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准了服务生都从休息室离开、去贵宾室送咖啡的时机,偷偷溜进去拿走了一件墙上备用的外套。送咖啡时总会不小心洒到身上,所以服务生会多准备几件衣服。然后他迅速拐进角落里的卫生间,把自己皱巴巴、脏兮兮的外套换了下来,先藏进洗手台下面的角落里。屈锋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杨明刚才那么惊讶了。他冲着镜子里沧桑疲惫的脸无奈地笑了笑,这副模样称不上什么落魄的孤胆英雄,真的更像是亡命天涯的逃犯。而真正的逃犯说不定现在正西装革履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呢,命运可真是讽刺。
这小子果然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离开!屈锋收起手机,郁闷地嘟囔了一句。不过幸好杨明最终良心发现,还是告诉了自己准确的离开时间,否则真算是功亏一篑了。屈锋看了一下机场电子表的时间,决定先去卫生间好好乔装打扮一下。
屈锋又把脸简单地洗了一下,换上了偷来的外套,才觉得有些底气,敢推开贵宾室的门了。他轻轻推开了样式贵气的大门,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他本来以为是和大厅一样一排排的沙发,结果里面是分成了一个个隔间。不过根据“UA”的提示,他很快找到了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贵宾候机室。但是贵宾室也有好几个,要怎么确定那个人在哪个房间呢?
交出警官证毕竟不是个有利的举动,他现在必须要万事小心。如果那个人要去美国的话,他一定会来这里候机的。以他的公司一向奢侈的作风,必定能给服务生留下深刻的印象。屈锋盘算好了,准备先从服务生那儿打探些消息。正当他琢磨如何接近休息室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杨明的短信:八,UA。
为了避免被服务生怀疑,屈锋只好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在过道里徘徊。这时他突然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个房间内探出身来,把咖啡杯交还给服务生,还询问了服务生一些信息。那个经常上电视新闻的身影太容易被认出来了,他就是鸿远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余浩辰。为了调查肖云虎的事件,屈锋曾经跟他打过交道。这位年纪轻轻就当上首席执行官的高材生,在回答警方询问时滴水不漏,给屈锋留下来深刻的印象。既然彼此都认识,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
J城没有自己的机场,想要坐飞机一定要去邻近的C城才行。屈锋开着自己的车,花了四十多分钟才来到机场,又走了很多烦琐的安检程序,才终于到了候机大厅内。早晨的航班乘客较少,大厅里只有寥寥数人,大多在查看大屏幕,寻找值机的窗口。屈锋没有看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他直接向二楼的贵宾室走去。
就在服务生转身离开后,屈锋就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了余浩辰不耐烦的声音:“刚说过,不需要服务了,还有什么事吗?”
尽管刚才喝了咖啡,但他还是感到有些困倦,渐渐睡了过去。而就在航班起飞前的一小时,屈锋到了机场。
“有一个文件,需要董事长亲自查收。”屈锋从包里拿出来便签纸,撕下来一张,用笔在纸上匆匆写了几个字,然后从微微打开的房门的缝隙中递了过去。余浩辰连房门都不让他进,态度真是十分傲慢,或许也是因为里面的人真是十分重要。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三个月前,他的资金链出现了大问题。如果不及时处理,公司的财务人员一定会觉察出大宗资金流向的异常,到时候不仅地下货源会彻底断掉,还会危及他赖以生存的地产帝国。所以他只能铤而走险,采取了不得已的补救方法。现在想来,真是个下策,否则也不会被那个固执的警察盯上了。他了解到警察几乎调查了他身边的所有人,迟早有一天会直面他,把他当作最终的靶心,所以他只好再次先下手为强了。只要再过几小时,他就可以彻底远离风暴的核心,隔海冷眼旁观了。
余浩辰让助理去门口拿东西,自己还忙着整理会议的发言稿。他发现助理只是把一张便签纸放在了桌子上,疑惑地抬起头查看。“这什么意思?谁送来的?”余浩辰突然觉得不对劲,送东西的人怎么会知道董事长在这儿?这次出国可是秘密的行动,连美国主办方收到的代表团名单上都没有写董事长的名字。他立刻警觉地站起身,给旁边的保镖一个眼神,三个身强力壮的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立刻在屏风前面站成一排,伟岸的身躯构成了密不透风的一堵墙。虽然坐飞机不能带枪,但这些人的身手足以让任何有枪的人都不敢近身。
他自己是绝对不碰一丁点那些白色粉末的。在他看来,这些只是生意而已。是生意,就应该要赚更多的钱,扩张更大的规模,尽最大力量打压对手,犯不上搭上自己的健康和金钱。只要自己不沾上毒品,就永远会是这笔买卖的赢家,而不会为了那几克的欢愉成为任人宰割的失败者。他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是势在必得,为了获得胜利会拼尽全力,绝不允许自己轻易认输。
余浩辰捏着便签纸,小心翼翼地走近门口,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在我呼叫机场保安之前,你还有机会离开。”
男人闭上眼睛,不屑地哼了一下。虽然警方会定期抽查地下赌场和KTV,但他早已得知了消息,每次都能确保自己的势力范围安然无事。J城的地下贩毒网点一开始是野蛮生长的,如疯狂的创业浪潮一样,无数的小网点在城市各个隐秘的角落里生长出来。但是它们多是瘾君子为了解决自己的需求而仓促产生的,没有稳定的货源,很快就会枯萎了。和自己在地产界叱咤江湖多年不一样,他轻车熟路地将这些小网点一一收购,各个击破,成为J城地下世界真正的操控者。
屈锋整理了下衣服,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道:“辰总,才一个月没见,就不认得我了?你怕什么呢?我身上又没有枪,我只不过想跟董事长聊几句话。”
J城的警察大多是平庸无奇的,这个小城本来就没有什么大案要案可以磨炼他们的反应能力。可是去年从省里调来的警察,居然是个工作狂人。他虽然好像是带病休养的,但是却一身干劲,带动着其他人锲而不舍地追查一些棘手的案件。当然,他必定会牵动自己的犯罪网。
余浩辰把门慢慢拉开,一看到那个犀利的眼神,心中就不免有些慌乱,他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故作镇定地说道:“屈警官,你也是要出国考察吗?不过你好像走错候机室了吧。”
男人把电脑递给助理,示意他出去一下,自己要休息一会儿。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劳力士腕表,距离登机还有两小时。他一会儿可以从VIP通道提前上飞机,现在至少能休息一个半小时。他把头轻轻靠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想着自己应该早些下手,把那个碍事的警察处理掉的。
屈锋毫不畏惧地用手抵着门,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优秀的刑警,总是闻着犯罪的气味来的。这里就有一些,你闻到了吗?”屈锋欣赏着余浩辰紧张的脸色,继续说道,“我让你给董事长的东西,他看到了吗?他那么喜欢委派家政员工,没理由拒绝啊?”
这个邮箱是在国外注册的,只是用来互相传递信息。男人只把登录名和密码告诉了几个对自己最有用的人,如果有什么事情,他们就会用这个邮箱,自己给自己发一封邮件。只有知道如何登录的人,才能看到里面的邮件,在阅读之后,必须第一时间把它删除。男人知道,国内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处理干净了,到美国后要立刻注销这个邮箱。
余浩辰愤怒地说道:“屈警官,我再次提醒你注意说话的场合。如果你的病还没好的话,拜托你去别的地方发疯。”
在机场VIP(豪华贵宾室)的沙发上,男人接过了助理递过来的平板电脑,登录邮箱查看邮件。他用左手熟练地输入密码,右手端起蓝山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避免弄脏他一身青灰色的阿玛尼西服套装。“收网完成,锋芒尽藏,罪已伏诛。”男人看着最新发来的邮件,嘴角浮现满意的笑容,然后点下了“彻底删除”的按钮。邮箱里又恢复了一片空白。
屈锋也用阴狠的眼光看着他说道:“没想到日理万机的辰总,还知道我得的这一点儿小病啊。既然你也知道我是个病人,就麻烦你不要刺激我,乖乖地照着我说的话去做,否则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4 赴险如夷
“你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还在这儿跟我拽什么?”余浩辰失控地大声喊道,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他立刻想把门用力关上,完全不顾自己商界精英的形象,表情狰狞地威胁道,“赶紧滚!否则我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杨明还想劝阻一下屈锋,他就已经拿着包离开了。杨明拿出了手机,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发出这条短信。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是想让屈锋知难而退,虽然他是靠爆料为生的,也算做着危险的工作,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最好不要碰。爆料新闻随便怎么写都行,读者愿意揣测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不在新闻中点明被爆料者的具体信息、不涉嫌诽谤就万事大吉了。杨明在报社里写新闻的时候就知道了,鸿远集团的代表团,将会在今天早上八点,登上去美国的航班。现在距离登机,只有两小时了。
屈锋用胳膊奋力地抵住门,像余浩辰这种终日养尊处优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只是使些蛮劲,屈锋轻易就找到他手劲虚弱的空当,朝着门用力地踹了一脚,直接在把门踹开的同时,让门后的余浩辰跌倒在地上。屈锋身手矫健地进门,把门用力地关上,然后对冲上前来的保镖们说道:“我也不想让我们的初次见面就这么兴师动众,看来辰总迟迟不放我进来,是自己在屋里习武防身呢。回警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对那儿比你们还熟呢,哦对了,你们还没去过警局吧?要不要跟我走一趟啊?”
但是屈锋不想就这样放弃,他严肃地说道:“你一定能查到他什么时候坐飞机离开,我觉得就在这两天。我现在就去机场,你查到后立刻告诉我。”
眼看着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屏风后却传来了一个深沉的声音:“有什么事要通知我啊,屈警官?”
他果然早就想好了退路!不用等到警方抓到凶手,找到他指使的证据,他就可以逍遥法外,暂避风头了!而国内的人会帮他抵挡警方的追查,等到人们的关注被时间冲淡了,他自然又可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好一个老谋深算的对手!
余浩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地说道:“属下自会处理这件事的,不用您费心了,你们几个还愣在那儿干什么?把他给我打出去!”
