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看到他在手术室外面的样子。”屈锋说道,“那个女孩好像对他很重要,他应该对自己的恶作剧行为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忏悔。现在我们邀请他来帮忙,他应该不会拒绝的。而且,如果他能来警局,就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了,还怕会出什么事吗?”
“屈队,这不一样!”小张表示强烈反对,“他没准和那个罪犯是一伙的!”
小张把记事本啪地合上,站起身想离开。屈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又没说让你去,你急什么啊?正好你的伤还得去医院看看,我和你一起走一趟。我们必须尽快掌握罪犯杀人的证据,夜长梦多啊。”
“你倒是有一句话点醒了我。”屈锋说道,“技术部的人手本来就不够用,而且我们三番五次地找他们调查,可能会有些不耐烦,效率也不是很高。既然你说就连犯罪组织都能为他的计算机才能埋单,我们警方为什么不能?”
二人开车离开警局时,漫长的夜已经快要过去了,顶多再有一小时,天就要亮了。屈锋觉得自己一直在追逐的事情,好像终于开始有了一些亮光。但是要拨开重重黑暗,找到关键的部分,还需要加倍努力才行。
屈锋沉默不语,小张却越说越激动:“屈队,虽然你好像挺信任他的话,还想让他来指证罪犯放炸弹,但是我总觉得他不可信!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次又来到医院却不逃跑了吗?我们以为他是逃走去救同伙,实际上他是自己去追那个罪犯!如果他能用定位方式找到罪犯在哪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而且他在我们搜查之前就拿走了手机,说是他自己的,我觉得必须把他的手机拿过来好好调查一下!”
屈锋走到林若英的病房,敲门进去后,看到她身边的人,他觉得自己省掉了一大部分劲了:因为贺彬出现了!和绑架案有关的人员都齐了!
小张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说道:“程潭突然跑了,就把这事儿岔过去了。”他拿出记事本继续汇报,“这是之前给您发过的贺彬等人的相关资料。当时我就觉得有问题,程潭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和贺彬少有联络,而刚才看了视频,他们似乎是在拍一些灰色地带的恶作剧视频。难道程潭这几年就一直以做这种事情为生吗?既然他能接受这种赚钱的方式,如果有某种犯罪组织愿意为他的计算机才能埋单,他会不会也能爽快地答应呢?”
5 草蛇灰线
“只要能查出来这个号码近期都跟谁通过话就行了。”屈锋在白板上又写下:伪装家政员工(神秘电话)。他在“神秘电话”四个字上方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对小张说:“你第一次来医院时,好像还有事情没说完?”
遮挡广告牌的后面正在热火朝天地施工,照明的设备将这儿照得像白天一样明亮。杨明惊奇地发现这里并非在修建高楼大厦,而是专注地往地下深挖,像是在修地铁一样,所以工地没有发出刺耳的声音,怪不得这片秘密施工的地方一直没有被发现。
小李迅速记下来地址,然后走出办公室去进一步调查了。小张继续汇报:“SIM卡虽然有一定程度的磨损,但是还可以还原全部的数据,只需要用一款相关的软件就行了。初步调查,这个卡号是近一个月才售出的,而且不是在移动大厅买的,像是在路边小便利店里买的二手号码。所以数据可能会对下一步调查有一定干扰。”
杨明尽量站在光线比较暗淡的角落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他先仔细打量了一下忙碌的工人们,确定没有监管的工头,于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扔到地上,然后再捡起来穿上。正好有一个正在用小车运土的工人从他面前经过,“咳!”杨明故意咳嗽一下,引起他的注意,借机搭话道,“这还得多久才能干完啊?”
这时,屈锋注意到委派的地点中有一个熟悉的地址。他翻开笔记本查找,然后筛选出这个地址的相关记录:从三月十日之后,每一周都有一次委派记录,而且极富规律性,都是在周六!屈锋立刻激动地说道:“立刻把四月份的资料也调过来!虽然没有电话录音,但是上周六的通话记录是能够查到的!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在上周六打过电话委派人去了这儿!”
工人扫了杨明一眼,见他衣着普通,身上也沾了不少灰,就以为他也是这个工地上的。工人每天都面对着地拼命挖土,根本没有精力记住同伴到底长什么样。于是他放心地说道:“还得一个多月吧。”
委派到贺彬公寓的记录被筛选出来,分别是三月二十日、三月三十一日,和小李查到的监控录像日期相符。“有办法查到委托的电话记录吗?”屈锋问道,小李摇了摇头,“这就很困难了,毕竟只是一个小公司,没有电话录音功能。”看来这一条线索只能查到这儿了。
“说好了来盖大楼,怎么变成挖地洞了?”杨明随手捡起一个铲子,装作和他同路的样子问道。
“已经拿到了,现在您就可以看一下了。”小李把资料拷到电脑上,三个人一起围坐着查看。
“让咱干啥,咱就干啥呗。反正都有得赚喽。”工人慢吞吞地推着车,似乎很高兴有人和他聊天,“挖好了之后一样会盖房子嘛。”
“整个三月的临时员工委派信息能调来吗?”屈锋问道。
原来是修地下商场!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修呢?杨明继续问道:“就是在地下盖房子嘛,城里人可真会玩。盖好了以后是卖衣服还是能吃饭?”
小李继续说道:“关于贺彬手机的调查就汇报到这里,接下来我再汇报一下家政公司的调查结果。在查看监控录像后,我委托技术部迅速查找了欣悦家政公司的资料。这家公司于三年前成立,有营业执照,是正规的公司,无不良的记录。除了正式存档的工作人员外,如果有紧急的情况或客户的特殊要求,也会雇用临时的员工。由于每个月临时员工的数量很多,所以没有登记相关信息,只有委派的时间和地点记录。”
“听说大老板好像很喜欢喝酒,应该是能在地下喝酒吧。”工人说道,“咱们应该是喝不起喽!”
三个人一起看了剩下的几段视频,屈锋注意到里面被恶作剧的男人正是医院里的那个流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那个男人被恶作剧后恼羞成怒,于是伙同其他人绑架了贺彬等人。”小张说道,屈锋也赞同地点点头,在白板上写下:流氓(恶作剧)——贺彬(绑架)。
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修一个酒吧?杨明不甘心地继续问道:“大老板是干什么的?我怎么没听过他很喜欢喝酒啊?”
这时小张、小李也回来了,于是三个人一起分析现在掌握的线索,屈锋负责在白板上整理思路。小李先汇报:“贺彬的手机里存有上周六晚上的多段视频,从文件的格式上看,是用专门的摄影器材拍的。他的手机应该只是充当存储的功能。除了刚才在审讯室播放的两段视频,还有几段视频的拍摄地点是在他们被绑架的宾馆里。视频的内容是一样的,只是拍摄角度不一样。”
“我也是听工头说的,大老板家里有装红酒的地窖,还不是喜欢喝酒吗?”工人突然停下来看了杨明一眼,“你知道这么多干什么?有钱人的事咱们别瞎掺和。”
屈锋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又愣了一会儿神,决定先回办公室为这一晚上的行动写一份报告。虽然表面上看来,炸弹危机解除、人质获救、罪犯被抓,但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屈锋拿出手机,看到了杨明发来的短信,知道他调查到了新的内幕,顿时受到了鼓舞,他回复道:追踪藏毒,万事小心。
看来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杨明假装往回走,和工人分开了。在J城有私人红酒窖,还能堂而皇之地在江畔豪宅区的废墟上破土动工的人,除了那个人之外,还能有谁?杨明只是没有想到,他胆子居然这么大,就算盛达集团因为暴力事件需要廉价处理掉已购的地皮,他居然就已经抢先动工了,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屈锋在刚才一瞬间的震惊后也慢慢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手上还没有有力的证据,但是刚才的一番质问已经把罪犯逼到崩溃的边缘了。所以他示意小李把罪犯带下去,等待下一轮审问,在罪犯离开前,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做了什么,自然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杨明小心地绕出工地,又向后方安静的平房区走近。由于暴力事件的持续发酵,导致之前签过合同的一些住户也放弃了和盛达集团继续合作。豪宅区的项目停了下来,他们也就继续住在了这里。或许有的人想借此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没想到命运从来不会顺从自己的安排。杨明做社会新闻十几年了,深知每一个吵得沸沸扬扬的事件背后,都是几家欢喜几家忧,他突然深深地觉得,爆料做得再热闹,对于现实却无力改变什么。
许城紧紧地攥着拳头,让自己努力平复下来,他怕自己下一秒就支持不住开口认罪了。面前的警察太可怕了,从一段视频中似乎就猜出来我杀的人是谁了,早知道就应该一枪崩了带我去网吧的那小子。不过所有的证据都被我处理了,只要我咬死不认罪,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于是许城恶狠狠地说道:“来啊!再多判我十年啊!你有证据吗?快把我关起来啊!”
破落的平房区屋檐一家挨着一家,道路狭小,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小巷里还充斥着垃圾的气味。杨明拿着手电筒,仔细寻找着被打砸的那家住户。理论上说他应该仍然住在这里,即使怕被报复,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但是杨明走过了两个小巷,也没有找到那个被破坏的房子。
屈锋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罪犯,罪犯的眼神里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惊恐。是他杀了人!最后一块拼图原来是他!
正当杨明怀疑自己是否找错了地方时,他突然听到墙角处有脚步声。他立刻把手电筒的光向那个角落里照去,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匆忙地顺着小巷跑远了。杨明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追过去,低声但尽量清晰地喊道:“等一下!我不是坏人!”
“你太自负了!你认为自己选在被害人的家里动手不会引起警察注意,你认为自己扮成送水的临时员工不会被查出来,你认为自己可以让被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家里,伪装成……”屈锋说到这儿,突然明白了自己刚才脑中的灵光是什么了。他慌忙查找自己的笔记本,找到了和杨明谈话的那一页:鸿远集团董事长妻子,重度抑郁症,在家中“自杀”。自己在那一页还补上了这句话:死因待查明,四月七日。
逃走的小孩拐进了一户人家,从门的缝隙中向外张望,怯生生地也不说话。杨明看到了他躲在门后,一步步慢慢走近他说道:“小朋友,我是来找人的,不小心迷路了,你能帮帮我吗?”
许城的脸色开始发青,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不可能!自己的清除计划一直都是完美无缺的,这个警察不可能查出来的,他在胡说八道!
小孩看到杨明身上脏兮兮的,有点儿害怕,但还是稍微把门打开了一些。杨明看到他惊恐的眼神才反应过来,抖搂了下衣服上的灰,说道:“叔叔就是旁边工地上的,你住在这儿,当然知道吧?”小孩点了点头。杨明继续说道:“我呢,虽然住在工地上,但对这一片还是不熟。正巧我有个朋友住在这儿,听说他受伤了,我就想来看看他,可怎么也找不到他家在哪儿,可愁死我了。”
“现在很多小区里,都有自助打水的地方,只要在卡里充一下值,拿什么容器接都可以,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请人来家里换水呢?”屈锋笑了一下,说道,“这说明,被害人和你一样,很少关注社会新闻,离群索居,几乎足不出户。”屈锋说完这句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但是这个灵光闪得太快了,他没有及时抓住。他坐直身体,翻动着自己的笔记本继续说道,“首先,我们先在系统里查找最近一个月还在使用桶装水业务的住户。其次,排除掉和宾馆街距离较近的住户。然后,再筛选出需要上门服务的住户。最后,在剩下的名单中找出独居的住户。你说,最后会剩下谁?”
