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七个证人 > 第九章

第九章

“胡说八道。”小林说。

“一年前,你即将退休。因为是间小公司,所以给你的离职金应该也不怎么多。我刚才听佐佐木说你断了再找一份工作的念头,选择共同经营酒吧这条路开拓自己的第二人生。那时候你只给了三根文子三百万。虽说你大概不会把离职金全都拿出来,但这大家也能知道不会太多。而说到去年,我想你因为一年后就要退休而心里不安,于是想重新找一份工作。我猜你找受害人木下诚一郎帮你找工作。受害人碍于某种情面,于出事那天晚上到‘罗曼蒂克’酒吧来见你。然而受害人自始至终就无意帮你找工作,他只是碍于情面才来,本想一口回绝了就走。你因此怒上心头,拿起佐伯信夫放在吧台上面的刀,紧随受害人而去。而受害人离开酒吧后,正想拦出租车的时候感到内急。他刚一口回绝了你请他帮你找工作的请求,总不好又返回酒吧借用洗手间。这时他发现马路对面有一条昏暗的小巷,就想在那儿解决一下。而你追在他身后出来的时候,大概正好看到他走进小巷里。于是你也过了马路,进了那条小巷。那个时候你被停车缠绵的千田美知子看到了,可因为千田美知子坐在车里,所以没看到你的脸,想当然地以为那是佐伯信夫,后来才做出那样的证词。你在小巷里追上受害人,恐怕又一次请求他帮你找工作,而且还是对着正在小解的受害人的后背。可受害人又一次一口回绝。你勃然大怒,将弹簧刀插在了小解之后正要拉起裤子拉链的木下诚一郎背上。”

可十津川不理会他,继续往下说:“你一怒之下拿刀插入木下诚一郎的后背,可你本无意杀害他,所以慌忙逃走。你之所以留下插在受害人背上的弹簧刀直接逃走,与其说是为了嫁祸给佐伯信夫,不如说是你当时十分惊慌。这么想比较自然。你心想要是跑到人行道上,可能会让人看见,便从小巷另一侧出来,绕了一大圈后回到‘罗曼蒂克’酒吧。估计就在你拿刀刺中木下诚一郎之后,佐伯信夫喝醉睡着后醒来,离开了酒吧。他穿过马路,来到了对面的人行道上。至于他为什么要过马路,如今他人已死,这点也只能想象。或许佐伯信夫跟木下诚一郎一样想到小巷里解手,人一喝醉就会想上厕所。被刺伤的受害人木下诚一郎没有当场死亡,一息尚存的他挣扎着走到光线较亮的人行道上求救,却于这时气绝身亡。那把弹簧刀依然插在他的背上。这时佐伯信夫走了过来。冈村精一和千田美知子二人的证词说只看到一个人从车前经过,由此来看,佐伯信夫是从那辆车的后面,大概是走人行横道过的马路。佐伯信夫看到倒在地上的木下诚一郎吓了一跳。要是一般人大概会报警,毕竟看到了就在刚才还跟自己在同一家酒吧喝酒的男人中刀身亡。可佐伯信夫有前科不算,还无固定住所,他怕自己遭受怀疑,就没打电话报警。岂止如此,他看到尸体背上插着自己那把弹簧刀,还慌忙将其拔下,放入外套口袋里。这个瞬间让滨野摄影师拍了下来。之后的事情我认为正如佐佐木所推理的那样。佐伯信夫被山口看见后逃跑,不是因为他杀了人,而是因为他从尸体身上偷走了钱包。我认为佐佐木的这个推理也是对的。”

“你说我们究竟有什么关系啊?”

“如果小林是真凶,那她又怎样呢?”山口指了指三根文子。

“我跟你说啊,证词的改变显示出真凶另有其人。而真凶除你以外没有别人,这意味着你和受害人之间若没有任何关系是说不通的。”

文子两眼放光,盯着十津川。

“你为什么要揪着这事儿不放?”

