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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飞

李山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侦探?不找那些有钱人,找我干什么?我跟你有什么可合作的?”

“我叫顾飞,是名侦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合作。”

“难道你不想知道杀了你舅舅的凶手是谁吗?”

李山知道他不是警察,心里的敌意先去了三分,但疑念更起,问道:“不是警察,天天还跟在警察身边?骗谁呀?”

这句话正击中李山的软肋,他身体猛地一颤,瞪着眼睛道:“凶手,你真能帮我找到凶手?先说好我可没钱!”

“我当然不是,我只是对这起案子感兴趣,碰巧跟警方有些工作上的合作关系而已,但并不是警察!”

“不用钱,免费。”

“难道不是吗?”李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这种好事?”李山狐疑地盯着顾飞看。

顾飞毫不在意,轻轻道:“谁说我是警察了?”

“但我需要你全力配合!”

李山记得他是跟警方一起的,心里厌恶,声音冷冷地说道:“死条子,你坐错位置了,这里不欢迎警察!”

顾飞轻轻用鼻子闻了闻杯中白酒的气味,酒香味扑鼻而来。

“一个人喝酒容易醉。”李山抬头就看见顾飞正坐在他的面前,自顾自地斟满了一杯酒,“我陪你喝两杯。”

“只要能帮舅舅报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李山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

菜还没上,酒却已经下肚,火辣辣的滋味烫得他嗓子发烧,不多久脑袋就已经昏昏沉沉。

“好,那我需要你将王管家死的那一天,把你看到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一遍,一丝一毫都不能差!”

李山离开警局之后,才发现肚子饿得不行,随便找了间饭店,点了两道菜和一瓶白酒。

李山微微张嘴,愕然道:“我不是都说过一遍了?”

顾飞看在眼里,没打招呼,悄悄跟了出去。

顾飞摇摇头:“还不够,我需要更多信息。”

陈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尽量吧!”

他环视着刑侦队,冲着地面狠狠“呸”了一声,吐出一口口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警局。

“不是尽量,是一定!”顾飞突然冷峻的语调吓了李山一跳。

李山本来绷着一股劲,如果警察来硬的,他就以硬碰硬,哪怕是以卵击石也在所不惜。陈琳的话却卸掉了李山的力道,他愣在原地,盯着陈琳的眼神,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如古潭般波澜不惊,却又有着坚定的信念,让人心生信赖。最后李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恶毒讥讽的话语无论如何都再也说不出口。

李山捂住脑袋,努力回想:“凶手穿着陈公馆的工作服,没什么特殊,体态也就是普通人,不胖不瘦,其他的就看不清了。”

张志斌见他对陈琳无礼,恨不得马上上去揍他两拳,陈琳却轻轻拉住他的胳膊,淡淡说道:“对于王先生的死,我深感抱歉,但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承诺我们警方会尽全力,去抓捕谋害王先生的真凶,让王先生得以瞑目,也给生者一个交代!”

顾飞心里有些失望,李山的回答与他的预期相差甚远,身着陈公馆的工作服,完全可能是种伪装,并没有什么价值。

“你终于肯出来啦!”李山恶狠狠地盯着陈琳,她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她让舅舅去警局,舅舅怎么可能会死?

“你看到他从窗台爬下来后,跑去了哪?”

陈琳和顾飞这才缓缓赶到,她看到李山的那一秒,眼神黯淡一下,心里有些愧疚的感觉。

“实话实说,当时我注意到他后,心里就觉得不对劲,想着里面肯定有些猫腻,所以干脆就跟在他后面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响,张志斌发起横来,几乎按捺不住,刑侦队的队员们全部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直愣愣地盯着两人。

“当时你怎么没说?”

“调查个屁!我看你们就是害死我舅舅的凶手,要调查先把你们自己抓起来!”

“说什么?当时我跟在他后面,也没安什么好心,就是想着看看有什么情况,也许还能勒索几个钱。我要是知道那是杀人凶手,借我两个胆我也不敢呀!”

“他的死因我们也正在调查,轮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你跟在他后面,看到了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就想知道我舅舅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看到他下来之后,就奔着西区跑了。他速度很快,我也不敢发出声音,就慢慢地跟在后面,不过他到了个转角口就突然停住了,那个地方被墙壁挡着,我看不清情况,等我靠近之后,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我本来还想去那里看一下,不过马上听到陈公馆的集合铃声,犹豫了一下,没有过去,后面的事情就是警察来了,发现王管家死了,然后一个个审讯,没了!”

