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骆闻舟总觉得费渡跟他是越来越不见外了。
费渡收回目光,非常总裁地用下巴一点自己旁边的箱子,示意迟来的“小弟”拎上,他自己双手一插兜,悠悠然地提步就走。
骆闻舟最终还是任劳任怨地把咖啡机搬了起来,不过他虽然身体很诚实,嘴上却依然对着费渡的背影在冷笑一声:“这点东西都拿不上去,你是不是肾虚啊,年轻人?”
剩下两位不受欢迎的男性客人大眼瞪小眼。骆闻舟:“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费渡听了,在几层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一转身,他打量着抱着重物的骆闻舟,心里突然起了点促狭,费渡盯着骆闻舟的眼睛,色泽略浅的瞳孔里装了对方一双缩小的人像,倏地逼近。骆闻舟本能地后退一步,踩住了下一层的台阶。费渡轻轻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咖啡机的纸箱上敲了敲,“咚咚”两下,敲得语焉不详、暧昧难言:“这么操心我的肾,难道骆队想试试?”
三分钟以后,陶然终于成功地向梦中情人发出了到自己家做客的邀请,常宁略一犹豫,点了头,陶副队就好似中了举的范进,美得快要找不着北,欣然把那两位遗忘了,殷勤地带着常宁和小女孩上楼去了。
骆闻舟哑了。
唯有坐在纸箱上的小女孩不受影响,“咔嚓咔嚓”地啃完了冰激凌的蛋卷筒,她冲费渡伸出了一只小爪子:“大哥哥,有纸巾吗?”
费渡见他无言以对,遂心满意足,袖着手溜溜达达地上楼了。
此情此景,堪称是“两个情敌望翠柳,一根棒槌上青天”。
陶然和骆闻舟下楼一趟,捡回一位女神和一位“肾虚”的霸道总裁。
外面绿树浓荫,暑气逼人,蝉鸣鼓噪连连。
某个人到底是忘了买冰糖,冰糖肘子只能用白糖代替。
两位特约资深“情敌”默不作声地在一边并肩围观,中间隔着一个体重感人的小家电。
“女神”常宁是陶然的高中同学,少年情怀总是诗,时隔多年依然念念不忘,正好男未婚、女未嫁,还好巧不巧地被同乡介绍去相亲。常宁刚被公司外派到燕城分部不久,暂时借住她小姑家,小姑家和陶然的新家在一栋楼,这简直是宿命般的缘分。新客人一到,陶然家客厅里无所事事的单身青年们沸腾了,哄得陶然面红耳赤,突然奇想来了一招祸水东引,指着在一边拾乐的费渡说:“对了,你们不是把锦旗带来了吗,人在这,赶紧送。”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俩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思想感情都有点复杂。他俩你争我夺、互相怄气了半天的对象平时淡定得好似定海神针,而此时这根“金箍棒”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他的梦中情人犯着“直男傻”。
郎乔一边喊着“对对对”,一边捧出了一卷红彤彤的锦旗,“刷”一声打开,整个客厅气质突变,被锦旗的先进光芒笼罩得熠熠生辉。
被遗忘的骆队和费总听到这里,已然知道了这女孩的身份。
这还不算完,郎乔郑重其事地将锦旗强行塞给他之后,又摸出一封金红交加的奖状:“费渡同志,我们陆局说了,先把这个给你,让骆队代表他讲两句,等彻底忙完了王洪亮的案子,他一定要亲自再办一个表彰大会——骆队,是你讲还是我替你讲?”
陶然先是被“有缘”俩字砸了个五迷三道,又被迫回想起了那次失败的相亲,顿时无地自容得语无伦次起来:“是啊……呃,不对,咳,那什么,真对不起,上次也没把你送回家……”
骆闻舟正在和油盐酱醋做斗争,无暇分神,在“呲啦”乱响的厨房里喊了一句:“你说什么——陶然,抽油烟机怎么突然停了,你家是不是断电了?”
