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彬撞到的是一根细钢丝,它像是被谁随意地扔在地上,如果没注意到它而莽撞行事,贺彬的手腕有可能在刚才就被它戳出了一个血洞!程潭蹲下来,一跳一跳地往前查看,发现钢丝是从一块大布的底部露出来的,他用脚拨开这块布,却发现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武器!
“叮!”贺彬的手铐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二人立刻吓得停止了移动,生怕阿枫闻声过来。“什么东西?”程潭移到侧面去看,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有冷兵器的弓箭、大棒、长矛、刀剑,也有枪,但不确定是否有子弹。是谁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还特意放在大殿里让别人发现呢?武器包的位置距刚才所有人发生争执时的地方很近,为什么那些流氓没有发现?
“你的腿能动吗?”程潭小声地问贺彬。贺彬努力地试了一下,想完全站起来好像暂时还不可能,但可以一点一点拖着受伤的腿向前挪动。于是程潭蹑手蹑脚地站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推着贺彬的后背往前挪,贺彬半跪着移动身体,不顾膝盖处再次受到摩擦而红肿淤青,求生的念头盖过了身体的疼痛。一点儿又一点儿,二人始终留神听着阿枫气急败坏搜查的声音,他跑出了大殿又跑了回来,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二人屏住呼吸,尽量轻声行动。
“是不是你们给老子设的陷阱?还他妈想跑,老子非让你们陪葬不可!”阿枫已经从癫狂状态中清醒过来,发现二人逃跑了,正气急败坏地冲过来。
在阿枫神经兮兮地大喊大叫时,暗处的程潭和贺彬已经约摸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正在思考如何从大殿的后门溜走。不管还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事态开始朝着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了。不过程潭不知道贺彬的伤势如何,两人还能不能一起行动。
“贺彬,快!”程潭刚才还高兴可以用钢丝撬开手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觉了。他用脚把弓箭踢给贺彬,贺彬用没受伤的右腿穿过弓,两腿夹紧扶稳了,平躺在地上成为了射箭的支架。程潭则翻转身体,背对着对手,手抓住箭,把弓拉满。
“妈的!谁?给老子出来!”阿枫被吓得一激灵的同时,马上切换到防卫模式。原来自己早就被别人算计了!不是说这破庙没人来吗?难道早就有人知道我们会来这儿,提前设好了陷阱?刚子和阿坤那么久没回来,是不是也被人偷袭了?
“行了就叫一声!”程潭只能听贺彬的指令射箭,他感觉现在二人仿佛成了武侠小说中奇怪的残疾人世外高手组合。只听得贺彬大叫一声,箭应声离弦,正中几步之内的阿枫,但想必不会伤到他什么要害。程潭回转身看,果然箭只是擦着他的胳膊飞了过去,让他流了一些血而已。
阿枫沿着洞沿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在确保身体不失去平衡的同时仰头看去,用手电筒检视大殿的上方。这座荒庙并没有宏大的建制,所以没有其他大殿那样宏伟的房梁和歇山顶,但是几根粗大的房梁还是有的。仔细看去,可以看出房梁上有绳子悬挂重物的痕迹。被切断的半截绳子还在房梁上随风晃荡着。
趁着阿枫检查伤口的空当,程潭又把长矛踢了过来。这次二人只能用脚尖把它踢起来,一点一点用身体的侧面把它夹紧。木杆卡在二人被反绑的手臂后面,他们又像是撞钟的和尚一样用力向前撞去,不,应该是像喝醉了的和尚撞钟,因为重心不稳,根本无法让长矛发挥它的威力。这一下只不过让长矛在落地时伤了阿枫的脚而已。
阿枫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心里感到一阵寒意。这也太诡异了!我们一行人明明是从大殿入口进来的啊,如果有这么大一个洞,我们应该早就摔死了啊!又不是来这里盗墓,怎么会突然出现了一个洞?
