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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项目经理的尴尬纠纷

“我知道,我知道。你从没向迪安小姐表达过爱意——你就是想说这个嘛——从来没有用语言、眼色和行动等等向她传递过丝毫这方面的意思——哼!我都知道。她也承认这一点。这反倒更加糟糕。”

“威利斯,我只能向你保证……”

“我觉得吧,”布雷登先生说,“你们这一对真是非常傻。而且我真的觉得,你肯定是误会了迪安小姐的感情。”

“啊,可是有根据啊,”威利斯说,“你没意识到,可我却意识到了。我知道人和人都一样(1)这一类的道理,可是像你这样的人就有一种魅力,能让女人为之着迷。我知道我跟你一样是个好男人,可是我却没有那样的魅力。我的根据就在于此。”

“那倒他妈的很有可能。”

“如果你是想告诉我,你从来没有上过公立学校,”布雷登说,“那我会尖叫起来。科普利和斯梅尔,以及其他所有可怜的傻瓜,到处助长自卑情绪,衡量这儿那儿竞争对手的长短,其实却他妈的没有任何意义,我是受够了。振作起来吧。一个人不管是在哪里受的教育,都应该知道不能用那样的话评论一位姑娘。更何况是丝毫没有根据的情况呢。”

“我认为是这样。无论如何,你不应该跟我说这件事。况且,我对此也无能为力啊。”

“没错——恐怕我算不上是个绅士。我从来没有上过……”

“她向我提出要求,”威利斯可怜巴巴地说,“要我向你道歉,并且带上你——请你——把事情解释清楚。”

“老兄啊,你不应该那么说吧,”布雷登说着,一副真的受了委屈的样子,“那么说可不对哦。”

“没什么需要解释清楚的。迪安小姐十分清楚,我和她的会面只不过是业务上的事情。威利斯,我所能说的是,你要是接受了她的要求,她肯定会认为你是个恭顺的随从而已。你何不干脆告诉她,你会在第一时间见我呢?她很可能希望你这么做呢。”

“问题在于,”威利斯抱怨道,“你已经——我的天啊!你这个下流坯——你已经甩了她,她说这都是我的错。”

“你是这么想的吗?”

“不过我估计,”布雷登说,“迪安小姐或多或少觉得我不是什么毫无希望的堕落分子。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啦。”布雷登说,其实他无法确定,但他觉得最好还是装成这样子,“你也知道,你不可以造成令人无法容忍的局面。那会让我非常难堪的,而且我相信如果迪安小姐知道了你评论她的话,会非常生气的。我估计,她的意思是,你对于非常正常的业务交往产生了很大的误会,采取了毫无必要的敌对行为,如此等等,她想让你挽回局面,这样一来,如果我再需要她的帮助的话,就不会出现什么尴尬的场面了。换言之,她不也是对你这么说的吗?”

威利斯不知所云地嘀咕了什么。

“是的。”威利斯说。这是句谎话,他也知道布雷登知道这是句谎话,但他还是毅然地撒了谎,“她当然是这么说的。恐怕是我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这我倒还没想过。不过如果我是毒贩的话,我怀疑我是否还需要迪安小姐介绍我认识那帮特别的家伙呢。”

“好吧,”布雷登说,“就这么定了。告诉迪安小姐,我的事进展非常顺利,我再需要她的友好帮助时,会毫不犹豫请她帮助的。好,没什么了吧?”

“你自己可能就是个毒贩。”威利斯说。

“是的,没什么了。”

“这是另外一件我对你无可奉告的事情。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两种符合事实的合理解释。我可以是一名记者,受人委托写一篇最新式夜总会内幕的文章。或许我是一名侦探,从事追踪毒贩的工作。或许我是某个新宗教的狂热分子,企图拯救战后社会罪人的灵魂。或许我爱上了某个人——比方说,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爱上了那个声名狼藉的黛安·德·莫梅莉——我还威胁说要是不把我介绍给她就自杀。我一时冲动给你提出了四种解释,如果被逼急了,我还能想出别的解释呢。”

“你确定——与此同时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出口了吗?”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不过我会相信她的话。她也这样说的,所以我想我得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不过既然你并非什么十足的无赖,为什么要让人带去那儿呢?”

