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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可这个麻烦那杀手也有啊,如果他自己或者他派的人,不时时盯住放生池,他怎么知道雇主去那儿放了钱?又怎么能及时取走?这么多钱,如果让别人拿走了,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独孤仲平顿时摇头表示反对,道:“香客们随来随走,你在那儿待上一整天,肯定会惹人注意,更不用说还要带人。”

钱二毛这时怯生生插言道:“嗯……许是他藏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他能看见别人,别人却看不见他……”

韦若昭道:“不如我带几个人每天都盯在那儿,看见有人去放生池边取钱,就上去把他抓住?”

“放生池四面那么空旷,哪儿有什么可藏身的地方?”韦若昭不屑地撇撇嘴,突然间意识到什么,“等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老实招供的?快说!”

独孤仲平一行三人回到布政坊右金吾卫衙门,庾瓒得知他们此行未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禁唉声叹气起来。

钱二毛被韦若昭的突然变化吓得一哆嗦,支吾道:“没,没,知道的我都说了,确实从来没人见过这杀手,可只要把钱往放生池边一放,苦主必然难逃一死,从没出过差错。”

独孤仲平却摇了摇头,站起来,道:“还没有。不过,我们必须得走了,时间长了容易暴露身份,无论如何不能惊动他。”

独孤仲平这时微笑着逼近钱二毛,道:“从没出过差错?你帮着龙十八一共请这杀手做过几单啊?”

“师父,你有发现了?”韦若昭注意到独孤仲平皱起眉头,急忙问道。

“要是不算他对付我,就林掌柜,加上这回没做成的那李秀一,一共就两单。”

想到此处,独孤仲平不禁四下看看,放生池前人来人往,却没见有谁形迹可疑,再看左右同样坐在台阶上歇脚的人,也都不过是些普通香客,而且随来随走,并无人长久驻足。

“你说谎!”韦若昭指着钱二毛的鼻子,“你知道的一共就两单还有一单没成,怎么能说从没出过差错?”

独孤仲平不禁在心里盘算起来,杀手从廊下取了牌子就会到这儿来等,一旦见有人去树下放东西,就赶快取了来。一两金子,这么值钱的包袱,又没埋起来,照理说他不会放心让那包袱在那儿撂很长时间的。可是,他并不能预先知道雇主何时来写苦主名姓的牌子、又何时会来放钱,除非他整天守在这儿,否则便很难及时将钱取走。但如果整天待在这儿不走,又会太惹眼,绝无可能。

钱二毛更加紧张了,慌张道:“江湖传言都这么说……不光我们在雇他,最近城里不是也死了几个……”

钱二毛摇头道:“不用,就拿破布包了,放在那儿就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贼眉鼠眼地来回打量两人,见独孤仲平似笑非笑地紧盯着自己,钱二毛急忙避开对方眼神,一只手已不自觉地伸向腰间,捂住了腰带上一枚金带钩。

独孤仲平又问:“钱,用埋起来吗?”

钱二毛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独孤仲平的眼睛,但见他不动声色地走到钱二毛旁边,说了声“有虫子爬到你头上了”。钱二毛一慌,急忙伸手到自己头上乱掸,而独孤仲平就趁这个空隙劈手伸向钱二毛腰间,轻轻巧巧地便将那带钩摘了下来。钱二毛待要再抢回来,却也来不及了,只得畏惧地低下头。

“左边第二棵。”

“好漂亮的挂钩啊!”独孤仲平啧啧赞叹着,“这纹样看着挺眼熟的,应该是曾大头曾师傅的手艺吧?”

韦若昭急忙望过去,但见池边种了一溜紫薇花树,忙问道:“哪棵矮树?”

韦若昭、庾瓒听到曾大头的名字顿时都好奇地凑过来看,独孤仲平这时将带钩反过来,果然在带钩内侧找到了“曾大头拙手”的戳记。

钱二毛努努嘴,小声说:“就在池边矮树底下。”

“还真是曾大头啊!”庾瓒很惊讶,“你一个贩水果的,怎么用得起这么贵重的东西?”

独孤仲平见放生池周围没什么蹊跷,便带头在池子对面的台阶上坐下。独孤仲平问钱二毛道:“买命钱放在哪儿?”

韦若昭这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叫起来:“我知道了,原来曾大头也是你们雇那杀手害的,是不是?”

