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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张凡凡有不同的看法:“你觉得,严琦背后的人,是易飞?但这两个人都是公众人物,假如有什么秘密关系,记者们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程皓却有不同的看法:“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程皓静静想了一下,说:“可是方贺说过,严琦出道曾经红过一阵子,是因为有人捧。”

方贺迷惑地抓了抓头发,他当时只是顺口八卦了一下,没想到程皓竟然能把他的话记住,此刻心里竟然还有点儿小感动!不过他嘀咕着说:“可是这就是个传闻啊!”

程皓叹了口气,说:“不然,咱们找个娱记打听打听?”

方贺诧异地摸摸头,满脸呆萌:“啊?我说过吗?哦,我好像是说过……”

周晴抱怨说:“都过了那么久了,谁还记得啊!这也太难查了吧。”

程皓说:“我记得你说过,网上有传闻,说严琦刚出道的时候被人包养,还是背后有金主?”

方贺看着严琦在病房里打吊瓶,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悠悠地说:“不用啊,打听这种事,找粉丝,尤其是私生饭,绝对知道的比娱记还多。”

方贺窝在角落里看严琦的助理帮他挂号,迅速从微信群里冒出来,特别兴奋地说:“有!到!在这儿!”

程皓眼前一亮:“找侯晓敏!”

程皓兴奋地说:“对!方贺!方贺呢?”

但脸色随即又暗下来,重重叹了口气:“唉……”

周晴还在愣神,张凡凡已经迅速回忆,说道:“他是个演员,专职‘骗人’?”

张凡凡听出他的心事,说:“逃避不是办法,老侯的事情,小敏总要知道的。”

程皓拍着方向盘:“不是这句!”

程皓皱眉:“我问问夏寒有空没。”

周晴开始给自己倒带:“我说,他在你面前说谎,你恐怕也看不出来。”

周晴顿时不乐意了:“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推给夏寒啊!你离了夏寒,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啊?”

程皓单手撑着头,一手扶着方向盘开车,不满地嘟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人类行为学上说,人的一些行为和小习惯是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更隐藏不了,我可是会‘读心术’的男人……哎?你刚才说什么?”

程皓能想象周晴那腮帮子嘟起来气鼓鼓的模样,故意使坏:“这话说的,怎么能是我推给他呢?我可跟你说,夏寒最喜欢小萝莉了,他们俩不知道聊得多开心呢!”

周晴不服地嘟囔:“可严琦是个演员,专职‘骗人’的呢!他在你面前说谎,你恐怕也看不出来吧?”

“你你你你……”

程皓摇头:“我只是觉得太巧了,一切线索都指向严琦,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我去找他问话了……”

周晴顿时就炸毛了,瞪圆了眼睛:“我要跟你一起去医院!”

张凡凡问:“你觉得易飞和严琦有关系?”

下午的阳光有点热,夏寒抬手看表,三点多的时候,他把车停在医院的楼下,迎着温暖的阳光,摘下他酒红色的墨镜。他脱了大衣,高领毛衣的袖子挽起来,风度翩翩地走上医院的台阶,穿过大厅,一直走进了住院部的电梯。

程皓果断说:“查易飞和严琦的关系。”

几乎是同时,另外一边的电梯门打开,严琦按着手上的胶布,跟助理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方贺气呼呼地从楼梯间跑下来,大头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张凡凡说:“易飞拒捕,老侯按照程序鸣枪示警,他在跟老侯的争执当中,抢走了枪,不慎扣动扳机,击中了自己。”

他们俩继续开车跟上严琦,而夏寒走下电梯,走向侯晓敏的房间。侯晓敏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眶通红,低头正在默默地剥着荔枝壳。

程皓在回程的路上边开车边旁听,忍不住评论:“都是一群键盘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乱喷。”

夏寒轻轻敲了敲门,成功引起了侯晓敏的注意,她的手停了停:“是你?”