剩下的刀剑、大棒就无法再二人合体施展了。程潭示意贺彬赶紧用钢丝撬开手铐,自己用尽全力拖住阿枫。伤痕累累的阿枫怒吼着冲了过来,他拿出了别在腰上的仿真枪。程潭知道他身上的枪类似于防暴警察的橡皮子弹枪,虽然不会致命,但是如果被打中了,也会立即痛得昏过去。看他现在狂怒的样子,难保自己不会死在他的手里。
刚才的几声惨叫过后,大殿里变得一片死寂。阿枫拿手电筒的手一直在发抖,使得光束也不断摇晃地照射在洞里。大殿入口处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坑洞,明显是人为挖掘的,却进行了一半就废弃了。洞虽然不深,但失足跌下去却足够摔断腿的。如果只是腿断了还好,小轩和六子还有的救,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落石砸中了他们,令他们当场毙命。光束照过去,已然是血淋淋一片,不忍直视。
阿枫毫不犹豫地开了两枪,但他受伤的胳膊让他的手有些发抖,射出的子弹都没有击中目标。贺彬匍匐在地上躲避子弹,仍然奋力地用钢丝撬手铐。程潭看准时机,向阿枫跑去,利用阿枫快速向自己冲来的速度,顺势用脚一绊,让他趴在了地上,他手里的枪立刻甩飞出去。程潭随即向后倒在了阿枫的背上,想死死地压制住他,不让他翻过身。但毕竟阿枫的双手是自由的,他挣扎了一会儿就把程潭从背上甩了下来,然后和程潭扭打在一起。
4 仅以身免
程潭知道只要自己没被他抓住要害,即便被抓破了皮、扭断了手,也还是可以有一线生机的。可是几番翻滚扭打后,阿枫还是抓住了机会掐住了程潭的脖子。他死命地掐着,完全丧失了理智,程潭感觉肺中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
但现在还不是彻底放弃的时候,韦烁缓缓站起身,准备把刚子身上的刀拔出来,起码应该把凶器先处理了。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了。进来的人和他一样血迹斑斑、凌乱不堪、到处是伤,他像一头杀红了眼的猛兽,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
“砰!”阿枫的头晃了几下,然后不由自主地倒在了程潭的身上,可手还是没有离开程潭的脖子。程潭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贺彬成功地撬开了手铐,手挥大棒把阿枫击倒了。贺彬其实不过是把手铐撬出个缝,硬把右手挤了出来,手腕上全是擦伤,手铐还在左手上晃荡着呢。
这时他才终于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明明只是想报个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居然还死了人,该怎么收场啊?既不能放了这两个女人,也不能把她们带去警局作证,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把尸体处理了,然后把她们扔到后山上慢慢饿死。想到只能如此处理现场,韦烁只感觉无尽的疲惫,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气球,只想什么也不做地躺在地上。
贺彬赶紧把阿枫拖走,趁程潭恢复神智的时候,把盖武器的布扯下来几块,把阿枫尽量绑得结实点儿。他不忘嚷嚷道:“你快点儿醒过来啊,咱们还得去救若英呢!”
她终于晕了过去。韦烁把她甩到地上,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和脸上都伤痕累累。他回头看向另一个女人,她早已吓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哆哆嗦嗦地全身发抖。他恶狠狠地看着她,向她的后脖颈猛拍了一下,她也立刻昏过去了。然后他在这个破屋里摸索了一阵儿,幸运地找到了几根绳子,重新把这两个女人绑得结结实实。
程潭醒转过来,手撑着地慢慢起身,看到自己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由得苦笑。贺彬马上过来用钢丝也撬开了程潭的手铐。程潭活动了下僵硬的胳膊,扭头看到贺彬绑人的手艺,不由得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行,把人绑成个粽子了!再多绑几圈,省得他一会儿再诈尸!”