杨明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江畔豪宅区回到报社后,马上联系了一直报道地产新闻的同事。他告诉我,鸿远集团上市后发展态势良好,于是他们即将派人去美国学习考察,还会参加一些会议。能够出国一段时间,你觉得他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三个膀大腰圆的保镖看了看屏风后面,又看了看余浩辰,不知道该怎么做。屈锋悠闲地拿出了便签纸,重新写了一张,说道:“看到没有,辰总?他们都比你更有眼力见儿。真纳闷你是怎么混到这个位置的。我说过了,我只是想和董事长聊几句,你非要弄得大家都这么尴尬。我一个人来,又没有枪,我能干出来什么事呢?您说对吗,董事长?”屈锋把便签纸给了其中一位保镖,然后指了指屏风后面。
“你知道的,我们都在怀疑的那个人,我想当面见见他,你有办法吗?”屈锋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保镖看到他镇定自若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就走过去把便签纸递到了后面。屈锋注意到,董事长极其注意自己的隐私,现在屋里的所有人都无权见识到他的真面目。屈锋伸开了手,示意保镖可以检查自己是否带枪。
“你是不是被没收了警官证?你还想调查谁?”杨明急切地问道。
便签纸上只有一行字:欣悦家政服务公司。董事长把便签纸捏在手里揉成一团,缓缓说道:“屈警官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我想我的公司并不需要这样的服务。”
屈锋把照片又认真地看了几遍后,缓缓说道,“现在看来,所有事情已经基本对上了。这些照片你要保管好,包括我刚才告诉你的信息,在公布于众之前,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杨明收好了手机和记事本,点了点头。屈锋向前探了身子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可是有人需要,不是吗?要不然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去火车站的电话亭里,为他们送上这些温馨的服务呢?”屈锋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在公寓里留下一些你的公司特别的白色产品,真是很贴心啊!”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能有胆量和实力做这件事的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是谁吧。”杨明向屈锋点了下头说道:“正如我所料,当时的报案人是被人指使的。现在他的家已经人去楼空了。”
屏风后的男人攥紧了拳头,嘴角有了一些抽动,冷笑着说道:“屈警官的笑话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酒吧为什么要建在地下?”屈锋疑惑地问道。
“哦?那我得想想,说些什么才能让您笑得出来。”屈锋抱着胳膊,慢慢走近屏风,旁边的彪形大汉都警惕地看着他,身后的余浩辰咬牙切齿地看着屈锋,只等着董事长下令就要把他撕碎,“啊呀!我差点儿忘了,尊夫人刚刚过世三天,您怎么能有心情听我讲笑话呢?真是太失礼了,抱歉抱歉!”
杨明还没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让屈锋看自己拍到的照片。“我总觉得江畔豪宅的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我就去现场转了一圈,这就是我拍到的东西。”屈锋看着工地的照片,杨明继续解说,“我问了一个工人,他们到底在地下挖什么?他只知道,这是一个爱好喝酒的大老板让他们做的。”
董事长挺直了后背,从真皮沙发上慢慢起身,面对着屏风站着,凝视着背后窥探了他秘密的对手。
屈锋叹了一口气,也端起豆腐脑喝了一口说道:“和我刚才说的事情一样,不了了之了。”他对一脸疑惑的杨明继续说道,“我的事情都说完了,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现在该告诉我,你都发现什么了。”
屈锋感到屏风后的人移动了位置,正对着自己,于是他也放下了手,正对着对手说道:“虽然分开了这么多年,您和尊夫人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但是您也应该想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吧,毕竟她的保险受益人可是您啊。”屈锋停顿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道,“您的公司里还用桶装水吗?我这个问题可能又有些失礼了,毕竟像您这样的身份,咖啡都一定得是自带现磨的,”屈锋瞄了一眼屋内茶几上还没收起来的便携型现磨咖啡机,继续说道,“不知道蓝山咖啡的味道和乙醚比起来,哪个更让人沉醉呢?”
屈锋点了点头,杨明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我就说嘛,她不像是自杀!你是想把这个弄成大新闻?放心吧,交给我好了!”他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问道,“既然已经抓到了凶手,还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警方不应该及时召开新闻发布会吗?你说的施加压力到底是什么意思?”
董事长愤怒地往前走了一步,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了,于是厉声说道:“屈警官真是富贵闲人,我实在没有时间奉陪了,你还是另找个地方讲你的故事去吧。”
杨明查找自己的记事本,看了一眼那天的要事记载,心里咯噔一下,抬头说道:“难道是……抓到了杀死她的凶手?”
听到董事长逐客的命令,余浩辰立刻阴狠地笑了起来,大声说道:“还不把这个乱叫的疯狗给我打出去!”
“你怎么知道有警察受伤了?你们的消息可真够快的。”屈锋摇了摇头说道,“花了这么大代价抓到的这个人,才是最让人费解的。你还记得上周日咱俩见面时,你告诉我什么事了吗?”
保镖们迅速靠拢过来,屈锋立即转身,背对着屏风说道:“我既然敢一个人来,在没得到答案之前就不会轻易地回去!余浩辰,你一个堂堂金融系的高材生,却在公司里扮演一个没有实权的挂名木偶,这种滋味没有比当一条流浪狗更舒服吧?”
“这一晚上伤了那么多警察,也是因为这件事吗?”杨明拿出了记事本,随着屈锋的描述,快速记下了要点。网络贩毒的事件确实可以弄一个大新闻出来,禁忌话题、犯罪、高科技,占了这三个要素,肯定会是爆款新闻。
“快把他抓起来!快!”余浩辰尖利地大叫,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优雅风度。贵宾室的尊贵包间拥有最佳的隔音效果,所以外面的人根本不会觉察到里面发生的争斗。屈锋早就预料到自己的试探不会那么顺利,他也知道自己孤身行动非常危险,但是董事长马上就要坐飞机潜逃了,他为了阻止这一切,只能孤注一掷地这么做了!既然人人都认为我的创伤应激障碍还没有好,我就彻底失控一次吧!
“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我想来想去,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而且你还可以弄一个大新闻出来,给他们一些压力。”屈锋简短地把抓到地下贩毒的事情告诉了杨明,省略了在贺彬家藏毒的事情,只是强调这起案子在赵局长的授意下不了了之。
左边的保镖率先发起了攻击,他魁梧的身材一看就是擒拿格斗的好手。屈锋要的就是他猛力地冲自己踢过来,他敏捷地闪过了他的扫堂腿,然后又抵挡了右边的人挥来的拳头,身体迅速向后移动,离屏风更近了一些。右边的保镖块头更大,像是学柔道的,他看出来屈锋想要接近屏风后的人,于是冲上前来想要把屈锋摔倒。屈锋就是要借他的力量,在大块头抓住了屈锋的腰后,屈锋自己先往后倒去,并拉拽着大块头的胳膊,让他使不出力气来。
“哪儿的话?难道我是那种只会利用你套情报的人吗?”杨明谢了一下老板端来的早餐,拿过豆腐脑喝了一口,说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哗啦一下,木制的雕花屏风就这样被他们俩压垮了!屈锋用力地把大块头推到了一边,不顾自己后背的剧痛,挣扎着向躲藏起来的男人爬去。三名保镖一开始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抓住了屈锋的双手双腿,把他牢牢地控制住了。
“总之是碰到了麻烦的事情。我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希望你能帮我,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屈锋盯着杨明的眼睛说道,他眼里的真诚让人无法怀疑。
屈锋不死心地向沙发那边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从沙发后面的阴影中站起身来,慌张地用口罩挡住自己的脸。他哑着嗓子,颤抖着用手指着屈锋说道:“把他带出去处理掉,越快越好!”
“什么?”杨明怕自己说话声音太大,先往四周看了一下,然后低声问道,“不是真让我说中了吧?赵局长让你去地下帮派卧底了?”
5 匍匐之救
屈锋喝了一下杯中的白开水,眼神落寞地说道:“我暂时不是警察了,你可以再放肆一点儿说。”
杨明在家里收拾好了行李,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叹了口气。在给屈锋发出短信后,他还是怕引火烧身,决定借口出差,离开J城暂避风头。他十分了解屈锋,虽然屈锋铁了心一个人去机场追捕,但这次行动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一旦他被那个人发现,立刻就能查出是自己向他通风报信的,所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马上离开。
杨明只好开个玩笑,冲淡一下受到的惊吓:“屈大警官,为了查案,不用这么拼去体验生活吧?你这是刚从贩毒集团卧底回来?”
杨明还想过就这样算了,不告诉屈锋准确的时间,和赵局长一样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他这一小时回到报社大楼里,把爆料新闻写完,还监督了今天早报的出样,想用高强度的工作让自己忘掉面对的困境,但是心情却越来越烦躁。他现在有大把吸引人眼球的素材可以写,贩毒、谋杀、骗保、财务危机,每一样单独拎出来都能成为霸屏的头条。但是他汗流浃背、废寝忘食地堆砌这些长篇大论,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创作欲吗?还是像策划一个完美的广告文案一样,瞄准了目标读者对症下药呢?他面对着不断闪烁的电脑屏幕,越来越坐立不安。最终,他只能匆匆地把自己的新闻草稿在系统里提交上去,连题目都没有起,就慌里慌张地回家了。
杨明刚看完墙上的菜单,点完了早餐,屈锋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印象中好像这是自己第一次早到来等他。屈锋坐下后,杨明却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袖子上沾有泥土,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身心交瘁的疲惫,特别是屈锋的眼睛,满布血丝还带着一点被压抑的癫狂。如果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会以为他是个被审讯了一夜的罪犯呢。
在家里他喝了整整一瓶啤酒,才给屈锋发出了短信。然后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拨通了屈锋的办公电话,希望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明走出报社大楼时感到眼前的景物变得清晰了,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自己竟然又忙活了这么久。屈锋的意思是来找他,于是他索性约在大楼旁边的早餐铺见面。早餐铺的老板早已准备好了热腾腾的豆腐脑、油条和包子,在门口殷勤地揽客。杨明走到最里面的位置,拣了一个油渍稍微少一点的桌子旁坐下。
“你们几个就跟着他们走吧。”小赵把韦烁、贺彬和程潭都押到了警局,这才听说所有案子都交给其他人负责了。自己忙活了一夜,也该换班回去休息了。他正收拾桌上的材料时,电话突然响了,“喂?找哪位?”说完这句话,小赵才反应过来,这个是屈队长的座机,他立刻压低声音问道,“是屈队吗?”
