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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黑夜微光

“我查过了当年的资料,云萌萌确实是云哲的妹妹,两个人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但这只能说明,他是曾经这起案件中的受害者家属,并不能证明他就完全没有嫌疑。例如,他怎么解释,郑霖宇是他的病人?”

事实证明,云哲和昼魇确实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追根溯源,却是与自己失踪的父亲有关。

“这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心理咨询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整个风城,像云哲这样的心理学专家屈指可数,周边县市有条件的病人很多都是到壹心看诊过的。而且壹心有网上问诊,我详细问过云哲,他对这个病人都没有印象,说很可能是诊所里其它医生通过网络渠道接诊的,但是统一会挂他的名字。这些是不是属实的,你花一点点时间就可以求证,我觉得我们不用再妄加猜测。”

这些日子以来陆泽言和云哲争风吃醋,一方面是发自内心的。作为男人,他不喜欢云哲在霍子心身边看似和风沐雨,其实对自己的女朋友虎视眈眈。而另一方面,是从发现郑霖宇是云哲的病人开始,自己这位情敌的嫌疑急剧上升。

“舒婉婷、余栋、卓凡,很显然都经受过专业的催眠训练。你自己也说了,整个风城,能达到云哲这个级别的心理专家不多,这一点,也是巧合吗?”

霍子心说,“这一点我们早就想到了,警察局内部有内鬼,又或者是我们身边的人——对方做得并不是很露骨,但是从风城理工那起案子里,李纳在宿舍内蒙面死亡的照片出现开始,总有人在暗中做手脚。我们先前怀疑那个人是他,但现在看来,我们可能怀疑错了。”

“首先,心理专家不等于催眠大师。常规的心理学研究中,催眠只是一种治疗手段,而舒婉婷他们的催眠技能,更像是一种精神控制法,这其实是非常邪门的,也是科班的心理学专业中不会去涉及的部分。

“霍大队长,对手强大到超乎现象,在替牺牲的队友哀悼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这次最万幸的是,马克的配枪里只有三发子弹,余栋出逃的过程中没有打伤其他人,门口岗亭的守卫也逃过一劫。但能在三分钟内重伤两名刑警,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公安局大门口,你不奇怪吗?”

其次,反过来看的话,这三个人的催眠能力都来自与云哲的培训,也是说不通的。如果他的催眠能力能达到这种邪乎的程度,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处在他的控制之中。那他跟着我们到龟背山来,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有些触动地看着他,“今年是我穿上警服的第十年了,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冷静了,而你,似乎比我还冷静……不,是冷血。”

陆泽言没了好气,呵呵一声,“说到点子上了吧——冒着生命危险。他为你挡的那一枪可真伟大,直接让我们霍大队长把他从嫌疑人的队列里划掉,划分到了队友的战壕里。人家舍生忘死救了你,你剩下的就只有好感和感激,再也没法把他假设为凶手了!”

霍子心十分沮丧,自虐式地把一瓶酒精倒向自己腿上的伤口。陆泽言哎地一声,手忙脚乱地帮她擦去多余的液体,“身为警察,职责所在。你刚说的话,是对他的不尊重。”

霍子心哭笑不得,起身在陆泽言的脚踝处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踢得他嗷嗷叫。“说来说去,拐弯抹角,你根本不是还怀疑他,就是生气刚那枪子儿没打在你身上,落在他那儿了!你再这样,我踢你下去!”

“钟思渺做事情一向搏命,周源自杀让他耿耿于怀,我是特意想再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现在看来,我的决定反而害了他。”

“陆泽言,我们有言在先的,个人感情不能影响正常破案。内鬼可能是依旧存在的,但云哲的嫌疑目前并不成立。我认为你现在就是把主观感情放到了逻辑推理里,咬着捕风捉影的事情不放,你反省一下。”

“马克命大,只是添条伤疤,没有生命危险。钟思渺的情况很严重,近距离中了三枪,有两枪都是致命的,暂时抢救了回来,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陆泽言气得单脚跳,“是你把我推开的……你搞错了没有,我才是你的男朋友,却让别人替你挡子弹,我不要面子的吗?”