三人于是一路往前,直到来到了位于下一重院落的放生池畔,方才停下脚步。化度寺的放生池远比其他寺院来得广阔,水池里开满了白色、黄色以及粉红的睡莲,有许多鱼儿在莲叶间自在游动,不时有善男信女过来,提着装满鱼或蛙的木桶,先颂一段经文,再将它们倾倒在水里。

“不,不,小人冤枉!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独孤仲平拉了钱二毛一把,低声道:“不要停,一直走。”

庾瓒见钱二毛还在抵赖,不禁恼火起来,恨恨道:“还敢嘴硬!来人啊,大刑——”

思忖之际就听见钱二毛小声说道:“到了,就是这儿,我们要不要……”钱二毛冲面前的许愿廊努了努嘴,原来三人已经来到这廊子的东首,也就是杀人牌子该挂出的地方。

独孤仲平却伸手拦住庾瓒,笑道:“为这点小事多不值当,反正他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大人只消把他送回龙首会馆——”

而独孤仲平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并不多看许愿廊。他心里在飞快地分析着,杀手会不会就在这些人里头?不可能!总在这儿转悠,会让人起疑心,他最多每日来查看一遭,若有了牌子就取走,那么就是说,他也不认识雇主……

钱二毛当即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号着:“不要!不要!我全说,我全说,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我大哥,啊不,龙十八那个畜生,会杀了我的!”

韦若昭不觉点头,喃喃自语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所有人都在挂,就算有人拿走一块,也不会被注意到的。”

“那还废什么话?快说!”韦若昭叫道。

“错不了!”钱二毛却一脸肯定,“这些人写的都是些什么求子、升官、科考的事,杀人只需写上苦主的名字,而且是用朱笔,并要挂到最东头。”

“那曾大头和我一个相好沾些亲戚,他和延福坊一个叫王朗的结了梁子,找到我,本想托我走龙十八的门路,做了王朗,我正好知道了这雇杀手的路子,就告诉了他。一来这样干净利索些,二来出了事也查不到我身上,反正他又不缺钱。”

韦若昭看着已经密密麻麻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许愿牌,问钱二毛:“这么多人在这儿挂牌子,那杀手不会搞错了吗?”

独孤仲平道:“这带钩便是他酬谢你的消息费?”

三人随着人潮来到许愿廊前,寺院刚刚开门不久,这里却已聚集了许多信众,人们纷纷从一旁桌子边坐着的和尚处请了许愿牌,在旁边的桌案上,拿公用的笔写了心愿,然后到许愿廊前挂在那一长排钩子上。

钱二毛再次摇头道:“我本来也想找他要一两金子,可这曾大头虽然有钱,却十分抠门,得了我的路子却想赖账,这挂钩还是我找上门去百般讨要,他被逼得没法子,才拿了给我。可我万万没想到,这杀手怎么连他也杀了,这可真是天大的怪事啊!我怕说不清楚,那天在庾大人面前,就没敢提此事……”

钱二毛听了这话才终于放松了些,面露喜色道:“那就好,那就好,这样小的就放心了。”

韦若昭又逼近一步,道:“难道不是你要钱不成,恼羞成怒,又雇那杀手杀了曾大头?”

独孤仲平想了想,又道:“你莫怕。实话告诉你吧,大人已派了许多衙门里做公的,穿了百姓的衣裳,混在这化度寺内外,保你没事。”

“这可冤枉死小人了!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一两金子啊!那杀手不见金子,又怎么会动手杀人呢!”

“是,是,小的知道,小的不——不紧张!”钱二毛赶紧连连点头,可磕磕巴巴的语调还是将其心情暴露无遗。

独孤仲平觉得这多半是实话,那么曾大头之死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于是了然一笑,道:“原来如此!庾大人,看来我们也不用在这儿再逼问二毛兄弟了。让韦姑娘跑一趟曾大头家,找他媳妇借一两金子来,我想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钱二毛忙不迭地赔不是,独孤仲平知道他是心里害怕,便凑过去,小声道:“你别太紧张了,这样哪儿像个香客?要是那杀手就混在这些人里,你惊着了他,岂不坏了庾大人的事?”

韦若昭听了这话却懵了,道:“等等,这是为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韦若昭顿时叫了起来,不悦地道:“你跟我这么紧干什么?都踩着我了!”

“你借了一两金子,先不用来找我,拿去给谷大厨看,我想你就会明白了。”

独孤仲平特意穿了身簇新的袍子,韦若昭却没有打扮得过于出挑,只因独孤仲平提醒过她此行不得引人注目。两人各自手里拿着香烛,看起来便与周围那些虔诚的信众别无二致。只钱二毛跟在两人身后显得颇有些煞风景,他一路鬼鬼祟祟,心神不宁地东张西望,还一不小心踩到了韦若昭的脚。

韦若昭还是一头雾水,曾大头那老婆看着就像铁公鸡,这趟差使可不好办,便道:“可平白无故找人家借这么多钱,他老婆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这一天清晨,独孤仲平与韦若昭也扮作香客模样,带着钱二毛来到了化度寺。

庾瓒别的事糊涂,这种事却门清,他笑着拍了拍韦若昭肩膀,道:“你还是刚进金吾卫啊!叫韩襄和你一起去,他最会借东西了!”

位于长安义宁坊内东南一隅的化度寺是一座占地面积甚广的古寺,自隋、唐两代近三百年的修缮、扩建,此处已经成了长安乃至整个唐王朝三阶宗的中心。寺内伽蓝林立,古木参天,香客与游人如织,从早到晚十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