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名侦探的献祭 > 楔子

楔子

负责总务的女人接过果汁,以优等生的口吻直截了当地说“我很荣幸能够自行了断,不必遭受纳粹对犹太人做的那些”,然后猛地喝下果汁。她将女性同事召集起来,坐在车座上等待症状出现。咽喉和胸口突如其来感到剧痛,她痛得无法呼吸,一边呕吐一边在地上打滚。她感觉自己遭遇了一场恶劣的欺诈,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不久就被呕吐物噎死了。

在乔登镇担任陵园管理员的女人接下果汁,依次环视着住在同一宿舍里的朋友的脸,说着异教徒般的“来生再见吧”,一口气喝下了果汁,吉姆通过话筒反复告诫这女人“我们是要去往神的国度”,她却翻来覆去地说着“再见”“回到这里”后,额头摔在长椅上身亡命殒。

其中也有些怕死的人,试图逃离礼堂。一个厨娘起初试图听从吉姆·乔登的指示,但在听闻了这数不清的呻吟声时,再也按捺不住恐惧,朝密林冲了出去。但就在二十米开外落入了警卫之手,被拖回了礼堂。她和那些孩童们一样,被人用滴管将果汁灌进喉咙,在周围信徒们的白眼中,挣扎了十分钟就丢了性命。

在乔登镇监狱担任看守的男人一言不发的灌下了果汁,面无表情地操纵着轮椅出来简易礼堂。他来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空地上,为了不让长年患难与共的轮椅被呕吐物弄脏,他爬下轮椅,背靠轮胎坐在地上。几分钟后,他陷入了喘不上气的状态,揪着地上的草死去了。轮椅的左后轮浸泡在他尿液蓄成的小水洼里。

距离第一个孩子死后三小时,晚上十一点多,负责饮食和警卫的信徒们在躺满尸体的简易礼堂里灌下了最后的果汁。

在乔登镇担任校长的男人哭泣着接过果汁,瞥了眼孩童们的尸骸,嘴里嘟囔着“吉姆·乔登是我唯一的神”,然后一口气喝光了果汁。他冲出简易礼堂,打算奔向他工作了一年半的学校。可跑了一百多米就感到了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在半途中气绝身亡了。

呻吟声逐渐变小,不久便化为了死寂。

负责农耕的男人从负责饮食的女性手里接过果汁后,向吉姆表达谢意说“只有您才会为了我跟世界战斗”,言毕,他强忍呜咽饮下了果汁,跪倒在讲坛下方,额头贴地,向吉姆做着祈祷,但不久就陷入神志不清,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命呜呼。

“都结束了。”

孩子之后是大人,大人之后是老人。众人遵照吉姆·乔登的指示,喝下了倒在纸杯里的果汁。

以吉姆·乔登的右臂之尊支撑教团的内务部长往杯子里倒了果汁,走向礼堂背面,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二百七十六个孩童尽皆丧命。

尸体铺满了地面。记得总部尚在旧金山的时候,教堂的田地里出现了巨量的小蚊子,教徒们急急忙忙喷洒了杀虫剂。眼前的景象很像那天清晨的田地。

“为何要哭?无需担心。神明将生死赐予我等,我等只需怀抱敬意将其付诸实施。”

走出带有屋顶的简易礼堂,缤纷的色彩扑面而来。相比朴素的象牙色和米黄色,橙色、粉绿色、树莓粉等鲜艳的色彩更加惹人注目。从昨天开始,利奥·莱兰(Leo Ryland)议员率领调查团访问了乔登镇,因此下达了穿上华丽衣服欢迎的指示。

吉姆·乔登对孩子们这般说道。但数分钟后,数不清的惨叫声揭穿了他的谎言。有大汗淋漓反复呕吐的孩子,有呼吸困难抓挠喉咙的孩子,也有口吐白沫诉说着对袭击者愤怒的孩子。大人们只能哭泣地看着他们。

如此狂欢,为何仅仅过去一天就变成了这样了呢?男人试图回顾从早晨开始发生的事情,但又马上作罢。在数不清的尸体面前,为自己寻找借口没有丝毫的意义,已经来不及了。男人哀叹着自己的愚鲁,抚摸着右半边的脸颊,然后把贴在杯子上,往喉咙里灌下了果汁。

“这果汁由我亲自调制,绝不会感到痛苦,你们将会像入睡一般启程。”

吉姆·乔登坐在讲坛中央的椅子上,仔细倾听着虫鸣。

在简易礼堂的讲坛上,教主吉姆·乔登正一刻不停地做着演说,被大人拉着手的孩子们在深底锅前排起了长队。两个负责餐饮的厨娘用滴管吸取紫色的果汁,将其滴入孩子们的咽喉深处。

四处全无人声。即无赞誉自己之言,也无毁斥詈骂之言,乔登镇原来是如此安静的地方。

“我爱你们,我在此见证你们踏上旅程,直至最后。”

吉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放下手杖,一屁股坐在了尸体的隙间,他从夹克里取出安保长官三个小时前交给他的左轮手枪,叹了口气,用拇指抬起击锤。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八日,夜里九时过后,在圭亚那共和国巴里马瓦伊尼区,凯图马港西南十一公里处的密林中,有个人工开辟的小村落,乔登镇。

若说毫无自责之意,那就是撒谎。

村落的角角落落设置的高音喇叭里回荡着教主的演说。

然而相比于此,更为粘稠地纠缠于心的,是愤怒。

“奇迹确实存在,勿要恐惧,勿要哀嚎。”

自己被那个男人欺骗了。

最先死的是孩子们。

那个突然造访,对于我等艰辛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1978年11月18日

我别无选择,唯有这一条路。逼仄而险峻的路。通过劝诱信徒们聚集于此,自己坚守了信仰。

——吉姆·乔登

我死而无悔。

我等并非自杀。

吉姆·乔登将左轮手枪的枪口贴在左耳背面,然后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