“没,没有了。”

“你不是个非常好的侦探,”布雷登微笑道,“你必须相信我的话,她十分安全。”

“你听起来不是非常肯定嘛。我敢说,你想跟我说这些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

“我可不知道。”威利斯抱怨道。

“不,没多久。就几天吧。”

“我知道,而且我很遗憾必须让她去那儿。你可能注意到了,我很小心不让她出什么事。”

“从每月茶会那天之后就想了,咱们可以这么说吧?”

“哦!”威利斯顿时显出一副狼狈的样子,“唔,不管怎么说,你也没有权让一个体面的姑娘干那种事情。我和迪安闹翻正是因为这个事。那座房子根本不是适合她去的地方,这一点你也知道。”

威利斯吓了一大跳。布雷登一只机警的眼睛盯着他,进一步加大了他的优势。

“那是迪安小姐让他们放你进去的。”

“那天晚上你到奥蒙德大街就是想告诉我这些事情吗?”

“你在说谎。我就很顺利地进去过。”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也并不全是事实吧。是我请她带我去的,因为没人介绍的话,我是无法很方便地进去的。”

“我并不知道。我是猜的。我以前说过,你做不了一名好侦探。我相信你当时丢了支铅笔吧?”

“唔,不管怎么说,你带她去了河边那个恶心的地方。”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铅笔。

“在我听来真他妈的怪事。”威利斯说着,一脸狐疑地沉下脸来。然后他似乎想起自己本该道歉的,于是继续道:

“铅笔?据我所知没丢啊。你在哪儿发现铅笔的?”

“恐怕我不能告诉你。”

“在奥蒙德大街。”

“那么是什么跟他有关的事情呢?”

“我想这支笔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我想我的笔还在。”

“不完全如你所说的那样,我结识迪安小姐时为了一件与她哥哥有关的事情,但我从没见过她哥哥,她也知道这一点。”

“好吧,别在意。你那天晚上是打算来道歉的吗?”

“我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威利斯激烈地说,“你去强迫迪安小姐接受自己——天知道你对她说了什么,她不告诉我。你说你是她哥哥的朋友一类的人——先来说说,这是真的吗?”

“不——我没打算去道歉。我是想去跟你解释一下。如果你非知道不可,我是想去打你个耳光。我刚好在十点前到了那儿——”

“怎么回事?”

“你按我公寓的门铃了吗?”

“我以为你属于维克多·迪安那帮子吸毒酗酒的坏蛋,我以为你想把帕梅拉——迪安小姐——重新拉到他们那伙人里去。她告诉我事情并非如此。可是我在那儿却看见你和她在一块儿,而现在她告诉我说我错了,你……你……哦,该死!”

“没有,我没按。我会告诉你为什么。我朝你信箱里看了一眼,看见了一封迪安小姐寄来的信,所以我——我就不敢上楼了。我害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当时我真想杀了你。于是我走了出去,在外面徘徊许久,最后实在累得不能思考了。”

“你到底有什么跟我过不去的呢?说实话我一直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你根本没想设法抓住我吗?”

“是啊——那是我的错。”威利斯说。他似乎内心做了一番斗争,然后一口气把话吐了出来,仿佛是从他内心使劲挤出来的一样,“我想我应该向你道个歉。我似乎是弄错了。”

“没想过。”

“威利斯,听我说,”布雷登说,“我想听听你的建议。我知道咱们似乎不怎么合得来……”

“哦,好吧,就这样吧。”布雷登挥了挥手,示意不再谈这事了,“没问题,不要紧的。我只是觉得铅笔的事有点儿蹊跷。”

威利斯从案头的一张纸上抬起头来,那张纸上写着动人的标题:“木兰白,木兰柔——他们就这样说你的手”。他看起来精神低落,很不舒服。

“铅笔?”

“没有,进来吧。”

“是啊。你瞧,我在顶楼的平台上捡到了这支铅笔,就在我的房门外。我实在不明白它怎么会跑到那儿去,就是这样。”

“哦,我说,威利斯,”他说,“我打扰你了吗?”

“不是我带上去的。我没到楼上去。”

他又思考了一会儿,便一路去了威利斯的办公室。

“你在房子里待了多久?”

