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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爱你爱到死

“段局!”张弛请示,“凡是参与过当年那起官司的人我们都要查,凶手和下一个受害人可能都在这里面!”

在死者屈辱与真相面前,你的面子能有几斤几两?逝者为大!我们唯一的目的永远都只有一个,就是找出真相严惩凶手,而不是把破案当成一个互相较力的游戏!可这种话我也只是在心里念叨念叨罢了,表面上继续强装淡定,不言不语。

下面开始热议,凶手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继续跑出来害人?但命案实实在在发生了,那件深蓝色牛仔服也多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至于这里面到底有着什么阴谋诡计,我想,很快就会见分晓。

“廖大国!”段局怒不可遏。

“廖大国,你先休息两天!”

廖大国第一次被段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所以无法忍受,便想把怒气撒在我身上,“沈毅,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想让我下不来台是不是!?”

耻辱!这对于一个刑警队副队长而言,是莫大的耻辱!但他不恨张弛,恨的是我。因为他清楚张弛如此突出的表现是我在暗箱操作。出的风头越多肩上的责任就越大,能避则避!所以我仍不声不响坐着,假装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别在这给我搞阶级观念!”段局喝斥了一句。

“沈毅!张驰!”

“张弛,你越权!”廖大国怒气冲冲地指责道。

我与张弛相继应了一声。

张弛将搜集到的证据提交上去引起了段局高度重视,还在当天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也对廖大国进行了严厉批评,还把维薇那天的话又反复了一遍,一个刑警队副队长!整天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本来很简单的案子绕来绕去,搞得这么复杂!

“还有,维薇!各部门通力协作,一定把这个案子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出租车公司和几个家属到分局报案,他们描述的失踪人员和最后一名死者很像,在经过尸体辨认以后确定是同一个人。此后我和张弛联手着重调查了几名死者之间的联系,很快就从这名女出租车司机身上发现了一个重大线索。她与吴俊凯、王易仁有过私下联系,多年前帮助吴俊凯出庭作证就是这个女人,阴晴一家就此败诉!

“休息两天!?”廖大国终于坐不住了,“段局?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好歹我爸以前和您是一个战壕里的……”

翌日。

“大国啊……”段局语重心长地解释着,“我只考虑家属的感受,我希望你通过这次能吸取点教训。”

我直起身望向不远处的向南高中,“通知廖大国吧,就说找到命案现场了!”

说完段局抬起屁股走了,廖大国也愤愤不平地摔门而去,不久会议室里面就只剩下我和张弛两个人。他甚是苦恼,砸了我一拳,“我现在成众矢之的了。”

但不管他是谁,杀了人还带到这里烧冥币,一定是在用这种方式祭慰死者。

此刻我一直望着维薇离去的方向,那孤落的背影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段局说的没错,如果不在乎就没有必要回避,正是因为心里有才要躲闪。我按了按张弛肩膀,说道,“放轻松点,我出去一下!”

不是阴晴那会是谁呢?

我在法医室没有找到维薇。又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看到维薇的影子。在经过值班室的时候我忽然停下来,里面一个四五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引起我的注意,问值班室的民警,她们也不知道这女孩是谁,进来以后就说要找她妈妈。

“可能真被你给蒙对了,这里就是阴晴以前的家,烧这么多纸钱你说会不会是阴晴?!但一个笼中之鸟想出来似乎没那么容易。”

于是,我蹲在小姑娘面前,问她,“你妈妈叫什么啊?”

“你看看这儿,都是滴落状血迹,不是凶案现场,应该是杀了人以后带到这里,理由呢?”我注意到部分没有烧尽的金元宝,“祭祀吗?”

“我管她叫妈妈!”

“我对血迹进行了鉴定,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基本排除不吻合的可能性。”

我一字一顿地重复问题,“叔叔问的是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随后我们两个急急忙忙再次赶到了那里,透过手电筒的光打量地面,还真的发现了一大片烧过的灰烬,是冥币!并且在灰烬中也发现了部分血迹。

“我从来不叫她名字,我叫她妈妈!”

“还等什么,赶紧的啊!”

值班室的民警走上来笑着说,“沈哥啊,你就别费劲了,我们刚才也问过,你看,啥都问不出来,这嘴比犯人还严实!”

“金元宝里有银粉,烧过以后就会出现碳化物质,那个地方是凶案现场?!”

这时维薇走进值班室,替小女孩反驳民警道,“你才犯人呢,你全家都犯人!”

我也恍然大悟。

看到维薇以后我急忙站起来,真诚地望着她,“维薇,我有话想和你说,昨天晚上我……”

张弛牟足劲儿拍了我一巴掌,“明白了,就是那里!”

解释的话还没来记得说出口,那女孩一声“妈妈”就让我彻底失去勇气,尤其看到维薇怜爱地摸着她的头时,一种强烈的酸楚在我心里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他问我还记不记得去过哪?被这么一问我也是一愣,还能去过哪儿,不就是那幢被烧的空房子么!

这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吗?!那个阴差阳错取代我位置的男人……

是一片小得几乎不怎么看得清楚的纸片,仔细观察才发现竟然是元宝金纸!

维薇抱着她转回身,微笑着说,“桃子,叫叔叔!”

“不光有血,还有这个东西……”张弛的声音颇显阴森。

小女孩有些怯生,抱住维薇的脖子问,“妈妈,爸爸呢?”

我按照他的吩咐看了鞋底儿,瞬间傻眼!怎么会有血?!

心碎无声!尴尬微笑!

张弛一脸神秘,“你先别管,看看鞋底!”

横空出现的一个孩子成了我和维薇之间似乎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阻碍,本来我是有打算找个适当的时间和她推心置腹,现在看来那些肺腑之言显得何等愚蠢可笑,如果维薇知道当年送她手表的人是我心里也一定会不好过,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将过去的遗憾深埋在心里。

“是我的,脏了,回来我就换了,怎么了?”

桃子是个很可爱的姑娘,长得像她妈妈,甚至比她妈妈还漂亮,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不过廖大国倒是有些抵触,当然,我也有同样的心理。喜欢归喜欢,毕竟是个可爱的孩子,但真的没有勇气像别人那样大胆抱她,逗她开心。

张弛不由分说地把我抓进化验室里,拎着一双工鞋说,“明天肯定不行,鞋子是不是你的?”

桃子出现以后廖大国就蔫了,一个目的性极强的动物也开始变得被动,意志消沉,更像是接到了一个警告似的不敢再接近维薇。一个人对你好的时候,你要明白他是不是发自内心,若不是,那就是别有所图。廖大国对维薇或许就是如此,我不能否定他对维薇的真诚,但这真诚里面或多或少掺了一点假。

望着维薇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急不择言地回了句,“有事明天说!”