“当时网络并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易飞吸毒的事情是从网站社区的论坛里被爆出来的。大家热烈地讨论他的成长,他的家世背景,还有他的才华,以及吸毒……大家骂他,‘Wing’被扁得一文不值,而他,也被骂成是吸毒的败类,一无是处。”

她的眼睛里没了之前的桀骜强硬,变得柔软仿佛透明的水滴。

张凡凡对照着卷宗,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当时老侯抓捕易飞的过程。

夏寒冲她笑笑,低头看她的手,然后笑道:“又想吃甜的了?”

她点开另一条新闻:“但是在‘Wing’的成品软件研发成功之后不久,易飞因为涉嫌聚众吸毒并拒捕,当场中枪身亡。”

侯晓敏一愣,闷闷地说了句:“嗯。”

“易飞,美籍华人,哈佛大学毕业,他的毕业作品是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人工超智能软件‘Wing’,可以帮助人类处理生活日常事务,比如智能管家、遥控家用电器、设置航班提醒等等。在当时智能手机应用还不是非常发达的时候,易飞的设计可谓是具有前瞻性的,当时国内外有好几家公司想要购买这项专利版权。当时有人做过统计,如果‘Wing’当时能够顺利开发,到现在,至少可以给易飞带来超过300亿美元的利润。”

夏寒已经走了过来,到她面前,抬手接过她手中的荔枝,说:“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有甜有苦,有喜有悲,有生有死……”

她回到电脑前,很快搜索出一排关于易飞的新闻。

侯晓敏呆呆地任凭他把自己手中的荔枝捏走,眼泪却抑制不住地落下来:“夏寒哥哥……”

周晴用力点头:“我上学的时候,几乎身边的同学,没有人不知道易飞。”

夏寒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放弃总是很容易,好好活着,永远都是最难的。可是,如果你死了,又怎么对得起那些拼了命想要护着你,让你活下来的人呢?”

张凡凡说:“你认识?”

侯晓敏在夏寒怀里哭得上不来气,她问:“我爸……他真的……死了吗?”

周晴翻了翻卷宗,眉头一挑:“易飞?”

夏寒慢慢点点头,侯晓敏抽泣着说:“我以为他死了我会开心,可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竟然那么,那么难过……”

张凡凡从容不迫地解释:“老侯十几年来一直都在禁毒大队,经手的案子,大多都是抓捕毒贩和吸毒者,毒贩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要杀老侯该不会有这样的耐心和细心,所以,吸毒者的可能性更大。”

夏寒安静地抱着她,声音温柔:“你的日子还很长,只要你记得他,他就在你身边。”

周晴蹦跳着凑过来看,不解地问:“四年前老侯经手的案子这么多,为什么是这个呀?”

侯晓敏哭着轻轻点头,夏寒又说:“荔枝吃了容易上火,以后还是不要吃了吧。”

张凡凡对比了时间,找出一份档案,说:“四年前,应该是这个。”

他侧头看着那个上午被他推到一边的装了热带水果的果篮,荔枝就是侯晓敏从里面拿出来的。他笑着放开侯晓敏,指着那个果篮说:“这个,我帮你拿出去,好吗?”

不一会儿周晴说:“我查到了。严琦的微博上第一次出现教堂,是在四年前,他说,一起寻找心灵的平静,配图是教堂的一角。”

似乎是他的笑容让侯晓敏放下戒备,她顺着他的目光点点头,表情柔软得一塌糊涂。

方贺叮嘱大头留在车上看着,自己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夏寒说:“我一会儿就帮你办出院手续,你回家收拾点东西,然后,我们去戒毒中心。”

程皓说:“跟着看看,但是千万别打草惊蛇。”

侯晓敏点点头,咬着唇,坚持着不再哭。

他盯着严琦的车拐进医院,说:“唉?严琦去医院干吗啊?”

夏寒拍拍她的肩膀,说:“你付出多少,就会收获多少,相反,你得到多少,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方贺紧张又激动地说:“是!”