“现在,我还不知道,”布雷登慢慢上楼前往自己的办公室,恢复了他侦探的本性,“我还不知道我是不是对于我们的朋友维克多·迪安完全想错了。可能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敲诈勒索,一心想利用同事人性上的弱点来谋利?难道这就值得把一个家伙打碎脑壳,推下楼梯,用那个铁楼梯来谋杀吗?能告诉我一切的人很可能只有威利斯,可不知怎么回事,善良的威利斯对于我那出名的演说魅力,却像毒蛇一样装聋作哑。再去试探一下他有用吗?要是我能肯定他不是暗算我妹夫查尔斯的先生,并且对我这分文不值的身体也不怀恶意,那就好了。我倒是不在乎有人对我心怀恶意,可我也不想跟我所调查的人成为知己,就像某本侦探小说里的笨蛋主角一样,最后侦探原来是个坏蛋。要是我见过威利斯参加什么比赛和运动,那我应该就能了解得更清楚,可是他似乎对户外活动不屑一顾——而且回想起来,他还认为参加这些活动很有害处。”

“只有几分钟而已。”

他走出房间,为他们这一对儿关上了门。

“始终待在楼下的前厅里吗?”

“不,不必谢我,”布雷登说,“该感谢的完全应该是我才对。”

“是啊。”

“非常感谢!”他压低声调说。

“哦,那这支铅笔不可能是你的了。这非常奇怪,因为你也知道,这种铅笔并没有投放市场。”

塔尔博伊苍白的脸上双眼冒火,嘴唇抽动,一言不发地看了布雷登好一会儿,然后说:

“或许是你自己掉的呢。”

“是的,不过还是相信我的话吧,您吵吵闹闹的不会有什么好处。真的没有好处。而且——啊!失踪的先生来啦。我得告辞了。喂,塔尔博伊——你没来的时候,我正一直陪着这位女士呢。”

“嗯,也许是我掉的吧。看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对吧?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们当然不喜欢了,”瓦瓦苏小姐机敏地说,“这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嘛。”

谈话停顿了一小段时间,令人相当不舒服。威利斯不自然的语气打破了沉默:“你想从我这儿征求什么样的意见呢?”

“哦,我吗?我可都没有资格呢。”布雷登说,他这话或许不算是恭维,更多的是在提示和强调,“不过,一般来说,我相信您会发现最好还是别发火——无论如何别在这儿发火。您瞧,我的意思是说,这就是关键。因为这是一家老派的公司,不喜欢办公大楼里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或者说——呃——不受欢迎的事情。”

“还是老问题,”布雷登说,“既然咱们已经经过了这一番解释,或许你可以更加轻而易举地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了吧。机缘巧合使我遇上了迪安的家人,而我也对已故的死者维克多充满了好奇。从她妹妹那儿我所得到的印象,他是一名善良的好哥哥,然而不幸的是他在品行上有些放纵——也就是说,依我看来,他迷上了黛安·德·莫梅莉。按照她的说法,他带着他妹妹到各种地方去见美人黛安;你横加干预,迪安小姐意识到了当时的问题所在,于是从中抽身,并且十分自然,却不合逻辑地对你的干预很不满;最后黛安·德·莫梅莉断绝了与维克多的关系,把他打发回家。到此为止,我所说的都是事实吧?”

“是啊,说得不错,”瓦瓦苏小姐坦言,“可是他们不会那么愿意接受一个拖儿带女的姑娘吧,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你的话,你愿意接受吗?”

“没错,”威利斯说,“只是我不相信迪安真的迷上了德·莫梅莉那个女人。我觉得他是被人恭维了,我还觉得他是以为能从黛安那儿得到什么。实际上,他是个卑鄙的小畜牲。”

“当然不会啦。”布雷登说,“毫无疑问,塔尔博伊会最后做出妥善的安排。不过——恕我冒昧给你一句忠告——不要威胁,也不要闹腾。而且——请原谅我这么说——世界上还有其他人呢。”

“黛安给了他钱吗?”

“当然确定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天真无知的傻瓜吗?”