“我也想让同学找我玩,可他们也找不到我住哪儿。”小男孩终于低声地说了话。
许城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自己在山上确实很少关注J城当地的新闻,毕竟自己只在J城停留了一年,而前半年一直在物色合适的藏身之所。
“对啊,这儿是有点儿难找。”杨明看到有些希望,于是继续引他说话,“就在上个月,我这朋友被人打伤了,当时应该有好多人去他家看望,我不想凑那个热闹,就等到现在才来。你应该记得吧,有好多人去过的那个房子?”
“可是你不知道,J城的新闻最近刚报道过,说饮水机如果不得到及时清理,里面会产生大量的细菌,严重危害身体健康,甚至会影响神经系统。所以一时间,很多家庭纷纷退订了饮水机业务,桶装水公司还特意又在媒体上声明,只要及时清理就不会有什么危害。”屈锋观察着罪犯的反应,继续说道,“可是人的惰性是很难克服的,平时的工作就很辛苦了,谁还会留意多长时间没清理过饮水机了?与其费心自己清理,还不如换个别的方式,更方便容易。”
小男孩想了一会儿,指着前面说道:“就在前面那条路,我那天捡到了好多木板,想做个弹弓。”
“不过是丢了一个水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许城克制住自己不被他激怒,出言反驳。
杨明试探着问道:“你能带我去吗?我看你刚才一个人出来,应该也不害怕吧?”
“让我想想,你不像是会做什么好事捡起路边的水桶丢进垃圾箱,也不像是拾荒为生的人。这个水桶是你一路携带,从被害人的家里拿出来的吧?被害人的家应该离你丢弃的地点非常远,你自信扔在这里不会被人发现,是吗?”屈锋故意用讥讽的语气说道。
“我刚才是想去上个厕所。”小男孩从门后走了出来,“这有什么害怕的?我带你去,你能教我做弹弓吗?”
许城哼了一声,沉默不言。
杨明蹲下来和小男孩拉了勾,小男孩就带着他绕到了前面的小巷中。如果没有他领路,杨明觉得自己肯定会在这里迷路。因为越往后,这些平房像是住户自己随意盖的,一会儿要从这家的院子里穿过去,一会儿又要避开放在路中间的破烂。终于在七拐八拐后,小男孩把他带到了一个房子前面。
“深更半夜在偏僻的宾馆街丢垃圾,似乎不是普通市民吧?平时住在山上的庙里,又特意开车从山上下来丢垃圾,也不是普通市民吧?看你丢的东西,也不像是住在山里的人会用到的。”屈锋示意小李把视频再放到丢弃物品的那个画面,尽管画面不是很清晰,但是也能轻易地识别出罪犯丢的东西:饮水机的水桶。
杨明先蹲下来,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下来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弹弓的做法,递给小男孩说道:“叔叔有事,不能陪你一起做,你照着这个,自己就能学会了。快点儿回家吧!”小男孩接过纸后,轻声说了声谢谢,就飞快地跑掉了。
许城仍然紧紧搅着双手,故作自然地说道:“真是好笑!这又能说明什么?难道警方还不允许普通市民出门丢个垃圾吗?”
杨明这才仔细地打量这个房子,尽管门窗都遭到了破坏,还残留着伤痕,但从涂漆中可以看出,这个房子明显比旁边的平房都要新。杨明想起来报道中记载的,这个房子是年前新建的,也就是说,事发前不过刚建了三个月左右。他绕到不被人察觉的角落,又用手机拍了几张。
视频播放完了,屈锋这一回轻松自如地靠在椅子上,说道:“怎么样?你对这段视频的内容怎么解释?”
单从外面看去,也分辨不出来屋里是否有人。杨明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只能像娱乐八卦版的记者一样,在门外彻夜蹲守了。他寻觅到一处隐秘的墙根,就姑且蹲靠在那儿,眼睛紧盯着房子内的情况。
4 无证不信
夜风徐徐吹来,缓解了长时间盯梢的困倦。杨明看了一下表,还有一小时就要天亮了,他还得赶回报社做口述呢。他这时看到了屈锋发来的短信,知道屈锋也正在追踪幕后的操纵者,就更加证实自己的猜想了。杨明是土生土长的城市人,但是他的爸爸妈妈都住过平房,经常给他讲曾经住平房的有趣故事。他看着眼前的房子,努力回想着爸妈的描述,思考如何能找到窥视的地方。他突然想到,住在平房的人还用灶台做饭,一定会留着一扇小窗户通风。不如绕到厨房的位置,悄悄往里面看一眼。
杨明用手电筒照着,突然发现有一处遮挡广告牌后面传来了一丝亮光。他慢慢走近,扒开广告牌,发现可以从这里出去。一般来说,设这种遮挡牌是为了美化市容,可是这里没有住户,为什么要把已建区圈起来呢?杨明从广告牌的夹缝中挤了出去,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杨明留神着房子内的动静,转到了有排烟管的位置。果然,这里有一扇窗户没有关紧,用来通风,人是无法从窗户爬进去的,但是把窗户再开得稍微大一点儿,也不会引起注意。杨明轻手轻脚地把窗户拉开,用手电筒往里面照射。厨房里不像是有人做过饭的样子,连基本的锅碗瓢盆都没有,或许是都被砸碎了,但是连基本的食材都没有,这里面的人该如何生存呢?杨明想了想,在地上找到一块石头,顺着窗户向里面一扔,石头砸到地上发出了十分响亮的声音,即便是熟睡的人也会醒过来查看一下。杨明迅速蹲下身,等待着有人走过来。但是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脚步声。
豪宅区工地已经建起了一些别墅,但只是一些房架子,还没有填充砖头,水泥袋子和没码齐的砖头胡乱地堆在地上,脚手架也乱七八糟地横放着,就好像工人们突然有急事离开、随时还会回来一样。杨明大致围着建筑绕了一圈,发现已建的建筑物似乎没有当时规划的那么多,整个小区的规模也大大缩水。不是说大部分的原住户都同意签合同搬走了吗?难道还有人继续在这儿住着?
他不死心地又扔了一块石头。仍然没有反应。他起身想了一会儿,决定冒一次险,他大步走到房门处,用力地猛敲大门,声音有如擂鼓,就算是睡得再沉的人也会起来破口大骂的吧。可是房子里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可是这一切美妙的构想现在只能是幻想了。杨明已经开到了豪宅区,这里的所有工程已经全部停工,门口只挂着“禁止进入”的牌子,但是根本没有人在这里监管。杨明把车停在路边,拿着手电筒,从虚掩的大门走了进去。
杨明没有敲到房子里的人出现,却敲来了邻居的破口大骂。旁边的一户人家砰地推开了窗户,有一个中年妇女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吼道:“敲什么?!要死啊!这才几点啊!要死去别的地方!”
杨明参加过楼盘的发布会,所以知道私人电影院的构想是贺彬提出来的。他说希望让住户在享有高品质居住环境的同时,也能够让他们的精神世界有安静着陆的地方。当时在场的人听到贺彬介绍的这个概念,欢声雷动,好像恨不得马上冲进售楼大厅先抢一套房子才能让自己从此睡好觉。就连一直对楼市没什么兴趣的杨明,也被贺彬的说法打动了。
她先是没有目标地乱吼了一气,然后终于清醒过来看到了敲门的人,于是冲着杨明大喊道:“那个房子早就没人了,敲什么敲!再敲人也不会回来!大半夜的真晦气!”然后砰地一下又关上了窗户。
这片江畔豪宅区也不例外。盛达集团买下来江南岸最好的地段,可以欣赏到江水拐弯时的宽阔水面和急流风情,而且对岸正好是江畔公园,没有高楼阻挡,视野开阔,只要从跨江大桥过去,只需要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达百货商场。所以这个楼盘还没开盘就赢得了全城人民的关注。特别是豪宅区不以高耸入云的大楼为卖点,而是打造“低调奢华”的格调,每幢建筑最高不过五层,还建有别致的独栋别墅,所有户型都是大面积的,整个小区拟采用欧式小镇的装饰风格,并配有自己的健身房、酒吧、俱乐部、游泳馆甚至私人电影院。
上个月还声情并茂地哭诉的爆料人,这个月就不见了踪影。杨明觉得查到这儿,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自己将猜测写出来,能不能公之于众,如果深入调查的结果见报了,又会掀起一场什么样的风波。
从日报社大楼开车出发,只需要经过一个跨江大桥就能到达江畔豪宅区了。J城这种临江而建的城市,江两边的经济发展程度都会有不小的差距。江北岸一直是人口密集居住区和商业中心区,江南岸以前一直是低矮的平房和工厂,因为还把火葬场和公共墓地也建在了这一侧,所以一直都没有人愿意住在这一边。不过由于楼市的日渐火爆,开发商也不管什么风水是否吉利了,只要是临江的岸边,他们都会倾尽所能地把地先买下来,然后打造“江景房”“临江至臻美寓”等宣传口号,让渴望在住房上高人一等的消费者上钩。
“这么快又见面了,程先生,这次我需要你的帮助。”屈锋正式地和程潭握了手,以示这一次不是警方来查案取证。
杨明一向自诩自己的调查都是独立的,但是必要时他也要争取警方的支持。既然可能有人在幕后操纵散布伪造的事实,难免他们会在现场谨慎地布防。所以自己去江畔豪宅区暗访,也算是闯了一把龙潭虎穴了。为了防止线索在自己这儿被断了,他还是决定把一些最新的进展透露给警方。
“这么客气,您怎么称呼?”程潭大致猜到了屈锋此行的目的,握了手后向旁边的人一指,“这几位我就不用再介绍了吧。”
杨明放下了手机,按压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缺少监督的网上言论,往往会从最初的略有理性的辩论,变成脏话连篇的泼妇骂街。看了那么多骂人的言论,杨明得让自己的头脑静一静。他静下来想了一会儿,知道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要亲自去事件的源头看一看:江畔豪宅项目。于是他立刻拿着复印件出发,在开车的路上,他给屈锋发了条短信:江畔贺氏,另有隐情。
“叫我屈锋就行了。”屈锋说道,“看到你们都平安,我就放心了,很惭愧没有第一时间把你们救出来。”屈锋和贺彬握了一下手,“贺先生在这儿就更好了,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杨明再次感叹记者的煽情文笔,读了这样的报道,人们都会对罪魁祸首人人喊打吧。他又翻了几篇,提及爆料人的描述大致相同,都是陈述没有同意签约就遭到了报复。杨明用手机把报纸上的关键内容都拍了下来,然后让小陈把指向性明显的几篇复印一份给自己。他又在网上查找了相关报道,看看其他媒体是怎么说的,当然没错过那个引起轰动的电视台新闻。事件的内容没有太大出入,但是经过不同媒体的发酵酝酿,由一起暴力冲突演变成了当地豪强对江畔居民的镇压,直至变成了工薪阶层对豪富势力的口诛笔伐。
贺彬很疑惑警察为什么认得自己,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倒霉了,还会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呢?“您说吧。”
杨明在略微感叹后,开始仔细阅读其中对爆料人的描述。“头部受伤、满脸淤青,他哽咽地说道,因为不愿意签下购地的合同,第二天就遭到了疯狂的报复。年前新建的房屋被彻底砸毁,值钱的家具、电器也被冲进家里的人悉数捣毁,连锅碗瓢盆都没给他剩下。问到打砸的人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他一个壮汉也抽咽得像个孩子,只是不停地说:不能说、不能说。”
“你失踪的时候,为了更快地收集线索,我们搜查了你的公寓,”屈锋说道,“在里面发现了六包海洛因。我觉得你有必要解释一下吧”。
于是自己也就忽略了这几篇字字如剑的报道。无论是谁在贺彬那样的位子,都会忌惮媒体酝酿的这场“民愤”,与其死硬地与民众的仇富心理针锋相对,不如暂避风头等待民众渐渐遗忘。这个社会的热点太多,人们总是健忘的,就连杨明这样天天追逐热点的人,都快要把上个月的新闻彻底忘掉了,对于普通的人们来说,谁还会记得前天发生过什么令人震惊的事吗?