侯晓敏似懂非懂地望着他,听他缓缓地说:“人生,从来都是公平的。”

程皓对方贺说:“盯紧严琦,他现在有重大嫌疑。”

程皓开车疾驰在奔向医院的路上。

她把车牌号抄下来给周晴,周晴在翻查严琦微博的间隙查了查,说:“套牌车。”

方贺紧张又慌张地打电话给他:“程队糟了!严琦跟丢了!”

张凡凡已经在视频里截下了几段画面,说:“他十二点半离开的时候,拉开车门确实用的是左手。”

程皓气得不行:“怎么就突然丢了?”

周晴评价说:“没想到你还有点儿用。”

方贺无辜又无奈地说:“中途出来了另一辆车,挡住了我们的车……”

程皓忍不住称赞:“干得漂亮!”

程皓说:“一定有问题,严琦刚刚去了哪儿?在哪里跟丢了的?”

程皓和张凡凡不约而同地眼前一亮,方贺又说:“虽然他刻意伪装了自己走路的动作,可是,他是左撇子,所以一定有很多习惯动作,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方贺说:“他刚刚去了医院打了个吊针,刚刚走到向海路东段,就不小心跟丢了。”

方贺激动地在群里说:“我想起来了!严琦是个左撇子啊!”

程皓刚想再说什么,张凡凡的电话突然接进来,程皓干脆就开了三方对话的模式,张凡凡语气焦急:“程皓,出事了!”

大头拍着胸口:“我说哥们儿,你这一惊一乍的是要干啥?”

她说:“刚刚网上出现了一段视频,主人公是望海首富王世孝,他承认四年前自己设局陷害易飞吸毒。”

方贺看着前方严琦的车,是一辆普通的大众,他忽然想到严琦拎包出门时的动作,忽然一拍大腿,把大头彻底吓了一跳:“啊!我想起来了!”

手机的视频播放窗口上,一个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眼睛里全是血丝,脸色惨白,嘴唇抖动着,两只手抱在脑后,身体不住地颤抖。他早就没了往日在镜头前风光无限的模样,只是不住重复:“我有罪,我有罪……”镜头看不到的地方,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周晴翻了个白眼:“这是常识好吗!”

他惊恐地说:“四年前,耀世集团有意要买断易飞研发的智能芯片,易飞却说智能芯片还只是个雏形,并不完善,所以不愿意把智能芯片的研发权和代理权交给我们。我知道易飞研发的智能芯片可以给集团带来巨大的利益,他的拒绝让我很生气,在望海市还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我决定要给他一点儿教训。”

方贺用力拍手:“对啊!队长你好厉害啊!”

周晴飞快对比着画面,并且追踪信号的网络地址:“视频上传的网络地址,应该是芳华小区。”

程皓努力压抑要吐槽方贺的冲动,严肃地说:“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是不会特地伪装自己的走路习惯的。”

她飞快地报出地址:“中山路115号。”

张凡凡对方贺这种天然系呆萌已经无力吐槽了,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警察队伍里的。

方贺惊呼:“那不是严琦家所在的小区吗?”

方贺恍然大悟:“对哦!”

程皓把手机打开放在一旁,车子掉头,他把警灯打开放在车顶,拉响警笛,一路呼啸而去。

周晴要崩溃了:“笨啊你!跛子怎么可能拿得到驾照!一看就是装的啦!”

王世孝的讲述还在继续:“我让我公司的研发部主任借公事的理由把易飞约了出来,并且在他的酒水里面投放了微弱的毒品。在易飞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们骗他签下了智能软件的代理权和研发权。可是后来我们发现,核心程序只有易飞才有能力修正它的漏洞,我们的研发团队在代码程序面前,就像是一群废物,这个项目也就被迫停止。四年前,易飞吸毒被抓,也是我们通知的警方,我们本来想要借此要挟他,没想到,他死了……”

方贺皱眉看了半天,说:“从身影上看的话,的确很像严琦……可是,严琦不是跛子啊!”