“真的吗?我就住这儿!”常宁冲他笑出一副小酒窝,“咱俩太有缘了!你看,我没骗你吧,我们小区就是下地铁就到,很方便的。”
费渡唯恐警花冲他来一段长篇大论的“核心价值观”,连忙借口看电闸逃之夭夭:“我去看看。”
陶然的耳根一下红透了,瞬间忘了天、忘了地、忘了手足兄弟。他摆动的手脚僵成了一副不协调的同花顺,半身不遂一般地挪到女孩面前,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以后住这儿,刚、刚搬过来。你……你怎么……”
郎乔意犹未尽地眨眨眼:“霸道总裁还会看电闸?”
费渡和骆闻舟不约而同地原地闭嘴,目光整齐划一地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从那两人互称姓名中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霸道总裁当然会---费渡少年时代常常混迹在陶然简陋的小租屋里,跟一帮破破烂烂的二手家具为伴,陶然过得糙且节俭,能修的东西绝对不换,也不可能允许费渡花钱买,久而久之,费总掌握了一身修理工的技能。
大美人倏地一回头,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呀,陶然,你怎么也在这?”
老筒子楼的电路系统没有经过改装,里面还挂着旧式的保险丝,一掀开电表盖子,费渡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糊味——保险丝烧断了。刚搬家的陶然肯定没预备,费渡只好打了个招呼,去楼下找五金店。
陶然带着点颤音说:“常……咳,常宁?”
临出门,常宁带来的小姑娘叫住了他:“大哥哥,我刚才忘了买作业本,你能带我一起去小超市吗?”
骆闻舟一身咖喱味,人还在楼梯间里,隔着老远就被这万恶的资产阶级作风伤了眼,很是看不惯费渡那德行,心说这货一天到晚也没点正事,不是聊骚就是撩闲,幸亏是家里有点钱,不然出门要饭他都找不着组织。骆队于是很没好气地走过去,一句讽刺堪堪到了嘴边,忽然听见身后的陶然倒抽了一口气,险些原地来个稍息立正。
小女孩叫“晨晨”,是常宁小姑的女儿,十岁,暑假过去就升六年级,正好她父母不在家,于是跟着表姐出来蹭饭。费渡带着晨晨在楼下转了一圈,很有效率地买完了两个人需要的东西,然后再临街小店里买了两个泡芙,坐在小区的石凳上,和晨晨一人一个,分了。
“混账玩意”费总在维修工人们热火朝天的“乒乓”乱响中,正自由地跟美貌的姑娘舒展着他修炼多年的风流倜傥。
“那些大人真是太吵了。”晨晨小大人似的点评,“我们等会再上去吧。”
骆闻舟脚步一顿,随后他圾着拖鞋,大爷似的一摆手:“谁跟他好?是我不跟那混账玩意一般见识了。”
费渡刚想顺口逗她一句,突然眉头一皱---他俩坐的石凳是围着一个早已经干涸的荷花池摆开的,烂泥和枯枝败叶中间竖着一个铜像,那铜像造型抽象,雕的是个什么玩意,肉眼基本分辨不出,但有一面磨得很光,能从上面看到扭曲的人像虚影。
陶然想了想:“你最近跟小费关系好像好了不少?”
就在方才,费渡无意中一抬眼,正好对上了铜像上反射出的一双眼睛。费渡心头无端一紧,下意识地抬起头,循着铜像上的影子四下寻找。
骆闻舟:“看什么看?”