“我弄死你!”韦烁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第一次破例打女人,和她扭打在一起。她又抓又咬,像一只发疯的狗一样攻击。另一个女人开始发疯地尖叫,更激发了她攻击的斗志。韦烁想把她摔到地上,居高临下地踢她,她却像一块黏糕一样趴在他身上,他怎么用力也甩不掉她,只能选择拼死往墙上撞去。
“你有闲心开玩笑,还不如想想咱们怎么逃出去吧!”死里逃生的程潭开起了玩笑,让贺彬终于有了一点儿劫后余生的感觉。
“哼,是你把我们都绑到这里的,还说什么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你们拿了钱就会把我们都撕票!我不要死在这个荒山野岭里!我不要!”她原本美丽的脸扭曲在一起,变得十分狰狞,“我是自卫!你们这些人渣,都应该去死!去死!”
“这家伙不是还送了咱们一个礼物吗?”程潭笑着,走了几步把地上的枪捡了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里面还有三发橡皮子弹。他得意地冲贺彬挥了挥枪,然后回到贺彬身边,扶着他慢慢向后门移动。
难道他们这个小团伙是连环杀人狂组织?阿枫那边会不会有危险?韦烁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疑问,头快要爆炸了。
“哎哟!”贺彬突然痛得大叫一声,跪在地上,程潭也差点儿被他拽倒,“这孙子拿什么踢的我?他脚上长刺了吗?我该不是已经骨折了吧?”贺彬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腿,愤恨地说道。
等一下,她是怎么拿到的钥匙?该不是从被带到这个屋子里开始就是在演戏吧?难道从一开始就又被他们耍了?
“他就是恰好踢在了你的关节连接处,让你的膝关节有点儿错位了。我把你扶到门口透透气,你就别跟我去了。”程潭说着,把枪放在了贺彬的衣兜里,“还有这个,还是放在你身上吧。”
“我救了你,你却想着让我杀人?”韦烁对她的冷静感到不可置信。或许闯进屋里时,她就已经拿到钥匙快打开手铐了。刚才那幕奋力挣扎的场景,只是欺骗我的一场表演!又他妈被她耍了!绝不能再放过她!
“你自己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别把我当废人看待!”贺彬不服气地说道,带走林若英的可有两个人呢,那个有文身的块头还不小呢。
她一边用手中的钥匙开手铐,一边平静地对他说:“杀人的是你!刀是你的,拿刀的也是你。我不会报警的,你就当没这回事吧。”
“我会知道随机应变的。你赶快把你的包找出来,看看咱们的手机还在不在。先确定一下咱们的位置,如果我半天不回来,就赶紧报警。”程潭一边扶贺彬往前走一边说道。
她很平静地整理了下衣服,转身拿掉另一个女人口中的东西,开始解救她的同伙。韦烁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只觉得愤怒的熊熊烈火使他全身发热,快要把他烧化了。他大吼道:“你他妈推了我!你杀了人!你还想跑吗?”
“还是你想得周全。找着了手机,老子还怕他们这些小混混?等我不让大彪带一帮人来灭了他们!”贺彬一下子来了精神。“行了行了,也别把我扔大门口,我记得他们让我转钱后,就把包都扔那边了。你先走吧,这儿两死一残,伤不了我的,我慢慢挪,肯定能找到手机。”
韦烁完全吓傻了,反应过来时只感觉右手都是血,再低头看,瑞士军刀的刀柄都快没进刚子的身体里了。回头看去,女人站在他身后,漂亮的脸蛋上混合了报复的喜悦和不知所措的恐惧。韦烁只感到脑袋轰地一响,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再仔细看去,她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根本没有被手铐铐住!