突然镜头之外,有个声音阴沉冰冷地说:“是你的一己私利害死了他。”

张凡凡看着画面形容对方,顺手把图截下来发给方贺,说:“你认一认,像不像严琦?”

他的声音经过了一些处理,方贺听得惊呆了:“是严琦?不会是严琦吧?”

“身高大约180㎝左右,偏瘦,有一只腿脚不是很方便,走路有些跛。”

那人继续说下去:“你最大的错误,是你的愚蠢。你以为宝贵的是软件本身,却从没想过最宝贵的是易飞本人。可惜啊,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易飞了。”

视频画面上,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似乎有意避开摄像头的拍摄,压低帽檐又低着头,深色的上衣和裤子让他和黑夜几乎融为一体。

这段话说完,从视频里传出一声细小的咔嗒声,是子弹上膛的声响,下一秒就看到王世宪的眼睛蓦地瞪大,惊恐地求饶:“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忏悔了!我可以每天都向易飞忏悔!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

“有一辆黑色的起亚K2,大概是晚上十点五十进了枫华小镇,停在教堂附近的停车场,离开时间是十二点半。”

之后,画面突然陷入黑暗,死一般的寂静。

张凡凡把监控录像翻出来看,按照时间对照,很快确认了有用的信息。

周晴说:“发布视频的博主登录用的是严琦的个人微博账号,严琦自己的粉丝数量倒是不多,但是这段视频牵涉到王世孝,所以很快就吸引了上万网友在线观看,很多微博大V都参与了转发。”

方贺在车上盯梢,看着严琦拎着包出门,身边还跟着助理,他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大头开车紧紧跟上,方贺认真在本子上记录时间。

方贺和大头距离比较近,率先到达,出示证件,急匆匆冲进小区。

程皓叮嘱他:“一定要把人盯紧了。”

眼前的景象让方贺蹙眉不忍看下去,他小心地上前确认,终于无奈地叹气:“我们已经到案发现场了,王世宪已经死亡,一枪爆头。”

方贺这时候插进他们的对话,紧张兮兮地说:“程队,严琦出门了。”

程皓和张凡凡分别赶往案发现场,两个人率先下车,后面跟着两辆蓝白相间的警车,车门打开,警察们纷纷从车上跳下来。严琦的家里,除了死亡现场,剩下的一切都是简单干净的,像是一个独自居住的人,却又洁癖得不像是一个单身男人。

张凡凡把档案摊开在桌上,走到周晴身边去,打开另一台电脑,周晴正在翻着严琦的微博,一目十行,看得飞快。

周晴的声音突然响起,将最新的情况汇报给程皓:“程队,刚刚收到攀岩俱乐部老板的回复,当中有几个会员认出了严琦,说记得他曾经跟肖芳来参加过一次活动,自我介绍说是肖芳的男朋友。”

程皓想了想说:“如果在严琦的微博上发现有关于教堂的内容,对照时间,查查那一段时间里,老侯经手的案子。”

程皓用力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线索都接上了。他马上给周志东打电话,简要说明事情的经过,要求在全城范围内通缉严琦。

她停了停,又问:“老侯这几年来经手过的案子,阎队已经把资料发过来了。”

周志东了解情况之后,立刻果断下令:“在全城范围内,调用天网系统的所有监控系统,尽快确认严琦的下落!一旦发现,立刻抓捕!”

张凡凡低声回答:“正在找。”

周晴将严琦的照片和身份资料迅速发送给110指挥中心,方便他们对照排查。

程皓又说:“监控记录里,案发当天晚上11点前后,一定有人在现场附近出现,看看能不能确认他的身份。”

方贺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一照面程皓就问:“有白色夹竹桃吗?”

张凡凡把语音放给周晴听,后者很快移动鼠标,在网络上搜寻跟严琦有关的内容。

徐晓蒙这时候跟着法医一起来到现场,跟程皓问了个好,飞快地进入现场,开始验尸。

张凡凡一愣,程皓说:“让周晴去找严琦的社交账号,微博还有INS等等,大号小号都扒出来,看看有没有跟教堂有关的,具体是什么时间发的,什么内容,涉及什么人。”

方贺摇摇头:“没有找到夹竹桃标本。”

他想了很久,终于重新站了起来,坚定地对张凡凡说:“这很可能,是一场心理谋杀!”

