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进来一名警察，必须脱光衣服，不能带任何武器，否则我就开枪！”
“徐海一个人不行，必须有警员陪伴，我们必须保证徐海的安全！”都书言再次喊道。
话音一落，赵守全和都书言同时开始解开扣子，随即两人对视，眼神交流后都书言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都书言抬起头，四目相对，我在他的眼中看到手电筒反射的光芒。
赵守全脱下衣裤，仅剩一件白色背心和黑色的半腿运动裤，挤出一丝微笑对我说：“徐海，老子的性命就交给你了，你若是和他联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闻言一惊，连忙准备摇头，但又想到柳晓玉还在凶手的挟持下，犹豫不决。
我吞咽一口吐沫，将怀中的手枪紧了紧。
“让徐海进来！”
待一切完好后，我与赵守全凑到木门前，我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推开木门，只见最里面是一栋房屋，亮着微弱的光芒。
半晌后，里面传出低喝声。
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屋内窗边，静静的看着我。
我尴尬万分，赵守全却转过头对我竖起大拇指，低声说：“你比我们有用多了。”
我举起双手缓慢走入木门内，赵守全紧随其后。
此话一出，木门后顿时陷入寂静，警员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我。
“关门！”
“兄弟！我们不说官方话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决不能伤害你手中的人！她是谁你我心里都应该清楚，而且说不定以后就是你的儿媳妇，你难道要让徐海一辈子恨你吗？”
黑影低喝，赵守全反手将木门关死，我们两人成了活靶子，慢慢向房屋走去。
都书言再也无法淡定，伸手示意赵守全停止沟通，他自己喊道。
回想起第一次遇到白氏夫妻，就在我脚下踏过的黄色土地上，情景历历在目，不知这一次我是否会像他们一样，命丧于此。
又是女人的喊叫，我猛地起身，是柳晓玉！女子的声音接近沙哑，刚刚并没有太听清，凶手挟持的人质是柳晓玉！
到达门前，进入房屋，黑影的面孔逐渐清晰，四十余岁的男人，四五道丑陋的疤痕覆盖在脸上，异常骇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人的模样。
“海哥！海哥！”
一双眼睛如同毒蛇，细小的眼眶内迸发着恐怖的目光，我已不知该怎么形容，唯一能想到的，是古代神话中地狱内的恶鬼。
赵守全口若悬河的说着，里面的人却没有半点回应。
他的个子不高，一米七五左右，肌肉健壮，头发秃了一大半，还有着被火烧过的白紫色褶皱，让人作呕。
“放开人质！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不要泥足深陷，只要你走出来投降，法律会给你最完善的解决办法。你有什么苦衷可以对我说，我叫赵守全，是牡市刑侦大队队长，我会为你做主的。”
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已经没有人样了，比野兽还要可怕。
赵守全紧锁眉头，我们都知道这是凶手在示意他手中有人质。
他的眼睛盯在我的身上，右手仅剩的三根手指轻轻勾动，我和赵守全进入他所在的屋子内。
木门后的院子里传出女人的嘶吼声，这令赵守全和都书言同时一愣，我也惊讶不已，怎么会是女人？孙福呢？
屋内是旧时的家电，还有一张土炕，而柳晓玉浑身绑着胶带，倒在土炕的最里侧蠕动着。
“别杀我！别杀我！”
“徐海……”
赵守全得到都书言的授意后，起身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已无处可逃，立刻丢掉枪械出来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他叫了我的名字，我的脑海中闪现出去往龙爪县他毫不犹豫开枪时的场景，不由得后退一步。
