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为了吸引过往游客的注意,从而发现尸体!报警的那两个男人就是因为看到了这里的光,才注意到这间房子。”陈琳说道。
“他留下字就是为了被人发现,为什么多此一举还要隐藏?”
“凶手想要警方找到尸体,有无数种更好的办法,为什么选择最笨的方法?”
“应该是为了隐藏‘辛西娅之泪’几个字!”莫月男不确定地回答,那几个字是用荧光笔写的,开灯后自然被隐藏。
“那你说是为什么?”陈琳的推理被否决,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凶手为什么要开灯?”顾飞提出了一个他之前并没有关注的问题,这也是莫月男最佩服顾飞的一点,总能在被人忽略的问题上找到蛛丝马迹。
“凶手不是不想关灯,而是因为没办法关灯。”
莫月男向顾飞解释道:“我们在床底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脚印,经过比对,不属于李松的鞋底,应该就是凶手留下的。我们简单地还原了一下当时的案发情况,首先,凶手应该认识李松,但并不熟悉,知道他在秋山有个小小的房屋,却从没来过,否则也不会失足踩死李松养的乌龟。凶手知道李松每个周都会抽出一两天的时间住在这里,因此他提前进来埋伏,藏在床底下,不小心留下脚印。他等了段时间,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一两天,李松回到了秋山的房屋,凶手悄悄爬出来,用手枪打中他的后背,导致其失血过多,一击毙命!等杀人之后,凶手在墙壁上留下‘辛西娅之泪’五个字,然后打开灯,离开了房间。”
“嗯?”陈琳音调上扬,表示对顾飞毫无逻辑的推理的怀疑。
顾飞把屋内的灯熄灭,外面还天光大亮,他又把窗户遮掩住,才勉勉强强看到了墙壁上写着的“辛西娅之泪”五个大字。
“房间里没有挣扎的痕迹?”顾飞没有过多解释,继续问道。
莫月男不是第一次进房间,他开始怀疑凶手有可能是利用线头穿过门缝,再把另一头线头绑在门锁上,杀完人后离开现场,再用拉扯线的方式把门锁上。但当他看到房间里的锁头就放弃了那个想法,那是一把老式锁,必须用钥匙才能上锁的那种,而锁头上只有李松的指纹。
“挣扎?”陈琳回答道,“没有,房间的面积就这么大,如果有过挣扎或者打斗的痕迹肯定很明显。”
“这里已经确定是第一案发现场,李松就是在这里被枪杀的,现在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凶手逃走的方法。”陈琳说道。
“你刚刚说李松的死因是失血过多,也就是说中弹之后,他并没有马上失去意识,对吗?”
莫月男虽没见过尸体,但听到同事的描述后,看着粉笔痕迹,想象尸体被发现时的样子,身体一阵恶寒,仿佛“鬼魂”还在房间游荡,后背凉凉的。
“可以这么理解。”
顾飞先围着房子观察一圈,跟陈琳描述的一样,除了大门之外,的确再没有其他的出入口。他打开门进去。门口处用白色粉笔勾勒出当时尸体所在的位置,尸体倚靠在门上,根据报案人的说法,死者的眼睛通过门缝,盯着门外。
“那房间里为什么没有挣扎的痕迹,是否说明他已经放弃了抵抗?”
等到了门口,外面还站着两名刑警保护现场,他们看见陈琳和莫月男后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为什么会放弃抵抗?生死关头不应该更激烈吗?”
如果运气好,也许明天就能破案,他想。
顾飞闭上眼睛,想象当时的画面,良久才问道:“李松被谋杀的动机是什么?”
莫月男领头,带着顾飞和陈琳上山。知道这次破案有顾飞帮忙后,他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陈琳有些奇怪他的明知故问:“不是因为‘辛西娅之泪’吗?”
“我要去李松被杀的那间房看看。”
“对,凶手的目的应该是找到‘辛西娅之泪’的下落,而不是纯粹地杀人,所以怎么可能连问都不问,直接杀人灭口?”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两人相视一笑,陈琳却不太明了,她那时还没调到刑侦队。
“是逼供吗?死者生前被控制住,所以才没办法反抗吗?”昨天调查的时候,她尚不了解“辛西娅之泪”代表的含义,所以调查的方向也只是沿着仇杀的路线,现在她顺着顾飞的思路想下去,才发现那么多疑问,“那凶手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吗?”