程皓认真打量着这间并不算大的房子。客厅一侧是电视和电视墙,对面是沙发。灰白格子的沙发布罩在沙发上,一丝褶皱都没有。靠垫分别放在沙发的左、中、右,每个靠垫之间维持着一模一样的距离。

是什么人约的他?程皓默默地问自己,他看向告解室,老侯被发现的时候,他就跪在那里,以一种赎罪的姿态。

墙上规则地挂着两排照片,张凡凡看了看,说:“上次,这里没有挂照片。”

“毫无疑问,这段对话给老侯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压力,我觉得,这场对话一定关乎侯晓敏,否则老侯绝不会丢下住院的女儿,在深夜来到这么不熟悉的地方赴约。”

程皓知道她的意思是上次跟方贺来严琦家的时候,这些照片并没有挂在这里,他轻声说:“看来,有人刻意想要把这些照片留给我们看。”

程皓笑,又说:“我问过发现尸体的清洁工,她们说,在右手边第一排的座椅底下,发现了很多烟头。看来,老侯曾经在这里停下来,见了一个人,跟对方说了一会儿话。”他慢慢走到第一排,坐下,抬头看向前方。

他走过去驻足细看,照片上多是两个青葱少年,一个是严琦,另一个是易飞。其中有一张照片,背景是街边的一个篮球场,易飞单手拿着球高高跃起,身体向后弯成了一个弓形,腰窝深陷,正准备将球扣入篮筐。阳光在他的背后留下了一片剪影,似乎真的在背后长出了一双翅膀,亟欲飞翔。看来,他们是非常好的朋友。

张凡凡回:“需要帮你确认什么?”

靠阳台的墙角摆放着一个花架,花架上垂着茂盛的绿萝,碧绿的叶子中一片发黄的都没有。张凡凡看着程皓像是在找寻什么一样在屋子里面徘徊。他走到卧室打开严琦的衣柜,里面的衣服按照春夏秋冬、由深到浅的规律悬挂着,抽屉里的内裤是同一个牌子、款式和颜色,袜子成对地摆放着。接着,程皓又走到厨房,拉开厨房里面所有的柜子、抽屉还有冰箱,里面的物品皆是分门别类、左右对照地摆放得整整齐齐,有的甚至形成了一条直线。洁癖、完美主义,甚至已经发展到了强迫症的阶段,难怪在老侯死的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因为疏漏和错失所遗留下的证据。他又走到案发现场,王世孝的尸体旁边,不解地摇了摇头。

她还是懂他的,程皓打开微信,给张凡凡发语音:“嗯,我在。”

许晓蒙在检查尸体周围,看到地上有个用过的针管,他小心地捡起来检查了一下,辨别着味道:“好像是毒品。”

程皓缓步走进去,拿出手机,看到张凡凡发了微信给他,说:“去枫华小镇了吗?”

他将针管装好,然后在王世孝的手臂上寻找,果然找到一个注射的针孔,他朝着程皓看了一眼,程皓就懂了,说:“看来,在拍摄视频之前,王世孝被人注射了毒品,所以,视频里他才显得过度紧张和焦虑。”

他拉起警戒线走了进去,因为发生命案,所以教堂的门紧紧地关着,被推开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

张凡凡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看着面前被拉起的警戒线,程皓仰起头,望着天空,自言自语:“所以,我还是应该在这里寻找答案,是吗?”

程皓不忘开个玩笑:“所以凶手是姑苏慕容复吗?”

程皓默默思索,不忘对两位清洁工说了句“谢谢”。从管理处离开之后,程皓低着头,慢慢地走在枫华小镇的石板路上,一边走一边想事情,却没想到,直走到面前出现了一大片的阴影。他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竟然又走到了教堂前面。

现场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显然这个笑话实在是很冷,这个梗没人能接。

这个问题清洁工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就是靠右边的第一排椅子那里!”