十津川的视线从小林启作移到她身上。

小林的脸又一次绷紧。

“三根文子与小林之间的关系,我想不止于酒吧的老板娘和酒客,不对吗?”

十津川说得很肯定。

“你能别瞎猜吗?”

“但是,我认为你跟受害人肯定有某种关系。否则说不通。”

文子皱起眉。

日本战败前,在本国及殖民地面向男子所开设的中学。——译注

“可惜你猜错了。我没记错的话,受害人以优异成绩毕业于T大,而我只读到旧制中学校 。我中学毕业就参加工作,之后在中国打仗直到战争结束。受害人应该才三十七岁,他根本就不知道战争吧。就算经历过,大概也是幼儿时期的经历。”

十津川的唇角浮现一个微笑。

小林干笑了一声。

“要是我的说话方式欠妥,那换成你们二人是被利害关系绑在一起的也行。老板娘三根文子想得到小林的退休金作为酒吧的资金,而小林需要她替他做伪证,所以老板娘在警局和法院都和小林统一了口径。作为报答,小林把退休金投资给‘罗曼蒂克’酒吧。这么说你可满意?”

“我知道了,你在想我们会不会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师兄弟。”

“听说你是个优秀的警部,居然无凭无据就把人当成罪犯吗?”小林启作一脸愤然地向十津川抗议。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虽没有物证,但情况证据充分。如果佐伯信夫不是凶手,那能够用那把刀杀害受害人的,只能是你或者三根文子。”

“我跟受害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在一家员工不足三百人的小公司每月拿着可怜的薪水,快退休了才总算当上股长。而受害人在太阳物产这家代表日本的大型商社任营业课长,我跟他这样的精英境遇大为不同。”

“你说我由于快退休了,求受害人帮忙重新找一份工作,因为被拒而一怒之下将其杀害?”

“可是啊,”十津川吐出一口烟,不厌其烦又说了一遍,“受害人找你有事,才去了那家酒吧。这样想的话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没这回事。”他提高声调问道。

“但是,刚才我也说了,我跟受害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谁会求毫无关系的人找工作呢?”

这一瞬间,小林那张像老鼠一样的脸似乎扭曲了。

“会不会是老板娘认识受害人,求他帮忙找工作呢?”

十津川直截了当地说。

一旁的佐佐木对十津川说。

“他是有事找你才来的吧,小林?”

“不会。”十津川立即否定,“如果受害人与老板娘相识,老板娘求他帮小林找工作的话,那就算被拒,按理也不会杀人。因为要顾及老板娘,他大概会压住怒火。他会气得拿刀刺死对方,是因为他与受害人相识,而且单方面认为让其帮自己找份工作也不为过,但对方却一口回绝。小林和受害人之间理应有这样一层关系,我认为是一种所谓情义上的关系。”

“你说有什么事儿?他能有什么事儿?”

“那样的话,我是清白的。”小林露出一口黄牙笑道,“我跟他年龄不同。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只上到旧制中学校,跟他也不是学校里师兄弟的关系。那名受害人于情于理都没道理要帮我找工作。所以,我当然没理由杀他。”

“我觉得受害人不是偶然去了那间酒吧,而是有什么事儿才特意跑了一趟,对不对?这么想的话,很多事情就都合乎情理了。”

“会是工作上的关系吗?”

十津川又点燃了一根烟。

“工作上的关系?”小林重复了一遍之后,又干笑一声,“哦,我知道了,你是说我就职的公司和受害人任营业课长的太阳物产有往来,因这层关系我跟受害人认识?”

小林耸了耸肩。

“不对吗?”