杨明感到十分意外,屈锋从来不会如此急迫地追问线报,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了吗?他看了一眼电脑上只写了一半开头的报道,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拿好东西出门了。
“我是他的一个线人,屈队长让我给他回个电话。怎么,他现在不在吗?”杨明疑惑地问道。
“最好是现在,越快越好,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屈锋补充说道,“我之前给你发的事情,已经有进展了,你应该会感兴趣。”
“我想你得试着用其他方式联系他了。”小赵看了一眼桌上的警官证和配枪,“他暂时停职了。”
手机虽然调成了静音,但是一直在桌上震动,杨明实在无法忽略它的存在,只好接起了电话。“你刚才调查得怎么样了?有空见个面吗?”是屈锋急切的声音,杨明立刻说道:“还在整理相关的资料,晚上再说行吗?”
“出了什么事吗?”杨明觉得接电话的警察好像和屈锋的感情不错,于是试探着说道,“你是哪位警官?我觉得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杨明没工夫理会这个,警察受伤,对于这个高危职业来说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没有多少读者会在意背后的原因的。而江畔豪宅的新闻可就不一样了。如果这个新闻出现了反转,受害者变成了说谎的人,恃强凌弱的公司实际上被更阴险的公司所逼迫,那势必引发社会上激烈的讨论,说不定还会在全国造成争议的风潮!这种新闻可是不常有的,于是杨明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决定立刻着手写出这一令人震惊的揭露内幕报道。
“你叫我小赵就好了。我刚把嫌犯带回警局,也是才知道的消息。说是赵局长下令不让我们再参与调查了。”小赵回答道。
《重伤五人?高速路上演警匪搏命追踪》,杨明看了一眼助理编辑拟定的标题,觉得从哗众取宠的角度来看算是过关了。反正对于读者来说,警察为什么受的伤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到惊险刺激的内幕细节。高速公路上到底是如何混战的,当然没有记者知道,杨明按照自己的猜测描述了一通,然后让助理编辑自己发挥想象去写。只要能抢在其他媒体之前发表就好了,反正只有杨明成功混进了医院,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警方出来辟谣还早着呢。
“你一直全程参与调查了吗?”杨明急切地问道,他突然想出了一个既能确保屈锋安全,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的方法,他立刻说道,“我想要你转告屈队长的线报就是,你们一直追查的幕后指使者就在C城的机场,他即将搭乘八点的飞机去美国了。”
那这一晚上岂不全都白忙了!罪犯杀人的物证俱在,为什么就这样算了?屈锋想要去跟赵局长理论,只见他从审讯室出来,只是回头冷冷地看了这边一眼,根本没打算理会他们,就从另一边的楼梯上楼了。就只是在这一瞬间,屈锋打消了想要跟他沟通的想法,他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出了电话。
小赵吃了一惊,环顾了周围的情况,问道:“你确定吗?可是现在我联系不上屈队长,该怎么办呢?”
屈锋一惊,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这件事的重要性。小张急切地说道:“阿坤他们几个没什么变化,但听赵局长的意思,也就到此为止了。我和小李也被要求换班休息,具体的事情都要交给其他人做了。”
“你有没有其他信任的同事?或者是能帮得上忙的人?你们行动一定要快,还有不到一小时了!”杨明故意着急地大喊道。
屈锋颤抖着从衣兜里拿出了警官证,然后把身上的配枪也卸了下来,一起放在了办公桌上。他脚步虚浮地转开门把手,正要离开时,小张却从走廊那边焦急地走了过来,看到屈锋后惊慌地说道:“屈队,你要走了,是怎么回事?”屈锋向他摆摆手,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现在他什么话都不想说。小张却跑到近前,低声地说道:“之前不是审得好好的吗?赵局长一来却……”他回头看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继续说道,“那个罪犯只面临交通肇事和袭警的起诉,杀人什么的根本就不提了!”
“我知道了,我会找到人立刻行动的。”小赵抬头寻找其他人的身影,最后补上一句,“你能确保自身的安全吗?需要我的协助吗?”
就像今天这样。当发现绑架案和贺彬有关时,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彻夜地搜索线索、逐一排查,为了更快地弄清楚罪犯的目的,一连损伤了五名警察。赵局长有一点说得没错,自己无法在一线抓捕,做不出准确的判断。他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失败的刑警。
“我会立刻离开J城的。不用担心我,你们的行动一定要迅速!”杨明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拿起行李走出了家门。自己只能尽力帮到这儿了,接下来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有的事情,如果一定要找个人来责难的话,第一个应该被怪罪的就是自己。
小赵挂了电话,立刻慌张地出门寻找其他人。可惜自己同组的人早就换班离开了,赵局长的人已经严密封锁了审讯室,自己根本不能靠近。就在这时,他听到审讯室那边传来了争吵声。刑警一定是先提审韦烁,贺彬和程潭虽然隐藏了证物,但毕竟从现在的线索来看,只是绑架案的受害人,所以他们在审讯室的外面等候,争吵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要不是自己固执地和罪犯对峙,不顾小女孩母亲的凄厉哭叫,一定要逼罪犯先放下枪,罪犯也不会因为紧张用力地收紧了胳膊。
“你们凭什么审我?”贺彬愤怒地喊道,“我被人注射了致幻剂,差点儿死了的时候,你们在哪儿?我女朋友差点儿被那个流氓害死的时候,你们在哪儿?难道法律对制止犯罪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只能在一切都完事了之后整一些马后炮吗?”
要不是自己固执地在后面追踪时先开枪射击,罪犯或许不会突然从路边拽来一个无辜的人;
贺彬不管程潭的阻拦,拼命地大吵大嚷:“我们是发现了那把刀,没有及时交上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你们去现场搜查时,怎么没找到呢?普通市民协助了警方办案,没有功劳也就算了,难道还要把我们当作嫌疑犯抓起来吗?我申请见我的律师!”
要不是自己固执地要求从前门闯进去抓捕,罪犯或许不会情急之下跳窗逃跑;
贺彬本以为跟着那个警察回到警局,把刀交上去、情况说清楚就没事了,没想到被一帮凶神恶煞的刑警牢牢困在审讯室的门口动弹不得。他原本就担心事情败露,林若英会因此坐牢,如今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他只能大吵大嚷来发泄心中的不安。
他在一次又一次重复的噩梦中不断问那个死去的小女孩,为什么总是出现、不肯放过自己?她始终不说话,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自己。后来他才意识到,他实际上一直在质问的人是自己:想要更快地破案,到底是为了追寻真相,还是仅仅为了满足自己争强好胜的虚荣心?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像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自己的固执而害死的小女孩。
小赵知道程潭自从再次回到医院后,就一直协助屈锋的调查,于是他灵机一动,凑上前说道:“审讯重地,你们怎么能在这里大声喧哗?”他向把守的刑警说道,“这两个人是我带来的,他们只是协助调查的市民,在我那边做个笔录就行了。”
来到J城后,屈锋帮着处理一些小的案件,也渐渐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受到刺激:在过去的十年中,自己一直在追求更快更好地破案,为了找到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可以不眠不休地工作,为了更快地抓到罪犯,总是在一线冲到最前面。他一直认为只有这样拼才对得起身上的责任。也正是他这样做了,他才从默默无闻的警员中脱颖而出,受到了领导的器重。而直到那一次,他才觉得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了。
警察看了一眼小赵,知道他一向是老实巴交的人,于是摆了摆手说道:“你早说啊!这个人吵得我耳朵都疼了。要是你那边还有用的话,赶紧把他们带走。”于是小赵向程潭使了个眼色,程潭明白他是想帮自己脱身,于是赶紧拉着骂骂咧咧的贺彬走了。
自那以后,屈锋就常常梦见面目模糊的小女孩,她或是脸像融化的糨糊一样向下淌着液体,或是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在连着做了一周的噩梦后,屈锋终于在医生那儿得到了审判:创伤后应激障碍,必须远离刑警工作,暂时休息。屈锋把诊断书扔到了一边,根本不想理会。做刑警已经快十年了,比这凶残的罪犯他也见过,怎么可能会得上这种病呢?他才不是那种一见到血案现场就会受到刺激的懦弱警察!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无法摆脱噩梦,最后终于因为睡眠不足而晕了过去。在他的据理力争下,省里把他调来重大案件相对较少的J城,希望他能好好休养一下,帮着其他人分析一下案情就可以了。
贺彬对把自己带来警局的小赵没有什么好感,更是对程潭的袖手旁观十分厌恶,他甩开了程潭的手,想要自己离开警局回家。小赵急忙低声对他说道:“到办公室来一下,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
虽然屈锋凭借着多年与罪犯对峙的经验,成功地开枪击中了罪犯的肩膀,迫使他丢掉了枪放弃抵抗,但是罪犯用手臂勒住小女孩脖子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或许小女孩太柔弱了,在罪犯倒地松开她的时候,她就软绵绵地伏倒在地上,像一个被主人遗忘的沉睡的洋娃娃。她手中的冰激凌化了一地,和她可爱的面庞融在了一起,旁边传来的是她的母亲尖利的哭声。
贺彬疑惑地看着他,不情愿地走进了办公室。小赵立刻把门关上,快速地说道:“屈队长出事了!现在只能靠你们了!”
查到了罪犯的行踪后,屈锋和同组的刑警一起包围了他藏匿的房子。屈锋身先士卒地踹开了房门进屋抓捕,狡猾的罪犯却从厨房的窗户里翻出去逃了。罪犯手里有枪,打伤了两名警察后,就拐进了街道,在经过一家便利店时,突然抓过了一名从店里出来的小女孩!
程潭刚才就在纳闷为什么没有看到屈锋,他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需要我们怎么做?”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只剩下屈锋面对着空荡荡的办公桌和档案柜。他举起拳头,想用力地砸在桌上,但最后时刻只是在空中奋力地挥了一下,就徒劳地垂下了手,瘫倒在椅子上。不可能!自己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已经好了!三个月前就已经得到医院的证明了,赵局长为什么还拿它说事!屈锋又想起了去年被省里调去外地协助办案时的场景:
小赵搓了一下手,心急如焚地说道:“刚才有个线人说,幕后操控者就在C城的机场。可是屈队长被停职了,其他人也都回家了,我知道不应该把外人牵扯进来,但是我看你之前一直帮屈队长查案,或许你愿意帮我一下。”小赵喘了口气,看着贺彬说道,“跟你的案子也有关系啊!陷害你的人虽然抓到了,但是只承认他们有聚众吸毒罪,就不继续追查真正的指使者了!你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所以我说啊,你还是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吧,等你把病养好了,再回来也不迟。”赵局长用一脸惋惜的表情看着屈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那个罪犯还没审完吗?小李,跟我去一趟。”离开时,赵局长拍了拍屈锋的肩膀,低声说道,“走吧,现在就回家去吧。程序你都知道的。”
贺彬本来就压不住火气,一听到这句话更是像点燃了煤气罐,愤怒地大吼道:“我就说你们都是些吃干饭的!真正的大鱼你们不敢碰,就只会拣些小虾米耀武扬威!刚才你说那个王八蛋在机场,是吗?老子现在就去把他给拎回来,也让他残一条腿!”