“是的,她给钱,不过他没有得到多少,因为他发现与那群人交往花销非常大。他天生就不是那种人。他不喜欢赌博,可是他为了跟他们保持关系,就得赌;而且他也不是个酒鬼。从某种程度上说,如果他是酒鬼的话,我倒反而会更喜欢他。他也不吸毒。我估计这就是德·莫梅莉小姐为什么会厌烦他的原因吧。那群人最可恶的地方,你知道吗,就是他们不把所有跟他们有关系的人都搞得跟他们一样坏,是决不会罢休的。如果他们只是自己吸毒上黄泉,而且也这么做的话,那么他们死得越快,对大家来说就越好。我会兴高采烈地一车车给他们送毒品。可是他们却去抓那些相当正派的人,毁掉他们的人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这么担心帕梅拉。”

“您确定您没搞错吗?”

“可是你说维克多没有染上毒瘾啊。”

“说得倒是不错,”瓦瓦苏小姐忿忿地说,“可是他给我惹出的这些麻烦事怎么办呢?我是个模特儿,明白吗?作为一个姑娘家,不得不辞职,因为怀孕后体形变化,把生活都给毁了——”

“没错,可是帕梅拉不一样。她很好冲动,并且很容易——不,倒不是容易受人摆布,而是容易因为什么事情而激动。她精力充沛,喜欢什么事都尝试一下。只要她一旦对一个人产生了某种热度,她就想要效仿他们所做的事情。她需要有人——哎呀,不谈这个了。我可不想讨论帕梅拉。我只是想说维克多与她恰恰相反。他很会爱惜自己,而且很会抓住机会赚大钱呢。”

“没说过吗?可是您瞧,您刚才已经承认了。哎呀,您还是听一听一个年纪大您一倍的男人给出的忠告吧。”(这个估计有点儿夸张了,因为瓦瓦苏小姐肯定不止二十八岁了。)“您就算在这儿大吵大闹,也不会有什么用的,只不过塔尔博伊可能会丢掉工作,那样子就根本没钱给你和任何人了。如果您要把那些信卖给他——那可是有种说法的,而且不是什么好听的说法。”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那种尽可能占朋友便宜的人?”

“是啊——不对。我从没说过我带着信呢。”

“他这种人从来不抽自己的香烟,而且只要是轮到他付酒钱的时候,如果他还清醒的话,就会想办法不在场。而且他总是会窃取别人的成果。”

“那您是对塔尔博伊爱得太深了,总是把他的信件随身带着吗?”

“那么说来,他肯定有个非常重要的理由,才会跟黛安·德·莫梅莉那帮人打交道。就像你说的那样,跟他们交往花销很大。”

“不,当然不是这样了。”

“是的,他肯定是看出将来有什么有利可图的地方。可是如果要牺牲他妹妹的话——”

“那么说您把那些信带来了咯。您这样做真是非常——非常有远见。听我说,瓦瓦苏小姐,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您最好还是对我实话实说吧。您是打定了主意要威胁塔尔博伊,如果他不拿出钱来,您就把这些信给皮姆先生看,对不对啊?”

“确实如此。好啦,咱们谈得有点儿随便啦。我想从你这儿了解的情况是:假设他发现某人——比如说就是这家公司里的某人——有可能就是你本人——用一个老一点的比方来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维克多·迪安这种人——呃——会把秘密出卖给某个擅长分析的人吗?”

她忍不住把目光转向她那只装饰华丽的大手提包。这是个错误的举动,她立刻就意识到了,于是楚楚可怜地注视着布雷登,可他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的意思是说敲诈吗?”威利斯坦率地问道。

“结婚了?”瓦瓦苏小姐移开手帕,露出一对没有眼泪却非常生气的眼睛,“这个龌龊的畜牲!所以说他从不请我到他家去呢。说了一大堆借口,什么只有一个房间,女房东非常讲究。不过我也不在乎了。他非得娶我不可。他妻子可以跟他离婚。天知道她有什么理由。我手里有他的信。”

“那么说有点过分。不过就那么说好了。”

“可是我亲爱的姑娘,”布雷登说,“即便是皮姆先生那样的大独裁者,也不可能让塔尔博伊娶你啊。他已经结婚了。”

“我不太了解。”威利斯考虑了片刻,说,“这样谈论别人不太厚道,对吧?不过我对于这样的问题并不吃惊。如果你跟我说他敲诈过某人,我也不会感到太吃惊。只不过,这是一种相当严重的罪行,因此只有敲诈那些不敢向法院起诉的人,才会非常安全。注意哦,我没有任何理由证明他曾经干过这类事情。而他确实从未显得特别有钱的样子。对于他这样小心谨慎的人,倒不是就能凭此来判断什么。他是不会让大量钞票从自己的办公桌里掉出来的。”

手帕再次发挥了作用。

“你觉得让钞票从办公桌里掉出来就可以推定一个人毫无过错吗?”