天黑了。

维薇留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却让我感觉那么的难受。想起段局和我说过的那一番话时,我或多或少明白了一些,抓起衣服冲出了法医室,在经过技术室门口时,张弛却冲出来将我拦下,“行色匆匆的,赶去投胎啊?”

因为心情不是很好我和张弛去了酒吧。

“沈法医,我先走了,拜拜!”

张弛很能喝,半斤白酒脸不红不白,我就差劲不少,两杯啤酒下肚就头晕眼花。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该不会是我听错了吧,就问维薇能不能再说一遍。

这一次,我喝了整整一瓶老雪花,脸红得就像是猴屁股似的。我没有说醉话的习惯,但还是忍不住地趁着酒劲儿和张弛说了我和维薇过去的事儿。听我说完以后张弛也是特别纠结,“你这事儿听得我怎么这么闹心啊,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着了?”

“还以为你是在等我呢!”她半失落半尴尬地笑着说,“如果我害怕你还会送我吗?”

“不然呢?”我把酒杯放下反问道。

“我在……等会儿……”

张弛的手压在我的肩上,举起杯安慰我,“不行就忘了吧,人家孩子都有了,小娆那姑娘其实挺不错的,家庭条件优越,人各个方面也都还行,要不你考虑考虑?”

“你怎么不走啊?”她又问。

我笑了,把张弛手里的酒杯压了下来,“同样都是单身狗,你还是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茬,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我就随意“哦”了一声。

“喂,好巧啊!”

维薇笑了笑,“我脚还有点疼呢!”

这时候一个穿着公主裙,妆容精致的女孩出现,冷暖相间的色调让她显得有些可爱。

“没有啊,我挺好的!”

说曹操曹操到,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阴谋!

这也正是我想问她的,一直不都是她不理我吗!

我头也不回地问她,“你也是来喝酒的吗?”

大约又过去了五分钟维薇收拾好东西从我身旁经过。我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就是不敢说送她,害怕会落得和廖大国一个下场,亦或我没有廖大国那么的勇敢。却没有想到维薇居然主动和我说了话,“怎么这么不爱说话了?”

“对啊,真巧了!”她浅笑着。

维薇一认真廖大国就有点为难了,只好妥协,“那行,你自己注意点。”

“来酒吧穿公主裙?”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张弛,又转回目光注视小娆,“你们是不是真当我傻?”

“你要是再这样以后我都不会再理你。”

“看破不说破啊大哥!”小娆在我旁边坐下,“我就是喜欢你没办法!”

一句话既恭维了维薇,也把我贬低到了骨子里。

“还有点事儿我先走了!”

廖大国是出了名的厚颜无耻,对这种拒绝根本不当回事,“那哪行,咱们这儿就你一个法医,我得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张弛借故离开,走之前在我耳旁轻声嘱咐,说小娆为了帮忙破案子昼夜不息,研究了十年前阴晴一案的所有诉讼资料,他的意思是让我对人家好点,别枉费人家一片苦心!

“廖队,真的不用了!”维薇拒绝着。

我是实在不能再喝了,小娆也没有自毁形象地豪饮,余下时间,我们很单纯地坐在一起聊天。我一直等着她告诉我她的研究结果,可小娆像是抓准时机一样就是不进入主题,非和我聊什么星座匹配,八字财运,“卦象上面讲我们在一起以后,一定能生一个大胖小子!”

法医室里维薇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廖大国在旁边手忙脚乱地转悠着,“天太黑了,维薇,一会我送你回家!”

忍耐很久,她终于停止调侃。

近有十个小时的排查毫无进展,回到局里大都是人困马乏。

“对了,这个给你!”

“就算是又怎么样啊,一座空房子对案子又没帮助,你管它干嘛,赶紧走吧,晚上我请你吃夜宵。”

我拿起她给我的档案袋,拆开,借助微暗的灯光从里面抽出一沓资料。小娆说,这是她花费几个通宵才搞出来的修正版资料,里面罗列了案子里所有的可疑之处,她认为当年这起官司有很大的人为因素。

“我仔细看过,应该也有年头了。”

言外之意就是有人暗箱操作。有阴谋就有罪恶。人喜欢用善良来伪装丑陋,越是急于表忠诚的就越容易叛变,越是表面善良的内心就越虚伪。真正的善良不是你要努力让谁看得见,而是要等待别人在不经意间发现!

回来的路上我和张弛说了心里的感受,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进去的时候心里莫名地痛了一下,阴晴小的时候家里不是发生过大火吗,有没有可能就是这栋房子!张弛摇着头一笑,不可能吧,沈毅,我觉得你想多了,咱们市旧房改造都好几年了,那房子肯定早扒了。

“谢了!”

过了有一会张弛叫我,“沈毅!好像收队了,走不走啊?”

“就这么一句谢谢就完了?”

情不自禁地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表示一下,“酒钱,我来结!”

很惨烈。

小娆敢于向自己喜欢的人坦白,这点她比我强,“沈毅,我帮你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且我真的觉得你特像我一个同学!”

我顺着他的目光眺望,一座六层高的教学楼在低矮的平房中是那么的显眼。当我将目光重新拉回,再次落到这幢被烧塌了的房子上时,一种难以抵抗的压抑感和悲痛在我心里蔓延着,仿佛整个夜空都被这巨大的悲哀所笼罩,我像是着了魔一样走了进去,在废墟中我还能看到一些锅碗瓢盆,还有一个书包和一件烧成碎片的校服。

“哦?”

张弛来到我身旁,向远处指着说,“那边儿不就是向南高中吗?”

“他叫白宇杭,是我上学时暗恋了八年的男生,高高的,帅帅的,巧合的是他也暗恋一个女生八年,我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退学了!”

就在排查工作陷入僵局的时候,我停在一栋非常阴森的房子前,残垣断壁,房屋倒塌,四处的灰烬和面目全非的屋檐、窗棂告诉我,这里曾经遭遇过一场无情的大火。

“哦!”

得到这个线索后局里几乎出动了全部的警力,对电动三轮车出现的东西两片区域进行大范围搜索,凡是有银粉的中小型加工点都在排查范围,整个排查工作耗费了七个小时,从下午两点一直到了夜里九点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冷淡吗?”小娆有点不太高兴。

他东面驶入,车上有东西。从西面驶回时,东西就不见了。

“没有!”