程皓干笑了两声,假装什么都没说,自己圆场:“如果按照王世孝说的,易飞当年是被人设计才注射了毒品,那么,凶手对王世孝这么做,明显是有针对性的报复行为。”

“烟头是在哪个位置发现的?”

方贺跟过来,小心地说:“可如果是严琦的话……为什么,现场没有白色夹竹桃呢?”

清洁工的眼神有些许诧异,不懂为什么他对烟头这么感兴趣:“不扫走检查的时候会被骂的。”

张凡凡摇摇头:“他说的是凶手,不是严琦。”

“烟头你们扫走了?”

程皓赞许地看了张凡凡一眼,她一直都是比较严谨的:“没有标本,那有‘Designer’的标识吗?”

“没注意。”

法医摇头:“暂时没有发现。”

“是同一种烟头吗?”

程皓又说:“王世孝的死亡现场,不符合严琦,哦,或者可以这么说,不符合Designer的作案手法。”

“那没注意。”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王世孝的尸体。他的额头中枪,额头上的枪伤四周还有火药烧焦的黑色痕迹,血液已经凝固,但中枪时候流的血却顺着黑洞流出来,在他的脸上、脖子、头发上留下了一块块黑红色的血迹。地上也散落着血迹,不过,没有找到杀人凶器。

程皓的表情有些微的松动,清洁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很多烟头?有多少?”

程皓说:“严琦应该有极度的强迫症,他杀老侯的时候精心计算过前后的步骤,几乎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也符合‘设计死亡’的手法。可是,王世孝的死亡并不是这样,那只是一场公开在几万人面前明晃晃的谋杀,毫无美感可言。”

她比划着说:“我走进去之后,先打扫的里面,那边地上好多烟头哦!我还在跟李姐抱怨,怎么可以在教堂里面吸烟,好没有公德心的!”

张凡凡皱眉,细想之后问:“你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另一个清洁工说:“啊有的有的!”

程皓想了想说:“如果凶手也是严琦,那么,为什么只有老侯收到了夹竹桃标本,而王世孝没有……”

清洁工摇摇头:“我只注意到了尸体。”

他正要往下说,忽然电话响了起来。

程皓又问:“除了尸体以外呢?教堂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程皓原本不想在办案的时候接跟案子无关的电话,但一看是夏寒还是接了。

“有咯!”清洁工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说,“就是尸体咯!哎哟哟你都不知道,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倒下来,吓死人了!”

夏寒的声音听起来很浅淡,似乎是很疲倦的样子,他说:“我已经把侯晓敏送进了戒毒所……”

两个清洁工至今还心有余悸,被找来的时候忐忑不已。程皓安抚了她们一会儿,等她们情绪好起来才问:“你们当天早上打扫卫生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异常?”

程皓说:“夏寒,我在办案,稍后再……”

枫华小镇的教堂门口依旧拉着警戒线,但是程皓却没进去,而是去了管理处,找发现老侯尸体的清洁工打听。

夏寒开口打断了他:“侯晓敏已经知道老侯去世的事情了,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人,是严琦。”

程皓却仿佛从他脸上看出了什么,他拉上拉锁,掉头跑了出去。

程皓觉得后背一凉,怪不得严琦会突然去医院,就知道不光是打吊针这么简单。

可是,老侯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办法回答他。

夏寒又说:“晓敏说,她终于明白,严琦,跟她曾经喜欢的那个人,是不一样的。”

程皓的两只手撑在解剖台的边缘,弯下腰和老侯面对面,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喃喃地说:“你有冠心病,需要规律用药。可是在你身上没有带任何药物,如果不是你忘了,就是被人拿走了。我去医院的时候你抽的是红双喜,那盒烟还有大半盒,可是你死的时候身上的烟是利群。你衣服上全是烟味,所以你最少抽掉了一盒的烟,这是心脏病人的大忌。你有高血压,你不能太过激动,否则你血压会升高。你头一天晚上去抓人,第二天深夜去赴约,你没能好好地休息。你抓到了自己的女儿吸毒,甚至因为毒品过量而住进了医院。她对你排斥的反应对你的情绪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可这么晚了,你到底去枫华小镇见了谁?是什么人让你丢下自己随时会毒瘾发作的女儿去见他?他又跟你说了什么,加深了你的忧思恼怒,引发了你的冠心病?”