他想起那次跟踪顾飞,简直就是职业污点,跟丢了不说,还差点被骗去南非。
“如果有了答案,就不会有这后面五个字了。”顾飞指了指身后的“辛西娅之泪”。
“我父亲告诉我,脑袋不够用,最起码身体素质要跟得上。”莫月男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自己的幽默,于是又加了一句,“至少再有监视你的机会,体力不能被你落下。”
顾飞突然笑起来,笑容有些诡异。
“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壮了些。”顾飞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陈琳狠狠地踹了顾飞一脚,却被顾飞轻飘飘地躲开,她问道:“你笑什么?”
说完后,他不自主地用眼神打量着顾飞,那个男人似乎是为破案而生的机器,从踏入现场开始,懒散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无比,让他莫名联想到了军队里训练有素的猎犬和草原上寻找猎物的秃鹰。
“不觉得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吗?”顾飞说道。
“没有,现在就剩下些收尾工作,昨天那场雨冲刷掉了很多线索,昨天找不到的,今天也没啥指望了。”莫月男如实说道。
“有意思个头!”陈琳只知道一天不抓住凶手,她就绝对不得清闲。
陈琳和顾飞径直向他走来,相互打过招呼后,陈琳照例问道:“有什么进展吗?”
顾飞一边说一边从房间里走出来:“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就是在找到‘辛西娅之泪’之前,凶手还会继续!”
莫月男看到陈琳下了车,旁边还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莫月男对他相当熟悉,他们做过战友,却也当过对手,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男人。
“你指的是保镖严老九?”陈琳跟在后面,追着问道。
眼下自然属于放松期,他偷偷点了一根香烟,刚想吞云吐雾一番,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辆从远处开来,他认得那是陈琳的车,要是被她发现工作时抽烟,免不了被一顿责骂,想到这里,莫月男赶紧熄灭了烟。
“不止他,还有陈佑桥的独子陈恩赐、那个叫阿香的女佣,他们都脱离不了关系。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莫月男躲在树后面,尽量避开灼热的日头,虽然他的皮肤早已经被晒得黝黑,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太阳。他算是刑侦队的元老,比陈琳加入刑侦队的时间要早三年。作为一名老刑警,他想得很清楚,工作时毫不含糊,放松时也绝不吝啬,因为好好休息是为了有需要时能够玩命工作。
陈琳不无感慨地说道:“‘辛西娅之泪’真是个灾星,所有跟它有关的人都不得安生!你说这么个东西,怎么还有那么多人疯狂地往火坑里跳?”
游客大多以家庭为单位出行,不少是特意跟公司请假,还有因为多次毁约,而在孩子面前威信全失的父亲,好不容易带上家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出游,没想到却遇到命案现场。
“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应该就是金钱,还有什么东西比钱害人更多吗?还不是每一秒钟都有无数人跳下这个火坑。害人的不是东西,而是来自人性深处无法抑制的欲望,只要是人,就有欲望,只要有欲望,就会有罪恶。我们能控制住人心吗?不,不能,连上帝都不能,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我们能做的真的很少……”
莫月男起了个大早,接替张志斌的工作,负责犯罪现场的维持工作。他刚刚到的时候,秋山还稍显寂寥,除了十几名警务人员外,就剩下树梢上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乱叫,守着警戒线的两个兄弟几乎快睡着。而从早晨七点半开始,外面的围观者逐渐加多,许多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但更多的是计划着出游的游客。
顾飞说的话,莫月男从来没有想过,现在听来,不由得有些愣住了。警察的职责就是消灭罪恶,但罪恶真的能被彻底消除吗?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顾飞的身影渐行渐远。
日头已经升起,灼灼的热气袭来,似乎忘记了昨夜的那场暴雨,烈阳直射到脸上,连睁眼这种简单动作都变得艰难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