“你大可这么说,”瓦瓦苏小姐说,“这不是大家所期望的绅士作风,对吧?可就是这样!这个家伙跟姑娘甜言蜜语的时候是一种说法,把她拖下水了以后又是另外一种说法。这个姑娘这时候就听不到他说要娶她的话语了。好吧,你告诉他,他必须娶我,明白吗?不然我就又哭又闹地冲进老皮姆的办公室,把情况都告诉他。现如今,一个姑娘家必须得照料好自己。我确实只是希望有人能够照料我,现在我可怜的姑妈也死了,已经没有人替我说话了。”

“那可没有。只是因为粗心大意罢了,而迪安确实不是粗心大意的人。”

“天啊!”布雷登说,“多么无情无义,多么令人讨厌啊!”

“哎呀,谢谢你说得如此坦诚。”

这时,瓦瓦苏小姐抽噎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小手帕擦拭起了假睫毛。

“没什么。只不过,看在上帝的分上,别让帕梅拉知道我说过这些关于维克多的话。为此我已经够烦的啦。”

“啊!”瓦瓦苏小姐说,“或许吧。不过如果一个家伙既不回你的信,又不来看你,而且你连他住哪儿都不知道,你说一个姑娘该怎么办呢?我相信我也不是想要惹麻烦。”

布雷登让他放心,说他不需要担心如此轻率的行为,然后彬彬有礼地告辞,不过心中仍然困惑不解。

“我亲爱的瓦瓦苏小姐,什么东西都无法消除您的误会吗?换而言之,你可把我完全想错了。反正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帮助塔尔博伊——或许有一点例外,我是想提个建议,这间办公室可能不是那种私人秘密会谈的最佳场所。如果我能冒昧地向你建议的话,不妨另外约个地点和时间……”

塔尔博伊先生正在过道的尽头静候他的到来。

“你可以省省啦。”瓦瓦苏小姐回道,“我了解你这种人。你们可以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吉姆·塔尔博伊以为,派一个花哨的朋友信口开河说一通大话就能对付我,那他可就错了。”

“哦,布雷登。我当然是非常感谢你。我相信,你不会把事情进一步传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当然啦,这事非常荒谬。汤普金那个傻瓜似乎慌张得完全不知所措。我已经好好训斥了他。”

“我亲爱的小姐,我向您保证,今天下午我既没见过塔尔博伊,也没跟他说过话。而且我估计,他要是听说我过来陪您聊天,肯定会受不了的。这也不足为奇。如果您是来见我的话,我也会反感别的家伙来横插一腿。”

“哦,是啊,绝对应该训斥,”布雷登答道,“就是这样。小题大做的。根本没有必要让我来插手。可是世事难料。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确实脱不开身,而瓦瓦苏小姐万一等烦了,或者——好啦,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敢肯定你这人真是非常的好。”瓦瓦苏小姐说着,尖声大笑起来,“我估计你的意思是说,吉姆派你来跟我兜圈子磨时间,这正像是吉姆的作风。我看他已经偷偷从后门溜走了吧。”

“是啊。”塔尔博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样的话后果可能很难堪。姑娘们歇斯底里发作的时候,有时会说些过头的话语。我干了些蠢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现在我会中断一切纠葛,把一切都给解决好。当然很是担心,不过还不至于真正让人绝望。”他不自然地大笑起来。

“塔尔博伊的好友吗?并不是特别的要好。我碰巧在那儿,你瞧,所以我就过来了。他们告诉我,有位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找塔尔博伊,于是我想,哇!为什么不赶紧跑过去,陪她度过疲惫的等待时间呢?”