这老旧的小区四周没有院墙,几栋楼混在一起就自成一帮,与车水马龙的大街边界暧昧,附近有一个公交车站点,因为早年规划失当,已经侵入了小区内部,不少人在灌木丛外排队,一拨一拨来了又走,几个临街小店的生意相当兴隆,此时正好临近中午,小吃摊前已经有人站着等位了。
冰糖还能有几种花样?陶然几乎让他气笑了。
人群熙熙攘攘,有穿着睡衣出来的小区居民,有在外围区域活动的过路人,有把小区内部道路当成近路抄的私家车车主,还有来来往往的快递和送餐员……
“我买冰糖。”骆闻舟说,“你不知道买什么样的。”
那双眼睛的主人极其机警,察觉到自己被人注意,立刻悄无声息地隐入了人海中,费渡没找到一点可疑的迹象。他立刻站起来,对晨晨说:“走,我们回家了。”
陶然奇怪地问,“你干嘛来?”
晨晨毫无危机意识,失望地拖着长音“啊”了一声,恋恋不舍地舔了舔手指上残余的奶油,眼珠一转,有理有据地对费渡提出了要求:“我还有零花钱,你刚才请我吃了一个泡芙,要不然我现在请回来吧?我还想吃一个抹茶的。”
陶然好脾气地一笑,谁知等他换好鞋刚要出门,就看见骆闻舟臭着张脸跟了上来。
“改天,”费渡温和且不由分说地一推她的后脑勺,“不然你要吃不下午饭了。”
骆闻舟皱了皱眉:“爬个楼还要人接,真把他惯成少爷了。”
晨晨不情不愿地被他拉着走,嘀咕起来:“我不爱吃饭,我还有好多不爱吃的菜。”
“没有。”陶然一边换鞋一边回答,“我下楼看看他去,顺便买一包上来,你要什么样的?”
费渡很坦率地说,“真巧,我也不爱吃饭,我也有好多不爱吃的菜。”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一把汤匙舀了半勺汤,轻轻一抿,感觉还差点儿意思:“你家有冰糖吗?”
晨晨一愣。
骆闻舟炒完菜,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小弟们装盘,掀开旁边小火慢炖着肘子的砂锅盖,随口挖苦:“不知道,可能是在楼底下生根发芽了。”
费渡又说:“不过我是大人,大人爱吃什么自己付钱买,谁也管不着。”
“有五分钟了,怎么也该爬上来了。”楼上,陶然看着骆闻舟盛出了异香扑鼻的咖喱鸡,看了看表,“费渡怎么回事,坐蜗牛来的?”
晨晨无言以对地瞪着他,感觉这些大人好不要脸。这时,她看清了费渡的表情,青春前期的孩子半大不小,已经基本能看懂别人的脸色,晨晨发现费渡正皱着眉,带着一点冷峻的严肃
资深花花公子费爷求之不得,愉快地忘记了自己的出访目的,让小女孩坐在他的箱子上,自己站在楼道里,就地和大美人大聊特聊起来。
晨晨下意识地攥住了费渡的衣角:“大哥哥,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没想走这边,就是看您拿的东西挺沉的。”大美人说着,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电梯,“这么热的天,电梯居然坏了,物业也真是的——要不您等一会电梯吧,没准一会就好了。”
说话间,两人经过一座住宅楼,一楼楼道的窗户正好向外打开,展开了一个弧度,费渡余光瞥见,不动声色地让女孩走在自己前面,假装低头和她说话,走到窗户前,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眼,果然在明净的窗户上捉到了一双如影随形的目光!
费渡当机立断地把那箱子扔下了,然后他拿出了转个身就能走台步的翩翩风度,冲对方颔首一笑:“我挡路了吧?不好意思。”
那人戴了墨镜和口罩,整张脸包裹得严严实实。费渡一把按住晨晨的肩头,飞快地一扭头,与此同时,在他们身后大约两百米处,一个人一头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大美人看着有二十多岁,长得像某个女明星,很是养眼,手里牵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小女孩梳着公主头,穿了一条漂亮的碎花裙,一边举着冰激凌慢慢舔,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费渡。
这回,费渡看清了他佝偻的身影和花白的头发。
费渡一回头,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美人。
老人吗?
