得很绅士,“你还真就说对了,切磋经验的时候也可以稍微探讨一下人生感悟。”
她立马拒绝,不去!
“还切磋经验,你是想找人家探讨人生吧?”我补了句,命中廖大国的小心思。
“那我就自己去了,先送你回家。”
“中午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再切磋一下经验?”
维薇开始不作声。
这时廖大国走了进来,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车开到家门口以后,维薇坐在车里无动于衷,小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两只眼睛惊恐地注视着车窗外黑暗的街道。
“不会!”她斩钉截铁,一句话就断了我所有念头,“我不喜欢一无是处的男人,还有就是比自己年龄小的我也不喜欢。”
“怎么还不下车?别耽误我时间行吗,去晚了就没票了。”我很是冷漠地帮她把门拉开。
“我倒是想问你,如果今天不是廖大国,是我你会答应吗?”
“什么电影?”她似乎妥协了。
“再说!”她站在从窗口射入的一抹阳光里,腿上细腻的皮肤和一张让人羡慕的脸蛋时时刻刻刺痛着我的神经,“我什么时候说过答应廖大国了,就算答应也是我的事儿,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用你的话说我才来几天,不会觉得很肤浅吗?”
“新上映的一部悬疑片,特好看。”
我承认,在局里面这些日子我没有崭露头角。
“沈毅你好阴损。”维薇一脸委屈地道。
她说得我百口莫辩。
“维薇老师不会是个胆小鬼吧?”我幸灾乐祸着。
“我要纠正你一下。”她偏袒着廖大国,“是工作能力强的就只有廖大国一个。”
“你才胆小鬼。”为了向我证明,她拉开车门下了车。
“难道整个分局就他廖大国一个男人,你的品味也太差了吧?”
我不急不躁地趴在车窗框上,友好地给了她一个忠告,“上两起案子的死者就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我看是你对他有成见!”想不到现在她就开始帮着廖大国说话了。
话音儿刚一落维薇就重新坐回车里,委屈地看着我,“沈毅,我害怕看鬼片,从小就害怕,能不能换个爱情的?”
“你才来几天啊,你对廖大国了解吗?”该忍的时候我却没有忍住。
“坐稳了。”
她抿了抿嘴,勾起淡淡微笑,“虎头虎脑的,人也憨厚善良,我们两个年龄也相仿,你干嘛打听这个?”
一脚油门驶向电影院。
“那你就是喜欢廖大国喽?”我命中主题。
电影刚播映维薇就吓得慌张大叫,紧抓着我的手腕就不撒手,我干脆把另一只手也搭在她肩膀上轻轻安抚。
她冷淡地扫了我一眼,“一般吧。”
“你占我便宜?”她用小手打我。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我笑着,“看不出你这么喜欢玫瑰啊!”
“我是看你害怕关心你,你把我想成什么人啦,好心没好报啊,我还是离你远一点吧。”
就是一簇廉价的,根本就养不活的玫瑰,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错了。”
“没看我正在忙着吗!”
她紧紧垮住我的臂弯,“我不想看了行不行?”
“段局的意思是让我跟你学点经验,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没话儿找话说,不然憋得慌。
“我可是花了钱的。”
维薇悉心照料着廖大国送的玫瑰,就像是一个热恋中的小情人儿似的,那股子甜蜜的劲头在我心头却是一个劲儿的泛酸。
“我给你,我都给你。”她站了起来。
维薇怎么可能喜欢他这种没品的男人,我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维薇居然收下了他的花,好像是默许了廖大国对自己的追求似的。让我更加没有心理准备的是,维薇居然答应和廖大国一起吃烛光晚餐!
我一下就把她按了回去,“这里这么多人呢,你别挡别人视线。”
真不要脸!
过了有十分钟,维薇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趴在我耳朵上问我,能不能陪她去个洗手间……
廖大国别出心裁地给自己换了一件挺拔的西服,上班的时候还捧着一大簇新鲜的玫瑰花,接着就有一个消息在局里面炸开了锅——廖大国要追求维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