贺彬和徐洁都大惊失色,程潭的反应却很平静。“果然会这样……”贺彬颓废地坐在了另一张病床上。
“找到了!”小陈抱着一摞新闻样片出来,都是日报在付印之前进行核对的纸质版。杨明迅速翻看这些报道,注意到都是发表于三月八日至十日。《什么仇什么怨?江畔豪宅项目惊现强拆内幕》《打砸强拆,暴利下的流血冲突》《谁才是江畔的主人?贺氏家族的房产幻梦》《人民血泪控诉,豪强引咎辞职》。报道的标题一篇比一篇哗众取宠,指向性也越来越明显。杨明回忆了下那个时段的事情,想起来自己正在追踪“三七惨案”的新闻,可是翻了从三月七日开始一周内的报道,对踩踏事件的受伤人数只是寥寥几笔带过,对造成惨案的直接原因更是只字未提。杨明记得当时自己跟主编大吵了一架,更是扬言要辞职单干。可是就连杨明自己都知道,自己不过是说说而已,在国营的日报社每个月都有稳定的收入,还享受事业单位待遇,不过是报道发不出去的小事,对记者这个行业来说简直是太司空寻常的事了,怎么可能为了芝麻一点儿的小事,丢了西瓜那么大的工作呢?
屈锋等着他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您知道吧,我曾被警方带走做过一次尿检,”贺彬低着头说道,“在那儿之后,我就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匆忙离开了公寓,又怎么会把毒品放在公寓里呢?”
杨明对这篇报道有一些印象,但是爆料人不是主动找自己的,也没有首选日报社来反映情况,毕竟如果想搞个大新闻出来,还是直接捅到电视台去更快一些。于是J城日报社只能算把事件的情况转化成文字版而已。杨明想看一下当时的报道对爆料人的描述,寻找一下是否有什么破绽。
“或许你走得太匆忙,忘记带走了呢?”屈锋笑了一下,说道,“藏毒的人不在乎你什么时候离开,只在乎被发现后,别人怎么看你。”
“好嘞!上个月的新闻样片还没送库呢,都在架子上堆着呢,您等我一下啊。”小陈立刻屁颠屁颠地去隔壁的架子上翻找资料了。
贺彬听出来警察话里的特别之处,抬起头激动地说道:“已经查出来是谁做的了?”
“行了,别瞎拍马屁了,赶紧给我查个东西。”杨明笑着拍了小陈一下,“上个月的江畔豪宅暴力事件的新闻。”
“还没有。”屈锋说道,“所以我们需要你朋友的帮助。有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如果能够妥善解决,或许会对我们的调查起到关键的作用。”
杨明来到了日报社大楼三层的编辑部,值班的小陈看到他过来了,立刻兴奋地打招呼:“杨哥,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已经抢到新闻了?真不愧是咱们日报社之光啊!”
“那你就去啊!”徐洁对程潭说道,“这里有我们,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说过的,一定要给那个罪犯应有的惩罚。”
杨明急匆匆地坐电梯从医院里出来,离开时他注意到,医院门口的媒体记者比刚才又多了一些,他赶紧把帽子戴上,避免同行认出自己。警察受伤的原因自己已经弄清楚了,可以让编辑助理根据自己的口述先写一篇通稿,等白天主编来了之后审一下就行了,后续的深度报道再慢慢跟上。现在他开车急着回报社,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查明。
程潭看了看他们,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尽我所能。”
杨明等到他们都离开后,拿回了椅子下面的窃听笔,对下一步应该如何调查已经有了主意。
于是程潭随屈锋等人离开病房,他一出门就向警察说道:“您没来之前,贺彬就跟我说了这些事。从他被迫辞职、被检查出有药物依赖到被发现藏毒,这些事应该串在一起看。他躲起来也是为了从一些帮派分子那儿打听消息。我觉得这些事有可能是地下势力做的。”
“没事……忘掉也好……”贺彬哽咽地说道,“忘掉我也好。”程潭拍了拍他的肩膀,徐洁抓住了林若英的手,三个人就和护士一起陪着沉睡的林若英走向电梯口,去往她的病房。
“既然如此,眼下我们就有一个这样的人在医院,不如去问问他。我这样的身份去,他不见得会说实话。不如你去问一下,也算了结一下你们之间的事情了。”屈锋带着程潭来到了韦烁的病房,小赵仍然在这里监守,没有让他离开。
“就是记忆力有明显下降,可能会遗忘一些事情。反应和分析能力、阅读能力也会受到一定影响,这就得看术后恢复了。”护士见惯了家属悲恸欲绝的场景,说话就像机器人一样不带感情。
程潭推开门进去,韦烁看到进来的人不禁惊恐地大喊:“你!你还想怎么样?”
贺彬脸色发白地说道:“损伤……会……会怎么样?”
“拜你所赐,我还没死。看到了吗?”程潭扒开衣服露出肩膀上的伤口,“我也被他来了一枪”。
“谁是病人家属?”三个人同时举起了手,贺彬看了他们一眼,程潭和徐洁又默默放下了手。护士看着贺彬说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颅内大出血。但是脑部还是有一定损伤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是想讨个说法,等我腿好了,咱们可以再面对面地较量一次。”韦烁觉得面前的男人能够从那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手里逃脱,肯定也是厉害的角色,“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我韦烁向来是说到做到。”
正当徐洁担心两个人吵起来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三个人立刻都站了起来。“怎么样?”三个人几乎同时发问,护士正推着带滑轮的病床,林若英安静地躺在上面。
“不用麻烦其他人传话了,我觉得道上的事直接向你打听,不是更好吗?”程潭从容地说道,“从你的肌肉块头能看出来,你经常使用上肢肌肉,动作敏捷、反应灵活,你应该是专门从事打手的行当,对吗?”
“你那么聪明,怎么没算到我们会被人绑架呢?”贺彬不满地回呛。
韦烁看了一下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哼了一声,不置可否:“都是凭本事赚钱,有什么问题吗?”
杨明激动地在本上写道:幕后操纵,另有其人。
“上个月,你所在的帮派有没有去江畔豪宅区的拆迁户那儿干上一票?”程潭问道,“或是其他组织接受过这样的任务?”
“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他们了?哼,”程潭对他这种有病乱投医的做法十分不屑,“算计你的事可不是几个小虾米就能搞定的。”
韦烁回想了一下,说道:“没有,之前龙哥接过类似的活儿,结果差点儿出了人命,我们手下的人都不碰这样的事了。也许是其他人穷得连命都不要,甩开膀子去干了吧。”
“那是因为我自己的能力不够!”贺彬急于为自己辩解,“我只带了几件衣服离开,把常用的东西都换了,可还是查不出来我为什么被人算计。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和那几个道上的朋友打牌,故意输给他们。”
“除了你们之外,还会有谁愿意干这种事?”程潭一定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可据我所知,你搬到了酒店里,还是一直和几个不务正业的人花天酒地啊。”程潭冷冷地说道。
韦烁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投靠了警察吧?可别忘了,你们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那家KTV有个隐藏的地下赌场,我们正好撞上警方的突击行动了。他们是真警察,”贺彬说道,“但是我没有吸毒啊!我开始怀疑有人在我身边做手脚,于是搬离了公寓,也和那帮狐朋狗友断了,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也不是来为难你的,你就给我一个提示就行。”程潭知道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没那么容易。
杨明又快速地在本上写下“假警察”,之后慎重地写了“吸毒”二字,并在下面画了着重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韦烁发现有筹码在自己手里,不由得态度傲慢地想开出条件。
“这帮人该不是也假扮警察吧?”徐洁困惑地说道,然后突然一拍脑袋,“我知道你为什么醒不过来了!你一直……”她不太好意思说出那两个字,“身体已经对药物上瘾,形成依赖了,所以被注射了致幻剂后一下子就飞高了!”
“我进入偏殿的时候发现,你好像杀了人。”程潭幽幽地说道,“除了我,没有人能证明你是无辜的。”
“绑架这种事怎么会连着绑两次?大殿里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头一回。”贺彬自嘲地说道,“我从公司离开后,就又和那帮狐朋狗友混在了一起。有一天我们正在KTV唱歌呢,突然冲进来一帮警察把我们都拉去尿检。我那天喝的酒就是在KTV的超市买的,居然查出来尿检呈阳性。”
“我没有杀人!”韦烁突然又激动起来,“你还不知道吧?”他死死盯着程潭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人是她杀的!是你拼命想救下来的那个女人杀的!”
杨明在刚才的短暂恍惚后又迅速恢复过来,在本上写下了“绑架”二字。
不可能!程潭差一点儿就被他激怒了,但还是克制住自己说道:“一个手被铐上、差点儿被凌辱的女孩,能够把歹徒反杀一击致命吗?我看到了那个人身上的刀,根本就不是若英的!即便是她促成了那个人的死亡,在警方那儿也只能算正当防卫吧。可是那把刀是谁的呢?谁又可能全程参与了欺凌少女的不堪过程呢?”
“你之前就被人绑架过?”徐洁吃惊地说道,“难道说大殿的那帮人就是冲你来的?”
“不是我!不是我……”韦烁抓着自己的衣服,开始全身发抖。
“本来没必要躲的,一躲反倒承认自己有问题了。”贺彬继续说,“主要是之后又出了一件事,我觉得好像有人瞄上我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你告诉我关键的信息,我可以帮助你在警方那边戴罪立功。人到底是谁杀的,相信会有公正的判断。”程潭缓缓说道。
“所以你就成了替罪羊,只好躲起来了?”程潭顺着贺彬的思路分析,一般出了这样的丑闻,负责人总是要引咎辞职的。
“好吧……”韦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阿枫之前带过的一个人转去了其他组。听说他们组最近在跟贺彬。”
杨明本来兴致勃勃地在本子上记录着贺彬失踪的内幕,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不由得停了下来,愣了一下。我一直在追逐事件的内幕,挖掘不为人知的猛料,而这些令人震惊的消息一定是真实的吗?他一向对自己做的事坚定不移,现在突然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了。
“怎么个跟法?在他喝的东西里放摇头丸吗?”程潭不屑地说道。
程潭和徐洁都看着他,没有插话,给他整理思路的时间。贺彬继续说道:“本来老头子放心把江畔豪宅那个项目给我做,发布会我都去参加了,可突然爆出来我们征地的时候有暴力冲突。”徐洁点点头,她当时看过相关的报道,电视台的社会新闻里都播了,她通常是边看那档百姓生活节目边吃饭,“我们是和改迁的住户签了合同的,哪儿来的什么打砸抢啊?可据说爆料的人确实是一身带伤地找到记者,暗访时也看到了被破坏的房子,这就解释不清楚了!那些媒体从来都是不管真相是什么就开始写,等我们想调查时,稿子已经发出去了!”
