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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眼前,巨大的狼头已然压在李秀一脖子上,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狼牙,朝李秀一的脖子狠狠地咬去。完了!李秀一只觉得有只重锤捶向自己的心间。猛然间,硬物相撞,就听当的一声传出,这声音仿佛能穿透雨雾,射向天空。

少年李秀一一张口,竟狠狠地朝继父的大腿咬了下去。

紧接着,只听得啊的一声,巨狼惨叫起来,这分明是人的声音!但见那巨狼猛地往后一缩,抬起一只前爪竟然捂住了嘴。

继父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我打死你——”

李秀一趁机挣脱开来,抬起腿狠狠地踢了巨狼一脚。巨狼迅速地转过身体,四脚着地,飞跑而去,只一转眼的工夫,便消失在浓浓的雨幕中。

继父的拳头雨点般落在李秀一身上,李秀一却死死地抱住他,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李秀一喘着粗气,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没有起身,没有拔刀,更没有追赶。他一仰面躺倒在雨地里,任凭雨水肆虐在自己的脸上、身上。许久,他才慢慢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扯开布带,将那铁片摘了下来。

“混蛋!畜生!你害我,不关我的事!”

倒是这块破铁片救了自己一命啊!李秀一从地上翻身爬起来,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睁开双眼,朝旁边狠命啐出一口唾沫,仿佛是吐出心中的恶气。

话音未落,李秀一已经像狼一般猛扑过去,抱住继父的腰腿,疯狂地大喊着:“来人呐!我后爹杀人啦!”

韦若昭和独孤仲平讨论案情到很晚才返回自己的房间,躺下不久迷迷糊糊之际,耳畔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她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看看,却原来是窗户没有关紧,被肆虐的风雨吹开了。这雨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韦若昭一边想着一边起身来到窗前,正要伸手关窗,一个黑影突然从外面蹿了进来,一把按住了韦若昭的手。

继父一呆,口中推脱:“这可不关我的事——”

韦若昭吓得一哆嗦,脱口而出:“谁——”

李秀一猛抬起头,哭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继父,继父被这眼神逼得又后退一步。李秀一道:“你为什么毒死我娘?”

话音未落,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按在韦若昭嘴上。

母亲说完就咽了气。李秀一扑在她身上,放声大哭。朱六也被眼前这突然的一幕骇住了,往后退出两步,惊慌失措地嚷嚷着:“她怎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别嚷嚷!”风雨带来的湿气、寒气随即扑面而来,那沙哑中带着焦躁的嗓音却是韦若昭熟悉的。

母亲深深地看了李秀一一眼,断断续续地说了声:“孩子,给娘报仇……”

“李秀一?”韦若昭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你干什么?”

母亲这时候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却还强忍着痛苦,朝旁边的墙上努了努嘴。李秀一哭泣着侧头看过去,见墙上挂着朱六的褡裢,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意图,却忍不住拼命摇晃母亲的身体,哭喊道:“娘……你为什么……”

“别嚷嚷,听不懂吗?”李秀一压低嗓音呵斥道。

朱六一愣,回身看看倒在地上的妻子,神色更加惊讶,道:“这……这怎么回事?”

韦若昭这才看见李秀一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本就不讲究的衣衫几乎成了褴褛,露出累累伤痕,血水、雨水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往下淌。而最骇人的还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血丝密布,正闪烁着难以掩饰的疯狂。

“娘,你怎么了?”少年疯狂地喊着。

“你来干吗?”韦若昭这回也压低了声音,又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娘!”李秀一这时终于喊了出来,可随着咣当一声,母亲手中的茶碗猝然而落,接着她便捂着腹部栽倒在地,李秀一扑上来搂住她。

李秀一不由得重重哼了一声,道:“老子差点让狼吃了。”

李秀一飞也似的冲进屋内,朱六看着他极度骇异的表情,不由得一脸惊诧,不悦地道:“你……你想干什么?”

“啊?这么说你碰上了那个……”

娘……李秀一努力地想喊出声来,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只发出轻轻的呻吟声,他的身子剧烈颤抖几下,才再次被自己控制住,稍一迟疑,然后便猛然朝屋子里冲去。

韦若昭说着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李秀一急忙用手指在嘴前摆了摆,示意她小声。李秀一将那块铁片扔在桌上,道:“多亏了你师父,替我谢谢他吧!”