下午廖大国那边有了结果,他们在监控视频中发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电动车上有一个模糊的黑色物体,很像现场包裹尸体的编制袋子,最重要的是这辆电动车在凶案现场附近频繁出现过,恰巧骑车的人也穿一件蓝色外衣。

“那就是只对我这样喽!”她略伤心,“其实我还想告诉你,他暗恋八年的人是阴晴,既然你不爱听那我就多余说了。”

维薇的观点和我出奇的一致,侧重点都在阴晴与向南高中上。

“谁?!阴晴?”我颇惊讶,“你暗恋他八年,他暗恋阴晴八年,你们这三角关系可够悲催的。”

“之前的确很像,尤其是知道凶手的身份以后。按理说开锁匠一个开锁匠,为了报复开锁公司而杀害两名毫不相干的受害人,的确是在极端犯罪的范围内,可随后而来的这些案件我就有点摸不着头绪了,感觉是一起案件,却不像是一个凶手。”维薇如此精明的法医也开始放犯难,不久她又抬起头,眼眸深邃地望着段局道,“我认为应该着重去调查向南高中的那起案子。”

“我不是碰巧提到白宇杭的!”

“你之前不还说是极端犯罪吗?”段局问维薇。

“什么意思?”

“上一个?”维薇笑了笑,“根本不存在上下之分,这就是一起案子,不仅手法相同,而且死者之间可能存在关联,我不知道廖大国一天究竟在查什么,死五个人了为什么不查一下死者,我觉得这不可能是一种巧合吧?”

“你好好看看资料,当年的律师和证人都死了,只有被告吴俊凯还活着,如果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会杀他们,从你们公安角度阴晴的嫌疑的确很大,但张弛和我说过她被你们24小时监控着,没有可能出来作案吧,所以我想应该是有人在帮阴晴伸冤,关系一定不一般!”小娆在纸上写下白宇杭的名字,并用手指轻轻在上面敲打几下,“有一种爱就像是水中的月亮,想拥有的时候它就会支离破碎。我也暗恋过他八年,每天只能远远看着,每次在操场上看见他摔倒我总是想冲过去照顾他,我想他应该也和我一样,也想奋不顾身为爱的人付出一次,只有这样才能弥补这八年来的空白!”

“嗯。”段局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上一个案子还没破,这又来了一个!”

“你的意思是……白宇杭?”

“段局,恕我直言,这范围有点大,太耗时间。我听说廖队去查监控了,还是等等消息吧,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来缩小排查范围。”

小娆搁着白色的镂空公主裙抚摸平坦的小腹,“我饿了,想去撸串,把张弛也叫上吧!”

尸表中发现了银粉说明凶案现场与小型化工厂有密切关联,可这样的加工点我市没有上百家也至少有几十家,分布在各个区的不同地方,跨度大,侦查耗力耗时,需要其他线索辅助缩小搜索范围,才有利于侦查。

“好!”

银粉的用途很广,漆料油墨、金纸银纸、纺织品和工艺品等。

经小娆提醒我茅塞顿开。最开始的两起案子是极端犯罪,后面就变成了复仇。是凶手心态上的一种转变,还是这本来就不是同一起案子?!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更加合理。再说,开锁匠开锁匠已死,绝没有可能继续作案,而案件还在频繁发生,是有人在利用他的身份,这也正是我们一直没想清楚的地方!

银粉,化学成分并非银,而是铝,又名铝银粉。

已经回家的张弛又被我们叫了出来,在夜市一家大排档里面边吃边聊。

维薇向段局提交了尸检报告和一份成分化验单,“你先看看这个,我在死者脚底发现的部分微小颗粒,做过了成分分析,是含有少量银粉的碳状物质,只附着在脚底,脚背没有,身上也没有,肯定不是空气中的飘浮下来的,我怀疑和凶案现场地面环境有关!”

“你们谁去过环城高架桥,那有人家吗?”

“没事,进来吧!”这老头心眼好,不拘小节。

“都是大荒地,坟倒是不少。”

“段局,我忘记敲门了!”

“开锁匠去哪儿干嘛,上坟?现在又不是清明!他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门忽然开了,维薇走了进来。本来满面笑容的她,却在看到我时骤然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

一轮圆月高悬于天空,不远处铁轨上一列火车疾驰而过,轰鸣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火车驶过以后我凝视着高两米的网状护栏,明明有桥可以通过开锁匠为何要强翻护栏,一个四肢健全、听力正常的人为何没有及时避让火车?

“想当年我就是这么把你婶追到手的!”老东西夸两句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会不会是有人在追他?走投无路之下翻过护栏,这会不会更符合逻辑?”

我竖起大拇指,“看不出啊老段,你是一把好手!”

小娆有意无意地猜测,“为什么不是跳下去的呢?那边我去过几次,下面几乎没有路可以走!”

“这可不像你小子啊。”段局嘲笑我,“怎么追女孩子你还用我教么,你是水,她是面,你得想办法揉得进去才行,让她习惯你的存在!”

“这么说也有可能!”

“我不追了行吗!”

张弛边吃边说,“肯定是这个白宇杭,你们想啊,抓到开锁匠,阴晴就可以无罪释放了,可最后开锁匠就这么死了,怎么办?那就利用开锁匠的身份继续作案啊!我们肯定无条件放人啊!所以一会像极端犯罪,一会又像杀人复仇,道理就这么简单!”

“咱们可有言在先,你追到维薇,我才能答应你,你少给我蹬鼻子上脸!”

“张弛说的对,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明天你跟我去一趟贸易城。”

“什么都瞒不过你,廖大国一个副队长到处乱传瞎话,你是不是得管管?”我说,“我要加个条件,你转我做刑警的时候把我安排到别的分局,我一天都不想看到廖大国那张脸,太烦了。”

“去哪儿干嘛?”

“我听说你现在和廖大国形同水火,有这回事儿吗?”

“找证据啊,你得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吧!”

把死者遗体运回局里,解剖工作交给了维薇,我被段局叫到办公室。

“我也去!”小娆举起笔直的小臂。

廖大国也仔细瞄了两眼,哑口无言。

第二天我们三人来到贸易城门口,对周围几乎所有的商贩进行了盘问,结果证实开锁匠的确在这里摆过摊位,而且前一段时间他曾和人发生过口角,在贸易场的商场厕所内遭到一名陌生男子的殴打,但对于当时的细节却没有人记得清楚。

“开车的时候左臂刚好挨着窗口,很容易造成灼伤以及皮肤变黑。”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左臂,的确发现了大量紫外线造成的弥漫性红斑,从而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去查一查出租车和客运公司,一定会有线索!”

随后我们找到贸易城物业部门,调取了事发当天上午的监控录像。

廖大国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因为所以。

“停!就这儿!放大!再放大……”坐在椅子上的张弛大叫道,“深蓝牛仔服!沈毅,对上号啦!”

我险些被他逗笑,“是啊,被晒得,可为什么偏偏只晒到了左面?”

“小娆好好看看是不是白宇杭?!”