“总之,留意贺彬身边的人就对了。”韦烁问道,“你真的能证明我是无辜的吗?”
“不会的!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她治好!都怪我,不应该把她拉进来的,要不是因为……”贺彬用手抹了一把脸,平复了下情绪说道,“当时我对你们说,我是因为把钱都投在股票上,一时失手才躲着若英的。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我尽力吧。起码我进去时,我看到你好像想把那把刀拔出来。如果是你杀的人,你不会那样做的,而且你当时的表情很悲痛。”程潭转身慢慢走近门口,说道,“其实,你也不是个纯粹的坏人。但是既做着挑战社会底线的事,又想良心不受谴责,是很难的。世界虽然不是非黑即白,但是灰色地带站不下那么多人。”
“视频已经在警方手上了,就让他们去调查吧。”程潭叹了一口气,说道,“人是抓到了,但是故意伤人,最多也就判十年,但万一阿英……”
韦烁看着程潭的身影从门口远去,愣了一会儿,喃喃地说道:“你又何尝不是呢?”
杨明又听到一个重要信息,原来这一场搏斗是为了一段视频,他已经开始在脑中构思新闻题目了,这次一定能成为热点。
6 端倪可察
“就为了那个视频吗?我们也没拍到什么啊!”贺彬愤怒地说道,“抓到他了吗?一定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贺彬身边的人有问题,特别应该调查一下和他在华都大酒店打麻将的那几个人。”程潭出来后对屈锋说道。屈锋吩咐小赵:“正好你在医院里,这部分调查就交给你了。注意这个病房里的韦烁,他还是重要的罪犯,不能让他跑了。”
听到了这句话,杨明的眼神一亮,原来深夜送来的多名伤员是这么回事!果然和贺彬有关系,看来这次自己是押对宝了!
小赵点点头,然后把几页资料给了屈锋:“死去的那几个流氓已经通知了家属,这里是韦烁供认的关于那几个人的资料。”屈锋接过资料,说道:“辛苦你了,特别是我带回来的那个罪犯,再去查一查他的资料,也要严加看管。等赵局长来了,我立刻让他的人来替你。”
“那个罪犯不仅会这个,他确实杀人不眨眼。”程潭说道,“他这一路上就伤了五个警察,我们和警察一起坐救护车回来的。”
屈锋把小张送到护士那儿,让他仔细遵医嘱休养。护士埋怨他受了那么严重的皮外伤现在才来诊治。屈锋又去看望了几位受伤的警察,除了重伤的人之外,其余的人都已经脱离了危险。程潭看到受伤的警察,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自己能早些察觉那个罪犯潜伏在大殿里,早一点儿把他制服,事情就不会这样了。所以程潭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他犯罪的证据。
“给你打的是致幻剂,刚才护士告诉我了。”徐洁说道,“但是很奇怪,按理说你一个小时前就应该醒过来了。”
二人回到警局,小李已经把四月份的电话记录查到了:“通话记录还得员工正式上班之后才能查到。”
“你们又和那个人打起来了?他的眼神很可怕,”贺彬想到大殿里那一幕,就不寒而栗,“应该是杀人不眨眼的。他给我打那一针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稀里糊涂地好像说错了话。”
“不用那么麻烦。”程潭笑了一下,“你们警局速度最快的电脑是哪一台?”
“都怪我……”程潭知道自己再怎么对周围的事无动于衷,也难以面对好友的质问。“她找到了手机卡,想去换你的解药,我们就一起去追那个罪犯。我明知道会很危险,应该当时就让她回家的。”
“用我的吧。”屈锋指了指办公桌尽头的那一台。
杨明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蹲下身假装系鞋带,迅速地把一个窃听笔丢在了椅子下面,然后尽量不引起注意地走到了厕所里。他在厕所里打开了耳机,三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台勉强凑合。”程潭立刻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脑,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一个U盘。
贺彬没心情理会带路的杨明,想尽快弄清楚自己昏倒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洁说,小英为了救我去找那个人做交易,是那个人想把她灭口吗?她到底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脑密码?”屈锋惊讶地看着他流畅的动作,好像那台电脑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一样。
“啊……他们找不到路,是我把他们送来的。”杨明正在思考如何能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但看到面前的男人一脸的戒备,他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躲一会儿。他注意到,贺彬见面的这个男人肩膀上受了伤,而贺彬和那个女人也是伤痕累累,直觉又告诉他,这后面有很多料可以挖。
“你作为经验丰富的刑警,当然不会选择用生日和手机号码做密码。最有可能的是你平时最常用的数字,比如警号。”程潭指了指桌子玻璃板下压的一张纸,“都在这里写着呢。”
程潭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下墙上的表,说道:“还有十五分钟,手术就能结束了。都坐下来一起等吧。”程潭这时才看到一旁的杨明,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屈锋笑了一下,很欣赏程潭的敏锐观察,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他就是在硬撑着。听了你说的话后,我们都快吓死了。”徐洁抽咽着说道,“小英……会没事的吧?”
“用我自己的方式,去他们的系统里转上一圈。”程潭把U盘插在了电脑上,手指开始飞快地敲击键盘,“这可是你允许的,不算违法吧。”
程潭刚刚和警察说完话,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听到喊声才匆忙站起来,跑向二人,说道:“你们也在这里?太好了!阿彬,你怎么样?能走路了?”
小李目瞪口呆地看到程潭调出了家政公司的座机号,然后如入无人之境一样进入电话局的系统,查出来那几个日期的通话记录。“很遗憾,你想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但是这些电话都是从公用电话亭打的。”程潭抬头看了一下屈锋,说道,“显然那个人事先做了周全的安排”。
三个人一起上了电梯,到了第七层。杨明示意他们往右边走,没走多远,贺彬看到长椅上的身影就大喊道:“程潭,怎么样了?”
也就是说,委派藏毒和杀手的人只是躲在公用电话亭里,象征性地给家政公司打了个电话,他可能和杀手早就有联系,他们真正作案的时间也不能以电话记录为准。屈锋愤恨地捶了一下桌子,说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们是想去手术室吗?”杨明走近他们说道,“我正好去看一个朋友,知道怎么走。”杨明尽量表现得很自然,贺彬果然没有起疑,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也不见得。J城的公用电话亭只是分布在几条大街上,都是人流密集的道路。毕竟现在手机这么普及,选择公用电话的人寥寥无几。”程潭又进入了一个系统,开始查找电话亭的分布地点,“使用的人少,因此电话亭即便被破坏,也很难被察觉,能够正常使用的电话亭占一半左右。同时,想要多次找到能够使用的电话亭,幕后的那个人一定得选择方便购买电话卡、在人群中出现不容易被察觉的地点。因此只能是……”
“这是最大的一家医院,一定会送到这儿的。”男人焦急地按着电梯按钮,不耐烦地说道,“先上楼看看再说。”
“火车站!”屈锋和程潭异口同声地说道。程潭赞同地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所以只需要排查一下火车站附近的电话亭,看看还有哪个是好用的。不需要找到准确无误的那一个,只要知道大概的位置就行。那个人不会多次跑到离自己的家或公司较远的火车站打电话,因此他的家或公司应该距离火车站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之内。”
“重伤做手术到底是在哪一层啊?”女人走到了电梯门口,小声嘟囔着,“不知道小英是不是被送来了这里?”
“或者在这一个月内曾多次出差。”屈锋看了下墙上贴着的J城地图,那个他一直怀疑的公司就在火车站附近。因为那是J城最昂贵的地段,也是J城的门面,从火车站的出站口一出来,就能远远望见那家公司的招牌。
屈锋一直关心鸿远集团的案子,也收集了不少有关人员的照片资料,但是一直没找到贺彬的近照,因为他既不热衷在社交应用里上传照片,学生时代也没有什么可以见报的辉煌事迹。但是杨明不同,他看过贺彬长什么样子。因为贺彬曾经代表父亲出席过一个楼盘的发布会,J城日报社当然派杨明去现场报道。他拍了很多照片,但不知为什么,最后领导都没有用。屈锋没提过盛达集团的公子很重要,所以杨明也没跟他提过照片的事。杨明想起来之前流传的吸毒传闻,决定先跟着贺彬,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通话记录就是这样了,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程潭退出了系统问道。
杨明刚刚藏好,门就被吱呀一声彻底推开了。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步履蹒跚地从门里走出来,后面那个女人也赶紧跑出来,小心地扶着他。虽然只是一瞬间,杨明也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是贺彬!
“还有这张手机卡,不知道能不能查出都和谁通过话。”小李已经对程潭的计算机才能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把卡递过来,说道,“我用一个软件正在恢复其中的数据,但是太花费时间了。”
女人不再说话,只是发出悲凉的哭泣声。杨明刚想慢慢接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他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墙角正好有一个饮水机,他就闪到了饮水机后面继续观察。
“普通的软件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手机卡中的数据即便是恢复,也只能恢复一部分,不可能全部找回来的。”程潭问道,“有读卡器吗?”