这句似乎话中有话,程皓挑眉:“发生了什么?”

程皓走到解剖台旁边,拉开尸袋上的拉链,老侯苍白的脸从里面一点点地浮现出来,双目微闭,面容严肃,似乎有心事郁结般积郁在心。

夏寒低声说:“严琦在老侯死的那天晚上,就曾经去过医院,在他送给侯晓敏的果篮里,除了荔枝和菠萝,我还找到了一张,白色夹竹桃标本。”

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所有物证都摊开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因为教堂里面日常维护得非常整洁,反而证据不多。程皓走到证物台前,看到了老侯死的时候穿的一套衬衫夹克。徐晓蒙之前说的剩下的小半盒烟被拿了出来,放在衣服旁边。程皓拿起烟盒,是软包的利群。程皓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拿起老侯的上衣又闻了闻,浓重的尼古丁味道钻进鼻孔。

程皓觉得自己被一记闷棍迎头砸中,老侯曾经说过,侯晓敏对荔枝和菠萝过敏,显然,严琦也知道了这一点。他们原本以为,是侯晓敏在追着严琦跑,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从一开始,当严琦发现侯晓敏这个人存在的时候,他的目的,就一直很明确。

法医对他的说法感到有趣,毕竟一直以来和尸体对话好像都只是他们法医的工作,点了点头走了出去,还帮程皓拉上了门。

老侯、侯晓敏……他们都已经被“Designer”设计好了死亡的方式。

程皓对随行的法医说:“不好意思,能让我单独问老侯两句话吗?”

程皓脱口而出:“晓敏没事儿吧?”

整个法医中心拥有一层办公楼、3个独立解剖室和一个能同时容纳40多具尸体的冷藏库。老侯的尸体在解剖室还没有送去冷藏,程皓在行政处办理了手续,就在法医的带领下去了第二解剖室。解剖室内部空间很大,冷色调的装潢和摆放的金属的仪器加重了阴冷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变得严肃和敬畏了许多。一个尸袋放在解剖台上,里面放着的就是老侯的尸体。

夏寒笑道:“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

徐晓蒙只来得及喊了一句:“程队你去哪儿啊?!”程皓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张凡凡摇了摇头,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到底又发现了什么。

程皓长长松了一口气:“幸好有你。”

程皓听徐晓蒙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夏寒说:“我把果篮和标本一起带去市局,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尸体和物证都在。”

程皓点头:“谢了兄弟,我请你……”

众人都是一愣,程皓最先反应过来,问:“老侯的尸体还在验尸房吗?”

夏寒打断他:“别请我吃饭就行。”

他翻过一页:“还有一个地方很奇怪。”说着,他打开一张照片,上面老侯的上半身赤裸,露出一大片深色的皮肤。在紫外线的照射下,胸口处竟然隐约浮现出一行蓝紫色的小字来,在心脏处围成了一个拥有完美轮廓的圆,那是一串英文:“Designer。”

“呃……”程皓满脸都写了一个“囧”字,夏寒阴谋得逞,笑着挂了电话。

徐晓蒙摇头:“我第一时间去搜了侯老师的随身物品,没有找到药。但是我找到了一盒烟,里面只剩下几根了,还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刚刚夏寒的电话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他闭了闭眼,说:“在火车站、汽车站、机场、高速公路出口加强排查……严琦要离开望海!”

程皓又问:“冠心病和高血压患者都会随身携带药物,你们在老侯的身上找到降血压和控制心脏病的药,或者他有过服药的迹象吗?”