廖大国不假思索地脱口回答,“晒的呗!”

小娆脸都快贴到电脑屏幕上了,盯了半天却缓慢地摇起了头,“我不能肯定是不是他,毕竟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高中的时候。”

“别高兴太早!”我指着死者晒黑的左臂问他,“为什么一条手臂很白另一条却有些黑?”

我随后通知了局里,技术部门的人赶来拷贝视频佐证。

“段局都说你学艺不精,看来所言非虚。”

段局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把我叫回了局里。推开段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段局一脸的严肃,张弛也像是受训的小孩一样站在一旁。

那东西是需要具体尸检才能得结论的,人的生活习惯和不同的工作种类会在人的体表形成不同的区分,譬如舞蹈演员的脚指骨关节会比较凸出,弹吉他的人左手指肚上会有明显的老茧,长期在工厂务工的人口鼻体内都会发现铅、汞、烟尘和水泥粉等化学物质。

段局指了指凳子,“先坐下!”

我笑了笑。

“到底怎么的了?我最近没犯错误啊?”

廖大国故意为难我,让我给出更有针对性的个人识别。

“你来局里多久了?”段局语重心长地问我。

从瞳孔变化与尸斑、尸僵发展程度来看死亡时间超过两天,编织袋上有较少尘土遗落,下方植物没有明显受挤压导致的形态变化,说明抛尸时间较短。死者身高一米六三,肉眼观察年龄在三十五到三十八岁之间,除颈部冠状面上一处8CM的致命切创外,周身没有其它明显伤痕,周围没有明显的足迹、打斗痕迹和死者散落物,可以确定是抛尸现场,至于抛尸时间初步推断是昨天夜里。

“一年多了吧?”

死者除了喉处的致命伤外无其他明显外伤,没有转移状续发伤和托擦伤,也没有机械性暴力损伤,可见凶手动机明确,典型的一刀毙命。

我实在记不太清楚了,本来就是一个没时间概念的人。

袋子拉开所有人都惊呆了!又是割喉!

“两年零三十七天。”段局记得倒是清楚,刚露出一丝微笑,却又严肃起来,“你知道自己一共解剖过多少具尸体吗?”

这天局里面又接到了一起报案电话,有市民在大同县(市郊)公路旁的隔离带旁发现了一个装着尸体的黑色编织袋子。现场路段很偏僻,属无监控路段。马路两旁荒草丛生,编织袋是被放在隔离带外围,荒草地与两棵树的中央。抵达现场,双脚踏过警戒线与隔离带落在荒芜的,满是露珠的杂草间,低视着黑色编织袋子与中央裸露出来的一只女人手臂。

“三十?二十?还是十个……”我胡乱猜着。

家里面突然填进来一个人,命运又忽然把这个人夺走,我就像是被抽掉了灵魂。

“七具,来了两年你就解剖过七具,还都不完整,还不如一个实习生几个月的量!”

说一不二的维薇真搬出去了,我无力阻拦。

段局他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我也深表歉意,“对不起啊老段,我觉得我真的不适合干这个法医,我也没心思干,是沈大义逼我留在这儿的,这你不是不知道!”

刚刚失恋的她非常希望从阴霾中走出,这也许是她答应和廖大国接触的一个理由,可廖大国愚蠢至极的行为让维薇彻底伤了心,自己的感情已经糟透了,不能让自己的工作也变得一团乱,于是她开始刻意回避廖大国,也有意无意与我疏远。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把你留下来,还让你继续做这个法医吗?!”

廖大国不甘示弱,“我一定能干到老,你还能干多久可真难说!”

“不知道!”

我拾起一把解剖刀恐吓他,“好好活着,千万别落我手里!”

“你以为我真的把你看扁过吗,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能力吗,就是因为知道你是一个人才,我才一直把你当宝贝供着,让你天天没大没小,老段老段叫我?你真以为是你爹沈大义的面子?”段局越说就越火大,但很快就又平静下来,“你小子可是藏得很深啊,如果不是张弛和我说了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这些线索都是你查到的!”

维薇扔下这句话后气冲冲走了,留下我和廖大国在法医室彼此仇视。

我狠狠瞪了一眼张驰,低声恐吓道,“意志不坚!出卖朋友!”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讲清楚,我在沈毅家是段局的安排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如果你们再这样下去我一定辞职!”

“是我逼着他说的,你别怪他!”段局严声厉色。

廖大国被维薇数落得一声不吭。

“大不了我以后不查了呗!”

维薇一笑,“你这人好奇怪,收你花,和你吃饭就代表我和你在一起了?你是刑警队的副队长,理论上讲你是我的领导,领导请吃饭,我好意思拒绝吗?”

我这一句又把段局气得够呛,“你是不是认为这样我就会调你去刑警吧,我告诉你沈毅你别做梦了,你就对不起你穿的这身警服!”

廖大国一愣,“那你干嘛还答应和我吃饭?我送你花,你为什么还收?!”

“老段没有用,你激将我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和你在一起了?”

“这次我可没激将你,你要是不想干了就把衣服给我脱了,现在就去领工资走人!”

这时廖大国闯入法医室,“维薇,咱们两个都在一起了,你干嘛还要住在别的男人家里?”

“耍赖是不,咱俩可是有言在先,只要我追到维薇你就调我去刑警,这话还算不算数?”

“你还嫌事不够乱吗,都怪我行吧,我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明天我就辞职。”

张弛眼睛一下瞪得溜圆,“我去,段局啊,看不出来啊,玩得够刺激的了!”

“我去找廖大国!”

“出去!”我和段局异口同声的大吼。

“你好奇而已,犯不着和我解释,我们不也是普通朋友吗!”维薇一句话又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张弛被骂跑了以后,段局就和我说他承诺的事一定会答应,只要我追到维薇他就调我去做刑警,不过这段时间我必须要成为一个出色的法医,至少要对接手的每一起案件负责!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你别误会!”我解释。

我笑了,“套路我?那我不就随了沈大义的愿了吗?我偏不!我妈死的时候他在哪,我亲眼看见她死后如何被解剖的!段局,您就别逼我了行吗?每一次我给人解剖的时候我都能想起我妈,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是一个刽子手!”

“你最近不是在谈恋爱吗,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我母亲死的时候段局也在场,所以,每每提起过去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翌日我带着维薇一起上班,看到我们出双入对,廖大国十分眼红,便找段局评头论足。这在我看来无关紧要的,但对于维薇有着不小的影响,所以她私下里和我说,决定搬到外面去住,免得遭人闲话!

“但你总不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吧,你母亲是个好警察,法医这个职业也没有错,我相信她也不会后悔从事这个职业,你尊重法医才是尊重你的母亲!”