张志斌横眉怒目,火气腾地冒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说他曾经在拐角口停住,然后才消失不见?”

李山冷嘲热讽地说道:“为了配合你们破案,连命都搭上了?我倒想问问,你们在警局到底对我舅舅做了什么?”

“这个是我猜的,毕竟我看不见,但模模糊糊能看见一些影子,后来影子不见了,他应该就是走了。”

“都说了,不是他犯了法,那只是传召,是配合我们警方破案!”

顾飞若有所思,但马上被其他念头打断。

“我问你,我舅舅到底犯了什么法,你们要把他带到警局?”

突然,李山变得神秘兮兮地低下头,仿佛害怕隔墙有耳,小声对顾飞说道:“其实第二天,我也去过那个地方,而且还发现了一点东西,不过我谁都没告诉,否则我就死定了!而且我敢确定,我舅舅就是因为这个,才被那个凶手给杀了!”

“你发什么神经?”

顾飞眼前一亮,也许会有收获。

张志斌怒目圆睁,要不是被旁边的同事拦住,当场就要跟李山赤膊相见。

“你发现了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就想要讨回一个公道!”

“就是这个!”李山歪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体,摆到顾飞面前,顾飞脸色顿时一变,迷宫的线路好像顿时通了一样!

李山冲到张志斌面前,愤愤地将张志斌面前的电脑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枚银色的警徽,在幽暗的灯光中闪闪发亮!

李山想起害死舅舅的罪魁祸首,打车到了警局,不管不顾地冲到刑侦队办公室门口,张志斌正准备下班,在最后整理资料,看见李山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喝道:“李山,你想干什么?”

看着闪烁的警徽,顾飞心中顿起跌宕,与他推理的结果基本相同,难道这就是神秘人消失的谜底吗?

他哭得情真意切,足足过了一刻钟,才缓缓停了下来,他需要一个说法!

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最后,他蹲坐在医院外面的路缘石上,想起舅舅的点点滴滴,不由得悲从中来,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蓦然间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饥寒交迫的雨夜,但现在已经没有谁会在他的头顶撑一把伞。

“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顾飞要知道还有没有谁得到过相同信息。

李山还想闯进医院,却被安保们死死盯牢,根本无法闯入。

李山冷哼一声,仰脖将面前的白酒灌进喉里,嗓子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他自作聪明地说道:“当然没有,而且我敢确定,我舅舅刚出警局就被谋杀,绝对跟那些警察脱离不了干系!他们那些当官的全部狼狈为奸,专门欺负我们这些穷人!我才没那么傻,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发现了这个线索,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医生仓皇躲避,抱着脑袋,李山连拳带脚,对着医生一顿揍,幸好安保来得及时,三名大汉铆足了力气才控制住李山。李山仍旧大喊大叫,面目狰狞,完全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安保将他制服后,合力将他扔出了医院。

李山又补充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不是说我信任你,只不过为了帮我舅舅报仇,才不得已跟你合作!记住,我们是合作!虽然你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我觉得你至少比那些傻警察靠谱得多!但我警告你,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绝对不要告诉警察,否则我死了做鬼也要缠着你!”

“放屁!”李山歇斯底里地吼道,“别想糊弄我!救不活我舅舅,我烧了你们的狗屁医院!欺负我们没钱是不是?你们都不是好人,我先弄死你个庸医!”

顾飞还没说话,他又开始自言自语:“我这世上就他一个亲人,记得小时候我发高烧昏迷三天,他就整整陪了我三天,等我退烧后他才回去工作。舅舅当了一辈子园丁,识字不多,经常写错别字,记得那天他写的是:‘山,起床记得喝舟。’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让我喝舟!”李山笑着笑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我这辈子命薄,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心对我好,想想也值了,但现在他也不在了。”

医生吓得不行,身体不住后退,连忙摆手道:“不是我不肯救,实在是无能为力呀!病人到医院的时候,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而且那一刀正中心脏,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

顾飞一阵无言,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沉默寡言却内心良善的坚强女子,她何尝不是这样呢?他默默地拍拍李山的肩膀,想起第一次见到李山的时候,跟其他人一样,对他的印象非常差,事实上他也“不负众望”,的的确确是个非常令人讨厌的家伙,贪婪猥琐,无耻好色。但在王园丁死后,他表现出来的真情实感,那片赤子之心令人动容,突然让顾飞感觉他并不是坏到无可救药。

李山激动地拉住医生的衣领,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怒骂道:“庸医!就知道救那些有钱人,对我们这些穷人都见死不救!快把我舅舅治好了,我有钱,我有钱!嫌医药费不够是不是?我就算抢银行也把钱给你们凑够了!快把我舅舅救回来!”

