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的方式更聪明，也更厚道。”
“这不是你的过错。有的事不得不发生。你这种人会掌握主动，推动事情发展。我就喜欢任其自然。这两种人你都得有啊。”
“那可不见得。我是在逃避责任，如此而已。我只是听任事情自己发展。我没有把干涉别人当作自己的责任。不过我也不会指责那些干涉的人。我甚至有点儿佩服他们，他们毕竟做成了一件事，即便只是件不好的事情。而我这种人却一事无成。我们利用别人的愚蠢，捞了实惠还要嘲笑他们的愚蠢。这没什么可佩服的。别介意啊。你最好现在就走吧。我得把新的‘索波’系列广告拿去付印了。‘用一天索波，看一天电影’，‘一边费神看电影，一边让洗衣房毁灭吧’。乱七八糟！全是鬼话！他们每周付我十英镑，让我写这种东西。不过呢，要是我们不写这样的广告，这个国家的商业可怎么办呢？你总得打广告吧。”
她耸了耸瘦削的肩膀。
汉金先生沿着过道轻快地走了过来，碰见了他们。
“你知道吧，我很遗憾。”他说。
“布雷登先生，如此看来你要离开我们了？其实我明白，我们是在窝里养了只杜鹃。”
他跟梅特亚德小姐说了几句话。
“先生，倒也没有那么糟糕。我还是留下了几只新生的雏鸟啊。”
“马马虎虎吧，”温西坦承道，“茶点蛋糕还是买得起的。”
梅特亚德小姐一声不响地就不见了，汉金先生继续说道：
“有吗？我以为你和他相处不太好呢。我估计我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老练吧。如果你非常确定——哦，我忘了，我就是个傻瓜。当然啦，如果你真是彼得·温西勋爵，那你自然是非常有钱了，对吧？”
“真是让人伤心。皮姆先生非常感谢你处事的审慎。我希望总有一天你能跟我共进午餐。斯梅尔先生，怎么啦？”
“相当公平，”温西说，“我有极好的理由应该为威利斯先生的结婚礼物大大地捐一笔。”
“对不起，先生——是‘绿草地’橱窗广告的事儿——”
“哦，不用了，”罗西特小姐说，“你很讨人喜欢，可是这样不公平。”
温西一路走出来，动作呆板地跟大家握手道别。他在楼下电梯口的前厅里找到了红毛，他怀里正捧着一堆包裹。
“我最好也出半英镑好了。”
“好啊，红毛，”温西说，“我要走了。”
“哎哟，”罗西特小姐说，“这件事已经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广告编辑部的人非常喜欢一座时钟，可是约翰逊夫人和巴罗先生却自顾自去买了一只电暖锅——那玩意儿多么傻啊，因为我相信他们永远也用不到电暖锅的。无论如何，威利斯先生算是广告编辑部的人，我们在这件事上应该有发言权，你觉得呢？所以将会送两件礼物——全体员工送电暖锅，而编辑部则送自己的礼物。不过呢，恐怕我们买不起报时钟了，因为你不太好向大家讨要超过两先令的钱吧，虽说汉基和阿姆斯特朗非常大方，每个人出了半英镑。”
“哦，先生！”
“我想我还是出得起两先令的。对了，咱们要送他什么礼物呢？”
“对了，我还拿着你的弹弓呢。”
“嗯，大部分人都出了两先令，你出到了就行。”
“我希望由您来保管，先生。您瞧，先生——”红毛在各种情感中挣扎，“要是我来保管那把弹弓，我可能会跟别的勤杂工说起这件事，倒不是成心的。我的意思是说，那把弹弓很有历史意义，对吧，先生？”
“哦，非常棒。好啊，当然要给了。给威利斯出多少呢？”
“是啊。”温西对这一点深有同感。并不是所有人的弹弓都会被借去用来杀人。“好吧，我会保管好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听我说，我有个建议。我要给你一件东西作为交换。一架模型飞机和南希贝尔号(1)船上的乘务员用来刺杀船长和事务长的那把剪刀，你更想要哪一个呢？”
“帕梅拉·迪安。”
“哇，先生！剪刀上有印记吗，先生？”
“不，我不知道啊。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呢。他娶的是谁呢？”
“有啊，红毛。真实第一手的血迹。”
“非常感谢。哦，啊呀！还有威利斯先生的结婚礼物。你知道他要结婚了吧？”
“那么说来，先生，我想要剪刀。”