“尊老爱幼嘛,应该的!”我回以微笑。

“别说了段局!”我望着办公桌上的鉴定结果,“每次你都啰里啰唆的,我跟你说,这是两起案子被咱们混淆了,开锁匠是极端杀人没错,但是王易仁、目击者还有出租公司的女司机绝对是被复仇了,凶手是在利用开锁匠的身份帮阴晴脱罪,虽然还不能肯定凶手的身份,但这个白宇航值得一查!”

给维薇揉了二十分钟,疼痛缓解以后我又将她扶到床上,她露出久违的迷人笑容,和我说了声谢谢。

因为白宇杭进入了我们的视线,阴晴便又一次被传唤到公安局。隔着玻璃镜,我望着坐在讯问室里接受廖大国问话的阴晴,本来对讯问环节满是抵触的她在听说王易仁被杀后居然开怀大笑,社会不公平但是老天爷有眼,犯了错迟早是要接受审判的,父母泉下有知一定也和她一样开心,她们的屈辱终于被洗刷了。

险些说漏了嘴,好在及时打住,“没什么……”

“你叫廖大国!我知道你!”阴晴盯着廖大国的眼睛,让廖大国很不自在,“当年抓我父亲的人也姓廖!”

“什么阴差阳错?”她问。

“你爸是杀人犯!”廖大国大声提醒她。

“可惜当年阴差阳错,不然的话……”

阴晴情绪反应很强烈,“我爸不是杀人犯,你们才是杀人犯!”

“看不出来你挺细心的。”维薇的眼神里有我不曾看过的温柔。

相关资料我浏览过,阴晴的父亲的的确确是杀过人,而且是在法院门口当街行凶,受害人当场死亡,情节比较严重。阴晴之所以一直强调其父不是杀人犯,一来是建立在怨恨基础上的偏执想法,二来是因为他父亲杀错了人,于是她认为不属于故意杀人!但从法律来讲确实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罪!如果这一刀没有刺错,那么死的就是王易仁或者吴俊凯。但最后,他的行为却使一个路过的市民无辜遇害,毁了另外一个家庭,不但不会从轻反倒更加严重!

回到家,我把维薇稳稳放到沙发上,翻出一瓶跌打药水。在脱维薇鞋子的时候她有些抗拒,但后来拗不过我的固执还是顺从下来。小心翼翼涂抹药水,用手掌轻轻揉搓着维薇脚背,问她,感觉有没有好一些?

而且阴晴一家刚刚输了官司,处于劣势,自然不会有人再同情他们。

我心想说,你不就是我女朋友嘛……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吴俊凯的恶行也就不会结出这么多的恶果,但这并不是根源!

维薇的小手顺从地搭在我肩上,柔软的身子也倾斜了过来。背起她我忍不住埋怨了句,“好沉,维薇老师你该减减肥了。”她用粉嫩的拳头打我,嘴上还是不饶人地说道, “沈毅,明明是你自己缺乏锻炼还怨我,就你这样以后交了女朋友怎么得了。”

“白宇杭,你的同学还记得吗!”

“都崴成这样了,还嘴硬,你再这样我就真不管你了!

听到白宇杭这个名字,阴晴的眉头跳了一下,从未转过一下的眼珠也有了细微的变化,可见这个名字并没有从她的记忆里淡去,但她却说,“那么久了,不记得了,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维薇见我真的不管她了,一边揉着脚一边带着哭腔说,“死沈毅,你还真走啊?你走吧!不要你管!”

“我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楼道很黑,很静。

“怎么,还想再把我抓进去一次吗?”阴晴不再恐惧廖大国,紧盯着的双眸里塞满悲愤,“当年我最需要警察的时候你们怎么就没来帮我,现在反倒理直气壮让我配合你们?是谁让我走投无路,是谁让我家破人亡,你们算是帮凶!”

“那好吧,我先走了!”

“阴晴,这里是公安局,注意你的用词!”廖大国用官方口吻警告她。

“用你管!?”

阴晴不以为然地惨笑,“还要脸吗你们?我恨不得王易仁是我杀的,如果我知道这个人是谁,我一定大摆宴席好好感谢他,因为比起你们他更像是一个警察,而你们从来只会冤枉好人!”

将恐惧甩在脑后的维薇大步穿过黑暗走廊,下楼梯的时候一不留神崴了脚。她故作镇定地站起来,刚挪了两步就又疼得坐到了台阶上。我心疼地走上前去,却故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说道,“呵呵,维薇老师,这就是恩将仇报的下场。”

我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了,走出讯问室,颇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你误会了……”

他起初只是为了救人,但开锁匠意外死亡,他只能用杀戮来拯救阴晴,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途。想到这些我忽然好难过!好无奈!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怎么做?

我就是嘴唇干用舌头舔了舔,怎么就流氓了?

“……”

维薇毫不留情面地甩了我一耳光,指着我干裂的嘴唇骂我卑鄙下流!

他杀人,亦是救人!

啪!

既然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如干脆杀了那些罪人。闲来无事我有问过弛子,如果他是凶手下一步会怎么做?张驰不假思索地回答,杀尽天下不良!可我不这样想,毕竟他的出发点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最终的目的还是帮阴晴一家洗脱冤屈,自己虽然死了但她可以光明磊落地活着!

她想逃,却被我一把逮了回来,“这里是电影院,你喊破喉咙也不见得有人听得到!”

一天下午。

维薇尴尬,“我开个玩笑不行吗?”

一个自称是凶手的男人打来报警电话,他丝毫不回避地告诉了我们他的名字,也坦白承认自己所有的犯罪过程,包含开锁匠是如何杀人,阴晴是如何含冤入狱,自己又如何伪装成开锁匠继续犯罪!

我冷视着她,“怎么不喊啦,继续喊啊!”

“你自首吧!”

喊了很久也没有人来,维薇相当尴尬。

“我给你们邮了一判录音带,里面有阴晴被冤枉的证据,接下来怎么做听了以后你们就懂了,哦对了,吴老师在我这儿挺好的,能吃能睡的,这最后一棒我还给你们,呵呵……”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也很沧桑。

“救命啊,有流氓啊,非礼了啊……”

通话终止以后廖大国大喊着,监控到了没,监控到了没?技术方面自责的声音引发廖大国的雷霆大怒。

半刻中后,洗手间里传来维薇一声惊叫,我不假思索地撞开门,才发现这是维薇的阴谋诡计。

“廖队我们也没办法,电话太突然了,技术准备不全肯定追踪不上啊,要不您想办法再打一次?”

“真不要脸!”她狠狠摔上门。

“打个屁,人家不接了!”

“要不要我进去陪你?”