可是自己买的累赘,揉破了衬衫也得自己拿,费渡无奈地和那纸箱大眼瞪小眼片刻,打算豁出去了,托起脏兮兮的纸箱往一尘不染的肩头一搭。就在他认命地迈开腿往楼梯间走时,背后忽然有个人开口问:“您要上几层啊,需要搭把手吗?”
晨晨不明所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虽然费渡是个要啥有啥的大小伙子,二三十斤的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那是个长方体状的纸箱,没有拎手,要爬十二楼,无论是背是抱是扛,形象都会比较不堪入目,费总接连设想了几个姿势,都没法和自己达成审美意义上的和解。
费渡冰冷的目光穿透鼻梁上的镜片,扫过不远处的人群,开口问:“你平时上学有人送吗?”
修理工姗姗来迟,哈欠连天,看起来很难让电梯立刻满血复活,原本还在等的几个大爷也渐渐不耐烦地走了,只剩下一个年轻力不壮的费总。咖啡机净重十二公斤,再加上包装纸盒,差不多有小三十斤重,很有一点分量。
“有。”晨晨说,“我爸妈在家就开车接我,不在就让姐姐带我坐地铁。姐姐如果也加班,我就在学校待一会,学校有专门的老师管。”
费渡低头看了一眼那大箱子,心情十分复杂。
费渡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又问:“你有没有在附近碰到过奇怪的老爷爷?”
“十二楼,”陶然在电话里笑呵呵地说,“今天电梯坏了,你走两步吧。”
晨晨回想了一会儿,冲他摇摇头。
好一会,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摸出手机:“哥,你家住几楼?”
两个人很快走进了住宅楼里,浅灰色的老建筑隔绝了来自阴影处的视线,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后背佝偻的老人从公交车站牌后面缓缓走出来。
按照当地风俗,庆贺乔迁是要带一些锅碗瓢盆和小家电做礼物的,费渡想起了市局那香油味浓郁的办公室,干脆买了个泵压的全自动咖啡机。足有一米高的大纸箱子分量着实不轻,费爷为了陶然,难得干一回体力活,把这大家伙扛到了电梯间……然后他对着一个罢工的电梯,和几个爬不动楼梯的遛狗大爷面面相觑。
他遮着脸,脸上顶着个巨大的墨镜,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棍,好似个视力不良的人,用探路的拐棍在地上来回敲击。
骆闻舟从厨房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正好在楼下看见了一辆扎眼的巨大SUV――另一只“一锅”已经驾到了,而且该“一锅”人高马大,且嘴特损,不能被拎着后脖颈子扔出门外。骆闻舟一阵头疼,后悔起自己那天在陵园多的嘴:“我看见他车在楼下了。”
周围的人们各自插着耳机,大多在漠然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没有留意他蹒跚的脚步。
这时,陶然探头进来:“费渡说过他什么时候到吗?他找得着地方吗?”
深色的镜片是他绝佳的掩护,阳光无法穿透,贪婪的视线却可以。那视线经过长途跋涉,洞穿了时间与空间,纹丝不动地盯着小女孩方才所在的地方。
骆闻舟身为一家之主,有点想离家出走了。
她碎花的连衣裙上好像跳动着浮光,水晶的发卡映衬着一张明净的小脸,是他视野所及范围内唯一的亮色,稚拙的剪影在映入他眼底的一瞬间就猛烈地燃烧起来,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层次分明的轮廓,他难以自抑地想要靠近、触摸。可是禁果身边还守着可怕的蛇怪,他想起女孩身边那男人的目光,又畏惧地往阴影里躲了躲,恐惧与渴望汇聚成独特的感觉,让他干渴地抿了抿嘴唇,重重地往后一倒,靠在一棵树干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心惊肉跳,神魂颠倒。
郎乔看着那炫酷场景,默默地把手机交还:“那什么……节哀顺变?”