“你别拦我!我无论如何也要见她最后一面!她难道不是你的好朋友吗?”男人却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喊着。
小李从抽屉里找到了一个读卡器,递给程潭。程潭用自己U盘里的软件开始解读手机卡。“这是你自己设计的?”小李惊奇地问道。
“你不能走!你的腿不要了吗?”一个女人焦急地低声喊道。
程潭点了下头,说道:“不过是做着玩而已,以防自己不小心删了手机里的东西。”程潭操作了一会儿,说道,“这张卡里几乎没有存储过电话号码,也没有往外拨出过电话。”
杨明快速经过了几个房间,判断出来里面的病人都是烧伤烫伤的,他需要找到的应该是骨折、摔伤的病人。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一个房间传来了争吵声,仔细一看,那个房间在他的右前方,争吵的声音从敞开的门中传了出来。
“那这一条线索又断了?”小李沮丧地说道。
一走进电梯,他就直起了身体,按下了五层的按钮,先去轻伤的住院部看看。警察如果受了重伤,也没有什么采访的可能了。到了这一层,果然没有多少人,杨明得以轻松地进去观察。他准备从每个房间前经过时,都往里面看上一眼,如果被人怀疑,就假装是护理病人的出来上厕所。
当然不会!这可是林若英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线索!不过她之所以能轻松地从地下室找到手机卡,也是因为罪犯自信自己没有在卡里留下任何痕迹。“恰好相反。罪犯只不过是自作聪明。谁会平白无故地买了一个二手号码,却从来不打电话呢?他不过是要买一个随机的手机号,用来注册一些东西罢了。比如说……”
杨明本来今天是休假的,但是他跟值班的人打过招呼,只要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他的手机都是24小时待机的。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总能抢到头条新闻。今天凌晨三点多,值班的人就打来电话,说市中心医院来了好几次警车,一夜之间送来了好几名伤员。杨明听到后立刻从家里赶来,没想到其他的媒体反应也够迅速,不过都没有他棋高一着。他凭直觉,感到这可能和屈锋的调查有关。
“微信!”屈锋又猜出来程潭要说的事情。程潭耸了下肩,说道:“我只能说查找社交软件里残留的秘密,可比恢复数据要容易得多了。”
杨明把外套的帽子戴上,双臂抱在胸前,哆哆嗦嗦地走向电梯,装作一副高烧急需打点滴的样子。他果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就走到了直梯门外,他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医院门口,闻风而来的新闻记者们都被医院和警方的人拦在了门外。毕竟是警方受到重挫的消息,怎么会没遮没拦地放记者进去采访呢?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还得掌握一些手段才行,对于我来说,在这家医院暗访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能顺利混进去,这次也是轻车熟路。杨明暗自想着,电梯门一开就赶紧进去了。
于是程潭还是使用他自己的黑客系统,找到了这个手机号注册的微信。在注册时,罪犯默许了软件能够获取他的位置资料和通讯录资料,于是证明了使用这个微信号的人所处的城市正是J城,同时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他的微信好友。“再次感到遗憾,他加的那个人好像也是用的小号。”程潭把重要的资料都截图备份。
3 按迹寻踪
“能查到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吗?”小李抱着希望问道。
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紧张,屈锋看到他的反应,满意地笑了一下:没错,这段视频就是他犯罪的证据。
“这是不可能的。除了用户自己选择云端备份,聊天记录都存在自己的手机里,应该早就被他删掉了。”程潭说道,“不过能查到他联系的小号的电话,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段视频大约有六分钟,许城从靠在椅背上慢慢变成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尽量前倾,双手也紧紧搅在一起。
“最起码能证明这个手机卡是罪犯的,也证明了他受命于人。”屈锋说道,“辛苦你了,真正的指使者我已经心中有数了”。
第二段视频的录制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后,画面先是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些灯光,然后摄影者好像起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画面变得明亮了一些。他录视频应该是想把两个女生都拍到,所以他又小心翼翼地换了一下姿势,这时镜头一扫,对准了路边的垃圾桶。有一个男人不知道刚扔了什么东西,正从垃圾桶旁走回车边。摄影者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拍错了方向,镜头一转,又晃回了一片漆黑。
“你这么肯定,应该是已经知道罪犯到底杀的是什么人了?”程潭把自己的U盘拔出来,把电脑关上。
第一段视频大约只有三分钟,许城没有任何反应。
“差不多。时间、目标、动机、方法都已经很清楚了,但没有关键的证据。”屈锋说道,“这个罪犯确实心思缜密,十分狡猾。他几乎可以预想出我们会如何追查他,把所有痕迹都抹掉了。如果我们找不出来他杀人的凶器或证据,他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了,只不过是个袭警的暴力分子而已,永远也上不了断头台。”
第一段是晚上十点半左右,两个女孩在宾馆门口整理衣服,互相开着玩笑。她们的笑容都很灿烂,开心得像是要参加晚会录制似的,不会想到几天之后,一个人头部重伤,一个人下落不明。
“而且他被关在监狱里,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一旦他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不仅会重操旧业,还会报复警方。”小李担忧地说道。
小张离开后,屈锋示意小李把投影仪打开,准备播放视频。刚从程潭那儿知道了重要的信息,原来手机里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视频,于是屈锋示意小李播放上周六晚上的视频。小李已经把手机里的内容全部拷贝到电脑里了。他找到了视频文件,按下了播放键。
“你的推论能给我说说看吗?”程潭问道,“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毕竟我曾在他的老巢待过一段时间。”
小张被他的态度激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屈锋说道:“你休息一下吧,把这张卡尽快仔细地查一下。”小张还想坚持留下来审问,但是听了屈锋刚才那番话,知道自己还是更适合做跑腿的工作,他只好说道:“找到这个王八蛋的杀人证据,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先看看兄弟们去了。”
“罪犯掩人耳目地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潜入被害人的公寓,伪装成送水的员工。他的杀人方法必定和水有关。”屈锋说道,“而且他在杀人当晚,特意在偏僻的宾馆街丢弃了水桶,更能证明这一点。”
“哼,就凭这个?”许城终于开了口,“怎么证明这是我的?他不过是拿一张废卡糊弄你们。你们尽管去查吧,能多判我十年,算你们厉害。”
“如果是这样,就很难找到证据了,除非是他自己不小心漏下了什么。”程潭遗憾地说道,“这我就帮不上什么了。”
“对了,还有这张手机卡。”小张拿出SIM卡,放在了桌面上,对屈锋说道,“这是程潭交给我的,想必里面也有他的秘密。”
“如果他真的漏掉了呢?”屈锋突然激动地说道,“我们有必要再去一次大殿搜查!”
许城不喜欢被人压制着说话,他把身体尽量靠后,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病床上的韦烁活动了下身体,再次试着从床上下地,他已经躺得够久了,巴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刚才和那个男人的一番对话,让他终于从一晚上的噩梦中清醒了过来,他终于知道自己其实并不适合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电影里的坏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不过是杀了自己的一个兄弟而已,至于怕成这样吗?但他知道无论怎么为自己开脱,那种沉重的负疚感都不会放过他。如果不是自己自作聪明,非要搞一个恶作剧,一切也不会变成这样。说到底,自己和那个男人都是一样闲极无聊的笨蛋。
“不用花多长时间,我想也就几个小时吧,你的邮箱地址、银行卡开户地点、最近一个月的消费记录、曾绑定的手机号码、曾使用的假身份信息、你可能在一些网站上泄露的真正年龄、曾住过的地点,”屈锋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注视着罪犯眉毛之间的位置,看着这个部位说话,能给人一种压迫感,“都会像人民币上的水印一样,在阳光下暴露得一清二楚。在那之前,我想你还可以继续心情轻松地和我们聊上一阵儿。”
韦烁双手支撑着床,终于让自己的腿着了地。还好子弹没有打中膝盖连接的部位,否则自己下半辈子只能靠拄拐活着了。他一跳一跳地走到门口,正要出去,外面监守的小赵就过来了,对他说道:“你不能随便走动,有什么事叫护士。”
许城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韦烁低声咒骂了一句,说道:“你们这帮警察,用到我的时候就说些好听的,翻脸就不认人了是吗?我去找我的兄弟,顺便帮你们破一下案,行吗?”
“咱们板上钉钉的事就不用再聊了,你不想说自己叫什么,但你认为,如今的网络时代,一个人真的能有隐私吗?有人能在网上完全清除掉自己的痕迹吗?”屈锋拿出自己的手机,挥了一下,“你的手机里,即便没有电话卡,也还放了很多秘密吧。比如,来历不明的巨额转账记录。”小李已经第一时间检查过许城的手机,在屈锋来之前发短信做了简单的汇报。
小赵不信任地看着他,质问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破案了?你绑架的事还没说清呢!你还是乖乖回床上躺着吧!”
许城冷笑了一下,稍微坐正了一些。
如果现在手头有根棒子,韦烁发誓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他的头上砸去。但韦烁记起来那个男人临走时说的话,于是故意吊儿郎当地说道:“你不让我见同伙,怎么说清绑架的事啊?毕竟我没有冲进宾馆绑人啊!我看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他带来,给我们录录口供,也省着你之后累得要死要活。”
屈锋继续说道:“就算确实是你在庙里绑了人、放了炸弹、设下了陷阱,也不过是判个几年。你却拼了命要从警察的追捕中逃脱,还一路打伤这么多人,只能说明,你犯下的罪,远比开车肇事、袭警更严重。”
小赵知道程潭来找过这个流氓,获得了一些和案件有关的线索,他打量了一下韦烁,看出来韦烁没有轻易逃走的能力,于是说道:“行,你等着啊!你先躺好,我这就把你的同伙带来。”
许城把目光移向警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阿枫是这起绑架案中受伤最轻的,不过是头部受到了一些擦伤而已,已经检查过了,没有脑震荡,腿部的伤也不影响移动。他一直被护士监控着,因为警方的人手实在是不够了。鉴于程潭逃脱的事,护士对他看得死死的,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予理会。小赵推门进去,把阿枫带走,阿枫觉得自己简直像刑满出狱一样重获自由空气。
屈锋这时走进房间,看到小张的状态就知道,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进展。他拉过椅子坐下,对男人说道:“以暴力方式妨碍公务人员执法,情节严重致人死亡,最高判7年。故意开车撞人致人死亡,判10年到15年。未来至少有10年,你将会在监狱里度过了。”
“你是又想骂人了吗?”阿枫见到韦烁后说道,“不过我憋得太久了,可以和你骂上一会儿。”
“名字、职业。”小张虽然也受了伤,但是他坚决不去医院,亲手把罪犯押回警局,把手铐固定在桌子上。小李在一旁等着做记录,看到小张想要把罪犯掐死的状态,暗暗为他担心。可是罪犯坐在桌前,一言不发,面对小张恶狠狠的眼神,他从容地把目光移到了旁边,好像没看到小张似的。
“我已经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韦烁说道,“大殿里死的那两个兄弟,是被另一个人杀死的。他一直在背后搞鬼,让我们两拨人自相残杀。”
程潭毕竟在刚才的搏斗中帮了警方一个大忙,屈锋看到他对自己的行为已有了一定的忏悔,觉得他这一回不会再逃走了。于是他立刻回到警局,小张和小李已经准备好审问罪犯了。
阿枫震惊地张大了嘴,然后骂骂咧咧地说道:“妈的,真是螳螂捕蝉,还有个王八蛋在后!说吧,那家伙在什么地方?老子非得跟他拼了!”
“所以说那个男的才是罪魁祸首了?”屈锋看到程潭点了一下头,于是站起身说道,“希望你的话能成为可靠的证词。等手术结束了,到警局做一下笔录。”
“那家伙已经被警察抓到了。不过,还有一些事想问你一下。”韦烁示意他坐下慢慢说。
“怎么死的我不清楚,但那个流氓是被我绑起来的。”程潭看了一眼警察,说道,“当然是被人用枪指着才这么做的。”
“他杀人偿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半毛钱都没有捞到,有这么当绑匪的吗?”阿枫扫了小赵一样,“你该不会真把我们判了吧?”
“就为了一部手机里的视频,至于吗?”屈锋感到十分疑惑,“那个流氓怎么会被绑起来呢?他的同伙又是怎么死的?”
“你曾经说过,你有一个小弟最近在跟贺彬?”韦烁问道,“还能联系上他吗?”
程潭沉默了一会儿,呜咽着说道:“都怪我……要不是我逼着他们……也不会这样……”他又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靠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在那家宾馆里拍视频,不知道为什么惹到了那个流氓,他们就扮成警察把我们都绑走了。”
“不就是阿坤嘛!”阿枫跷着二郎腿说道,“他个臭小子觉得那边给的钱更多,就跟着他们混了一阵儿。结果也不知道是弄砸了还是不认账,他就又滚回来了。”
屈锋坐到了他身边,说道:“我还没有看到里面的内容,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伤者,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了。不如你自己说说,你不要命地拿那部手机是为了什么?”
“他参与咱们这次的恶作剧了?”韦烁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不对劲。
程潭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着林若英手术的结果。他抱着自己的头低声说道:“那部手机被你们拿走了,想必你们也查出来了吧。”
“可不是嘛!要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贺树林这个名字呢?我平时又不看新闻。他之前就跟我咧咧过,说这把能干一票大的,把那个贺树林彻底给掰倒,我还笑话过他呢!”阿枫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我让他和刚子去把那两个女的带走,他俩人呢?”