“人的想法很奇怪。他大概是不经意间鬼使神差地下车进了酒吧,而他无意中走进的那间酒吧里,有一个有一次前科,怀揣弹簧刀的年轻人。这对受害人而言是件倒霉事儿。”

“很可惜,不对。我上班那家公司是家规模中等的不动产公司,跟太阳物产没有任何往来。太阳物产自己旗下有太阳不动产,要买地根本用不上我们公司。”

“可是啊,从这条街坐出租车只要再开二十分钟,就能到更加热闹,有高级酒吧和夜总会的繁华地带,可他为什么要叫停出租车下车呢?我认为这个行为跟白领精英的身份不符。”

小林在口袋里翻着,不一会儿掏出一张名片放到十津川面前。

“这我应该已经说了好多次。他坐出租车偶然经过,看到酒吧的霓虹灯招牌,突然想喝酒,就下了车进来喝一杯。他喝酒的时候是这么跟我和老板娘说的。”

“这是以前的名片。”

“来到这座岛上,听了你们七个人的证词以及佐佐木的反驳质疑,我也渐渐了解了一年前的凶杀案及审判状况,可还有些地方我委实搞不明白,其中一个就是受害人木下诚一郎的情况。他三十七岁。我知道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太阳物产营业课长,是个白领精英。可这个白领精英为什么要到这么一间简陋的小酒吧喝酒呢?”

的确,那张名片上印着“铃木不动产株式会社 庶务股长小林启作”。

“那是什么意思?”

“这你能相信我是清白的了吧?”

“那要是发生了更甚于口角的事,又怎样呢?”

小林探究地盯着十津川的脸。

“胡说八道。我早不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也没那么冲动,跟人发生几句口角就要拿刀刺死对方。你的推理跑偏了。”

3

“不管是你,还是三根文子都说没有改变证词的意思。若是如此,案发的时候,‘罗曼蒂克’酒吧里只有四个人。受害人木下诚一郎、佐伯信夫、老板娘三根文子,还有小林启作。那么先于佐伯信夫用那把刀杀害木下诚一郎的,就是你或三根文子其中一个。根据用刀刺死这种杀害方式,以及千田美知子目击的那个人应为男性这点来看,凶手应该不是三根文子。剩下来的,小林,只有你了。喝醉与受害人发生口角的不是佐伯信夫,而是你吧?”

十津川的脸上浮现出困惑不解的神色。

小林启作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十津川。

是否真如小林所主张的那样,他跟受害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呢?

“你想说我是真正的凶手?”

如果是,那他也不可能求受害人帮忙找工作,这就没有了动机。仅仅是因为偶然在酒吧坐在一起,喝醉了吵嘴的话,小林大概不会刺死对方。这要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则另当别论,小林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而且也不是因酒桌上的口角就要杀害对方的那种人。

“我只是说会不会佐伯信夫与受害人之间没有发生争执,并非在否认争吵这事儿本身。我认为受害人跟那个不是佐伯信夫的真凶之间有过激烈争吵。真正的凶手先于佐伯信夫拿走了刀离开酒吧,刺死了受害人。而刀,当然这也是我的想象,是佐伯信夫在喝酒的时候嫌碍事,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到吧台上的。”

(这样一来,难道真是佐伯信夫杀的人吗?佐佐木对一干证人的反驳质疑也变得全无意义了吗?而在这座岛上的连环凶杀是丧子的佐佐木的复仇吗?)

“你说什么?”

不,十津川心想,那不可能。

“我没说没起争执。”

十津川对自己的推理很有信心。

“佐伯信夫跟受害人激烈争吵,这我和老板娘都看到了。再说了,要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不就不知道受害人被杀害的理由了吗?”

而且,小林的话突然多了起来,这也让他起疑。

十津川一说,小林就叫了一声“荒谬”。

自从来到这座岛上,小林算是不怎么爱说话,不引人注目的一个人。就算自己被怀疑,为了洗清嫌疑,他的话也未免多过头了。

“那就是说,可以认为其实他们没起过争执。”

当一个人话说得过多的时候,大都是想要隐瞒什么。人一旦有了弱点,要么一声不吭,要么反而话会多起来。

“对。他的供词是因为喝醉了,所以几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他还说也不记得跟受害人木下诚一郎起争执一事。”

“你帮我做件事。”

说着他看向佐佐木。

十津川突然看向山口。

十津川苦笑着说:“那就仔细往下分析吧。佐伯信夫不管是在警局还是在法庭上都说因为他喝醉了,记不太清在‘罗曼蒂克’酒吧发生的事情……”

山口一脸紧张。

小林执着地坚持他的主张。

“做什么?”

