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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杰米,你愿意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吗?”福克问道。

他转身看向沙利文和惠特拉姆,麦克默多和拉科正在笨拙地帮他们俩处理伤口。

沙利文用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盯着地板。

“不容易啊!好好享受散步的夜晚吧。”福克说着,把车钥匙从他的手里拽出来,装进了口袋,“行了,快滚。”

“他说得对,就是场误会。”

“我家离这儿至少有五公里!”格兰特抗议道,他紧紧地攥着车钥匙。

“我指的不是今天晚上的事。”

“你可以明天到警察局来拿走。”

沙利文没有回答,福克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格兰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不行!”

“如果你继续隐瞒,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福克直起腰来。“当心点儿。你要是再这样口无遮拦,那我们就要按照正式程序对你进行调查和处理了。你惹上的暴力斗殴事件可不止这一桩,到时候七七八八加在一起,麻烦的是你自己,懂吗?”福克伸出手,“车钥匙。”

还是沉默。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太可笑了!像样的理由?像哪样的?你那样的?你倒是给个像样的理由解释解释艾莉留下的字条啊!不,”他摇了摇头,“我能给你一千个理由,但是你依然不会放过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定要把汉德勒家的案子栽赃到我或者我舅舅的头上才肯罢休!”

“好吧。”福克说。他洗完澡后没有擦干,刚才又出了汗,浑身都黏黏糊糊的,十分难受,“明天早上十点来警察局报到,反正我们本来也要跟你谈谈。给你个善意的提醒,伙计,我会好好利用这一夜的时间仔细想想你那天到底在哪儿。”

道冷笑一声,呼吸间喷出一股恶臭。

沙利文的五官皱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要哭了似的。福克跟拉科交换了一下目光。

“格兰特,如果不想让我们来烦你,那就说一个像样的理由,解释解释她为什么会写下你的名字。”

“我开车送你回家,杰米。”拉科说,“走吧,我扶你起来。”

福克探身向前,凑近道的耳朵。他能闻见浓重的酒气。

沙利文在拉科的帮助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酒馆,他一直低着头,没去看任何人。最后,福克看向了惠特拉姆。惠特拉姆正尴尬地蒙着那块布,躲在角落里。

“误会。”

“应该不流血了。”惠特拉姆说着,小心翼翼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福克大步走向道:“怎么回事?”

“我看看。”福克仔细观察了一下,努力回忆着自己学过的急救护理知识,“嗯,只要近期不拍学校集体照,你就能蒙混过关啦!”

酒保翻了个白眼:“咱们的朋友道先生似乎认为,他之所以跟汉德勒家遇害的事情扯上了关系,全都是因为杰米·沙利文不敢坦白。他觉得现在是个逼他认供的好机会。”

“谢天谢地。”

“不,我觉得不用了,”他说,“除非你担心其中两个人会蠢死。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转向麦克默多。

“我们用不着也让你明天来警察局报到吧?”

福克环顾了一圈。沙利文刚从洗手间回来,听见拉科提到利医生,他表情担忧地抬头看了一眼。另外两个人则蜷缩在椅子上。

“不用,长官。”惠特拉姆举起两只手,“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当时,我刚走出厕所,他们俩突然撞了过来。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呢,就失去平衡,脸朝下一头磕在了椅子上。”

“麦克默多给我打电话那会儿,我都睡着了。需要叫救护车吗?我已经让利医生待命了。”

“好吧。”福克扶着惠特拉姆站起身来,觉得他有些站立不稳,“不过,我觉得你今晚最好还是不要开车了。”

当拉科赶到时,屋里看热闹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走光了。他还穿着吃晚饭时的那件T恤,但是一头卷发都歪向一侧,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我骑车来的。”

“我建议其余的人立刻离开这里,不要惹祸上身。”

“摩托车?”

福克转身严厉地看着周围的旁观者。

“天哪,我可是个小学老师呢!自行车。”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说着,他把那块布压在了鼻子上。

“好,走吧。”

惠特拉姆耸了耸肩,痛得歪了一下嘴角。

虽然很勉强,但他们还是凑合着把自行车塞进了福克的汽车后备厢里,自行车的把手都扭得有些歪了。他们开车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在路上基本没有交谈。

“天哪!你怎么会跟他们搅和到一起?”