张弛偷偷问我,白宇航说的最后一棒是什么意思?我潦草回答,应该是一个人。如果所有的人都死了那就死无对证,阴晴的冤屈就再也不能陈雪了。开锁匠意外死亡已经给他敲响了敬重,所以他肯定是要留一个活口给我们,通过我们还给阴晴一个公道。

“我才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损啊!”

“是吴俊凯吗?”

到了洗手间门口我不忘记吓唬她一句,电影里那个女的就是进了洗手间以后才见到鬼的。

“不还有个校长吗!吴俊凯完蛋了,等着给他收尸吧!”

干脆我主动去拉她的手。

半个钟头后,廖大国带着人冲了过来,将我和张弛撞得东倒西歪。又过了半个钟头,一个脑满肠肥,西装都快被肚皮撑破的老男人带回局里。廖大国没有向任何相关机构申请逮捕证,凭一盘录音带就把人抓了回来,事儿做得虽然武断,但也够果断!

通往电影院洗手间的那条廊道无比幽暗,还铺着一条多少有点诡异的猩红色地毯,对此很是打怵的维薇紧跟在我后头,想拉我的手却又固执着扭扭捏捏。

“逮捕证可以慢慢申请,但人必须得先带回来!”

她轻蔑地笑道,“永远都没有可能!”

廖大国这句话歧义很大,段局就问他,如此还要逮捕证和检察院干嘛?然后还骂廖大国的路子太野,人家现在是教育局的领导,万一是个误会呢?这是要挨处分的,小则记过一次,大则停职查办!

说不定以后就是了呢?

虽然有些横冲直撞,但我很钦佩他这种雷厉风行的范儿。

维薇少了一些格格不入的距离感,多了一丝烟视媚行的谦和,让我觉得她更加的美丽动人。于是我和维薇说,为什么老是把自己伪装得冷若冰霜,不知道吗,你现在这样非常的可爱。维薇倒是直接,你又不是我老公,我干嘛在意你的看法呢?

被抓回来的教育部领导就是向南高中的前任校长,他对自己的罪行拒不承认,声称要找律师,还要到检察院投诉他,“虽然你们是警察,没有逮捕证就强行把我带过来,这是非法拘禁!”

“我就不为难你了,走吧!”

“是不是非法拘禁听听你就知道了!”廖大国不卑不亢地把录音放给他听,他的脸刷得一下绿到了脖子根儿!再狡猾的老狐狸也斗不过像廖大国这样的猎手,在连番“炮火”的轰击下他还是老实坦白了,承认自己和吴俊凯酒后乱性,在教师办公室里强暴了刚刚入学不久的高一女学生,为了逃脱法律制裁他们串通律师王易仁找人做了伪证,倒打一耙……

我本想再捉弄她一下,可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有点于心不忍了。

“你确定是吴俊凯的声音没错吧?”

维薇让我陪她去洗手间。

他低头,“是……”

阴晴是个没有背景的姑娘,怎么可能斗得过一个大律师。不久她就遭到了王易仁的报复,丢了工作,没了住处,一次一次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连份正经的工作都找不到,最后被一个开锁公司收留,老板心眼儿好供她吃供她住,还教她技术。可平静的日子才过了没多久,警察突然到访,以杀人罪将阴晴逮捕……

廖大国猛拍桌子,“把头抬起来。”

王易仁跑了,落荒而逃。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抬头的勇气,“我罪孽深重,愿意接受法律制裁。”

“不可理喻!”

“说说你和吴俊凯的事吧。”

“活着比死了都痛,我还怕吗?王易仁,今天没杀死你是你命大,可你不要高兴太早,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是他,买凶杀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现在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手底下二十多个律师,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只有他吗?”

“呵,你早就和吴俊凯串通好了不是吗,你报警吧,报啊,怎么,怕啦?你以为你学法的就可以颠倒黑白,一手遮天了吗?”

他把头压得更低,“我们。”

“阴晴……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王易仁抓起电话,可转念之间又放弃了报警的念头,“看在当年我给你做过辩护律师的份上,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王易仁才知道多日以来和自己缠绵的女人,原来是一朵致命的带刺玫瑰!

他陷入回忆,良久才开口,“那天吴俊凯来找我,说阴晴把当年那件事告诉了两个女的,那两个女的打电话威胁吴俊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找我,后来我们商量了一下,就……”

阴晴冷笑着,“王易仁,是我啊,认不出来了吗,你可是我的辩护律师啊!”

廖大国替他说完,“就决定买凶杀人?”

这天阴晴遇见了一个男人,她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就是欺骗了自己父亲,帮着吴俊凯的那个混蛋。但这个人却没有认出眼前这只蜕变的妖艳蝴蝶就是多年以前吴俊凯强暴过的女学生,甚至还对她表露出一见钟情的爱慕。阴晴忍着痛恨与他谈笑风生,把酒言欢,最后在他醉酒之际,拔出了一把刀子。可惜这一刀并没有刺中,随后他把阴晴骑在胯下,打着阴晴的耳光,大声骂着,你个疯女人为什么要杀我?

“是。”

天无绝人之路。

“你说的那两个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人们也已经逐渐忘记了向南高中的那起事件,但阴晴始终不能忘记。她在歌舞厅、洗浴中心做高薪工作,认识了很多达官显赫,试图通过他们来替父亲伸冤。可人与人之间的所谓感情从来都不可靠,尤其是那些建立在肉体之上的男女关系,没有人会愿意帮助这个可怜虫。

他说,“是王易仁,他去凤舞九天消费时遇见了阴晴,还说差点被她一刀捅死,他把这件事告诉吴俊凯的同时,有两个自称是阴晴同事的女人给吴俊凯打电话,说知道我们所有的事,打电话勒索要钱,后来他就找到那个开锁匠,给了一笔钱,让他杀人再栽赃给阴晴,并且还买通了一个女人做伪证,我不能不同意,像我们这样的人声誉比性命看得更重要,当年那个事对我们影响不小,不希望它再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

阴晴褪去了稚嫩的脸庞,蜕变成一只美丽的带刺蝴蝶。

廖大国怒不可遏,“你还讲声誉?想要声誉就别做亏心事!”

多年后。

刚刚抬起头的他,又一次将头压低,“我有罪,我认罪……”

父亲进了监狱,被判处死刑。母亲精神崩溃,疯了,后来不小心打翻了炉子,将自己活活烧死在房子里。一个家庭就这样被毁,阴晴恨极了自己,如果当初忍气吞声就不会有今天!

到这里我豁然开朗。

天一下又塌了!