“没有。真凶之说的假设是错误的。”

“酒吧里应该有报道了一年前案件的报纸。”

“但是你们应该知道你们二人的证词与真凶一说的假设相矛盾。你们的证词有两个要点。第一点是慢受害人一步离开的人是佐伯信夫。第二点是佐伯信夫抓起放在吧台上的弹簧刀,持刀离开。按真凶之说的假设,紧跟在受害人身后追出去的人不是佐伯信夫。弹簧刀拿在那个人手上,不是佐伯信夫。话已至此,你们还是没有改变证词的意思吗?”

“嗯。”

“没啊。我和老板娘说的都是事实。”

“你把那报纸拿来。”

“很好。”十津川点点头,“那就再回想一次你们在审判中的证词吧。你们二人的证词是相同的。被害人木下诚一郎和凶手佐伯信夫在酒吧里喝酒时,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口角。佐伯信夫从口袋里掏出弹簧刀恐吓受害人。这时老板娘从他手里拿走了刀,放到了吧台上。至此,冲突看上去好像平息了,可受害人木下诚一郎离开后,佐伯信夫立即一把抓起吧台上的刀从酒吧离开。这就是你们二位的证词,你们没有需要更正的,对吧?”

“哦。”

“我也没有要改口的想法。”

山口点点头跑了出去,很快就拿着一年前的报纸回来了。

文子面色略显苍白,轻轻摇了摇头。

十津川一把夺过报纸,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十津川的视线移向三根文子。

尽管只有短短一行字,但他找到了他想看到的内容。

“你又如何呢?”

十津川从报纸上抬起头看着小林。小林用自信的神情回看十津川。

“我和老板娘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事到如今才改口的可能。”

“能不能告诉我你老家是哪里?”十津川用若无其事的腔调问道。

小林瞪着十津川,学着他的腔调答道。

一瞬间,小林的脸色变了。看来十津川的提问正中要害。

“不想。”

“我是东京人。”小林超乎必要地高声说。

“想想看,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更改证词。他们的证词原本就可谓这起案件的源头,如果他们的证词变了,那整起案件都会立不住脚。小林,还有三根文子,你们不想改变自己证词的吗?”

“你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

十津川又一次看向他们二人。

“是的。”

小林涨红了脸刚想说什么,被十津川伸手制止了:“当然,这个真凶假设一说会跟七名证人中某一人的证词相矛盾。反过来说,和谁的证词相矛盾,那人就是真正的凶手。我们来一个一个想想这七个人的情况吧。首先被杀害的那三个人怎么样呢?他们的证词变了,可以看成矛盾已消除。千田美知子的证词是不知道看到的那个人是谁,所以她几乎不可能是真凶。安藤常因为没有断言佐伯信夫是凶手,所以同样没有矛盾。那么滨野摄影师又如何呢?他承认了自己拍下的照片不是凶手将要举刀刺下的瞬间,而是拔出刀的瞬间。因此说另有真凶也不会牵强,也就是说跟真凶之说没有矛盾。那么山口呢?他也一样,在审判中他的证词是从三楼的窗户往下看的时候,看到佐伯信夫拿刀刺中受害人木下诚一郎。而这份证词变成了他从窗户往下看的时候,受害人已经倒地身亡,佐伯信夫蹲在尸体旁边。这份新的证词跟真凶一说没有矛盾。这一来,剩下的就只有小林启作和三根文子了。”

“这就怪了。我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可你说话带点儿别的地方的口音,应该是东北什么地方的。我的下属里有东北出身的刑警,你们的说话方式很相似。”

另外三个人的视线也自然投向他们二人。

“我是在东北出生的,中学毕业之后就到东京来了。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十津川看看小林启作,又看了一眼三根文子。

“东北哪里?”