“监控录像上有什么线索吗?”最后,惠特拉姆开口问道。他试着用鼻子呼吸,结果却呛得咳嗽起来。

那个人坐直身体,把手拿开。福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满脸血迹的人居然是斯科特·惠特拉姆。

“我们还在排查,”福克说,“谢谢你提供的帮助。”

“坐直了,伙计。”福克说,“没错,就是这样。来,拿着这个。”

“别客气。”当他望向窗外的虚空时,玻璃上映出了一张水肿的面孔,“唉,我真希望这一切早点儿结束。这个地方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福克拿着布朝角落里蜷缩的人走去,帮他捏住了鼻子。

“会好起来的。”福克不假思索地撒谎道。

福克又对麦克默多说:“麻烦你拿块干净的布来,再给这些人倒几杯水,用塑料杯就行了。”

“会吗?”惠特拉姆说。他瘫坐在副驾驶座上,轻轻地碰了碰鼻子,“我不敢确定。我记得自己以前只会操心一些普通的事情,比如球赛比分、真人秀节目,等等。现在想来简直不可思议。如今的我要时刻牵挂着学校,为了资金缺口而想方设法、东拼西凑。镇上人心惶惶,就连小孩子都惨遭杀害,唉!”

“你,上那边找个地方坐下等着,然后——不,闭嘴。别随便开口说话,这是为了你好,懂吗?”

惠特拉姆始终盯着窗外,直到汽车在他家的房子前停下。温暖的灯光照亮了门阶,他脸上那凝固的表情也渐渐舒展开来。到家了。

他们扶起沙利文,福克看向道。

福克感到筋疲力尽,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觉得很难受。一阵强烈的渴望突然袭来,他好想回到远在墨尔本的公寓,回到自己的家。

“好了,你,还有你,”福克指着两个看起来还算清醒的旁观者,“把沙利文带到洗手间去,给他擦擦脸上的血,然后再带他回来,听明白了吗?”

“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要进屋坐坐?”他们下车时,惠特拉姆问道。但是,福克摇了摇头。

在他对面,格兰特·道咧嘴一笑,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下巴,知道自己在这场混战中占了上风。

“以后再说吧,今天已经很累了。”

杰米·沙利文的眼睛已经肿了,变成了鼓鼓囊囊的金鱼眼。他的下嘴唇破了个口子,脸上也被抓出了一道伤痕。

福克打开后备厢,拽出了自行车,将扭歪的把手拧回了正常状态。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两个在地上的人不觉一愣,麦克默多赶紧趁此机会插手把他俩扯开了。两人各占了一个角落,张开四肢瘫在地上,沉重地喘着气。

“抱歉,很可能给你弄脏了。”惠特拉姆说着,在黑暗中瞧了瞧后备厢里的内衬垫。

酒馆里一片混乱。椅子东倒西歪,地板上到处都是碎掉的玻璃碴子。有一个人窝在角落里,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麦克默多正跪在地上,试图把两个抱在一起满地打滚的人掰开。旁边围着几个酒徒,当福克三步并作两步朝屋子中央走去时,他们慢慢地收起了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大摇大摆地走了。

“没关系。你还好吗?我是说,你的鼻子,还有其他方面。”

“下楼!”酒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说完,他立刻转身往楼下冲,一步迈两级台阶。福克赶紧穿上短裤、T恤和运动鞋,来不及擦干身体就关好房门跟了上去。

惠特拉姆把自行车的车头调转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放心吧,我会没事的。不好意思,刚才情绪太低落了。跟你说出来以后,感觉舒坦多了。”

他抓过一条浴巾围在腰上,急急忙忙向外跑,差点儿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滑倒。他一把打开房门,看到气喘吁吁的麦克默多正举起拳头打算再次敲门。

“不会永远都这样的。你只是一时运气不佳,才会被这件事情波及。”

“福克!快开门!”模糊的嗓音混杂着一些乒乒乓乓的巨响,“你在不在?”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对不对?没有人能控制这种事的连锁反应。”惠特拉姆的声音很低沉,也许不只是因为鼻子受伤的缘故,“真的很滑稽。我站在这里同情自己,但是接着又想到了可怜的比利。无论那栋房子里发生了什么——究竟是卢克、旱灾还是农场引起的——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那个小男孩儿都不该被波及,不该被卷入其中。”

在哗哗的水流声中,最初的敲门声几不可闻。福克关掉水,光着身子站在原地侧耳倾听。又一阵慌张的敲门声响起来,这回动静更大了。

车道尽头,房子的前门打开了,桑德拉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挥了挥手。惠特拉姆跟福克道了别,推着自行车朝家门走去,脚步依然有点儿不稳。福克目送他进了家门,然后便回到车上,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收到了一条拉科发来的短信。福克看完以后,高兴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淋浴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基瓦拉的太阳打上了烙印。小臂、脖子和V形领口的皮肤都从苍白变成了鲜红。

想知道杰米·沙利文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巷吗?速速回电。

福克从拉科家走回了酒馆,他突然很想洗个澡。往事就像一层尘垢贴在身上,挥之不去。这一天过得很漫长,黑夜的到来似乎比平时要晚一些。此刻的酒馆里依然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他悄悄地穿过人群,走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