屈锋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小李奇怪地看着屈锋的反应,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额头上的青筋毕露,好像下一秒就会失控地大吼。
“就等你这句话呢!”程潭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贺彬勉强保持的直立姿势。程潭知道贺彬就是小孩气脾气,表面上虚张声势装得很凶,实际上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我的摩托车扔在高速路上了,你的警车还能开吗?”程潭问小赵。
赵局长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身为一个刑警,你自始至终没有到一线去追捕罪犯,怎么能做出准确的判断、制定出周密的计划?省里把你调到这儿来,是器重你的分析能力,你也确实做出了不少业绩,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支持你。可是这次行动,一线的刑警都重伤难愈,你在幕后指挥毫发无伤,你怎么向上面解释这件事?我也没法保住你了!”
“我听他们说,已经把北山庙门口的几辆摩托车给弄回来了。那几辆车都是被改装过的,速度比警车还要快。”小赵犹豫地说道,“不过每辆车只有一个头盔,有点儿危险。”
小李着急地说道:“可是如果没有屈队长的及时判断,罪犯设置的炸弹就会爆炸,后果不堪设想啊!我们也没有料到他如此不要命地和警察对抗,责任不能都由屈队一个人承担啊?”
“只要你能把车开出来,我没什么好怕的。”贺彬突然觉得这次行动是一种很有趣的冒险,不由得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变得兴奋起来。
屈锋知道这次行动的结果肯定会受到上级的批评,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坦诚地说道:“是我的判断失误,低估了罪犯的破坏力,缺乏周密的计划和灵活的调控能力,我会承担全部责任。”
“我带你一辆,赵警官一辆,咱们赶紧出发吧。”程潭说道,“需要多长时间?”
“可还有一些问题没有查清楚,他们是从什么……”屈锋刚要说明抓到毒品交易不是重点,重点是指使藏毒的人,赵局长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严肃地说道:“可是小屈啊,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提前打报告呢?你把宾馆街派出所的所有人员和局里执勤的人都派出去了,结果呢?根本没有什么绑架案,为了抓到一名罪犯,却伤了五名警察!你让我怎么交代这件事?”
“骑摩托车三十分钟就够了,跟我来。”小赵领着他们出门,从另一侧楼梯下楼,审讯室门口的刑警百无聊赖地守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人来到了停车场,看到被扔在角落里的摩托车,小赵和程潭挑选了合适的车,就立刻跨了上去,从警局的后门呼啸驶出。摩托车的引擎声隆隆作响,很快就惊动了负责看管赃物的警察。他刚刚给同事带早餐回来,听到后门传来的车声,立刻用对讲机向上级反映:“有人开着摩托车走了!请求追捕!”
“这一晚上辛苦了,快坐。”赵局长见到屈锋,立刻热情地说道,“我看到你的短信,就立刻过来了。小李已经大致跟我汇报过来。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地下毒品交易的嫌犯和网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进展啊。”
在清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的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地不断变换着位置。程潭把头盔让给了贺彬,自己紧闭着嘴抵挡着疾风。贺彬回头看了一下,忐忑地说道:“就这样开出来了,他们会不会追来啊?”
3 背盟败约
小赵大声说道:“管不了这么多了,你的腿受伤了,专心坐稳吧!”
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的小李突然敲门进来说:“屈队,赵局长来了,他让你马上过去一趟。”屈锋离开时,看到许城脸上浮出得逞的笑容。
一路上非常顺利,他们果然很快就到了机场。C城的机场修在东北郊区,离J城的西南部很近,所以两个城市共用一个机场更方便,就没有再修新的了。三人跳下了摩托,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候机大厅。
“哈哈哈……”许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这笑声中既有深重的绝望,也有一些其他狰狞的东西。他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警察,样子像极了穷途末路的饿狼,他阴狠地说道,“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就能把我关起来吗?小子,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敢不敢和我打个赌,你能活着看到我被判刑,就算我输。哈哈哈哈……”
“快看!那趟八点的航班马上就要登机了!”贺彬指着大屏幕喊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停下来?”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满足你的心愿多判十年了吧?”小张得意地说道。
“去机场广播室!”程潭和小赵同时大声说道,程潭看了一下贺彬,对他说道:“你先去贵宾室,尽量拖延他们的时间。”
许城盯着桌上的报告,回忆起周六晚上自己站在垃圾桶前的情景:他必须先将桶里剩余的水都倒掉,然后把水桶和聪明座扔掉。可是当他倒完水之后,他就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颈椎病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扶住额头,那种迷糊的感觉就没了,所以他就没有在意,将手里的水桶扔掉后就打开车门走了。原来在他发现后座下方的聪明座之前,自己就已经被迷晕过一次了!许城抓起了报告,想要把它撕成碎片。
贺彬的腿不能快速奔跑,但是乘坐电梯去二楼贵宾室还是可以的。他立刻一瘸一拐地往电梯走去,刚上楼想要查看情况,只见贵宾室大门外面围了很多人,有一名保安警惕地看着他,厉声问道:“什么人?”贺彬只好装傻充愣地问道:“卫生间在哪儿?”
“你做事如此缜密细致,怎么会忘记把聪明座扔到垃圾桶里呢?我一开始也对找到它不抱任何希望。可是拿到了这份报告后,我才知道,”屈锋停顿了一下,说道,“你把挥发性的神经药物乙醚和溶于水的麻醉药三唑仑配制在了一起。这两种药物都能让人在一瞬间就失去行动能力,昏迷不醒,过量服用就能致死。但是死者的唇边或呕吐物中可能会残留这些药物的痕迹,于是你必须耐心地等待她彻底死去,然后清理干净现场。可是你配制的药物,效果实在是太强大了,你可能也戴了口罩以防万一,但是换水桶时可能还是吸入了一些,你也可能十分大意地就将水桶放到汽车的后座上。总之,在毁灭证据时,你已经有点儿神志不清了,所以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失误。”
保安不耐烦地指向一边,说道:“不会自己看吗?不是头等舱的,赶紧离开这一层!”
许城看到警察找到了自己埋起来的聪明座,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贺彬唯唯诺诺地答应着,闪进了卫生间。保安正和贵宾室里的人激烈地争吵着,贺彬觉得在卫生间里也不失为一个监视的好地点,突然他好像听到了有重物倒地的声音。他不由得想起了大殿中惊悚的一幕,立刻毛骨悚然,惊骇地喊道:“什么东西?出来!”
屈锋突然把最关键的证物——聪明座放到了许城眼前。“可是你拿了钱,你必须要除掉她!于是你最后一次去她家时,在饮水机里加入了致死的剂量,在她吃药后,你清理了现场,带走了饮水机的聪明座和水桶,企图扔到垃圾桶里毁灭证据!”
他拖着自己的腿,慢慢挪向里面的隔间。“有人吗?”二层的卫生间本来就很少有人使用,地面还很整洁,在弥漫的清洁剂气味中隐约混有血腥的气息。这一晚噩梦般的经历,让贺彬对这种气息格外的敏感。他立刻慌乱地挨个推开隔间的门查看,左侧的门刚被推开,他就去推右侧的门,像是在玩一种新颖的打地鼠游戏。贺彬气喘吁吁地跑动,每发现一个空无一人的隔间,心里的恐惧就增加一分。终于,他来到了最后一个隔间,那是角落里的杂物间,通常是用来堆放清洁用具的。
屈锋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说道:“我在你的地下室中,拍到了这些化学实验用具。从你的房间布置和物品摆放中,看出来你有很严重的洁癖。但是你做的事难免会沾上血腥,所以你就想出来,用你自己研制的化学药品来实现没有血迹的杀人。而制造一个安眠药过量的假象,对你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屈锋示意小李出示水样的检测报告,“有一些东西,即便是微量溶于水里,还是会留下痕迹的。只有严重失眠的病人,才会对这样的水毫无防备之心,还以为自己终于有救了,要不然她也不会突然愿意让侄女来家里聊天了。你一次次乔装来到她的家中,看到她渐渐依赖桶装水,是不是还会产生拯救她的错觉啊?”
他克制着狂乱的心跳,试探着推了一下这个门。
屈锋也不急,继续说道:“服用过量的安眠药致死,对于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来说,好像是个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她有固定的服药时间,已经形成了习惯,为什么偏偏那天就服用过量了呢?而且几小时之后,她的侄女就会来她家拜访,她深居简出一直很少露面,好不容易有个能够信任的人来说说话,又有什么事能让她突然想不开呢?”
没有反应。血腥的气味更重了。
屈锋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到罪犯面前,上面是鸿远集团董事长夫人的照片,这张照片是杨明在医院里偷拍到的。许城瞄了一眼照片,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什么异常,许城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没有什么反应。
贺彬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再次推门,这时他才意识到,门是无法在外面锁上的,一定是有人在里面用东西抵住了门!贺彬打量了下隔断门,他对这种装修材料非常熟悉,它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板材而已,想要破门而入,只需要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可以了——用力地一脚踹开!可是现在他一只腿受伤了,想要用另一只腿踹门,又可能会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后退了几步,扶着旁边的窗台,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胡乱地揉着自己的头发。
“很高兴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到底发现了什么。”屈锋也一直盯着罪犯,这一次一定要把他的心理防线击溃,“上一次你好像不太相信排查饮水机业务能找到什么线索,真是遗憾,我们的办案效率很高啊,你还认得这个人吗?”
这时,他听到广播中传来这样的消息:“尊敬的乘客,很抱歉地通知您,您所乘坐的UA226航班,因为突发情况,暂停登机,所有乘客在候机室等待检查。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他们成功了!贺彬兴奋地抬起头,又重新看向关着的门。
小张把罪犯带到审讯室,新一轮的审讯又开始了。许城虽然一直绷着神经,但此刻也有些疲倦了,他明显没有上一次审讯时那么有神采了,透露出一种沉重的倦怠感。他就用这样一种宿醉未醒般的眼神盯着警察,一言不发。
没有人能赶来帮我,只能靠自己了!贺彬估算了一下自己所站的位置和门之间的距离,然后手扶着窗台,尽量靠近门口。如果他抓紧窗台,靠着手臂支撑的力量,像功夫片中一样飞身凌空一脚,或许能一下子踹开隔断门,至少能凭借身体下落的力量撞开门!但是这样做太冒险了,他也可能在踹门的一瞬间把另一条腿也弄断了!