“还是我到那边拿过来吧,你在这儿好好休息一下。”程潭把贺彬安置在后门的墙边,就三步并作两步,把被丢弃的包一把抓了起来,先从中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开了手机定位,然后塞进了裤兜里。他又去武器包那儿摸索了一下,如他所料,武器包里的枪是真的,但里面没有子弹。他把枪别在腰上,觉得吓唬一下对手也是好的。他又找到了一把匕首握在手里,把包扔给贺彬后就走出殿外了。
韦烁颤抖着把手放在刀柄上,对刚子点了一下头,刚要闭上眼睛用力把刀拔出时,却感到背后有人重重地推了他一下。力道很大,他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只听见“噗”的一声,刚子的脸由惨白变得失去光彩,眼睛也睁得大大的,再也合不上了。
贺彬打开包,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开始打开地图定位。刚才那个流氓还能给老头子打电话呢,怎么现在手机就突然收不到信号了呢?贺彬用力拍了拍廉价的国产手机,骂骂咧咧地嘟囔着,真是没有一个好用的!他郁闷地把手机丢进了包里。
“老子叫你闭嘴,你没听见吗?”韦烁向她吼了一句,然后把注意力都放在刚子身上。瑞士军刀虽然小,但是很锋利,特别是刀刺中的位置就在腹部正中间,如果再深一点,就可能伤到内脏无力回天了。
周日那天他的苹果手机进水了,就莫名其妙黑屏不开机了,于是他只能先凑合买了一个便宜的。上周六的视频都自动上传到了苹果手机里,那天晚上发生事故后,他就懒得把视频导出来,直接锁在了储物柜里。这伙人想要的东西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这估计打死他们都想不到。“跟我斗?”贺彬冷笑了一声,靠在墙上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想把我们丢在这里就这样走了?你得把我们都带上!”女人的声音与其说是哀求,不如说是威胁。
看来没有办法打电话报警或找人了,只能等着别人发现我们的位置。就算老头子没有发现我真的被绑架了,但是等在宾馆外面的阿文一定会发现我们被人绑走了。他和程潭的感情很不错,就算为了救他的师兄,他也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只要报警,最多两天,他们就能发现我们的位置。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在有人来救我们之前努力先活下来。
“住嘴!你个贱人,你给我闭嘴!”韦烁感到头脑一片混乱,只能靠大吼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恢复了下理智,然后深吸了几口气,对刚子说道,“兄弟,没事的,这个刀小,你会没事的。你挺住,我先把刀拔出来,可能有点儿疼,然后我马上下山送你去医院。”刚子微微点了下头,他的脸已经因为失血而开始发白。
贺彬瞟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带头人,心里很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发疯。他在疯狂地攻击我们之前,好像嚷嚷着我们算计了他。难道这个大殿里有人为可以启动的机关?贺彬撑着墙慢慢站起来,开始仔细查看大殿的墙壁和地面。
“你愣着干什么!快杀了他!要是不杀了他,他就会把我们都杀了!”漂亮的女人咬牙切齿地冲韦烁吼道。
大殿里依然昏暗,看不太清楚周围的事物,贺彬只能用手试着触摸觉得可疑的地方。但那些只不过是墙壁正常的凸起、地面铺建时形成的凹痕,看来看去还是一无所获,贺彬不由得有些泄气,觉得自己有可能想太多了。谁会在这样一个无人光顾的荒庙里费尽心机修什么机关呢?如果真想隐藏自己的行踪,躲在后山里挖个洞岂不是更方便?