屈锋接到电话后,还是先去看望了伤者。这一夜,医院可是忙得焦头烂额。受伤的两名警察,一人摔断了肋骨,一人只是撞伤了腰部,再算上中枪的小董、被车撞成重伤的两名警察,一下子损伤了五个人,现在能出警的只剩下小张、小李、小赵三个人了。屈锋觉得自己的报告要写上几十页了,搞不好还可能被停职查看。之后他又去见了程潭,质问道:“你从医院里逃出去,就是为了逞英雄去吗?”
“你是不找骂?”韦烁一下子气得冒火,“要不是你们色胆包天,刚子能出事吗?”
坐在救护车里,程潭接到了贺彬打来的电话,他看着林若英的状态,才说出来那番令人震惊的话。护士已经告诉他,林若英之前就被伤到了头部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这次头部又受到撞击,或许有颅内出血的可能性。程潭抓着她的手,终于流下了悔恨的泪。要不是自己把他们拖到了这场难以收拾的恶作剧中,一切也不会变成这样。
“刚子怎么了?”阿枫的冷汗冒了出来,“我除了跟你说过话,一直被那个死护士看着,啥也不知道。”
就在林若英走过许城面前时,许城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警察,向林若英狠狠地撞去!林若英站立不稳,头一下子撞到了救护车的门上,立刻瘫倒在地上。许城又被警察抓住,这时才解气般地发出了疯狂的大笑声。
“刚子……”韦烁犹豫了一下,说道,“总之,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他们俩都被那个该死的家伙算计了!我只……看到刚子躺在地上,全身是血……阿坤不知道哪儿去了。”
程潭和林若英一起把另外两名警察都挪到了方便抬上救护车的位置,小张始终押着罪犯防止他再次反扑。所幸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护士先把受伤的警察抬到了担架上,然后按照小张的要求,让罪犯单独坐另一辆救护车。程潭知道自己肯定要接受询问,所以没有先行离开,他打算自己和警察回去,让林若英骑摩托车回家。于是林若英自己向着摩托车走去。
阿枫腾地一下站起来,冲小赵大吼道:“一晚上都他妈杀了三个人了,你们警察干什么吃的?还不把他枪毙!”
小张示意小董去查看一下警车,小董摇了摇头,警车已经没法开了。小张只好让他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自己先向屈锋汇报情况。三名警员受伤,车辆被毁,这次抓捕行动真的是破天荒的伤亡惨重。
小赵冷静地说道:“行了,我看你们想说的话也差不多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口供吗?”
许城看到被放走的女人用枪指着自己,发疯般地大声嘶吼,发泄着心中的愤恨和不甘。小张趁机终于把他的手铐了起来,然后向程潭点头致谢。程潭赶紧在罪犯的衣兜里摸索,找回了自己的手机。“这是我的东西,我得拿回去,”程潭对警察说道,“还有这个,我觉得你们能用得上。”他把找到的手机卡给了小张。
阿枫继续大吼:“我为了你这档子破事差点儿没了命,还折了三个兄弟!咱们俩这兄弟看来是没法做了!”
三个人都受了伤,谁也不能立刻完全压制住对手,但许城毕竟是以一敌二,最终还是被二人抓住了肩膀按在了地上,但是他仍然疯狂地在地上挣扎着。刚才一直提心吊胆的林若英看到罪犯还在拼死反抗,她立刻跑过来,捡起了地上的枪,指着罪犯说道:“再动我就一枪崩了你!”
“你交的都是什么东西!”韦烁也不甘示弱,“我说没说过,不要碰女人!你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还能活着算你命大!那个阿坤要真是你兄弟,怎么不去大殿把你救出来了啊?一有机会就自己跑了,把我们都扔在那里!什么玩意儿?呸!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许城和小张开始了拳拳到肉的搏斗,程潭和小董也立刻加入了混战中。但是小董由于伤口还在流血,没一会儿就被踹到一旁,只能脸色苍白地喘着粗气。程潭也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和罪犯搏斗,虽然他看起来身体瘦弱,但反应敏捷、身手灵活,能及时避开对手的攻击,同时精准地击中目标。小张也受了一些枪伤,但是他咬牙硬撑着,向着罪犯的腰腹部狠狠地出拳。
小赵看他们俩又要吵起来,只是冷静地指出事情的关键:“这个阿坤,如果自己偷偷溜走了,最有可能去哪儿?”
就在这一刻,许城突然向后踢了一脚,又做了个扫堂腿,他原本就没有完全蹲下,只是佯装放低身体,实际上却在积蓄腿部的力量。小张被他突然的袭击绊得身体不稳,然后又被突然起身的罪犯一下子撞到警车上,手里的枪顿时飞了出去。
“还不是去找他的马子!”阿枫嚷嚷道,“都是为了那个女人,他才想要干一票大的,多捞一笔。出了事,甩了兄弟,投靠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算我阿枫看走眼了!”
许城慢慢接近警察,做出一副乖乖听命的姿态。警察命令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警车蹲下,他也顺从地完成了指令。他清楚,警察会在他保持无法反抗的姿势时,给他戴上手铐,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小张也十分谨慎,他让罪犯蹲下时,命令小董出来把罪犯铐上。
“阿坤情妇的地址,你知道吗?”小赵在记事本上写了几笔,问道。
小张用枪指着罪犯,高声喊道:“把手放在头上,慢慢走过来!”然后他慢慢站起来,盯着罪犯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放松。程潭觉得罪犯突然放弃抵抗十分奇怪,于是他从摩托车上下来,嘱咐林若英保护好自己,然后慢慢靠近对峙的两个人。
“那种臭婊子住哪儿,我怎么知道?不过,她好像平时就在华都大酒店的KTV房,陪客人唱歌。”阿枫不屑地说道。
许城自诩自己枪法过人,能够几枪把警察击毙,没想到对手身手不凡,愣是没有怎么伤到他。他只好以退为进,把没有子弹的枪扔在地上,双手举起从车后绕过来,大声说道:“投降!我认输了!”
“很好,你们俩说的内容都很有价值。”小赵合上记事本,拍了拍阿枫的肩膀说道,“不过,我劝你除了骂人之外,还是得多读读书,你那个前兄弟可比你聪明多了,走吧!”小赵把阿枫带走,离开时对韦烁比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以表感谢。
小张看到小董受伤了,让他赶紧先上车回避一下。小董不想回去,说轻伤不下火线,小张急得大吼:“赶快进去!这是命令!”小张知道罪犯快没子弹了,他也用警车做掩护,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蹲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一时间双方都停了火,硝烟中一片令人神经紧绷的沉默。
韦烁知道他刚才说的“前兄弟”其实是在说自己,故意激怒阿枫诈出地址不算什么能耐,如果自己当初开了眼、看清楚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也不至于现在要躺在床上使这些小聪明。刚才那个男人说得没错,自己不想读书、不想工作,只想靠着打砸东西、干些粗活儿养活自己,却还拉不下底线,死守着一些不涉纷争、不碰女人等规矩,既做不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也不想洗心革面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好人。本来想放纵自己成为一个游走在边缘地带的人,却被这狭窄的灰色地带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看了一眼窗外即将出现曙光的天,自己未来要怎么走,不禁陷入了沉思。
程潭的摩托车也很快到达了现场。程潭没想到罪犯居然胆大包天地和警察血拼,果然如林若英所言,如此丧心病狂的人不能轻易放过他。但可惜他们没有武器,只能先在一旁观望,等待罪犯的子弹耗尽。
7 昭然若揭
高速公路上的车战一下子变成枪战了。借着宝马车做掩护,许城和两名警察都向对方猛烈地开火。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味,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小董首先中枪了,肩头被子弹射穿,鲜血直流。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程潭对屈锋说,“反正医院那边也不需要我帮忙了。”
许城红着眼,发狠地把车又急转掉了个头,先冲着射击的警察冲过去。小张一看形势不好,立刻从车窗里射击进行援助。但是许城这次不是要撞人,他迅速开到警察身边后,猛地拉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躲避着子弹的攻击,一下子就把被逼到死角里的警察撞倒了!他三两下就打昏了警察,把枪抢到了自己手里。
屈锋的手机响了,他接过电话后,对程潭说道:“看来你的谈话很有作用,医院那边来消息了,藏毒的人很可能躲在华都大酒店里。”
许城开着残破不堪的车,准备继续撞人,那名侥幸的警察已经掏出枪向他射击,而后面的警车也疯狂地冲着车尾撞过来。许城只好低下身躲避子弹,然后忍受着撞车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但是他没有停止踩油门。咣的一声巨响,后备厢被撞得瘪了下去。
“屈队,现在怎么办?让我去一趟吧。”小李说道。
开着摩托车的警察看到罪犯发疯般驱车开向自己,赶紧分别向两侧护栏靠近,躲避他的撞击。靠近右侧护栏的摩托车逃过一劫,而左侧的摩托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摩托车还是被顶到了车头上,上面的警察被撞飞出去。
“你一个人去肯定不行,可是现在人手又不够……”屈锋有点儿为难,要不然现在就通知赵局长,让他加派人手支援?
小张气愤地也掉转车头,要和穷凶极恶的罪犯拼个你死我活。许城在撞了警车后,又继续向前开,想要撞飞两辆摩托车。他打算先留着警车,在自己的车报废后,抢了警车逃走。
“我看可以分头行动。”程潭建议道,“你们警察还是更擅长抓捕罪犯的事,找东西这种无聊又未必有成效的事,可以交给我。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深夜的高速公路上前后都没有车辆经过,许城把车突然往左一拐,将车身掉了个方向。他全力向疾驰而来的警车开去,然后往左一靠,和警车重重相撞,想把它撞翻。警车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弄得向前方飞出去,撞到了右侧的护栏上。车上的小张奋力地打方向盘,才勉强没有翻车。就这一下,右侧的玻璃就已经碎了,碎片飞进车内,两名警察的脸和胳膊都被划伤了。
“你知道要找什么吗?”屈锋现在很相信程潭的能力,但是自己不能亲自去,又怕他遗漏了重要的线索。
如果没有那么心急去网吧拿视频,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但是现在,警察肯定已经发现了大殿中的藏身之处,虽然他们不一定能够找到什么指控我的证据,但是在警局里被盘查审问,还是令人无法容忍的事。许城自诩自己做事从来不给别人留有余地,这一次对自己也是如此。他看着后方的车辆,暗暗下了决心。
“据我的猜测,罪犯处理的实物一定是和饮水机水桶有关的。”程潭说道,“哪怕他只是漏下了一个碎片,我也会挖地三尺把它找到的。所以,我想你们得给我提供一些工具吧。”
许城在干掉两个警察后,本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但是他低估了之前的事故对宝马车的影响。引擎不仅不能运转到最高时速,而且油箱也在慢慢漏油。开车的女人本来就只是想开回家,所以油箱里也没有富裕的储备。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后面紧追不舍的警察,变得越来越烦躁。
“那就这样决定了。”于是,屈锋从工具间找到了铲子、水桶、手套等工具,一股脑都放在了车上。然后先把程潭送到北山的荒庙,再和小李一起去华都大酒店堵截阿坤。“一切小心。”屈锋嘱咐程潭,然后把车迅速开走。
高速公路上,一辆有些破损的宝马车不管速度的限制,在夜色中肆意飞驰。后面是警察的两辆摩托车和一辆汽车像咬住猎物的尾巴一样紧追不舍。还有一辆马力十足的摩托车,也在后面如敏捷的猎豹一样疾驰而过。如果不知道这些车在做什么,还以为它们是在参加什么竞速比赛呢。
再次回到这个经历生死一线的地方,程潭还是心有余悸。他看到流氓团伙的那几辆摩托车还胡乱地停在山门口,除了警车来来去去的痕迹外,还没有其他车辆来过的痕迹。看来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罪犯根本没有时间回到老巢来清理证据。程潭在山门口四处查看了一会儿,想起来林若英说过自己是开着罪犯的车去找他的。那辆车平日到底是停在什么地方的呢?看来,应该不止有一条进山的路。
程潭点点头,把摩托车的速度加到最大,大声说道:“那就抓紧了,别放手!”