人是个复杂的动物,对朋友来说,你是善的,对敌人来说,你就是恶的。

李山得到舅舅去世的消息时,正在准备着火盆和柳藤条,对于出狱这件事他可是轻车熟路,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个噩耗!李山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看着舅舅的尸体被白色被单蒙住,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用职业化冷漠的声音对李山说道:“病人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失血过多,回天乏术了,节哀顺变!”

世间本无善恶,对立面多了,就有了善恶。

只听见店长在后面喊道:“我眼镜真找不到了!帮我找一下呀!还有没有人性了?”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其他人。”顾飞答应下来。

顾飞和陈琳预感有事要发生,也觉得刚刚实在尴尬,就火速离开了音像社。

李山将眼泪擦干,吃了两口菜,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那就好,还有什么要知道的,我全告诉你!”

“李山到警局了。”

顾飞看他情绪平稳了,才继续问道:“你看到的那个人影,他躲到拐角处滞留了一会儿,然后就消失了,那个地方有什么通道吗?”

陈琳的手机响了,她红着脸翻出手机,简单说了两句后,表情更加凝重。

“当然有了,要不然你以为他会遁地术吗?‘嗖’的一下子就从地底下钻走了?别墅那里有一扇偏门,能够直通西区走廊,位置比较隐秘,而且常年关闭,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就开了。”李山想起前天想要对小菲使坏的时候,也是想通过那扇门将她带走,他心里一阵莫名心虚,用眼神瞥了顾飞一眼,然后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喝酒。

店长眨巴眨巴眼睛:“我隐形眼镜好像掉了,谁帮我找找?” 

顾飞看到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但也没想太多,跟案件无关的事情,他不想了解。

突然,音像社的大门被打开,店长捧着一箱啤酒,正看到两人亲密的举动,三个人尴尬地顿住。

陈公馆的建筑构造,从上方俯视,类似大写的英文字母H形状,每一层都有一条长走廊能够联通东西区。陈公馆一共有五层高,西区是工作人员的活动区域,而东区只有陈佑桥、陈恩赐和王管家等寥寥数人居住而已。一楼是餐厅和会客室,二三楼作为居住楼层,四楼是健身房,五楼是电影院,但陈佑桥去世后,电影院几乎已经停止运作。

他感觉身上像是燃着一团火,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他几乎克制不住冲动,紧紧环住她的肩膀,陈琳也愣了一下,却没有反抗,两个人越靠越近,只隔着两副皮囊的距离。

陈佑桥被杀的时候,正位于三楼的卧室,而王管家遇害是在二楼的卧室。

渐渐地,他脑中郑雨欣的身影变得模糊,最后竟然变成了陈琳的模样。

顾飞在脑中组建当时案发的情景,凶手一早就藏在王管家的卧室当中,等王管家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迅速将之谋杀,而后顺着楼层爬走,却不料被李山看到。李山一路跟在后面,随着凶手一起从东区跑到西区,然后凶手又从西区的小门返回陈公馆,其间他曾滞留一段时间,等他返回陈公馆别墅的时候,陈公馆的集合铃刚好打响,也就是说警方已经到了陈公馆,而凶手在同一时间逃出,却没有被人发现。这原本是案件的最大一个难题,也是凶手消失之谜的关键,却被李山意外撞破,他手中拿着的警徽就是真正的答案。

他多想不顾一切,可他做不到,想起死在他怀里的郑雨欣,顾飞无力地消颓下来,他连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那个所谓的消失的人,只是通过一个简单的手法造成假象!

“不,你已经很出色了。”

其实凶手在作案之前,就已经在某个隐秘处藏好了警服,等到警方进来搜索的时候,凶手悄然换上警服混在警察队伍当中,再趁机逃离陈公馆,只要小心谨慎一些,警方搜捕当中自然不会发现!