而蜷缩在地的钟思渺手里,还死死拽着属于马克的配枪。

霍子心觉得全身的伤口都更痛了。“中枪是中奖吗,这种事情你也要争?再说了,云哲师兄也是警察学院毕业的,比林琛还大一届,他曾经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刚才那种情况,他做出的可能是本能反应。再说了,在场的四个人,宋悠悠的身手也是好过你的,推开你是为了保护你,这也是我的本能。”

余栋本身的目标,是一刀割喉的。双眼蒙住影响了他下手的准确性,刀片擦着马克颈部主动脉下方而过,把整个脖颈割开,隔着一层白色的隔膜,能看见里面跳动的动脉。

提到了林琛,陆泽言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他放下了无处安放的手脚,不再气急败坏,侧脸望向空荡荡的山谷。

众人冲进去的时候,整个卫生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是血。

过了会儿才问,“子心,和林琛比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我心眼儿小,也没有他那么好的身手,有的时候遇事还有点怂。像刚才那种危险的情况,如果在你面前的是林琛,我想你应该不会推开他——因为你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你知道他有能力应付任何凶手。在你们以前的那段关系里,你是被保护的那一方,而在我和你的关系里,却是正好相反的。”

马克倒地后,余栋卸了他的配枪。守在洗手间外的钟思渺听见动机,拔枪推门,余栋抬手就开了一枪。中弹的钟思渺扑上去,和余栋扭打在一起。打斗的过程中余栋又开了两枪,然后趁警察包围所在楼层前,跳窗逃跑。

霍子心一时接不上话,陆泽言的目光更加萎靡,“我这人一向对自己挺自信的,从小到大,除了我父亲这件事,我好像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普通人发愁的事情,金钱、事业或者其他,我都能轻轻松松地解决。但到了你这里,和你接触的时间越长,我越明白,还是有很多事情,我做不到。是不是挺可笑的,我想做你威风八面的大狼狗,但是看上去,却像是一只小奶狗?”

纰漏出在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藏在身上的一块刀片,可以躲过公安局内的三层安检,在狭小的厕所内,马克给他短暂地解开手铐,一道寒光乍现,在厕所内溅起血雾。

“什么小狼狗小奶狗,你就不能好好做个人?”霍子心压根听不懂陆泽言的梗,瞬间让陆泽言走心又走肺的自我检讨变得无厘头。

在这样严丝合缝地防范措施下,在守备森严的公安局大楼内,余栋越狱,看上去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是,我只想说,我希望自己能够像林琛一样,也能够保护你,而不是让你觉得,我是可有可无的,甚至还比不上你的一个普通朋友……”

按照云哲的指导,在看守的过程中,要对他身处的场所进行清场,避免任何可以用作催眠导体的物体出现。同时进行看守人员不得低于两名,避免眼神接触交流,需要转移地点的移动过程中,对余栋进行蒙眼处理,最大可能地避免会被他精神控制。

霍子心啪叽一声凑到他跟前,鼻梁几乎要碰上他的鼻梁,一字一顿地说。“陆泽言,你听清楚。有危险的时候,我推开你,不是因为不信任你,更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更有能力保护你。”

认识到余栋有超乎心理学专业人士的催眠能力,云哲出发来龟背村之前对刑警大队做了一次全队范围内的简单科普。

“啊?”陆泽言没想到她会突然变得这么认真。“那……只是纯粹地因为,在打架这个问题上,不如你?”