屈锋看了一下墙上的表,已经过了五点,天已经蒙蒙亮了。赵局长看到他发的信息,说自己马上就会赶过来,听取他关于这一晚上行动的报告。屈锋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再提审一下罪犯。赵局长过来时,正好能听听他的意见。
自己犹豫不决的时间越长,里面那个人的生命就会越快地流逝。贺彬咬紧牙关,狠了心,像刚才在脑中计算好的那样,手支撑着窗台,冲着那扇门用力一踹!然后在倒地的同时,奋力地把门往里推!
“这是什么?你们谁来跟我解释一下?”小赵拿起了塑封袋,厉声质问屋内剩下的三个人。他们一时之间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你们俩到底来找他干什么?跟我走一趟吧。”小赵把程潭和贺彬带走了,只剩下惊恐的韦烁失神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终于,抵着门的拖把向一侧倒下去了。贺彬费力地往里面爬去,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男人,浓重的血腥气味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贺彬愤怒地扑向韦烁,抬手要打他。“你干什么?”程潭从背后拉住了他,把他拽倒在地上,“欺负我腿没好呢,是吧?来啊,我不怕你!”贺彬发疯一般和程潭在地上扭打了起来,打斗声惊动了门口的小赵,他迅速走进了房间,拉开了缠斗的两个人,贺彬衣兜里的塑封袋哗啦一下被甩到了地上。
贺彬一边爬一边努力让自己慢慢起身,他把男人翻转过来,顿时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呸!你的女人在监狱里待不了三年,我就能待?你别忘了,要不是她故意撞了我一下,刚子根本就不会死!”韦烁甩开贺彬,恶狠狠地说道,“她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就应该在监狱里待到死!”
“屈警官!”贺彬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吓得哭出来了,他慌张地拍打着屈锋的脸,然后环顾四周,寻找警察受伤的原因。一旁的大水桶里泛着红色的光芒,边缘还留有斑斑血迹。屈锋一定是被猛击了头部之后,又被人按到这个水桶中,受伤的程度虽不致死,但是却足够在水桶里慢慢窒息而死。究竟是什么人对他抱有这么大的仇恨呢?
“不行!我绝不允许若英在监狱里待那么久!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我不能让你带走她!”贺彬大吼道,然后冲到韦烁面前,抓着他的肩膀说道,“要不然你就认了吧。不就是三年吗?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你不用担心,我一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
贺彬先扶着隔断间的墙,让自己慢慢站起来,他检查了一下,踹门的脚有些轻微的扭伤,但没什么大碍。不过要想把屈锋从这里直接救走就不太可能了,贺彬身上又没有手机。所以贺彬只能拽着屈锋的腿,把他慢慢挪出了隔断间,然后扶着他的头,把他摆成了坐着的姿势。
“至少得三年。”程潭停了一下,补充道,“也可能是七年。”
贺彬发现了屈锋衬衫里面的暗格,找到了他的录音笔。然后他又搜索卫生间的其他地方,发现了屈锋之前藏起来的外套,里面有他的手机。这两样东西肯定非常重要,里面应该是有罪犯的调查记录。贺彬小心地把它们放到了身上,然后凑近门口观察外面的情况。
“过失致死,到底要判几年?”贺彬试探地问道。
争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保安进入贵宾室,好像是在查找什么东西。看来小赵已经开始行动了。贺彬拿出屈锋的手机,找到小赵的电话,立刻拨出了号码。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程潭惊愕地冲他们说道,“过失致人死亡,也是要判刑的!你们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说推给别人就推给别人了?”
“喂?屈队长,刚才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没接,你到底在哪儿?”背景音十分嘈杂,听起来好像是很多人正在大声地抱怨。
韦烁转悲为喜,点头说道:“如果能这样就太好了!我真的是失手伤了他,没有想杀他!我听说那个罪犯把你们的同伙伤了,你们如果能为我作证,也算帮那个女生报仇了!”
“我是贺彬。”贺彬知道小赵一定会特别惊讶,但是他一口气说道,“屈队长受伤了,在二层贵宾区的卫生间里。你们那边怎么样?”
“这不就完了吗?你不说、我们不说,还有谁知道呢?就算这把刀交给警察,他们又能查出什么?上面有你的指纹,你就一口咬定是自己想把刀拔出来。把这件事都推到那个罪犯身上不就行了吗?”贺彬兴奋地说道,又转身对程潭说,“你再为他作证,说进门时看到他在拔刀,刀被扔到了角落里,这一切不都对上了吗?”
“出什么事了?我让程潭去接应你!”小赵一听屈锋也在这儿,一下子就慌了,“我正在挨个排查乘客,得想个办法把那个人扣下来。乘客已经强烈不满,快要和我们发生冲突了!”
贺彬也看向程潭说道:“混战后,也只有你一个人第一时间进去吧?”程潭点了点头,突然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他们出手伤人,一定会留下痕迹的!我在这里还找到了一支录音笔,肯定也能派上用场!”贺彬盯着门口,急切地说道。
贺彬再次抢先说道:“这件事除了我们之外,你没有再告诉别人吧?”韦烁摇了摇头,仍然愤恨地看着他。
挂了电话后,贺彬开始仔细查看屈锋手机里的内容。他发现屈锋把笔记本上的所有内容都拍了下来,并且全部上传到了网盘里。贺彬不敢回头看角落里已毫无生气的刑警,他一定是预知了自己必然遭到的厄运,所以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贺彬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红着眼眶,登录了微博小号,没有犹豫地点下了发布的按钮。
程潭和贺彬都清楚了:韦烁并没有想杀人,却杀了人;林若英想杀人,但是人不是她杀的。这也太复杂了,这可怎么办呢?
6 去邪归正
“我……”韦烁用手紧抓着床单,平息自己的恐惧,“我为什么要杀他?我杀了他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想阻止他,没想到……我怎么想到会刺中了他!”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我想救他,我不能让他死……铐上?她们没有铐上!她就突然冲了过来,撞了我一下,然后……然后就死了!我这回彻底完了!你们是和她一伙的,都是杀人凶手!现在想来杀人灭口了!”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在卫生间的门口停了下来。程潭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喊道:“怎么样了?”他看到贺彬神情萎靡地坐在地上,抱着手机发呆。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这把刀,你也根本没打算说实话,不是吗?”程潭平静地说道,“我只是说我看到你好像想把刀拔出来,但是刀不可能自己刺进去的吧?那两个女生手都是被铐上的,还有谁是行动自由、能一击致命的呢?”
“太可怕了……”贺彬喃喃自语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我们家赶尽杀绝?”
韦烁手抖着指向程潭,说道:“你不是说能证明我是无辜的吗?这是利用完了,就来逼我认罪吗?”
程潭蹲下身,扯出了他怀中的手机,翻看了几张照片,然后向里面张望,说道:“你做得很好,屈锋在哪儿,还有的救吗?”
贺彬看到他的反应很满意,怕惊动门外的警察,就又把塑封袋放了回去,说道:“你想骗过别人,可骗不了我!我们四个人行动时,身上根本就没有刀,而且那个罪犯袭击我时,手里只有铁丝,所以这把刀只能是你们的。进入偏殿的男人中,只有你活了下来,人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杀的?”
贺彬绝望地摇了摇头,继续用梦游一般的嗓音说道:“没救了,没救了,全都完了,全都完了……”
贺彬拿出了塑封袋,伸到韦烁面前,让他看清楚。韦烁看到了里面的刀,立刻吓得浑身哆嗦:“你们……你们把这个拿来干什么?”
程潭懒得再理会他,赶紧向里面跑去,很快就找到了面无血色的刑警。他把手搭在屈锋的脉搏上,又听了一下他的心跳,虽然很微弱,但还是一息尚存的。程潭立刻用手机拨打了机场医务室的电话:“二层男卫生间有伤员,需要担架和心脏起搏器!”然后他看了一眼贺彬,补充说道,“两副担架!对,两名伤员情况都不太好!”
贺彬抢先说道:“可能你要在里面多待一段时间了,你还认得这个东西吗?”
程潭把窗户拉开了一些,让更多新鲜的空气流进来,然后一边走回贺彬的身旁,一边翻看手机,对于藏毒案他是基本了解的,他需要快速理解的是关于杀人案的调查记录。程潭蹲下身推了推贺彬,问道:“一会儿你先休息一下,剩下的就交给我了。你刚才还找到什么?”
韦烁再次看到贺彬,觉得非常意外,但是他故作镇定地说道:“我该帮你们的事都帮了,别再来烦我了。是想来看看我能判几年,是吗?”
贺彬还陷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程潭只好摸索他的身上,找到了录音笔。他立刻打开录音笔,屈锋在进入贵宾室后发生的事情清晰可闻,如在眼前。贺彬也回过神来,全神贯注地听着。“这么说,差点儿把我害死的罪犯也是他指使的?”
于是贺彬和程潭把两个女人留下,乘电梯去往韦烁的病房。坐在门口的小赵看到他们同时出现,很是惊讶。程潭对他说:“贺彬想要当面问问他关于藏毒的事。”于是小赵摆了下手,让他们进去了,贺彬不自然地按着衣兜里的东西。
“害你是意外,他真正杀掉的人是董事长的妻子。”程潭纠正他的说法。贺彬急忙辩解道:“我听懂了!我的意思是,他竟然委派一名杀手去杀自己的妻子,就为了骗保险金?他的公司每个季度的营业额都远远超过了那个数了!”
贺彬颤抖着把塑封袋递向他,但是最后一瞬间还是把手撤了回来,说道:“我不信这件事情是她们干的,我和你一起去。”
“他真正做的生意可不止需要那么点儿钱。那本来就是个高风险、高回报的违法生意,只要中间出了一丝差错,就会万劫不复。他的妻子可能原本就对他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或者是知道太多他的秘密,如果她的死,既能为他消除了隐患,又能给他带来巨额的利益,又为什么不去做呢?”程潭冷静地分析道。
“把东西给我,我先拿着这个,在警察来之前去问问那个流氓。”程潭把手伸向贺彬,希望他能理智地配合。
“那这个肖云虎又是怎么回事?”贺彬疑惑地问道,“他不可能把自己的保险受益人写上自己老板的名字吧?”