吴俊凯好不容易做让了校长的位置,在教育局享有盛名,不论是买凶杀人还是买通人做伪证,其目的就是不想身败名裂,可惜到头来功亏一篑,不止身败名裂,更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父亲看到王易仁在和吴俊凯把手言欢,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做的一个局。一怒之下买了一把水果刀追着王易仁和吴俊凯猛刺,当人倒在血泊里以后他才知道自己被怒气冲昏了大脑,被刺死的不过是一个和吴俊凯背影很像的路人,而吴俊凯和王易仁此刻正安然无恙地坐在车里,冷漠旁观。

一个星期后,白宇杭自首了。

法庭之外。

四名高大威猛的刑警荷枪实弹地守在审讯室门口,廖大国在另外两名刑警的陪同下审讯着坐在面前冷笑的杀人凶徒。一双沉重冰冷的脚铐紧锁在他的脚踝上,一名站在他身后的刑警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终于有一天法院接受了他们的诉讼,看到希望的父亲不顾家人阻拦卖血卖肾,把钱花在一个叫王易仁的律师身上。可开庭那天这个被称之为名嘴的王易仁却临阵倒戈,阴晴一家因故败诉,吴俊凯被当庭宣布无罪释放!

他悲怆地笑着,望着眼前眉头和眼睛挤到一起的廖大国。

生活没了来源,学业也荒废了,一个家庭面临毁灭!

“我是来自首的,用不着这么多人看着吧?”

但这个社会讲究证据,就算你说得都对,确有其事,没有证据的话就连屁都谈不上。而你没有钱,没有背景,在这个纸醉金迷,利来利往的世界里,更不会有人为了所谓的正义帮你讨回什么公道,故此阴晴一家连连受创,几近绝路!

“吴俊凯呢,你把他藏哪儿了?”

父亲是个老实人,也没什么本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学校说理。吴老师和校长对此事矢口否认,还找到了所谓的目击证人为他作证。父亲决定上告,他变卖了所有能卖的,就是为了给女儿讨一个公道。

他将手指竖在嘴旁,“嘘!他睡着了,别吵醒他!”

“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去找他!”

“在哪?”廖大国大声问。

锥心刺骨!

“东大路废修车厂后面的老楼里,里面有好多的苍蝇和老鼠,很臭的!”

在医院里父亲一再逼问原因,阴晴这才向他们说出了实情。对于这个普普通通的家庭而言,这个消息简直就是一个毁天灭地的噩耗。阴晴的母亲更是痛苦懊悔,如此说来,那天夜里自己岂不是又一次害了女儿?!

廖大国低声吩咐了句,其中一名刑警疾步走了出来,带上一部分人去了现场。

没过几日,阴晴难忍耻辱在家中上吊自杀,好在父亲及时回来将她救下才捡回一条性命。

“我想抽烟!”

吴老师真的给她补习了功课,只不过一个教数学的老师居然讲起了生理,还要进行实践。在那张卑贱的,道德沦丧的床上,吴老师欣赏着阴晴娇嫩的身体,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肩,“做家长的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快点长大,我让你从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这是在帮他们,你看你现在多成熟诱人……”

他将廖大国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香烟点燃以后他吐了一个烟圈,“你们什么时候枪毙我?我也想和老吴一样永远都醒不过来!”

夜里。

“犯罪经过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你?”

这是多么绝望的一件事啊,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居然是自己的母亲,阴晴彻底绝望了!

“那种恶心的事儿我不想再回忆了,你们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我都无所谓的。”

“阴晴,听吴老师话!”

廖大国还是没忍住脾气,“是不是觉得你很英雄主义,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正义化身了?”

“当老师的哪一天不为难,如果孩子学习上不去我们也难辞其咎,全是为了工作。”吴老师抓着阴晴的肩膀,“晚一点我再给你们送回来!”

“呵呵,我不否认,我和那些杀人犯还真不太一样,他们只是表面善良,背地里全是不要脸的事儿。我这个人学不会伪善,我的恶我也从不粉饰!”

“吴老师我还信不过吗,就是怕这孩子让你为难!”

“少这儿跟我拽词!”

阴晴一直摇着头,期望母亲千万不要答应他。可结果,母亲还是答应了。

“我希望你态度好点,我可给你省了不少麻烦,如果我没自首,你也不会这么快就抓得到我!”他不卑不亢地警告着廖大国,“如果你愿意做一个好的听众,我很乐意把所有事都讲给你听;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枪毙我!”

说完吴老师帮着阴晴把筷子捡起来,礼貌地问阴晴妈妈,“如果觉得为难那就明天,不过最近太忙,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时间。”

廖大国不得不沉下心来,忍怒问他,“你为什么杀开锁匠?”

听到这句话,阴晴吓得筷子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的时候,吴老师牢牢抓住她的手臂低声威胁,“乖乖听话,你父母找份工作不容易,你不想她们因为你丢了工作吧!”

“他是自己摔死的,罪有应得!”

吴老师礼貌地笑着说道,“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阴晴最近学习退步太大了,我打算一会带她回家补补课!”

“那你为什么用开锁匠的名字杀人?”

“怎么和吴老师说话呢?”母亲一边训斥她,一边给吴赔礼道歉,“老师,这孩子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如果你们真的有能力,我也不至于杀人,或许我也可以做一个好人。”他发出刺耳忧伤的笑,片刻后,面色又阴暗下来,大声地吼着,“如果当年他们没有伤害阴晴,而你们从来没有冤枉过人,你们觉得我会杀人吗!我是被你们逼得!如果我不扮成凶手,你们会放了阴晴嘛?!”

一记耳光响彻耳畔,阴晴被母亲打碎了心。

他吼得廖大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知理亏。

啪!

过了一会廖大国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和心中少许怒意,平静问他,“你和阴晴什么关系!”

阴晴咬着牙,一双清澈的目光里写满憎恨。她夹起一块肉,缓慢递到吴老师面前,却丢到了地上喂了家里的狗,“就是给狗也不给你!”

他撒谎说没关系!

“阴晴!”母亲非常严厉,“给你们老师夹菜!”

廖大国将搜集来的证据丢在桌子上,与白宇杭四目相视,“你暗恋了她八年,八年期间你没敢和她说过一句话!你是怕连累她对么,做了这么大牺牲就不想让她知道吗?!”

阴晴有苦不能说,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直到吃饭的时候才被母亲强拉出来。

白宇杭的脸阴沉得就像是暴雨前夕的天空,“你们还能不能有点人性?!她背着耻辱那么多年连个家都没有,这都是你们害的,你们还想让她内疚一辈子吗?人都是我杀的!你们把我枪毙了就行了,别再去影响她了!”

阴晴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水杯被撞翻在地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母亲从厨房里跑出来,一边擦手一边数落阴晴,家里就这么几个杯子,摔坏了还要买新的,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一方面她又在和吴老师赔不是,把所有的错都归在自己孩子身上。

廖大国冷声说,“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是同伙,你是受她的指示对不对!?”