余栋是在公安局内在看押状态下去卫生间的时候,越狱逃跑的。

“正如余栋所说,如果没有你,我在《昼魇的世界》里,可能第一关就已经出局了。我不喜欢在人与人进行任何比较,但我必须说,我百分之百地信任你,也需要你。你没有哪一点,比不上任何人。”

滚下山坡的时候,霍子心两条腿都磕破了好几处,陆泽言俯身要帮她卷起裤管,霍子心按住他,问,“马克和钟思渺他们怎么样了?”

“我希望他那一枪是对我开的,不是因为,在这场杀人游戏里,你是必不可少的。”

沾湿了的纱布轻轻按在伤口,钻心地疼痛让霍子心忍不住想呲出声,陆泽言温柔地向伤口吹气,疼痛似乎减轻了些。

鼻尖对准鼻尖的距离下,霍子心身上的热气混合着周身的青草气,陆泽言的喉结上下耸动,暖意四溢。

陆泽言默默地走到霍子心身后,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手里拿着纱布和医用酒精。

“如果你曾经经历过喜欢的人离开,你就会知道,‘失去’是多可怕的事情。”

但霍子心知道,这个案件结束了,新的挑战很快就要开始了。游戏才只到中场,后面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而我,不会再允许这样的‘失去’,再在我眼前发生第二次。”

发生在余栋母亲和朱诺身上的悲剧,将成为过去,再也不会在重演。这个诡异恐怖的村庄,会重新拥有祥和富足的那一天。

整整十年了。霍子心用最好的青春岁月,去接受了林琛离开的事实。在不知道会再遭遇多少生死关头的余生里,她从这里面学到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不遗余力的抓住身边这个人的手——在自己有能力做到的时候。

经过这一生死大劫,闭村自守的“吃人村”土崩瓦解,对被拐卖妇女的身份认定和解救工作,会在稍后由当地政府接手。

“喜欢的人……”陆泽言感到一阵眩晕,她第一次说,自己是她“喜欢的人”。

余栋把蓖麻素放在了村里水源的发源地,幸好是深夜,只有少量的牲畜中毒死亡,龟背村逃过了全村被屠的命运,村民被紧急疏散。

他盈盈一握揽住霍子心的腰,不等她多说一个字,已经用嘴堵住她的双唇。

她伸出一只手握紧了担架的边缘,“等你出院了,我们细说。”

霍子心对接吻这门技术,并不擅长。但在陆泽言不由分说的攻势下,他们的身体亲密无间地缠绕在一起,让她不想分开。

只有霍子心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死人腊肉这个杀人团伙所有的人都死了,但云萌萌,未来也会成为他们继续破解杀人迷局的线索,这是她和云哲共同的希望。

“霍队霍队!收到回复!收到回复!嫌疑人余栋坠下悬崖,已发现尸体,确认死亡。确认死亡!”

陆泽言揽着霍子心的肩膀往自己这边靠了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对讲机里卡在两个人身体的中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云哲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望着霍子心欲言又止。宋悠悠觉得有些奇怪,安慰他,“子心没事,现在是你自己比较要紧。”

陆泽言松开了一点距离,腾出一只手想去取对讲机出来答复,被霍子心按住。

霍子心和云哲跌落山崖后,陆泽言和宋悠悠第一反应是下山营救,余栋趁乱逃脱,目前在被合围的警力围山搜捕当中。云哲在宋悠悠的陪护下被送往医院救治,霍子心和陆泽言留下善后。

“不要。”霍子心小声说又重复了一遍,“不要……”,继续轻轻地回应了他的吻。

缠绵的山风在明晃晃的太阳下回旋,驱散着终年笼罩在龟背村上方的乌云。一场喧嚣,正逐渐走向尾声。

对讲机里人声鼎沸还在继续,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人天高地远,紧紧相拥。

声声不断的警笛声响彻了整个龟背山,霍子心筋疲力尽地坐在制高点上俯瞰整个龟背村,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游戏还会继续,危险还会来临。但此时此刻,哪怕是片刻稀薄的幸福,就是足以照亮黑夜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