就像一个溺水或是服毒的人。
骆一锅幽幽地盯着镜头看了一会,不知看出了什么,接着,这位大爷它纵身跳上窗台,当着骆闻舟和郎乔的面,对窗台上的一盆吊兰做出了惨无人道的戕害。骆闻舟眼睁睁地看着它连抓再咬,对吊兰吊篮使出了夺命连环爪,最后把花盆扒到地上,骨瓷的花盆和植物一起香消玉殒。
一顿泡芙的功夫,电梯已经修好了,费渡按下十二层,和晨晨一起进了电梯。
“就是崇拜猫,猫招财!”郎乔虔诚地双手接过他的手机,不料刚一连上监控,镜头里就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猫脸。
晨晨小心翼翼地问:“哥哥,刚才怎么了?”
“你把舌头伸直了说话。”骆闻舟被她纠缠得受不了,不耐烦地把咖喱锅拧小火,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宠物监控的手机App,“自己看吧,可能不在窝里。我说你们村能换个图腾吗?崇拜什么不好,崇拜猫,低级趣味!”
费渡并不拿她当小孩糊弄,十分坦白地告诉她:“我看见了一个很可疑的人盯着你——以后记住,和大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要自己多留心。”
郎乔的眼睛“刷”一下亮了:“对了,你家还有猫!老大你真是亲同事,快给我看看你家小喵喵!”
“我知道,我开学就上毕业班了,又不是一年级的小孩儿,”难得有大人这样平等地和她说话,晨晨下意识地模仿起成年人的语气,“要和陌生人保持距离,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陌生人求助,礼貌地让他们找警察……老师天天说,烦都烦死人了。”
“不然呢?”骆闻舟抄起菜刀,快且均匀把一个洋葱削成薄片,一股脑地扔进煮着咖喱鸡的锅里,“自己回家弄一桌满汉全席,然后跟猫一起吃吗,我有病?”
“不陌生的人更要当心。”费渡说,“不要单独上别人的车,也不要和某个大人单独待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比如现在,你和我待在一起就很不安全,如果我是坏人呢?”
郎乔:“那怎么你老往食堂跑?”
“啊?”晨晨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自称坏人的男人,“可是···你是我姐姐的朋友。”
郎乔连忙让路,看着他把酱汁浇在旁边一盘白灼菜里,香味立刻蒸腾起来,她咽了口口水,很想捏一块尝尝,被骆闻舟背后长眼一般地拍开了爪子。
“我是你姐姐朋友的朋友,你姐姐以前不认识我,即使是我的朋友,有可能也只是偶尔和我一起玩而已,不一定真的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费渡说,“熟人也可能很危险,包括你们学校的老师,也包括看起来行动不太方便的老爷爷和老奶奶--他们可能是装的--记住了吗?”
“不是我是谁,你家陶副?你想吃挂面全餐?”骆闻舟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躲开,不帮忙就别在这碍手碍脚。”
晨晨听了他嘴里这番世道险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时,电梯抵达十二楼,铁门应声而开,她小声问:“为什么呀?哥哥,我有点害怕。”
郎乔整个人都震惊了,“妈呀,老大,怎么是你?”
“知道害怕是好事,因为美好的东西就像瓷器一样。”费渡伸手挡住电梯门,示意女孩先出去,“对它们来说,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在房间里乱跑的猫。”
“陶副队,我跟你说,进门这个地方应该放一个复古钟,伸出来,就是欧洲火车站里的那种钟,能看时间,又特有感觉。拐角这里太单调了,可以挂点植物生态球之类的。厨房要放一整套丛林系的清新厨具……”郎乔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室内装修爱好者,知识储备全部来源于家装杂志,一进门就到处乱窜,指点江山,及至她往厨房一探头,正好看见骆闻舟正单手端起一锅调好的酱汁。
“那是什么?”
新家看起来还不错,其实房龄已经奔三了,是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大龄商品楼。
费渡注视着女孩的眼睛,轻轻地说:“是瓷器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易碎。”
陶然的新家终于装修完毕,准备乔迁,一大帮同事、朋友热热闹闹地去给他暖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