“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了?!”吴老师摸着阴晴的手背。

“你的心好阴暗啊!”他讽刺着廖大国,“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们了吗?”

为了不让母亲没面子,阴晴忍着痛恨往杯子里加了点水,毫不留情地说,“喝吧,喝完赶紧走!”

“回答我!”廖大国吼着。

“您先坐一会儿,我去盛菜,阴晴,别光自己坐着,给你老师倒水啊!”

白宇杭开始大笑,又一阵沉默,气得廖大国发了脾气, “你杀了那么多人你还说我阴暗?早点交代大家都痛快!”

“没事没事!”

“阴晴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我用死来证明她的清白!”

“这孩子都是让我们惯坏了,吴老师你别见怪!”

他当着廖大国的面吐出舌头,一口咬下去……

她和以往一样放学回家,刚推开门就看到吴老师坐在客厅里,爸妈不仅热情接待了这个坏人,还决定留他在家里吃晚饭。更加讽刺的是,母亲居然把自己留在客厅里,让自己陪这个坏蛋聊天。阴晴不说话,母亲便责怪她没有礼貌。

舌根分布有大量的血管,被咬断的瞬间大量的血涌出,廖大国当时就傻了眼,措不及防地站在原地。我和张弛冲了进去,一面压着白宇航的头,一面用手指压住断裂的舌头,至少可以避免舌根回缩堵住喉咙以及血液逆流,只要不窒息并且送医及时是可以救过来的。

那天。

“快准备车送医院!”

回到家她把自己锁在一间小屋子里,一动不动地泡在盛满水的澡盆中,望着昏黄暗淡灯光下的水面,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坠着。昨天晚上酒醒以后,校长警告她不可以告诉家长,不然的话就开除她。爸妈供自己读书不容易,绝不可以被开除,所以她只能含垢忍辱!

他被我们及时送到医院,经过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阴晴将一切苦吞进肚子里,懂事,固执,令人心疼。

廖大国弄了自己一身骚,为此段局把他臭骂了一顿,好在审讯室里面有监控录像,不然他肯定要被检察院情去喝茶水!

“我要在家里洗……”

当天夜里。吴俊凯的尸体被送进了法医室。去过现场的人说,当时情况非常糟糕,因为是废弃的老旧居民楼,到处都是苍蝇老鼠,细菌繁殖得特别快,满地都是鲜血、蛆虫和老鼠,一开门苍蝇成群结伴往脸上撞,十分壮观!

“让你妈带你去澡堂。”

法医室里。

“爸,我想洗澡。”

凶手已经落网尸检就不再具有重要性,故此,通过体貌特征的识别和血液鉴定判断出死者就是吴俊凯后,我早早放下了手术刀。把尸体送到冷冻停尸间后我去冲了个热水澡,刚出来就被段局叫到办公室,非让我写什么结案报告。

“你啊就别说她了,孩子知道学习也是好事。”

我推辞,维薇是副主任,廖大国是副队,哪轮得上我写什么结案报告。段局偏偏不答应,说我功劳不小,结案报告必须由我来写,而且要写得精彩!

再然后,她恐惧地拒绝回忆。

“让我干什么都行,千万别让我写什么报告!”

早上阴晴拖着病痛般的身体从学校里缓缓走出,爸爸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狠狠地责问她,为什么晚上不回家?她撒谎说要期末考试了,就留在学校里做功课,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那为什么不借同学电话报个平安?就不怕爸爸妈妈担心吗?阴晴红着眼睛说,她借电话了,可惜电话被老师没收,再然后……

段局点了点头,但仍刁难我,“那你就去当着全局同志的面做一个汇报演讲怎么样?”

那一夜父母一直在找她,门卫室的老头死活不让他们进,这一等就到了天亮。

我抓起纸和笔,“我还是回去写结案报告吧,但事先声明,写不好你可不能骂我!”

以往充满温馨的学校如今好似地狱,两个自己无比尊敬的男人宛若恶魔般存在,毫无尊严地被他们脱下衣服,清澈的魂魄被无情霸占……

回到法医室里,坐在椅子上看着空白的一张纸我犯了难。该怎么写?将案情从头到尾叙述一遍,是不是也应该描写一下作案人心理?!我绞尽脑汁了好久,两个钟头过去才勉勉强强写完,可总觉得自己写得不够生动。

夜寂寥,无情。

忽然!

两个在阴晴眼里一向正直的男人竟然开始衣衫不整,吓得她紧闭双眼浑身颤抖,拼命解释自己不是小玉而是学生阴晴。酒精已经麻醉了两个男人的理智,他们曾经在课堂上用渊博的知识教诲阴晴要为人坦荡,此刻却用行动告诉阴晴什么叫言行不一。

我想起白宇杭的那句“我的恶我也从不粉饰”时灵机一动,便以犯罪人的身份在报告的结尾填了这样一句话,才颇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吴老师,去把门关上……”

这时张弛推开门走进来问我在干嘛!

“这是……小玉吧,嘿嘿……不是说好一会去接她吗,怎么自己跑来啦?”

我叹口气说,“老段非让我写结案报告正头疼呢,你帮我看看!”

半睡半醒中她听见门开的声音,睁开眼睛就看到满身酒气的班主任和校长,正色迷迷地盯着自己。

张弛抓起结案报告扫了两眼,“怎么感觉像小说一样,不怕段局让你重写?”

夜越来越深,阴晴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我就这水平了!”

她还只是向南高中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上课时借用同学手机不慎被班主任没收,为了帮同学把电话拿回来,阴晴在放学的时候悄悄溜进了老师办公室,千辛万苦总算找回了同学的手机,却发现这时门从外面锁上了,因为是三楼她没有胆量跳下去,一直被困在里面几个钟头。

我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写好这个报告,能不能过段局的法眼全凭造化。

很多年前。

“这句倒是挺有意思。”张弛大声朗读出来,“世人都喜欢用“自诩善良”来遮掩丑陋一面,不惜一百次行善积德用以弥补过错;但总有一些人不善于粉饰愤怒,愿为心中执念犯下一百次滔天大罪,用邪恶书写正义,以正义惩责罪恶。”

她迎风伫立在这座已经不复当年模样的向南高中前,泪水模糊了她视线里的过往,那些悲痛的记忆却清晰地在眼眶里翻滚着。就是这个地方给她留下了毁灭般的痛苦。闭上眼睛,还能感受到那可憎笑容与恐惧泪水交织在一起的哀怨。但沉痛中的她却勾起嘴角一抹痛快,老天有眼,就在今天,那个让自己一家背负奇耻大辱的帮凶死了!

“暗恋八年他不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吗,我帮他补上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