“那你说怎么办?”贺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逼得快要崩溃,“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们把若英带走!”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公司的资金链出现问题,随便找的替罪羊而已。我想他肯定也有什么把柄掌握在老板手里。”程潭挥了下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关键是怎么让他认罪!从这份录音中也完全没有指控他的直接证据!”
“他们现在已经把藏毒案破了,马上就会派人来提审韦烁,到时候你觉得这事情还能瞒得住吗?”程潭为贺彬的想法感到震惊,虽然他为了朋友把证物藏了起来,但绝没想过毁灭证据。
“我还是觉得奇怪,以他的权势和地位,想要这些人不再开口说话,肯定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会想到找一个陌生人去做呢?怎么能确保这个人一定可靠、不会出卖他呢?”贺彬突然盯着程潭说道:“你为什么看到这些事一点儿都不害怕呢?在医院里你做的事情,咱们俩还没完呢。我看你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你还是别鼓捣你的计算机了,做个杀手可能更适合你。”
贺彬被他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但过了一会儿后又说道:“可是她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还能怎么办?既然警察还不知道,我们就把这刀扔了,不就完了吗?”
“你现在可以回医院继续胡思乱想了,然后等着我回来和你分出高下吧。”程潭看到医务室的人抬着担架进来了,连忙告诉他们把屈锋和贺彬抬走,尽量轻手轻脚行动,避免再次弄伤他们。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知道事情的真相!否则,你要她们在一辈子的良心谴责里度过吗?”程潭继续质问道,“你认为做朋友就应该讲义气,可是做错了事不敢去承担,这样的人,你还能毫无戒备地继续和她们做朋友吗?”
“这些证据可都是我发现的!你小子不要把所有功劳都记在自己身上!”贺彬在担架上不死心地喊道,“你一定要抓到那个人,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徐洁听到他说出“杀人”的话,大叫了一声,蹲在角落里颤抖不止。林若英也惊得冷汗直冒。
程潭尽量平静地目送着他们被抬走,然后松了口气,目光变得阴沉起来。
“如果我想把她们都关起来,我还来这一趟干什么?”程潭也毫不示弱地吼道,“你能不能冷静一下,长点儿脑子?随随便便地把人给杀了,然后刀一扔,就当没这回事了,这就是你说的有人性?”
表面上做着受人尊敬的职业,实际上却掌控着罪恶的帝国,在价格极其昂贵的西装革履的掩饰下,这些人腐朽的灵魂却永远不会被人们怀疑。人们只能接受罪大恶极的罪犯是穷困潦倒的社会底层、从没受过教育的混沌无知、受到邪教思想蛊惑的走火入魔。而媒体也只热衷于报道罪犯饱受虐待的童年阴影、没有人关心爱护的孤僻自闭、贫富差距带来的经济压力和性压抑。
“哼!”贺彬愤怒地指着程潭说道,“你要是敢抖出去,这兄弟就没法做了!之前你自己跑了,没回来救我们也就算了,现在还想把她们都送进大牢,你简直是没有人性!”
人们从来不曾反省,对罪恶的渴望以及肆无忌惮地藐视规则,和一个人的教育背景、经济能力、原生家庭没有任何关系。恶之花就像是冬眠蛰伏的小兽,它每时每刻都在接受消极情绪的滋养,它在每个人的心中蠢蠢欲动,在每个条件允许又不会有其他人干涉的时刻窃窃私语:
“停下!你们都停下!”林若英抱着头喊了一声,“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
杀了她吧,你就能得到一大笔钱;
“别吵了!别吵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要坐牢!”这是徐洁在无助地哀叫。
让他当个替罪羊吧,你就不用担心事情会败露;
“你既然拿来了,就不能给你了!凭什么你要带走人?你以为你是谁?”这是贺彬在愤怒地嘶吼。
去制造个假新闻吧,你就可以转移公众的注意力;
“你把东西给我!小洁也必须得跟我走!”这是程潭在厉声地命令。
栽赃陷害对手吧,你就能得到最抢手的地皮;
林若英又觉得自己好像看见过穿着警服的人,又一个画面闪过:她被穿着警服的人押着带走。她觉得脑中越来越乱,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可是身边清醒的三个人,本来应该给自己好好解释一下,他们却越吵越凶,遮遮掩掩地想要隐瞒什么。
贿赂调查的人吧,你就能掩盖所有的秘密。
“你看!我说了她不能受刺激!”贺彬大声吼道,“你要没什么事了,就可以走了!要管也是警察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吧!”
而这一切都不用你亲自动手,只要注意消除掉所有网络和电子通信设备上的痕迹,所有的恶行都会像香烟云雾一样,飘散无形。
林若英只是看到了袋中的血迹在她眼前一晃而过,突然她又记起了自己扶着额头、满手血迹站起来的画面。她突然惊得大叫:“血!我的头上都是血!”她慌乱地往头上摸去,果然摸到了厚厚的绑带,她惊慌失措地望向徐洁,想要知道答案。
不过就像烟味会附着在衣物上一样,罪行也一定会在一些地方留下痕迹。而程潭恰好知道找到这个痕迹的方法。
“你干什么?”贺彬生气地把塑封袋拿走,“她现在已经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你还拿这个东西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只是如果要当众揭穿这个秘密,就会引火烧身,把自己也带入泥沼。程潭看着手里的录音笔和手机,感到自己内心的恶魔开始窃窃私语了: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程潭把塑封袋放到了她面前,“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把这两样东西扔到马桶里冲掉,再过上十五分钟,机场的骚乱平息了,这件事就彻底结束了。没有人能够抓到罪犯,也没有人能知道你这几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林若英看着程潭,眼前闪过了几个骑摩托车的画面,但转瞬即逝,自己并不明白那些画面的含义。她犹豫地说道:“摩托车……是我骑了摩托车吗?”
程潭跟随着内心的声音,一步步走到了隔间的外面。他拿着东西的手颤抖着,像是握着一个会把自己毁灭的定时炸弹,内心的恶魔还在继续循循善诱:对,就是这样,再近一点儿,把盖子掀起来,把它们都扔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贺彬白了她一眼,看在她一直细心照料自己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了。程潭倒是冷冷地说道:“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真的全忘记了?”
程潭的手已经打开了隔间门,掀起来盖子了,这时他突然听到咯噔一下的声音,惊得他汗毛直竖。原来是从窗户吹进来的风,灌进卫生间,不知道吹动了哪扇开着的隔间门。程潭感受着风中还残留的血腥气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徐洁在一旁傻了眼,口无遮拦地说道:“天啊!还真把脑袋给撞坏了!”
既然可以允许自己扔掉这两样东西,刚才在医院里为什么要拦着贺彬扔掉那把刀呢?在面对别人的事情时总是能义正词严地讲出一番大道理,为什么面对自己时可以用不同的标准呢?是和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相比,教育别人更容易一些吗?
林若英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好像是我男朋友?”虽然她能想起来这一天之前的事情,但总觉得由于缺失了一块儿,如今回忆过去,就像在河岸的一边望向另一边一样,虽然看得清景物,但总有些地方很模糊。于是她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就像启动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程潭紧紧地握着手里的东西,反复地深吸气和呼气,终于他下定了决心,一把推开隔间的门,朝着贵宾室跑去。
“我这是在哪儿?”林若英睁开眼睛,目光依次掠过病房里的白墙、点滴架、自己穿的病号服,还是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医院里。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在宾馆前面把一个男人骗进去恶作剧,之后发生的事就像看电影时突然被蒙住了眼睛一样,只能感受到各种纷杂的声音和影像在周围呼啸而过,却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没留下。她呆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看着,这表情让贺彬很害怕,连忙抓住她的肩膀问道:“若英,还记得我是谁吗?”
长时间的禁止登机早已在里面引发了骚乱,只听见乘客和保安激烈地争吵:“我是和美国的客户谈生意去的,一单生意几百万美元呢,你们耽误得起吗?你们说要搜查,查出什么了吗?不能因为个别贼眉鼠眼的人,耽误大家的时间啊!”
2 利令智昏
“对啊!快点儿登机,要不就给我们双倍赔偿!”
病床上的林若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渐渐醒过来了。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样,有钱的人总是认为自己的时间最宝贵,他们匆匆忙忙、分秒必争,觉得停下来和别人打个招呼都会影响他们判断股价的走势。而没钱的人对时间的流逝并不在意,他们更关心能否用两小时把价格砍得更低一些。但无论什么阶层的人,他们辛辛苦苦节省下来的时间,多半用在了无聊的娱乐活动上。程潭来之前就知道,一定要最先稳住的就是头等舱的乘客,他们的抗议会最激烈,但之后他们就会认为徒劳无功,专心地又去忙别的事情去了。而此刻经济舱的乘客,应该还安心地在大厅里玩手机呢。
徐洁嘴唇发抖,脸色惨白,喃喃自语:“不……不是我……”
小赵忙乱地维持着秩序,企图稳住局面,但似乎有几个乘客极度不配合。程潭快速走到他身边,对他说道:“先不用管无关的人,鸿远集团董事长的房间里有人出来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贺彬也震惊地看着徐洁。
小赵看见程潭就像看到救星一般,他指了指左手边的一扇门,说道:“基本上所有人都配合调查了,就只有那个房间没有人出来。他们说董事长的身体不舒服,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直认为单纯无害的两个女生,居然可能是杀人凶手!这比自己被绑架了还要难以置信。
“他才是我们要找的人!快想个办法让他现身!”程潭急切地说道。
程潭还记得,在采集完水样之后,他正要拿着所有工具离开,突然发现小溪旁边的一块土地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可能他匆匆来到大殿后门时,忽略了这块地方。他忐忑不安地用铲子挖开了这个地方,竟然在里面发现了凶器!他突然想到病床上的韦烁语无伦次的话语,顿时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从头凉到脚。
小赵只好对保安吩咐道:“先稳住这些乘客,告诉他们可以提前登机了。”保安组织乘客排好队,贵宾室的骚乱渐渐平息了。程潭看到人群中有一个人悄悄接近那个紧闭的房间。
“你能让我们看看你的手吗?”程潭冷冷地看着她说道:“你晚上行动前,一直在涂那瓶廉价的粉色指甲油,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指甲油没有彻底风干,而且受到摩擦后会大面积脱落。要不是你那么用力地挖土,也不会在土里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
程潭向小赵使了个眼神,小赵就在那个人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把他扑倒在地上,小赵还想要从门里进去时,程潭却死死按住地上的人,对小赵大声喊道:“不用进去了,就是他!”