我呆呆的看着他们，终于明白过来，都书言与赵守全的反目根本就是假的！
我说：“我已经进来，可以作为你的人质，放了柳晓玉。”
赵守全微微一笑，抬手对都书言做了个手势，随即都书言回以同样的手势，两人相视露出笑容。
凶犯目光一转，看向赵守全说：“你去解开她。”
我瞪大眼睛，“你不是应该在龙爪县么？怎么回来了？”
赵守全警惕的移动，上土炕将柳晓玉救下，柳晓玉松绑后却没有逃离，而是直扑到我的怀里，哭泣着喊道：“海哥！你终于来了……”
——赵守全！
我轻抚着她的后背，说：“你先出去。”
一道身影出现在我的旁边，他的手掌搭上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去，熟悉的邪魅面孔令我一惊。
“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几分钟后。
我注意到，柳晓玉这句话说完后，凶犯的眼神竟透出些许温和。
我与众警员蹲在墙角下，等待着他的命令，我的双手颤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听话！你离开！”我低声喝道：“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不想我死就快点走！”
都书言背靠墙壁，迟迟没有动作，想来他临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说罢，我弯腰在柳晓玉耳边轻说几句，她听过后抬起头惊愕的看向我，我点了点头，柳晓玉再没有犹豫，转身跑出屋子。
仅仅是一刹那的交手，但我们都看的明白，里面的凶犯绝对不比都书言的身手差，如此迅速的反应，换做他人绝不可能达到。
“你想要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们可以商量。”
又是一枪，都书言刚刚推开木门的缝隙，子弹就打穿而出，他闪躲到另一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赵守全见柳晓玉离开，在我的身后对凶犯说道：“外面的场景你也应该知道，你逃不掉的，我们能为你做的就是……”
“蹦！”
“闭嘴！”
枪响声骤起，同时都书言奔至木门前，速度之快令人反应不及。
凶犯显然不想听赵守全的这些话，自言自语说：“我小看你们警方了，公安局长和刑侦队长谋划这么久，设下圈套让我跳，我若是再不跳岂不是白费了你们一番功夫？你们狠，故意让孙福知道你们反目，假装派你去龙爪县放松他的戒备心。
“蹦！”
又提审白珊珊，佯作出调查无果的样子，等着的就是我去找孙福吧！呵呵，只是你们没想到，我已经在你们之前得到十四年前的真相，杀了孙福和两名警员，这个局，终也是破开了。”
我身侧的警员全部蹲下，都书言将自己的警服脱掉，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放入其中，快速抡起直入左侧前方木门后的院子内。
我回过头，赵守全并没有反驳凶犯的话，看来他是对的。
都书言抬起手臂，左手握成拳状，再松开。
“这条路走到今天，忍辱负重十余年，我该做的，想做的，全部都已经完成。只是没想到……我还有个儿子活在世上。”
这时，大家都清楚的看到，左侧的墙壁上有血液摩擦过的痕迹，不由得齐齐放缓脚步，掏出枪来。
凶犯看向我，目光中多了丝温情“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徐晓军。”
都书言不知何故，嘴角竟掠起一丝微笑，当先迈步走进胡同内，四五束手电筒的强光将幽邃的胡同照的通亮。
我抬起头，喃喃道：“你杀了他？”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回应说：“这次我不会再走前面了。”
凶犯说：“没错，四年前是我杀死的他，而且……他是自愿被我杀死的，他觉得愧对我。那时我以为你母亲的死是由于他们吵架才造成的，知道今年，我才得到消息，知道真正的凶手是白勇和佟美玲！
在都书言的带领下，十几个人围聚在胡同口，此刻他也恍然想起，喃喃道：“上次就是这里，差点丢了性命。”
不过我依然错了，他们只是从犯而已，真正出谋划策，并且对你母亲下手的人是孙福，那个毫不起眼的胖子。”