张凡凡很快打电话去安排这件事,方贺呆萌地望着程皓,半天问出一句:“他都暴露了,为什么还要跑啊?他还能跑去哪儿啊?”

张凡凡沉默片刻,问:“心脏病发作?”

程皓点点他,说:“总算问了句人话。”

徐晓蒙进一步解释:“身上没有发现针孔,各项检查也没有发现药物致死的痕迹。我跟师父解剖了侯老师的尸体,冠状动脉及其分支管腔有阻塞情况,并有血栓形成,心肌缺血,心肌间质纤维化,有心肌瘤膨出。这是很明显的冠心病急死。这种症状严重的话,几分钟内就会致人死亡。”

方贺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夸奖还是嫌弃,扁着嘴在一旁等着答案。

程皓诧异:“正常死亡?”

程皓定了定神,说:“按照严琦的性格,他完全可以设计一场完美的死亡,洗刷易飞的冤屈,而现在他选择了最直接、最粗暴的办法,只有一个解释,他留的时间不够了。”

徐晓蒙把报告投影,然后介绍说道:“死因已经证实,是冠心病急死。”

张凡凡补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大家一片沉默,程皓点了徐晓蒙:“这个问题先放一放,晓蒙,你说一下尸检报告的情况。”

程皓点头:“对!”

他在两个箭头中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王安漠和老侯,两个案件之间,会不会也存在着某种联系,而我们并不知道?”

方贺问:“是什么?”

他在秦冠宇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圈,扯出一个箭头,又从老侯的名字旁边也扯出一个箭头:“他看似跟这些都有关,但是,又没有实质性证据。”

程皓眼底的黑暗慢慢聚集,让他的瞳孔里黯淡无光。

程皓点头,说:“严琦出现得太巧了……”

他低声说:“何兴远、陆明、老侯……曾经与康泰案有关的警察和家人,都是他们的目标。”

周晴说:“查过肖芳和严琦,社交账户上并没有关联。方贺已经把严琦的照片发给几个攀岩俱乐部了,让他们去找会员认一认,看有没有见过的。”

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揪着自己的衣角:“他,是为了康泰复仇而来的。”

程皓推断:“老侯死的时候,严琦并没有时间证人,他依然有嫌疑。”

张凡凡看着程皓有些失神的表情,她知道他是唯一看过康泰案卷宗的,知道其中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所以,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张凡凡说:“我问过严琦的助理,侯晓敏出事的时候,他确实在剧组拍夜戏。至于第二天,她送了药过去,大概十一点多离开严琦家。”

她问:“如果要报仇,参与案件的警察那么多,难道他要一个个这么杀下去吗?”

张凡凡马不停蹄地去了剧组查证,然后回到队里跟程皓他们一起开会。徐晓蒙带了老侯的尸检报告过来,他也是专案组的成员,负责法医室和专案组的对接及信息共享。周晴把当天娱乐新闻的报道接在大屏幕上播放给大家看,剧组已经正式发布公告,解除与秦冠宇的合同,并且洽谈另外一位一线小生接替角色,剧组内外几乎打翻了天。

程皓抬起头,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缓缓地说:“假如,要复仇的话,那么有一个人,是他一定要找到的……”

阎硕几乎发动了手中所有的线人,但却依然打听不到关于贪狼的信息,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也没有跟其他下家拿货,这让他觉得贪狼根本就是冲着阿彪去的。阎硕没别的办法,只能叮嘱线人多留意关于贪狼的信息,一有风吹草动的就立刻通知他。他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头发,几天没有洗澡洗头让他看起来像顶了一个鸟窝在头上。老侯的案子交给了专案组,鉴于严琦与王安漠吸毒案也有关联,阎硕安排了大头去跟专案组负责信息对接,和方贺轮流盯着严琦。

——案件3号《灰度空间》 完

“贪狼”的出现,成为了悬在整个禁毒大队头顶上的一把剑。继三年前康泰落网、宋濂逃亡国外之后,红冰再现,警方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