于是程潭没有从大路进去,而是寻找那一条隐秘的小路。左边的草丛呈现出被人翻弄过的样子,看来林若英她们正是从这儿下山的。程潭兴奋地拨开草丛,从她们踩过的地方一路循迹前行。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片被车碾过的草丛,这里一定就是罪犯平日藏车的地方了。程潭感到有些奇怪,既然这座荒庙里只有他一个常住人口,为什么他要把代步工具藏在这样一个不方便出入的地方呢?从停车处旁边的草丛判断,这个罪犯平日很少开车。当时真应该问问林若英是否记住了车牌号,说不定还能查到什么,起码加油站都是有监控的。程潭一想到林若英平静地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心里就一阵绞痛。他稍微镇定了一下,确定停车处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就继续往山上走去。
“不!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林若英坚定地说道,“他记得我们的脸,如果让他跑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程潭一边往山上走,一边用手电筒扫射两边的草丛,查看是否有被翻动过的土地。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大殿的后面。这时他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像木偶一样被那个罪犯摆布。因为罪犯应该在山门口发现了他们的车后,抄小路立刻来到了大殿后面,在偷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就迅速启动了机关。
程潭的摩托车没有被他嚣张的气焰所吓倒,仍然紧紧跟着目标。他回头对林若英说道:“太危险了,你还是回医院去吧。”
大殿的后面就是程潭洗过脸的小溪,他在小溪附近仔细地搜寻,也没有找到埋藏东西的地方。难道是自己想错了?罪犯就是心细如尘,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破绽?程潭进入了大殿,发现了地下室的坑洞。他拽了拽绳子,知道已经有人下去过了,下面应该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白色的宝马车撞向入口处的路障,前方的警察立刻反应过来想拦下车。没想到开车的人毫无人性地径直向警察开去!他似乎也不在意是否能成功逃脱了,只是想拼个鱼死网破。离车最近的警察瞬间被碾在车下,围观的人们都发出了尖叫。后面的警察迅速跳上警察巡逻摩托车,想逼迫这个疯狂的罪犯停手。而他在连撞了两人之后,突然掉头,冲破了包围扬长而去。
他在坑洞周围来回踱步,仔细查找是否还有其他的机关。越是没有发现,他心里越急,差一点儿跌到坑洞里面,还好他及时用手撑着地,但是一下子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他只好龇牙咧嘴地暂时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程潭在救护车里抓着林若英的手,她苍白的脸色和血红的衣衫形成了鲜明对比,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程潭仍然觉得不寒而栗。
肩膀上的疼痛能顺着脖子立刻传到脑袋上,程潭揉着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自己一定是想得太复杂了!既然这个荒庙是罪犯的老巢,他就不可能像个贼一样鬼鬼祟祟地把东西藏起来。自己不能以一个外人的视角去想问题,应该把自己想象成罪犯,想象他看到大殿里有人时会怎么做!
2 残暴不仁
于是程潭立刻起身,跑回了小路的尽头。就从这里开始!程潭一边想象自己就是刚回家的罪犯,一边慢慢走到大殿后面,在门口处偷听里面的谈话。对,就是这时,罪犯发现了有陌生人出现,而他可能还有罪证没有处理,于是他应该……
在医院的另一层,昏迷的贺彬终于在治疗后醒了过来。他通过徐洁哭哭啼啼的描述,知道了林若英为了他只身犯险,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要从医院里出去。徐洁拼命劝阻,但是他根本不听。徐洁想起来给林若英打电话,于是喊来护士拨打贺彬的手机号码,手机通了很久也没人接听,二人都急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终于在他们快要放弃时,有人接起了电话,虚弱无力地说道:“阿英……快不行了。”
程潭转过身,背靠着门板,向山坡上望去。他突然眼前一亮,就是那里!
屈锋示意小赵带着刚抓来的绑匪去诊治一下,并嘱咐他一定要看好这两人。屈锋刚要打电话询问小张那边的情况,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屈队,成功抓获了罪犯,但是……伤亡严重。”最后一块拼图或许就要找到了,而此刻屈锋却说不出话来。
他激动地向山坡上跑去,小溪在他身边欢快地流淌。他越跑越快,越跑越有信心,忘记了自己一夜未睡的疲惫和肩上的伤痛。小溪在草丛中曲折地游动,越接近源头,水流越隐没在树林间,声音也慢慢减弱,如果不仔细观察就会迷失它的路径。程潭一边跑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小溪的路径,确保自己没有跑错方向。十米、五米,他越来越接近山顶了。
“那你一开始到底想做什么?”屈锋厉声问道。这时,小赵敲门进来,“屈队,你终于回来了,技术科已经打过电话了,手机已经破解完了。”
就在这时,潺潺的水声戛然而止。程潭立刻停下来,走进树林间搜寻溪流的起点。杂草攀住了他的脚,他就随手捡起了一根被风吹落的树枝,左右拨弄着草丛,观察地上哪里有湿润的水迹。他向右前方找了四五米左右,终于找到了小溪的源头!原来这一处的地势低洼,渗出了地下水,洼地中积蓄了一定的水量后,就会顺着地势往下流动。程潭用手电筒照亮洼地,期待发现不一样的水中黑影。
“我之前可不认识他!就是他,发现了贺彬兜里的名片!”韦烁一指阿枫,“我才改变了主意,看能不能弄点儿钱。我一开始可没想要钱的!”
罪犯果然无比狡猾,没有把东西直接扔在水里,程潭咒骂了一句,只好把手电筒放在一边,用手在烂泥里摸索。他不厌其烦地在泥地里触碰每一个角落,还把手指往深处探去,终于碰到了一个硬的东西!
“你既然认识贺彬,那为什么绑其他人?”屈锋发现他能准确说出贺彬的名字,那一定就是早有图谋了。
程潭激动地把手拿出来,摊开来看,原来是饮水机的“聪明座”!他又看了一眼溪水,暗道不好,如果罪犯在这上面下了毒的话,应该已经都被水流冲走了!于是他立刻跑下山,先在带来的工具中找到塑封袋,把聪明座仔细地放好。然后程潭又拿着水桶,在小溪的下游、中游和源头都采集了水样,虽然可能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努力试一试。忙活了半天,程潭抬起头,发现天马上要亮了,这个漫长的夜终于要结束了。
“我们……把贺彬绑来,只是想吓唬他一下。顺便……要一些钱。”韦烁只好如实回答。
屈锋把车停在了街边,离华都大酒店的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他先拿出手机,把这一晚上的行动简略地汇报给赵局长。“屈队,这次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小李确认了一下腰上的枪藏好了,不会被看出来。于是二人一起走进酒店。
屈锋很奇怪这两人见面之后的反应,就算是懊悔被警察抓住,也不至于像见了仇人一样吵得脸红脖子粗。要不是他还在这儿,他都怀疑两人会大打出手。他立刻问病床上的人:“你先别喊了,这回你应该清醒一点儿了吧,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呢。你们到底在庙里都做了什么?”
为了不影响住宿的环境,华都大酒店的KTV房建在了地下。二人点了个小包,然后随服务生乘电梯下楼。“需要其他服务吗?”在电梯里,服务生才暗示可以找人陪唱。“那就找两个人,陪我的兄弟乐呵乐呵吧。”屈锋随意地说道。
“还不是你想要钱吗?把事情搞大了,反倒赖起我了?你可知道他们都杀人不眨眼!”韦烁在药劲过后,从护士那儿知道了还有两个人死了,心情自然无法平静,要不是他伤在腿上,早就从医院里出去找贺彬等人拼命了。
服务生殷勤地把二人送到包房后,调试了机器,然后转身离开。一路上走廊里就都是鬼哭狼嚎之声,小李的耳朵已经快受不了了,他坐在沙发上,用力揉着自己的耳朵,大声对屈锋说道:“头儿,干吗这么费劲啊?把他们领班叫来审问一下,不就完了吗?”
阿枫也顿时火冒三丈:“都是你,说好的只是恶作剧,现在却出人命了!”
“你觉得那样做,他们会说实话吗?”屈锋拍了下他的肩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我们不仅要抓到阿坤,还要找到他的联络人是谁。我觉得那个人应该也在这个酒店里。你就忍耐一下吧,记得一会儿千万不要喝酒。”
二人来到了病房,床上的男人看到阿枫走进来,立刻大声喊道:“你没死?你个王八蛋,你都干了什么?”
几下敲门声过后,两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她们笑语盈盈地坐下来,先问道:“哥,咱们喝点儿什么?”
屈锋先抓着绳子爬上去,以防男人动手脚。但是男人看起来已经放弃了抵抗,乖乖地和他一同下山。“你还是先去趟医院吧,然后再跟我回警局问话。”屈锋让他打开了面包车,自己开车送他去医院。在面包车里,屈锋看到了换下来的警察衣服,更加确定了抓到的男人就是绑匪之一。屈锋要带他去和医院里的同伙见面,弄清楚他们到底都做了什么。
“你们随意点几瓶啤酒吧。”屈锋看过酒水单,上面的酒类价格惊人,他估摸着自己的实力,只能点最便宜的啤酒,但还要装作潇洒地说道,“我们还得开车,关键是你们喝得高兴。”
不过洞里的事物不用仔细查看,工作台上的东西一目了然。除了那些瓶瓶罐罐和工具,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而且很明显连这些东西都被人翻过了。屈锋让阿枫把桌上的东西拿过来,都是些寻常的药品,他拿了一小罐放在兜里,姑且先拿回去查一下指纹。但他心里清楚,有很大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详细的情况还得通知检验科再次过来取证。
其中一位长发杏眼的女子不高兴地撇了一下嘴,然后按响了桌上的服务器,向闻讯而来的服务生点了两瓶酒。屈锋向小李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和另一位中短发的女子到一旁点歌去了。小李故意点了一首抒情的慢歌,制造一种慵懒的氛围。
这里面曾经住过人?屈锋等了一会儿,也抓住绳子下到洞里。果然没下多少就踩到了椅子上。他小心地抓着椅背,又从床上跳了下来。下面的空间本来就不是很宽敞,阿枫又把床从角落里挪了过来,现在的空地勉强能站下两个人,想自由走动有些困难。
不一会儿,酒就被送过来,长发女子自己倒满了一杯,一饮而尽。她自顾自地又喝了好几杯,面色泛红,心情好像也好了一些。屈锋这时才趁机说道:“出来玩都是图一乐呵,要不是阿坤那个王八蛋把我的钱都骗走了,我也想点个XO的。”
“我把床和椅子都挪过来了,下面不是很深。”阿枫冲上面喊道。
长发女子眨巴了下眼睛,说道:“阿坤?他也向你借钱了?”