“我在警校永远是最刻苦的那一个,别人跑五圈,我就跑十圈,别人做五十个俯卧撑,我就要做一百个。原来爱上一个人,终究会变成他的样子。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了警察,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弱小的人不受伤害,没想到我根本做不到。王元死了,王朝先也死了,我谁都保护不了。”陈琳低下了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模样惹人怜惜。顾飞缓缓举起了手臂,想要将她拥抱在怀里,但刚刚触碰到她的后背,就像触电般撤了回去。

顾飞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苦笑,突然发现之前的调查都是无用功,所谓的突破其实也只是个假象,如果这个推理真的成立的话,案件就会被打回到原点!

“后来他在一次见义勇为中,得罪了一伙流氓,他们绑架了我,用我来要挟他。他来了,他总是舍不得让我受哪怕一点点的委屈,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惊慌失措,被吓得不停尖叫,”她轻轻地说着,像是个旁观者叙述一件与她无关的小事,“他只有一个人,对面却有七个人,他就在我面前被活生生地打死了。后来幸亏警察及时赶到,把我救下来,我却紧紧抱着他的尸体,说什么也不肯撒手。从那天起,我就决心要做一名警察,我想要保护那些弱小的人,就像他曾经保护我那样。”

当时王管家被杀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凶手绝对不会离开陈公馆,凶手就混迹在陈公馆那些人当中,只要一个个排查,终究会破案!但现在这个结论告诉他,凶手很有可能在集合所有人之前,就已经悄然逃走了,嫌疑对象再次从有限变为无穷大!

她的往事,顾飞从张志斌口中听到过,但这是第一次听她亲口述说。

等顾飞再次分析时,却猛然愣住,他发现一个重大问题!

“我大学的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毕业之后我们就会结婚。”陈琳回忆起往事,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那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他的梦想就是当刑警,而我当时只想做一名音乐老师。他就是那个傻样,每天都把正义两个字挂在嘴边,见不得任何不平的事情。”

那个凶手好像能够准确掌握警方的到达时间!

“知道我为什么会当警察吗?”陈琳轻声说道,顾飞明智地保持了沉默,选择做一名倾听者。

凶手换上警服,伪装成警察后堂而皇之地离开,对时间的把握才是问题的关键!早一些或者晚一些出现,都会发生意外,只有在恰当的时间出现,才能够保证案件天衣无缝,但这个时间他是怎么掌握的?

顾飞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没来由地一阵心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给予安慰。他将手掌轻轻贴在她的后背,感觉到她身体猛地颤抖,但没有拒绝,之前的烟雾尚未完全散去,混杂着酒精的湿热,荷尔蒙的分泌不合常理地激增,两个人的距离不知不觉间,拉近了许多。

根据陈公馆的集合铃声?

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显然不对,按照李山的说法,凶手在铃声打响之前就已经进了门,所以根据集合铃声的说法不能成立。

王朝先用生命证明了自身的清白,凶手却依旧逍遥法外。陈琳紧紧地攥住拳头,通过和他几次简单的接触,还有其他人口中对他的描述,她相信他是个忠厚的好人,虽然她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怀疑,但很快就被否定,而最令陈琳想不通的是,他明明知道一些线索,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隐瞒和掩护?

那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说之前的破案只是工作,那现在就是为了她自己心中的信念!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顾飞脑中,几滴汗水瞬间从他的额头滑落……

“无论任何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接二连三地谋杀,几条人命的终结,这种对生命的践踏,我绝对不忍!”陈琳紧咬着牙关,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啤酒,还是因为气愤,她的脸颊变得通红。

凶手在警方内部有接应!

“是一条为我们破案指明了道路的人命。目前看来,我们已经越来越靠近答案了。”顾飞毫不在意烟被抢走,吐出最后一口烟,然后淡然地说道。

又或者……

陈琳对他怒目而视,他微笑的嘴角在此刻的她看来,完全是种讽刺和嘲弄。她一把将他手中的烟夺走,愠怒地道:“你还笑得出来?那可是一条人命呀!”

凶手就在警方内部!

他到底在哪里?