十津川微笑道:“这一来,除佐伯信夫以外,真凶另有其人的可能性就增大了。让我们先假设有另一个真正的凶手,继续往下分析。滨野摄影师拍下了佐伯信夫从受害人的背上拔下弹簧刀那一瞬间的照片。若真凶另有其人,将那把刀刺入受害人背部的就不是佐伯信夫了。也就是说佐伯信夫从‘罗曼蒂克’酒吧出来,横穿马路走到对面人行道上的时候,受害人木下诚一郎已经被真凶杀害。而且重要的是凶手用的是佐伯信夫的弹簧刀,那凶手就是先于佐伯信夫拿他的刀杀害了木下诚一郎的人。”

“盛冈。”

“那你说那个真凶究竟是谁啊?”山口性急地问道。

“那可不对。”

2

冷不防摄影师滨野大声说道。

“他们二人可能透过前车窗看到了凶手。虽说他们说没看到脸,但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会回想起凶手的服装及跑步方式等。而他们回想起来的那些东西与佐伯信夫不符,反而跟另外某个人吻合会怎么样?真凶大概坐立不安,必须在他们二人回想起来之前让他们永远闭嘴。于是真凶一气呵成地将他们二人接连杀害。不管是冈村精一还是千田美知子都一样,明明仅仅用石头把他们的后脑砸碎就必死无疑,可真凶即使觉得他们应该死了,还是怕他们两个人会被救活说出真相,所以才会把冈村精一抛进海里、勒死千田美知子,以保证他们绝不会再活过来。因此,他们二人之所以被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杀害,原因不是凶手对他们恨之入骨,而是源自凶手的恐惧。”

“什么不对?”

十津川目光炯炯地在围着自己的五个人脸上扫过。

十津川一问,滨野向前踏出一步:“我是盛冈的,可这人的口音不是盛冈的。你多半是宫城县的吧?要真的是盛冈的话,那你说一句盛冈方言来听听。”

“凶手杀害安藤常,是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是佐佐木下的手,是他要将七名证人全部杀掉,所以并不是非她不可。我认为凶手想要通过此举,以防有人对冈村精一和千田美知子的死产生怀疑。这里要说到证词的改变了。审判的时候,他们二人口径一致说,看到佐伯信夫手持弹簧刀在零点过五六分的时候从‘罗曼蒂克’酒吧往凶杀现场跑去。只要他们的证词如此,真凶就是安全的。所以在上这座岛之前,他们二人没有被杀害。可这份证词变了,变成怎样了呢?千田美知子那时在与冈村拥吻,没看到跑过去的人的脸,变成了看到有人经过。我认为重要的反而是后面一段。虽然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佐伯信夫,但是她目击有人在即将出事的时候从‘罗曼蒂克’酒吧经过他们车前往凶杀现场跑了过去。若是如此,那冈村精一有可能也看到了相同的情形。这个新的证词对真凶而言有多么可怕,各位应该也明白。”

小林显然很狼狈。

“啊?”

“你为什么要在出生地上说谎?”

“为了掩人耳目。”

十津川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小林。

“那她为什么被杀?”

小林眼中露出走投无路的神色,他看看十津川,又看看滨野:“好吧好吧,我是宫城县出生的。那又怎么了?”

“那我们就来重新讨论一下那三个人证词的变化吧。首先从安藤常开始。她说佐伯信夫案发后闯进水果店,这没变,只有闯进去的时候手持沾满血的刀和将她打倒在地这点变了。这个变化对真凶而言,不构成任何威胁。”

“应该是宫城县志田郡S村。”十津川一语道破。

“但是,警部同志。”小林皱着眉说,“我身为旁观者,冷静地看下来,不觉得那三个人证词的改变之中有导致他们被杀害的重大理由。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一年前案件的真凶并非佐伯信夫,而是另有其人,由于他们三个人的证词有了改变,致使真凶浮出水面,那因此被杀倒是说得通。可我完全不觉得有这个迹象啊。”