二人又返回了大殿。从坑洞小心翼翼绕过去之后,果然在另一处有一个黑洞,仅能容一个人进出。屈锋看了一下身旁的人,对他说道:“还是你先下去。”阿枫无奈地抓住绳子下去,屈锋用手机给他照亮,“就一根绳子能行吗?”屈锋冲下面喊道。
屈锋故意惊讶地说道:“你也认识阿坤?是那个额头上有道疤、脸有点儿黑、长得五大三粗……”
“你这是为了逃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啊!”屈锋笑了一下,对他说,“那就带我去看看吧。”
“留着寸头,像通缉犯的那家伙?”长发女子翻了个白眼,“呸!化成灰我都认得他!那家伙之前和白姐好着的时候,经常赖在这儿不走,为了收买我们说说好话,隔三差五地就送我们一些化妆品。”说到这儿,长发女子不自然地撩了一下头发,屈锋猜想,她可能当时很羡慕白姐搭上了这么个金主。她所说的白姐,应该就是阿坤的情妇了,得继续套一下话。
“我下去的时候是有绳梯的,怕他们发现,我把梯子弄断了,只剩一截绳子。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哈!这家伙就是肯在女人身上花钱啊!估计是把咱们的钱都给白姐买包了吧!”屈锋又给女子倒了一杯酒,说道:“咱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就再喝一杯吧!”
还有一个洞?洞里还有绳子可以下去?“你可真能编啊!如果洞里有绳子,那些警察难道不会下去看看吗?会爬绳子的可不止你一个啊。”屈锋不相信他就这样躲过了警察的搜查。
女子笑着打了一下屈锋的胳膊,说道:“你自己不喝,倒想着把我灌醉!我才不听你的鬼话呢!”不过,她还是接过了那杯酒,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特别容易相信男人的鬼话,才把我的私房钱都给了那家伙了。”
“我挣脱开身上的布条,本来想从后门溜走,但听到周围都是警察的声音,就特别害怕。这时我发现地上还有一个洞,我就想那两个女的是不是藏在那里面,于是我就顺着绳子下到洞里了。”阿枫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仍然心有余悸,“我听到他们走了,就赶紧又爬了上来,没想到被你杀了个回马枪。”
“难道他移情别恋了?”屈锋惊讶地问道。
“来搜查的警察发现了坑洞里的人,怎么没发现你呢?”屈锋觉得很奇怪,小赵不是做事不谨慎的人。
女子又咯咯笑了一下,说道:“我是那种人吗?别人用过的东西我可不碰!那天阿坤来找我,说想要向白姐求婚,办一个让她终生难忘的婚礼,但是手头还差一些钱。我脑子一热,就把自己的钱都借给他了,还告诉他不用急着还我。你也是这样被骗的吧?”
屈锋放开手,阿枫知道自己战胜不了眼前的人,只好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说道:“我被那个女人又在头上敲了一棒,醒来后头特别疼,想找她算账。但是大殿里不见人影,警察居然来了!我只好先藏了起来。”
小李和另一个女子一曲唱完,向他们挥手致意,屈锋拿起摇铃圈舞了两下,示意他们继续。然后屈锋顺着女子的话说道,“可不是吗?我一听说他终于能给女孩一个交代,当然二话不说把钱借他了啊,但是他竟然跟我玩起了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他了!”
“找谁?是找那些被警察带走的人吗?”屈锋判断,他一定是失踪的那个绑匪,“从实招来,我再决定如何处置你。”
“他就是个王八蛋!”女子把酒一饮而尽,气愤地说道:“他不知道我攒那么多钱花了多久!我每天都要陪各种讨厌的人喝酒,每天都喝到在厕所里吐,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居然丧心病狂地来骗我的钱!”女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激动说错了话,于是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说你啊,我只是太生气了,如果他真的是给白姐花的钱也就算了,谁知道他会干那种事!”
“饶命!我……我就是想找他们……”阿枫的脸被按得紧贴着土地,说话十分费力。
“你和白姐关系那么好,怎么没去告诉她?还是阿坤把钱花在别的女人身上了?”屈锋问道。小李和另一个女子又唱完了一首,二人都坐下来听他们说话。
屈锋为了避免掉入坑洞,从前门迅速跑出去,追逐那个溜走的黑影。不费吹灰之力,那个明显身上带伤的身影只好束手就擒。“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屈锋抓住了他的两个胳膊,把他按在了地上。
那个中短发女子插嘴说道:“说那个烂仔阿坤呢?他可没有钱再追女人了,他的钱都用来买肉了!”
屈锋把手按在腰部的配枪上,轻手轻脚地接近大殿。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模式,照亮了大殿内部,看清了接近门口的坑洞。他正蹲下身想要仔细查看坑洞时,突然听到了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谁?出来!”屈锋掏出枪指着里面,只见一个身影从后门溜了出去。
小李不知道“买肉”就是“买毒品”的黑话,还一脸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山门口横七竖八地停了四辆摩托车,据小赵的汇报,这应该就是绑匪的车。屈锋检查了摩托车和面包车,和之前王龙的证词相符,绑匪至少应该有六个人。可算上逃走的男人,才总共发现了五个人,难道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吗?
中短发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故意装得这么单纯吗?那些家伙都在网上买肉,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直到我在白姐的房间里发现了那个东西。”她用双手在空气中画了个方块儿,然后做了一个吸气的动作。
屈锋看到他的精神状态还不是很稳定,只好按铃叫护士。护士给韦烁打了镇静剂,告诉屈锋患者还需要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屈锋点点头,离开医院开车去北山。
屈锋知道现在的毒品交易很猖獗,有人公开在电商网站上贩卖吸毒的用具。他们会把吸食海洛因的容器做成小型饮料瓶的模样,只有真正的瘾君子才会知道这种小瓶子的用途。屈锋也是听其他在地下赌场抽查的同事说的,小李没参与过这样的行动,自然不会知道。
“我……我跟踪他们,想搞个恶作剧好好报复一下,他们……是他们杀的!他们就是专门杀人的!”韦烁好像出现了幻觉,双手开始在空中不断挥舞,大喊着,“我救了你!你让我杀人!我打死你!打死你!”
屈锋笑了一下,说道:“原来这家伙迷上了这个,怪不得成了个无底洞!看来白姐和他是一道的,我这钱得在她身上找一个出路了!”他向长发女子说道,“白姐今天在吗?对不住你们二位了,我必须得找她一趟,要不然我可没法向龙哥交代了。”然后他故意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我为了凑钱,还从龙哥那儿借了两万元呢。”
屈锋知道,在庙里的经历一定给他不小的刺激,没想到他竟然被吓成这样,罪犯可能对他进行了精神折磨。屈锋只好语气尽量平缓地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到那个庙里的?你还记得吗?”
长发女子听了一惊,立刻说道:“看不出你蔫了吧唧,竟然敢做出这种事!跟我们没有关系,可别来找我们麻烦!我只知道白姐吸上这个,是被一个客人带的,她前一阵儿还痛哭流涕地说一定要戒了的,结果居然和阿坤合起伙来坑我的钱!”
“我……我就是想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刚子就死了……不是我杀的!那个男的拿枪指着我,开了一枪……我的腿……”韦烁语无伦次地说着,突然掀开被子看自己的腿,双手不住地摸着腿查看,好像担心自己被截肢了一样,“一定是他干的!是他!”
中短发女子再次不耐烦地插嘴说道:“人家要找白姐要钱,天经地义,你啰啰唆唆老扯你自己的事干什么!白姐确实有一段时间是不碰了的,然后她就不来这儿上班了,改成在夜总会陪别人打麻将了,人家高升了!”
屈锋眼神一亮,觉得他一定知道什么,于是走近安抚他说道:“你是怎么中枪的?慢慢告诉我。”
屈锋立刻起身说道:“我会在外面把账付了,你们继续。”于是招呼小李立刻离开。但是在走进电梯前,屈锋又去吧台点了两瓶酒。小李感到十分奇怪,刚才不是为了省钱才点的最便宜的酒,现在怎么舍得点贵的了?
韦烁看到从门外进来的人目光锐利地盯着自己,立刻大喊道:“我没有杀人!人不是我杀的!”他想从床上下来,却发现自己的腿根本不听使唤。
屈锋走进电梯,把酒递给小李一瓶,按下了最高层的按钮,对小李说道:“到了夜总会,咱们俩就挨屋敲门询问,如果有女人出来查看,就立刻把屋里的人都控制住。”小李问道:“不会弄错吧?万一也有其他女人被他们拉下水呢?”
他先去看望了B组中枪受伤的警察,罪犯下手极其狠毒,射击的位置对肝脏等器官会造成一些影响,至少得修养半年左右才能完全康复。然后屈锋又去了另一间病房,里面是解救出来的绑匪,没想到他这时恰好醒过来了。
屈锋说道:“不会弄错。刚才听了她们说的,我判断引诱白姐和阿坤吸毒的人就是和贺彬一起打麻将的人。小赵已经向贺彬问清楚了那几个人的长相,发到我手机上了。你赶快看一下。”说着,他把手机递给小李,“长期包下夜总会包间的就只有他们几个。只要发现其中的一个人,就立刻行动。”
屈锋觉得自己忙活了这一晚上,就像被抽打的陀螺一样疲于应付,完全没有找出事件的核心。如此被动地对事件做出反应,只会让自己的头脑越来越混乱,从而错过追捕罪犯的最佳时机。藏毒、绑架、炸弹、逃脱这一连串事件,必定有一个内在的联系,自己只不过是隔岸观火,要想知道黑暗深处有什么,一定要站在离黑暗最近的地方。
电梯传来温柔的提示音,屈锋示意小李把酒先藏在外衣里。然后二人走出电梯,向迎来的服务生摆了下手,做出一副已经预定好的姿态,快速向包间的走廊走去。屈锋做了个手势,小李往左走,他往右走。小赵同时发来的资料还有夜总会的概况,最顶层共有三十个包间,贺彬之前包下的是27号房间,不排除那些人有更换房间的可能。
1 漏网之鱼
如果他们还继续堂而皇之地在这里贩毒,必定会换一个房间。屈锋和小李分头行动,伪装成送酒的人,在敲响房门后,先在门口往里面看一下,如果没有要找的人,就立刻退出来。这些赌徒到了现在这时刻,早已堵得眼红,不会注意到送酒的人没有戴着服务生的领结。如果有人表示疑惑,也不必和他过多纠缠。
——车尔尼雪夫斯基
屈锋走的这边都是双数的房间。4号、8号、12号,一个又一个房间过去了,还是没有发现那几个人的身影。又拐了一个弯,突然有一个男人从卫生间里出来,优哉地向前方走去。他回头看了屈锋一眼,屈锋立刻把酒瓶捏在手里,吊儿郎当地走起路来,故意落在后面。
既然太阳也有黑点,人世间的事情就更不可能没有缺陷。
男人穿着普通的白衬衫,身材修长瘦弱,刚才回头的一瞬间,流露出瘾君子特有的神经质般的笑容。最关键的是,他和小赵描述的其中一人的特征极其相似!屈锋慢慢掏出手机,一边看着男人走进房间,一边给小李发去了信息:24号,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