想到这里,他“轰”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将身后的凳子撞倒在地,吓了李山一跳,他手中的白酒洒了一地。

顾飞自然而然地点燃一根烟,烟雾萦绕在整个房间。

“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吓死老子了!还浪费粮食!”李山说着赶紧把洒在桌子上的白酒紧着吸两口。

那个消失不见的人。

顾飞却头也不回地向大门走去,说道:“我有点事情,你自己吃吧!”

接下来他继续寻找,王元和王朝先相继成为第二和第三个交叉点,但现在仿佛陷入一个死结,有人刻意剪除交叉,两人也相继身亡,除了两人之外,只剩下最后一个交叉点。

李山急忙喊道:“别走呀!饭钱怎么算呀?我可没带钱!别给我一个人留下呀!”

顾飞在脑中将案件中所有的人物关系想象成一根又一根的线条,他们相互穿插,杂乱无章,却有个共同的交叉点,那就是“辛西娅之泪”,不过随即他摇了摇头,他知道那个绝对不是起点,那里也许是所有事件的终点。

“我也没钱,你刷盘子去吧!”顾飞加快速度,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他不知道。

走出老远后,确定没人跟出来,他才稍定心神。

现在该如何选择那个入口呢?

“幸好跑得快!怎么出门钱都不带?活该刷盘子!”顾飞心里默默念叨。

他喜欢将破案比喻成走迷宫,看似一团乱麻,但当你选对了正确的路线,就能轻而易举地突破,找到出口!

掌握了李山的证词后,顾飞心里再次将整起案件规划整理,已然是另外一条新的路线。

顾飞心里先是沉了一下,然后嘴角却微微上扬,对他来说,现在的局面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上次参与行动的警方人员,他大概都有些了解,但再上一次,也就是陈佑桥被杀的那次警方行动的人员名单他却并不知晓。

陈琳轻描淡写地说道:“今天下午接到的消息,在王朝先离开警局之后。”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案子,当时顾飞自己还没进入警队,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帮到自己,就是李大冶。

顾飞举起啤酒的手顿住:“什么时候的事?”

李大冶跟陈家的渊源不浅,十年前陪在刘康身边调查案子的就是他,半年前,负责调查陈家少爷绑架案的人也是他,他对陈家相当了解,同时又是自己的师兄,找他帮忙无疑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陈琳也开了一听啤酒,咕嘟咕嘟,一口气干掉,将空瓶子放在前台,然后坐到顾飞的正对面,让他不得不盯着自己,目的达成之后,她才缓缓地说道:“王朝先死了!”

街边的路灯闪烁着,街道上车水马龙,都市浮华,他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叼起一根烟,尼古丁的气味冲上头顶,顿时让他有些迷醉,他像个喝醉的水手,在大海中漂荡,四周充满了危险,却只为一时之快。他想起接手这起案子,完全是为了完成刘康的心愿,没想到现在自己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知道自己是个“瘾君子”,他的“瘾”,不是烟,不是酒,更不是毒品,而是破案,那些复杂的、残忍的,甚至变态的案子,一个接一个,那就是他的“瘾”。

“说吧,怎么了?”

每次接触到一个全新的案子,就像是吸食了一种新式毒品,品尝犯罪滋味最让他陶醉。

店长看了两人一眼,识趣地说道:“我再去买罐啤酒。”他说着话,向顾飞使了个眼色,却直接被无视,随即又瞪了他一眼后,就离开了音像社。

曾经有相当一段时间,顾飞非常憎恶自己的身份,他会想如果自己不是侦探该有多好?

“我去慢半拍没找到你,就猜你应该在这里。”

他会像个普通人一样,拥有一个平凡的人生。

“这个时间还找到音像社的,除了你还会是谁?”顾飞理所当然地说道。

但后来他终于懂了,这是他的命。

“你知道来的人是我?”陈琳问道。

他骨子里流淌着的是激荡的血脉,破案对他来说,就像是血液对应白鲨,就像是海洋对应水手,是“瘾”,也是命。

“你怎么来了?”球赛虽然进行到了尾声,顾飞却还目不转睛,甚至头都没转。

最后一口烟吸掉后,他将烟蒂弹开,大步流星地走去。

“找顾飞吧?”店长调笑一声,赶紧将她让了进来。

李大冶接到顾飞的电话的时候正在警队的健身房,等顾飞到了分局的时候,他早就换好衣服,已经将名单准备好。

脱下了警服的陈琳,少了一丝英气,却多了几分柔美,她身上混杂着几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但只有组合在她身上,才浑然天成。