“你看起来有点儿劳累过度了。”

“哦,我明白了,你是吉姆的好友吗?”

“我感觉得到。实际上,我一整夜都没睡。我妻子——嗯,实际上,昨天夜里我妻子分娩了。这也算是为什么——哦,见鬼,总之,这有什么关系呢?”

“天啊,不是。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一名初级广告文案,仅此而已。”

“我十分理解,”布雷登说,“非常累人的事情,你干吗不请一天假呢?”

布雷登大笑起来。

“我不想请假。我今天太忙了,能够全神贯注还是好得多。何况,也丝毫没有必要。一切都很顺利。我看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可恶的下流坯吧。”

“我是瓦瓦苏——埃塞尔·瓦瓦苏小姐。您是谁?您是皮姆先生吗?”

“反正你并非最可恶的。”布雷登说。

“下午好,”他爽快地说,“我想您是要找塔尔博伊先生吧。他马上就会回来,不过他被叫去和几位客户开会了,我们不能把他叫出来,所以他们派我下来陪您等他来。您吸烟吗,小姐——呃——接待员没有提到您的名字?”

“不是,我相信,这样的事相当平常。我可以告诉你,这样的麻烦不会再发生了。”

布雷登走出房间,看样子好像并不在乎自己主动承担的这项任务。不过,他走到小会议室门口时,脸上只摆出了一副乐于助人的亲切神情。他轻快地走了进去,一双老练的眼睛只一扫,就看清了跳起来面对他的年轻女人的每个细节,从她冷漠的双眼和泼辣的嘴巴,到血红的尖指甲和过于精美的鞋子。

“这一切肯定也让你烦透了吧。”

“好的,先生。”

“是啊——起码——还不算太糟。如你所说的,遇到过这种麻烦的男人并非我一个。也不需要让自己太难过,对吧?好啦,还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非常感谢——就这样了,可以吗?”

“哦!好吧,让他管好自己的舌头。”

“当然可以啦,用不着感谢我什么。喂,孩子,你要干什么?”

“正是如此,先生。我不是那种爱说的人。不过我的办公桌那儿有个勤杂工,先生……”

“先生,有信要寄吗?”

“尽量别让这事在办公大楼里传开来。也许根本就没什么事呢。”

“没有,谢谢。”布雷登说。

“非常好,先生。”

“哦,等一下,”塔尔博伊说,“有,我有一封信要寄。”他在胸前的口袋里摸索一番,掏出一个封好的信封。“布雷登,借我钢笔用一下。嗨,孩子,拿上这枚半便士,跑到罗西特小姐那里去要张邮票。”

“我去让她保持平静吧,”布雷登说,“你要保证啊,等塔尔博伊先生一有空你就要告诉他。”

他接过布雷登递来的钢笔,弯腰趴在办公桌上,在信封上匆匆写下:“T·史密斯先生收”。布雷登随意看了他一眼,却被他给瞧见了,于是道歉说:

“嗯,先生,”汤普金说,“既然您问我,我得说她是个难缠的姑娘。”

“对不起。我刚才在窥探。非常坏的习惯。在打字室也被人抓了现行。”

“她长什么样?”他问道,“我的意思是说,”看到汤普金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又说,“你觉得她是真的遇上了麻烦,还是仅仅来捣乱的呢?”

“没什么——这只是一张给股票经纪人的便笺。”

布雷登正在吸墨纸上描画图案,这时抬起了头。

“能当上股票经纪人还真是个幸运。”

“嗯,我把她安顿在了小会议室。”汤普金犹豫不决地说,“安顿”这个词说得很重,“不过当然啦,要是她再次跑出来(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的),去找皮姆先生,甚至去找费妮小姐——先生,您明白,费妮小姐这样的人处在他们的位置上,您可以这么说,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得留意这些事情。您和我就不一样了,先生。”汤普金的目光从英格尔比扫倒布雷登,“先生”一词公平无私地分配给了他们俩。

塔尔博伊大笑起来,他贴上邮票,把信扔给了等在一旁的勤杂工。

“我明白了。”英格尔比说,“那位年轻女子在哪儿呢?”