“是啊，当然啦。给你。”
“你会得到剪刀的。”
“他在回家路上被撞死了——难道不可怕吗！可怜的塔尔博伊夫人还带了个小宝宝——实在是太糟糕了！天知道他们以后怎么过活，因为——哎呀，你知道的！这倒是提醒了我，正好你还在这儿，我可以向你收一先令买花圈的认捐款吗？不管怎么说，我知道你就要离开皮姆公司了，但我估计你还是愿意出钱的吧。”
“非常感谢您，先生。”
“听说了呢，可怜的家伙。”
“那么你绝不会把你所知道的事情跟任何人说吧？”
“对了，”起初的热闹劲平静了下来，罗西特小姐说，“你听说可怜的塔尔博伊先生的事了吗？”
“就算您把我活烤了都不会说，先生。”
她们什么东西都愿意给他。
“这就好。再见，红毛。”
“我来这儿嘛，”勋爵阁下厚着脸皮说，“是为了一个赌。我的一位朋友跟我打赌，说我十有八九不能自食其力地活一个月。可是，我却做到了，对吧？我可以喝杯咖啡吗？”
“再见，先生。”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呢？”
温西迈步出来，上了南安普顿街。他面前是一长排广告牌。中间有一幅像万花筒一样的巨型广告：
“完全正确。”
提神醒脑的纽特莱克斯
“没错。她说你是彼得·温西勋爵。”
这幅广告旁边，有一名工人正在用长柄刷和糨糊桶张贴一幅更加巨大、更加醒目的蓝黄色广告：
“我听见有人在说我的名字嘛？”
你是风行者吗？
这时彼得勋爵高高的鼻子探进了门。
如果不是，何不成为风行者呢？
“什么！！！”
一辆公共汽车驶过，车身上贴着一条长长的广告幅：
“而且他不是布雷登先生，他是彼得·温西勋爵。”
小风带你环游英国
“不会吧！”
大型宣传活动开始了。他用一种惊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杰作。一张纸上几句闲言碎语就让他影响到了上百万人的生活。两名路过的男子停下脚步盯住了广告牌。
“在这儿啊。”
“阿尔夫，这个‘小风’是什么玩意儿？”
“是吗，在哪儿啊？”
“我不知道，就是广告噱头之类的吧。这是种香烟，对吧？”
“我不仅看了新闻，”梅特亚德小姐答道，“而且还见过布雷登先生了。”
“哦，‘小风’香烟？”
“亲爱的，我没听你说过这话。”罗西特小姐打断了她，“我说，梅特亚德小姐，你看新闻了吗？你看见了吧，咱们的布雷登先生获释了，根本就没杀人。”
“我看是的。”
“我一直就说布雷登先生是好人嘛。”帕顿小姐洋洋得意，“真正的凶手当然是那些可恶的毒品贩子里的一个。那种可能性大多了。当时我就这么说的。”
“他们怎么想出来的呢，真是不可思议。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想想看吧，”罗西特小姐说，“起诉撤销了。”
“天知道。嗨，咱们也买包看看吧。”
“太好啦！我会马上开始收集赠券。”
“好啊。我可不介意。”
“真可惜。你有做广告编辑的天赋。等你看到你的‘小风’方案实行的过程，你会得到满足感的。”
他们走了过去。
“恐怕是这样的。”
告诉英格兰。告诉全世界。多吃麦片粥。注意你的脸色。不要再有战争。用“亮亮”鞋油擦亮你的鞋。问问你的杂货店。孩子们喜爱“拉克萨”麦芽。准备见上帝吧。酒馆的啤酒更加好。尝尝“杂役”香肠吧。呼呼一声尘埃净。给他们“克朗奇莱特”吧。“斯耐伯里”汤最适合军队。《晨星报》，目前最好的报纸。投庞金一票，保护你的权益。“斯纳佛”止住喷嚏。清肾要用“费兹莱”。冲洗下水道要用“桑菲克特”。羊毛衫贴住皮肤。“波普”药丸帮你提神醒脑。“小风”带你走向财富……
“谢天谢地！”皮姆先生说，“要不然这就会是皮姆广告公司的一起不幸事件了。我真的不知道，上个星期我是怎么挨过来的呢。我看你不会再做广告这一行了吧？”
打广告吧，不然就完了。
“你看见了吧，”温西对皮姆先生说，“只要咱们小心点儿，这件事就根本不会见报。不需要这件事，我们也有充足的证据起诉卡明斯，而且也没有必要向公众透露他们的毒品分发系统的详细情况。”
(1) 这里指英国小说家约翰·康罗伊·哈奇森（1840—1897）的小说《南希贝尔号沉船事件》中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