程潭突然把外衣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贺彬凑上去,看到在塑封袋里的是一把带血的瑞士军刀!尽管贺彬不知道这把刀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但是刀柄的泥土上还残留着粉色的指甲油,和徐洁手上涂的颜色一模一样!
小赵没有反应过来,被按在地上的男人矮小黑瘦,穿着最廉价的黑色西服套装,还戴着口罩,即使没有看到他的脸,也能猜到他的模样一定十分普通,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他本来想质疑程潭的判断,但是看到从屋内跑出来的三名彪形大汉,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掏出身上的枪,指着他们说道:“警察办案,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我赶到时,只看到她倒在地上,并没有看清楚就和那个流氓交上手了。我要你自己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当时发生的一切?”程潭盯着徐洁说道,“不敢说话了是吗?你能不能向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潭接过小赵扔过来的手铐,不费任何力气就把男人铐了起来,然后把他一下子扯起来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不是吗?你刚才明明可以直接混在人群里登机的,非要自作聪明还想溜回房间拿东西,我想你沾上了血迹的西装外套,应该还在房间里吧?”
贺彬不明白程潭回来后为什么这么严厉,他奇怪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不是你亲自去偏殿救她们的吗?她是昏过去还是清醒,你难道不清楚吗?”
男人拧紧了眉毛,恶狠狠地盯着程潭。程潭打量了他一下,说道:“不对!你想提醒我说错了,是吗?擦不掉血迹的是你手上的名牌手表吧?”
“我……我被那个流氓打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徐洁支吾着说道,她的目光闪烁,明显回答得不自然。
男人的眼神一亮,然后迅速地黯淡了下去。程潭押着他向出口走去,小赵也已经组织起保安把有关嫌犯都一并带走了。程潭在男人耳边低声说道:“虽然你想等到律师来了再说话,但是我有办法让你心服口服。”
“小洁,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很严肃地回答我,在偏殿里,你到底是昏过去还是清醒的?”程潭厉声问道。
他们走到机场外面时,追踪他们的警车也已经到了。赶来的警察看到他们押着罪犯走出来,都一脸的错愕。
“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毕竟伤到的是头部。”徐洁哑着嗓子说道。
“情况就是这样。”程潭在审讯室里陈述道,“三年前,我和同学自主创业办了一个网络公司。但是很快就因为经验不足,公司即将倒闭。就在这时,有一个客户在网上联系我说,如果帮他建立一个网站,就可以给我一大笔酬金。当时钱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就帮他做了。他当时对我说要建的是一个类似于搜索合适职位的招聘网站,而后来我才发现,网站上发布的职位其实都是招募杀手的。”
程潭摇了摇头,说道:“这好像不是我们能查出来的了。阿英怎么样?”
“也就是说,这个非法的网站是你创立的?你后来有继续参与这个网站的运营吗?”小赵飞快地记录着。
贺彬咒骂了一句,说道:“真是一帮杂碎!知道是谁指使他们的吗?”
“我发现这个网站有问题后,就退出了这件事。但是我一直怕出什么事情,所以我设置了一个监控的程序。”程潭下定了决心,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坦白,“这个网站越做越大,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选择这个网站,当然是为了更高的隐私安全性。但是我安装的程序会记录下来所有在这个网站上注册和发布任务的人。”
程潭看了一下贺彬,说道:“抓到那几个藏毒的人了。确实是那个流氓的手下干的,也和你在夜总会认识的人有关。”
小赵眼神一亮,兴奋地说道:“如果你能把这个东西拿出来,说不定你能减轻一些刑罚。”
他按着外衣口袋里的东西,走到了林若英的病房。徐洁看到他回来了,立刻问道:“怎么样?查清楚了吗?”
“没有用了,就在半年前,我的程序被他们雇用的黑客发现了,已经被清除了。不过董事长雇凶杀人的记录是在一个月内,我还是可以通过黑进网站查到的。”程潭叹了口气说道,“我怕他们找到我,于是变卖了公司回到了J城。我在这儿又接了一个新的项目,为一个网站拍摄恶作剧视频,他们会发布到网上获取点击率。”
程潭向警察告别后,立刻匆匆离开警局。直到出了警局的门口,他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希望自己短时期内都不用再来这儿了。虽然警察转变了对自己的态度,非常信任自己,愿意让他参与到案件的调查中来,但是他还是无法长久地面对他们信任的目光,因为他有一件事情隐瞒了他们。
“有那么多人喜欢看无聊的恶作剧视频吗?”小赵疑惑地问道。
屈锋本来也觉得,通过网络交易毒品虽然隐蔽性很高,但是会留下太多的痕迹,狡猾的毒贩们肯定会想出其他的诡计来躲避追踪。通过小宇来找到毒品源头的线索也断了,只能期望随着案情的进一步明朗,再出现新的线索了。
程潭笑了一下,说道:“如果恶作剧视频擦着情色的边儿,就会有非常多的人想看了。《震惊!一男二女竟然在深夜的宾馆里做出这种事……》,这种标题的新闻,赵警官也会想点进去看一下吧?”
程潭又浏览了一会儿网址后说道:“名单很容易能弄到,但是很可能他们的地址都是假的。”程潭指了其中的一条留言说道,“你看,我估计在交易前,发货人会另行通知交易的方式和地点,有可能直接发到下单人的手机上,不会通过正常的邮寄形式。我能查到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小赵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在蹲点无聊的时候,也会点进去这种哗众取宠的新闻看两眼,因为看这种东西可以不用脑子。
看来这个网址在创立时,就想好了如何预防被追踪。屈锋说道:“麻烦你还是把买过货的名单整理一份给我。”
“当然,他们的目的并非那么简单。在获得高点击率的同时,也会给你的电脑、手机偷偷安上了不可告人的小程序。”程潭耸了下肩说道,“毕竟我也算有前科的人了,对这种套路总是很熟悉的。我猜想,看过这个视频的人,就相当于给自己的个人信息开了一扇窗,方便他们轻松地伸进屋里拿走想要的东西。”
程潭只好走到电脑前,坐下来开始操作。他敲了一会儿键盘后说道:“这个网址的服务器设在国外,无法查出来创立者是谁。不过购买下单人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倒是能查出来,但是数据会被定时清理,现在只剩下最近一个月的了。这些买毒品的人应该已经被你们抓到了。像那些只能买几克的人,都是从这些大订单手里买来的。因为想要在这个网址上买东西,需要特别的邀请码,不被信任的毒贩是进不来的。”
“你明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还是去拍视频了?”小赵气愤地说道,他现在有点儿担心自己前些天看过这样的新闻后,网上银行的密码有没有泄露出去。
“这是那些人做毒品交易的网址,你看看能查出些什么吗?”小李把记事本拿给程潭看。
“我刚才说过了,我承担所有的责任,绝不辩解。”程潭缓缓说道,“我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无话可说。我现在确实很后悔。”
程潭听闻这个好消息本应该非常高兴,但是他面露迟疑,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好吧,需要我查什么?”
小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收好了记事本,准备把程潭带出去,然后想了想,说道:“我会帮你去看看那个女孩的。”
“脑力活儿也得靠你啊!”小李高兴地说道,“你先别急着回去,我们这次行动也不是空手而归,在贺彬公寓里藏毒的人已经被抓到了!但还有些事情需要你查一下。”
“我无法面对她。”程潭低声说道,“不过她也有自己无法面对的事。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我能见见屈锋吗?”
程潭没想到警察会这么欣喜,于是谦虚地说道:“这没什么,到处挖就行了,就是体力活儿。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得回医院一趟了。”
“屈队长……头部严重受伤,情况难测。你有什么事想告诉他的吗?”小赵哽咽着说道。
屈锋看到他拿回来的饮水机聪明座,兴奋地说道:“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下子就全清楚了!”
“我只想当面谢谢他没有揭穿我。我猜,他在找我查案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我和杀手雇用网站的关系。我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这样一张照片,拍的是笔记本上的一行记录:程潭,计算机系高才生,职业经历空白(犯罪网站)。
屈锋沉重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立刻跟着他来到办公室。程潭看到屈锋进来,也十分高兴地说道:“已经把水样送去检验了。罪犯漏掉的是这个东西。”
我在机场的卫生间里,删掉了这张照片。
小李突然兴冲冲地跑进来,说道:“头儿,程潭回来了!他真的找到东西了!”
但我最终还是选择说出了一切。
小宇顿时面如死灰,但还是咬着牙死撑着,什么都没说。屈锋挥了一下手,让小李把他带出去。经过了这几轮的连番审讯,屈锋突然感到身心俱疲。他真是没想到,现在的犯罪活动居然这么明目张胆,从布局、收下线到栽赃陷害,一环套着一环,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钱,为了赤裸裸的利益,这些人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灵魂都卖给了恶魔。渎职、贩毒、藏毒,在他们的眼里都成为一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些人已经不能用正常的眼光来看待他们了,而刑警的工作,就是要找到具有说服力的证据,给这些变异的人应有的惩罚。屈锋把现在取得的进展发了短信给赵局长,希望他能尽快过来,下令彻查此事。
我不想再后悔一次了。”
随着屈锋的描述,小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屈锋继续说道:“只要找个人,把几包毒品放进那个公子哥的家里面就行了。不需要自己亲手做,还能够赚一大笔钱,何乐而不为呢?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位银行员工,虽然做事谨慎,没有让自己的账户出现明显的变化,但是在银行内部,应该帮那个客户做了不少的文章吧?只要让银行的财务人员仔细审查他经手的贷款,应该就能发现他做了什么吧?”屈锋突然声色俱厉地说道,“他怎么会以为,自己做的所有违法乱纪、利欲熏心的事情,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办法说清,还有好多隐藏的罪恶没有被连根拔起,如果屈锋还醒着的话,他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的。他一定相信罪恶有终结的一天。
小宇沉默不语,屈锋自顾自说道:“有这么一位银行员工,他在审核数据时发现,有一笔贷款的单子数额巨大,他为客户的风险承受能力考虑,主动联系了客户。结果客户非常赏识他,还让他帮着自己做一些其他的生意。他无须露面,只要介绍别人在网上交易就行了。虽然他尽力克制自己,但还是渐渐上了瘾。毒品这种东西,一旦上瘾,就会像无底洞一样,需求量越来越大。于是他除了帮助这位客户交易之外,自己也在酒店里偷偷做起了生意。正好有一个公子哥在这个酒店里挥金如土,他本想着把这个有钱的人拉入伙,后来被这个客户知道,反而让他去做一件更容易的事。”
他的愿望会实现吗?