李大冶将名单递给顾飞,道:“这个是那天行动成员的名单,幸好每次出勤的时候都有电脑记录,要不然你可真是为难老哥我了!你看看吧,有什么需要再找我。”

就在两个大男人像玩疯了的孩子一样兴奋的时候,音像社的大门被敲响,顾飞置若罔闻,店长嘴里抱怨了一句,才不情不愿地去开了门,诧异地看见陈琳穿着一身休闲装,静静地站在门外。

“多谢!”顾飞看着名单,除了刘康和李大冶之外,出行人员还有十二人,其中难免有熟悉的名字。

但当红方又攻进一球的时候,他也跟顾飞一样,激动呐喊。

“我还没问你呢,怎么突然想起要这个了?”

店长很受伤,他从一个有明确支持球队的球迷,变成了跟顾飞一样随波逐流的盲流球迷,对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球迷来说,这是种侮辱。

“纵观十年间陈家发生的一切,全是一个局,但线索太多,也太零碎,想要捋出头绪不是那么简单的,我想从案件伊始的地方重新走一遍,也许会有什么不经意的发现。”

店长对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皇家马德里对拜仁慕尼黑……切尔西呢?敢情我看了半天看错了?”

顾飞有意识地没有将警队内奸的想法说出来,并不是不信任,而是他答应过李山,不会轻易地将他的发现说出去。

“你仔细看比赛的两支队伍分别是什么。”

“这样呀!”李大冶点点头,停顿了一下,对顾飞说道,“听说前几天,陈家的案子又死了两个人,当初我就想过案子不会那么简单结束,但没想到竟然会牵扯这么大!现在已经五条人命了吧?”

“什么观察力?犯什么错?”

陈佑桥、陈恩赐、李松、王管家、王朝先……

顾飞眼睛一刻都没从屏幕上转移,淡淡地道:“首先,赌球的行为不可取,就算输了也是自找的,与我无关;其次,看球需要敏锐的观察力,才能保证下次不会犯错。”

“是呀,而且错综复杂,像几根缠在一起的毛线,但越是这样才越有趣,不是吗?”顾飞语气轻佻。

“你这是抬杠,我花了一千块买切尔西赢,我要是输钱了,你也没饭吃。”店长剥了颗花生,赤裸裸地威胁眼前这个蹭吃蹭喝还不给钱的二皮脸。

李大冶愣了一下,瞬间板起脸来,“你把案子当成游戏了吗?”

“你的说辞太绝对了。看球就一定要有支持的球队吗?难道我支持哪个队伍,哪个队伍的实力就会提升,甚至能够左右比赛的结果吗?”只有看球的时候,他才会暂时将自己彻底从罪恶的世界脱离出来,现在他觉得自己单纯得像个孩子。

顾飞听到他的话语,竟然微微晃神,李大冶的身影仿佛跟刘康重叠在一起。

店长问道:“你到底是支持哪个球队?怎么谁进球你都跟疯了似的?”虽然早不是第一次跟顾飞看球,但他始终没办法理解顾飞的想法。

“你的语气真的很像师父,”顾飞淡淡回了一句,“我对生命的敬畏,不比你们任何人少,我承认,我的确将破案视作一种消遣方式,但我绝对不会将生命视为儿戏,师父的话,我一直谨记于心。正义只会迟到,却从不会缺席。”

顾飞依旧一脸欣喜若狂,激动地把啤酒瓶摔到地上,做出拍掌的姿势庆祝。

顾飞认真地看着李大冶的双眼,清澈、坚定,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冲动鲁莽的少年。

又过了二十分钟不到,红方被判角球,在两个前锋默契的配合下,把比分扳平,店长怅然若失,狠狠灌了一大口酒:“守门员做梦呢吧?”

李大冶闭上了嘴,因为他知道世界在变,但他从未变过。

他瘫坐在音像社的椅子上,重心全部压在椅背上,活像一摊烂泥。店长的情况跟他差不多,面前摆着一听喝了一半的啤酒,电视上播着球赛直播,赛况激烈非常,开场五分钟不到,穿着白色球衣的光头前锋就单刀杀入,一记远射精准地射进大门,店长兴奋地乱叫,两人干杯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