母亲望着窗外,目光里充满前所未有的温柔,她轻轻摇了摇头,突然一扬脖子,不等李秀一反应过来便已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韦若昭却一愣,拿起看了看,疑惑道:“这是我师父送给你的?我怎么不知道?师父只说你今晚走运的话会碰上……”

窗外的李秀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张口便要喊。

李秀一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没工夫说那个了,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们在化度寺查到的嫌犯到底是谁?”

窗外的李秀一顿时屏住呼吸。而母亲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瞥了眼窗外,动作迅速地将两只茶碗调换了一下位置,接着便端起那碗放了药的凑近嘴边。

“什么嫌犯?”

离开房间的李秀一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半开着的窗外,侧着身朝里张望。母亲已替朱六将衣服穿好。朱六自己低着头系着腰带,仍未转身,母亲走到桌前,手伸向茶碗。

韦若昭还想装傻,李秀一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粗暴将她整个身体顶到了墙上,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她。韦若昭被李秀一的举动吓蒙了,张大了嘴,傻傻地看着紧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母亲那既哀怨又温柔的目光让李秀一只觉得无法承受,急忙指了指没放药的那杯,说了声“娘你也喝茶”,便拿起托盘逃似的跑了出去。

“我现在没工夫和你嚼舌头!快告诉我,你们这两天盯上的那和尚的名字,我要把这条人狼撕成碎片,把他脖子咬开,把他的血喝光,我要让他知道谁是头狼!”

李秀一看看朱六,又看看母亲,来到桌边,终于如释重负地将托盘放在了桌上。他把那杯倒了药的茶放得靠近继父,又把另一杯茶放得远些。朱六这时候背过身去,少年却发现母亲的目光越过朱六的肩膀,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韦若昭先是一愣,瞬间便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好啊,敢情又是来骗线索的。韦若昭打定主意不告诉他,便继续打马虎眼,道:“人狼?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朱六有些不解地瞥了少年一眼,继而露出得意的冷笑。“你小子哆嗦个什么劲儿?哦,终于知道怕了!”见李秀一脸色苍白愣在原地,便又哼了一声,“你愣着干什么?先放桌上!”

李秀一手上又加了一成力,韦若昭顿时觉得喘不上气。就听李秀一咬牙切齿道:“等我咬死他你就明白了。那和尚的名字,快点!不然你再也别想从我这儿知道关于柳婉儿的任何事,而且——”李秀一恶狠狠的,“我会把你之前背着你师父和我做的生意一点不落地告诉他!”

李秀一拼命想控制住自己紧张的情绪,心里默念着别紧张,别紧张,却无法管住自己微微发抖的身体,嘴里小声解释道:“水……水刚开……”

韦若昭看着李秀一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终于还是怯了,她可不想让独孤仲平知道这些,于是轻声道:“了空……”

朱六这时正懒洋洋地伸着胳膊,母亲在一旁恭敬地替他穿衣服。朱六见李秀一走进来,顿时怒吼道:“你他妈身上又痒痒了是吧?倒杯茶,这么半天!”

李秀一这才缓缓松开了手,得意扬扬地道:“这就对了!我会回报你的。”

朱六凶狠的叫声就在这时自堂屋响起,李秀一手一抖,牙一咬,将药粉都倒进其中一碗茶里,又抄起茶刷子,迅速地搅拌一下,白色粉末混杂在粗茶表面泛起的泡沫中很快便看不见了。李秀一这才将两只茶碗放入托盘,端起来朝正房走去。

他说着转身朝窗口走去,韦若昭唯恐他贸然行事坏了独孤仲平的计划,忙道:“我们只是怀疑他,还没有证据。”

“狼崽子,你他妈把茶叶吃了是怎么着?还不送过来?”

李秀一却头也不回。“我咬死他之前会让他交出证据的。”

真的要这样做吗?李秀一的心怦怦乱跳,他望着面前两碗冒着热气的茶水犹豫着。真的做了可就没办法回头了,他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抓着纸包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喂,你别乱来啊,他一定有同伙,你别惊了他。”

灶间里早就烧好了一大锅滚水,李秀一轻车熟路地煮好了两碗粗茶,接着,他见四下无人,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纸包里是些细细的白色粉末。

李秀一这时已经翻身来到窗外,却不禁冷笑一声:“他的同伙不过是一张狼皮而已。”

还是那间并不算宽敞的农舍,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床,先扫院子、劈柴,再打扫羊圈,很快继父朱六喊他沏茶的声音就从正房传来。

他说完便消失在一片风雨之中。

闭上了眼睛,漫天的凄风冷雨,巨狼或人,利爪尖牙,仿佛都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在这生死攸关的刹那,不知怎的,李秀一竟又一次回想起另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