小林眼神惊恐地看着十津川。

“也就是说,从杀害三个人的方式来看,如果认为佐佐木是凶手,并认为一年前在审判时的证词是起因的话,就不合情理了。那要怎么想才合乎情理呢?那就是除了佐佐木以外,另有凶手。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由于来到这座岛上之后证词有所改变,出于这个原因,三个人遭到杀害。这么一想,才终于合乎情理。在这座岛上,冈村精一、千田美知子、安藤常三个人的证词发生了细微的改变,这个改变对佐佐木不是那个真凶而言情形不妙,他才会杀人。这么一想就合情合理了。”

“是吧?”十津川咄咄逼人地盯着小林。

说到这里,十津川顿了一下,把烟灰弹到了水泥地面上。

小林尖着嗓子喊:“那又怎么了?”

“杀害他们两个人的方式有共同之处,这我刚才说了。行凶手法极为细致,可以清晰地看出凶手绝不允许他们活下来的强烈意志。那么,凶手为何对安藤常处理得如此漫不经心,而对冈村精一和千田美知子二人却如此细致呢?是因为对他们二人的仇恨格外之深吗?不,他们三个人在证人的身份上没有任何区别。是因为比起安藤常,另外两个人的证词在审判中有更为关键的分量吗?也不,他们二人在审判的时候,仅仅做证说佐伯信夫拿着刀从他们车前跑了过去,并没有说看到了他杀人。反而是安藤常的证词中说案发后,佐伯信夫持刀闯进水果店,打伤自己并抢走水果和销售款,这理应让法官对佐伯信夫留下了负面印象。进一步说,我坚信比起他们三个人,活下来的四个人的证词在审判中具有更重的分量。小林启作和三根文子的证词中说佐伯信夫在‘罗曼蒂克’酒吧里醉酒,与受害人发生争吵,后来还抓起刀子紧追受害人冲出酒吧。而山口在审判时做证说他从三楼的窗户目击了佐伯信夫举刀刺入受害人后背。还有,滨野摄影师在审判中提交了佐伯信夫举刀正要刺向受害人的照片。任谁都能看出,这四个人的证词及照片在审判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果佐佐木因他们把自己的独子送入监狱而心怀仇恨,要挨个将证人杀害的话,应该是他们四个人先遇害,否则说不通。”

十津川拿起刚才的报纸。

十津川说出主题。

“这里是这样写的:‘因酒桌上的口角而惨遭杀害的白领精英,其在老家宫城县志田郡S村的双亲失魂落魄地说了如下一番话。’这就能把你和受害人连起来了。你和木下诚一郎出生于同一个村。东北的农村至今仍很讲究人情道义。你借此求受害人帮你找工作,然而对方一口回绝了你。对不对?”

“让我们再来想一想冈村精一和千田美知子接连被杀害一事吧。”

小林突然猛地跪在了土间的地上。

十津川像是为了缓解众人的紧张情绪,刻意又拿出一根烟点燃。似乎是受他此举影响,小林和滨野也从口袋里拿出烟叼在了嘴上。

一阵漫长的沉默笼罩四周。良久,小林总算抬起头,一副万念俱灰的表情。

除了佐佐木以外,另外四个人神情都变得紧张起来,活像正被人指着鼻子说自己是真凶。

“我和——”小林声音嘶哑地说,“我和木下的叔叔在S村是邻居。我们中学是同级,战争时一起去了中国,同属一个部队。我曾背着脚受伤的他归队。木下是他叔叔养大的。因这层关系,我才把木下叫到酒吧,低声下气地求他在我退休后帮我再找一份工作。他是太阳物产的营业课长,按理说这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可那小子冷漠地拒绝了。不只是这样,他还说我是个没用的老废物。所以我——”

1

十津川静静地看向佐佐木。

佐佐木呈疲倦之态的双颊微有松弛,茫然自失地望着榻榻米。关注公众号:小二微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