都书言没有再多说，带着我穿过人群，西巷内唯一的一盏路灯上次已被打碎，黑夜里只能凭借手电筒照看前路。
“他在哪？”
我接过手枪，呆滞的看着他。
“他？”凶犯咧开嘴，枯黄的牙齿间蹦出话语“他已经成为一滩碎肉，你在西郊看到我的时候，我早已将孙福杀死，他的尸体被我剁碎，用麻袋装走扔到了西郊外的河里。”
都书言拔出手枪，犹豫两秒后，回身到车内将我从二层小楼内捡到的手枪拿出，递给我说：“他如果真是你的父亲，恐怕还需要你进行心理疏导，大是大非面前，不要念及亲情，明白吗？”
我不禁毛骨悚然，这等手段实在太过残忍，但转念一想到孙福是杀死我母亲的真凶，又有些释然。
“是！局长！”
“你……真的是我父亲？”
我点头下车，都书言拉住一名警员，说：“让一队的人跟我来，其他人继续搜查。”
“我也刚刚知道，否则，当初就不会选择陷害你，虎毒不食子，我金峰这一辈子就你一个孩子。”
都书言微微沉思，打开车门说：“走，我们去看看。”
“金峰？”我咬着嘴唇，“你跟我母亲是什么关系？她出轨了？”
“前面胡同内有一木房，最初我就是在那里见到白氏夫妻的，房子只有一扇门，周围又无制高点，哪怕是狙击手来了，也不能强行杀死他。”
“不许这么怀疑你母亲！”金峰脸色一变，“你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即使你是我儿子，你也没有资格说她！”
都书言看着人群，正欲拨打电话，闻听我言转过头“你说的是哪里？”
“那怎么会……”
“都局长，这些工厂内空旷无比，凶手不会傻到让自己陷入绝境，我想他肯定在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挟持孙福等待谈判。”
凶犯金峰说：“日记本我留给你，许多事情你都会在里面找到真相，我已经走投无路，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你能原谅我。至于晓军，等到了阎王爷那，我会亲自给他道歉的！”
我望着车窗外的声势浩大，目光却盯向西巷里侧的胡同。
金峰说罢，缓缓抬起手枪盯住自己的太阳穴。
警车浩浩荡荡将西巷包围，大批警力开始进入西巷，两侧废弃工厂内涌进人群，地毯式搜索。
“不要！”
都书言通过电话后，立刻让其他的警员向西巷包围，将手中笔狠狠戳进地图，在西巷的位置留下一个漆黑的洞口。
我下意识的喊出口，“邓铭要见你，他正在赶来的路上，他让我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与他见上一面！”
都书言接到消息，走访的过程中有一拾荒老人在西巷见到过两名男子，其中一名长相与孙福相似，另一人头戴鸭舌帽，黑色口罩。
“邓铭……”金峰喃喃自语。
直到，晚间九点。
同时，我注意到赵守全的身体已经挪至侧面，我想拦阻他，却不敢说话。
都书言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都是报告搜索结果以及位置的，他拿着笔每听完一个电话就会在方向盘上的地图画一个圈，圈越来越多，西区剩余的地方渐渐变少。
“告诉邓铭，来世再见吧！”
期间我收到了许多短信，赵守全、白珊珊、还有……
“爸！”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6.30凶杀案”的凶手露面，最后一搏。
就在金峰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我嘶吼着喊出这个字，他身形一滞，丑陋的脸上挂起微笑。
我与都书言在西区内驾车穿梭，凶手的身份虽然还不知，但孙福的照片和信息已经发送给众人，无论是活人是尸体，一旦发现都书言就会立刻受到消息。
“蹦！”
傍晚时的牡市十数辆警车出动，还要武警配合封锁各要道路口，声势浩大，西区已铺上天罗地网，三步一岗，十步一哨，固若金汤。
第一枪，赵守全眉心中弹，倒在血泊中。
都书言就是这样的人。
“蹦！”
不过，一旦有人触动他的逆鳞，他就会杀伐血腥，呼啸苍穹，凶狠似虎狼，任何人都无法阻拦他的脚步。
第二枪，金峰自杀。
曾听说过有这样一种人，平时风轻云淡，凡事不放在心里，对人温柔备至、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