“好啊,我不会问你任何问题,”屈锋却悠闲地只把右手放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手指说道,“我向你描述一个假设,怎么样?”
程潭不太确定,他慢慢地起身离开。
小宇从刚进来时的玩世不恭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现在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等我的律师来了之后再说吧。”
希望可以确定。
“那是当然,你只需要挂在别人名下就好了。”屈锋冷笑了一下说道,“或者你压根就只是帮助别人做生意的中介而已。”
尾声
小宇慢悠悠地走到桌子边坐下,不屑地说道:“那个蠢货都给你们说什么了?我可没有逼着他们从我这里买什么东西啊。你去查好了,我没有任何不明来源的大笔金额收入。”
一、微博热搜#鸿远贩毒#
屈锋知道从他嘴里也再问不出什么了,于是让小李把杜三带走,把小宇带进来。
@小木一林 鸿远集团实际上是贩毒窝点!董事长妻子死亡真相大公开!多图速看!
“都是一些小伎俩了,你们知道的。”杜三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只要趁他离开时,把他的钥匙放在蜡模里,之后你想配多少把都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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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怎么弄到贺彬的钥匙的?”小李问道。
@陈夏 啊!这么劲爆!转转转!!
“不……不是,”杜三被吓得直哆嗦,“小宇之前也跟我说过,那东西吸上一口感觉特别舒服。但是我们家做的是小本生意,我胆子也小,根本就没敢尝试。后来他又跟我说,可以卖给别人,赚一点儿小钱,于是我就跟他合伙干了。”
@不三不四 早就看出来他们不是好东西!这么爆出来担心博主安全!
原来大彪就是向小商铺收取保护费的打手,贺彬为了想弄清楚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还真是铁了心去认识各种三教九流的人啊。屈锋默默感叹了一下后,厉声问道:“你就是被那个穿白衬衫的人带进去的吧?你们每次都是在包间里交易的吗?”
@李狗嗨 这个黑心企业应该倒闭!人肉起来!
“我和大彪就是做服装生意认识的,平时没什么往来。而且他也对溜冰没什么兴趣。”杜三低头说道。
二、《从座上宾到阶下囚,鸿远集团董事长的双面人生》(J城日报社)
“大彪一直和你们一起打牌,今天怎么没有来?”屈锋问道。
……本报讯,迫于网络舆论的巨大压力,鸿远集团董事长贩毒一案今日终于进入取证调查程序。多笔账面资金去向不明、庞大的地下贩毒网络,这一切都是怎样掩人耳目地进行的?记者杨明从现场发来报道……
杜三自从被警察带走后,整个人就像一摊烂泥一样萎缩了下去。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的名字不太好听,大家都叫我的绰号,喊我杜三。我……花家里的钱,没……没有工作。我是听大彪说,有一个公子哥想认识道上的朋友,出手很大方,钱也特别好赢,于是我就跟他一起去和贺彬打牌了。”
三、《壮志未酬,英魂永在》(J城电视台新闻联播)
小李把杜三先带了进来,开始问他:“姓名、职业,你和贺彬是怎么认识的,故意接近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今日,英勇殉职的刑警屈锋的追悼会,在市民大厅内举行。众多市民参加,向心目中的英雄表达哀思。……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屈锋走进房间,看了一下他们的记录,然后说道:“藏毒的方式、时间和目的都调查清楚了,和我们之前的分析也基本吻合。但是派阿坤做这件事的人未必会说实话,接下来的审问才是最关键的,开始吧。”
四、《个人信息全部泄露!这样的视频你还敢点进去吗?》(微信公众号“J城网警”)
“可是你不知道,他其实天天就和贺彬一起在包间里打麻将,让你去,只是因为他抽不开身而已。”小李说道,然后他又问了阿坤藏毒的时间,和之前调查的日期相符,于是就停止了审问,把阿坤和白姐带了出去。
……据知情人士程某供述,网上流传的小视频大多捆绑了能盗取个人信息的木马程序,一旦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点进去看一眼,殊不知就在这一瞬间,你的个人信息就被盗走了。……
“他……他就给了我一把钥匙,让我按照要求,把毒品放到贺彬的家里。”阿坤低声说道:“他说……贺彬也向他偷偷要货了,但不方便自己来拿,于是让我放到公寓里。”
……网警君在此再次提醒各位,不要被标题党所迷惑,也不要尝试点开有着不良信息暗示的视频,点开虽容易,一看毁所有啊!
“为了凑够买毒品的钱,你都答应他们做了什么事?”小张问阿坤,今晚发生的事情大致清楚了,不过审问阿坤藏毒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五、《别开生面的监狱婚礼》(J城新闻在线)
白姐耸了耸肩,说道:“谁叫这小子把我的那一份都给吸了啊?我就想能不能便宜点儿买一些。”
……新郎单膝跪地,说出爱的誓言,新娘泣不成声,含泪点头答应。这一幕温馨浪漫的场景,不是在婚宴上,而是发生在女子监狱中!记者采访了新娘林某,她说……
“你是定期和那两个人见面买毒品吧?”小李戳穿她的谎话,“今天也是吧。”
阿坤不清楚绑架和吸毒哪个罪更重,他搅着双手,半天不敢吭声。白姐瞟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我平时陪客人是不会让他来找我的。今晚是他突然像丢了魂一样来找我,我正好和客人在聊天呢,后来一看人手正好够一桌麻将的,就玩起来了。”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你是平时就和白姐一起陪客人打麻将,还是这次临时碰上的?”小张接着问,“知道桌上的那两个人都是干什么的吗?想清楚了再回答。”
命悬一线 / 叶上秋著. -- 南京 :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18.9
“我不是从进来的那条路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就那么一路接着跑下去,然后打了辆出租车到了酒店。”阿坤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一脸惊恐。
ISBN 978-7-5594-2104-3
“为什么没有骑山门口的摩托车?”小李抬头问道。
Ⅰ. ①命… Ⅱ. ①叶… Ⅲ. ①长篇小说-中国-当代 Ⅳ. ①I247.5
阿坤喝了小李给他的一杯水,稍微清醒了一下,说道:“我……我看到有个人脸贴在窗户上,还……还往下滴血……我就连滚带爬地从屋子里冲出来,没命地往下跑,也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8)第104353号
“你是如何从庙里逃走的?是直接去了酒店吗?”小张问道。
书 名 命悬一线
在审讯室里,小张先审问阿坤和白姐,小李做记录,屈锋在玻璃窗外观察。
作 者 叶上秋
二人回到警局后,从医院里赶回来的小张立刻出来接应。他看到抓住了重要的案犯,非常高兴地说道:“这才多大一会儿啊,就抓到人了,我也不能闲着,就交给我吧。”
策划出品 惊池文化
小宇本来还想反抗,但看到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只好束手就擒。小李给每个人都戴上了手铐,屈锋则仔细搜查房间,找到了吸管和饮料瓶。二人把缴获的毒品连同人犯一起带走。在离开酒店时,屈锋向管理人员说明了不会影响到正常营业,也支付了酒水的费用。
出 品 人 王肃超 李 格
阿坤和杜三没有注意门口发生了什么,还在争论荒庙里是否有鬼。小宇听到门被关上,立刻警觉起来,站起身向外走去。就在这时,屈锋和小李突然闯进屋内,厉声大喝:“别动!把手放在头上!蹲下!蹲下!”
责任编辑 姚 丽
小李在她回头想要招呼其他人时,立刻掏出枪顶在她的腰上,说道:“不要乱叫!慢慢地走到屋里去!”白姐在玄关里惊得张大了嘴,本来就恍惚的神经一受刺激,顿时不受控制地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她就像一个破碎的木偶一样,摇摇晃晃地向套房里走去。屈锋立刻从后面跟上来,把门关上。
责任监制 刘 巍 江伟明
白姐眯着眼睛看了他手中的酒一眼,然后神经质地笑着说:“我们点了这种酒吗?三儿都穷成这样了?”
出版发行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这是您点的酒。”小李看到门开后,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女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出版社地址 南京市中央路165号,邮编:210009
阿坤正要反驳她,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杜三立刻嚷嚷道:“快去看看,我把这儿收拾一下!”他立刻俯身把地上的东西都划拉到沙发底下,然后把饮料瓶扔进包里,白姐才慢悠悠地起来走到门口。
出版社网址 http://www.jswenyi.com
“胆子小就认,老扯些闹鬼的理由,骗谁呢?”白姐感到身体开始发热,就脱掉了外面的罩衫,露出了里面的无袖红色连衣裙,杜三的眼睛直往她身上瞄。
印 刷 三河市金泰源印务有限公司
“我怎么知道他就是贺彬啊?而且那小子根本就没什么钱了,我还差点儿挂在那儿了,别提了。”阿坤一脸颓废地出牌。
开 本 880毫米×1230毫米 1/32
“那应该能敲出不少钱吧!你怎么还这个鬼样子?”杜三摸着牌,打量着阿坤说道。
字 数 208千字
“你们真的把贺彬给绑了?”穿白衬衫的小宇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抓起骰子向桌中间扔去。
印 张 9.5
“看到又怎么样?大不了让他和我们一起呗。”阿坤歪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版 次 2018年9月第1版 2018年9月第1次印刷
“你刚起飞,能看清楚牌吗?这一轮是给我们送钱吧?”杜三嘻嘻地笑着,指了指地上的吸管说道,“你别乱扔啊,让送酒的服务生看到就完了。”
标准书号 ISBN 978-7-5594-2104-3
“怎么这么慢啊?”麻将桌边的女人翘起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懒洋洋地说道,“又该到你坐庄了。”一旁的小桌上堆满了刚刚用完的小型饮料瓶,吸管撒了一地。
定 价 42.00元
1 三推六问
——达林法官
江苏凤凰文艺版图书凡印制、装订错误可随时向承印厂调换
许多真相被道出,但更多的真相被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