“筋疲力竭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他感慨道。

“就是啊,先生,我就是这么对她说的,她却说我那么说只是在搪塞她,而塔尔博伊先生可以乘机离开大楼,于是她脾气发作起来,说要见皮姆先生。哎,先生,我当然不知道是什么麻烦事呢,”说到这儿,汤普金露出一脸不自然的茫然和无辜,“可是我觉得塔尔博伊先生不会喜欢这样,皮姆先生也不会喜欢。因此我想,鉴于韦德伯恩先生可以说是最常碰见塔尔博伊先生的……”

“图尔非常烦人吗?”

“哎呀,”英格尔比说,“告诉她等一下呗。”

“并不比平常更烦人,他否掉了‘像尼俄柏(2)那样泪流满面’。说他不知道尼俄柏是谁,而且估计别人也不会知道。不过他却通过了这周的广告词‘泪水,无用的泪水(3)’,因为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父亲常常给家里人朗读丁尼生的诗歌。”

“不是我的麻烦,先生。说实话,先生,这儿有位年轻女子要见塔尔博伊先生,而他正在跟阿姆斯特朗先生和图尔先生开会,而我可不喜欢捎信。”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一个广告幸免于难。”

“汤普金,继续说吧。我们会像无声电影一样一声不响的。五到五十英镑的钱就算是预付给你的期票吧。不会有令你尴尬的调查。也不需要安全措施——也没有措施可提供。你遇上什么麻烦啦?”

“哦,是的。他喜欢在广告词里引用诗句。说什么他觉得这些诗歌能让他的广告上档次。你得再多编一些。他喜欢那种给人启示的诗句。”

“好吧,先生,如果您能对此事守口如瓶的话,我是说您和英格尔比先生……”

“好啊。‘她的泪水像夏日的暴风雨。’这也是丁尼生的诗句。插图里画一位九十岁的老保姆,膝上坐着她的宝宝。宝宝永远都会受到欢迎。(对不起,我们似乎都离不开婴儿了)广告词开头是这样:‘泪水常常可以放松过度紧张的神经,可是如果它们经常轻而易举地流失,那就表明着你需要纽特莱克斯了。’我就写这个了。巴萨尼奥与安东尼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悲伤’(4),可以把这句话引用到广告里。‘像安东尼奥那样无端的忧郁,令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感到厌倦。寻根探究,要用纽特莱克斯来改善过敏的神经。’我连续几个小时都能写出那样的东西来。”

“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布雷登说,“问丑叔叔吧,你想知道一件礼服背心上应该有多少枚纽扣吗?你想知道如何在公共场合吃橙子吗?你想知道怎样向你的第三任未婚妻介绍你的第一任前妻吗?丑叔叔都会告诉你正确答案。”

塔尔博伊惨然一笑。

“嗯,先生,仅限于我和您之间,说实话,发生了一件相当尴尬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该怎么办。”

“可惜咱们自己的灵丹妙药却治不好自己,不是吗?”

“哦!”汤普金一脸困惑的样子,英格尔比追问道:“怎么啦,发生什么啦?”

布雷登用评判的眼光打量着他。

“他刚去布里姆大楼,讨论某杂志插入广告的问题。”英格尔比说。

“你所需要的,”他说,“是一顿佳肴和一瓶费兹酒(5)。”

他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1) 此句出自苏格兰著名诗人罗伯特·伯恩斯的歌曲《人和人都一样》(A Man’s a man for a’that)。

汤普金的笑脸显得忧心忡忡起来;他来到英格尔比先生的办公室,发现除了英格尔比先生本人和布雷登先生之外没有别人,就更显得忧心忡忡了。

(2) 希腊神话中的底比斯王后,她的十二个孩子都被杀害后,她哭成了石像,从石像中流出一条河流,就是希腊西北部的阿克洛奥斯河。

“非常感谢您,小姐。”

(3) 出自丁尼生的同名诗歌。

“我想我看见他跟英格尔比先生一起在办公室里。”

(4) 出自莎士比亚的剧作《威尼斯商人》第一幕第一场的开场白。

“对不起,小姐,”接待员汤普金对罗西特小姐说,“你看到过韦德伯恩先生了吗?他不在办公室里。”

(5) Fizz,一种由酒、苏打、柠檬汁、蔗糖等混合的多泡沫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