韦烁脑中一片空白,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得有点儿恍惚,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用刀刺中他的。韦烁哆哆嗦嗦地从身上摸出了手机,按下“120”后却不敢拨出去。外面的人进来,看到一个被绑的女人、一个半裸的女人,还有一个受伤的男人都躺在地上,该怎么解释?他感到有点儿无法呼吸,手心里都是汗,手机也因为手抖而摔在了地上。
尽管他没有正经八百地读过大学的建筑系,但是好歹在父亲的公司里看过不少建筑图纸。他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打量大殿的建筑布局,总觉得武器包出现的位置有些突兀。而且从距离上说,离门口突然出现的大洞也有点儿太近了。这只能有一种解释:有人先挖了个洞,想藏身或是堆放武器,结果没挖好失败了,于是他换了个位置决定再试一次,就把武器先放在了一边。为了掩饰第一次失败的坑洞,他在上面薄薄地铺了层砖,或许是灵机一动,他将这个失败的洞当作了防卫真正洞口的机关,在砖的下面铺了一层可以随时撤走的类似地板革之类的东西。只要有人想闯入,就会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
韦烁像突然惊醒一样扑过去,往后拽刚子的肩膀,想让他冷静下来。刚子想用力甩开他,但他抓着刚子死死不放手。刚子终于暴怒地回转身,和韦烁扭打在一起。他们像两头发疯的野兽一样,都想用最尖利的爪牙把猎物压制住。嘶吼、尖叫、摔打的巨响、血腥的气息,整个世界在眼前飞速旋转。伴着一声钝响,眩晕的感觉突然停止,韦烁缓缓起身,看到刚子慢慢瘫倒在地上,自己和他之间是一把刀的距离。刀插在了他的腹部,血立刻洇开了一大片,不断地滴在地上。他痛苦地捂着伤口,伸出手喃喃地说道:“救我!救我!”
那么,真正的入口应该是在……
他愣了好一会儿,看着女人的上衣被扯了下来,她慢慢放弃了反抗,无助地流下了眼泪。
贺彬刚要挪动身体往前走去一探究竟,就听到了走进大殿的脚步声。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大殿寂静无声,稍微有一点儿异响都能被捕捉到。来人似乎也无意隐藏自己的形迹,径直快步走向贺彬。“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快来看我……”贺彬突然感到脖子被一根极细的铁丝所勒住,顿时起了一身冷汗,双腿发软。他的手摸着衣兜里的枪,期望能找到机会反抗。
韦烁不知所措地胡思乱想:我是个流氓啊,这个时候我应该过去帮忙才对啊。这个女人耍了我,羞辱我的智商,确实可恨,但说白了,我也没损失什么。刚子也说得没错,从贺彬身上也拿不到多少钱,视频也找不到,忙活了半天确实让人气闷。况且在这荒庙里,做什么坏事都不会有人知道。从道义上讲我应该英雄救美,从感情上讲我应该狼狈为奸。
“动一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枪扔一边去,给我把包拿来。”神秘人的声音和他做的动作一样冷酷,他一下子看穿了贺彬的企图。他用一只手抵住贺彬的后背,使他无法往后倒来反抗。贺彬只能不甘心地把枪尽量轻轻地扔到墙角,然后引领着男人回到墙角,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包。
“半夜三更在街上勾搭男人还不是出来卖的?我跟你说,就算她们记得我的脸,也肯定不敢报警的。你们能从那小子身上诈出多少钱啊?能分给我多少?我还不如提前享受点儿福利。没事,兄弟我体格好着呢,就把你那一份也带上了。”刚子开始撕扯女人的衣服,她拼命挣扎,脚不住地乱踢。
神秘人并没有打开包翻找,只是冷冷地问道:“上周六的是哪一个?”
“你住手!她俩不是出来卖的!”韦烁自认为,光天化日就抢良家妇女玩,超出他的业务范围了。
怎么又来一个要视频的?这个人不是和那些人一伙的?虽然自己的命捏在他的手上,贺彬还是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没有了。”
“呸!”刚子啐了一口,阴沉着脸说道:“那天晚上要不是你色胆包天,惹上这档子事,哥几个用得着在这儿忙活半宿吗?当时你哭着喊着要上这俩妞,现在却要立牌坊了,你他妈可真会装!老子今天就替你这验验货!”他说着,就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把她拽过来。
“我问你放哪儿了?不可能没有!”神秘人紧了紧铁丝,厉声质问。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拿到钱就完事了,为什么总想把事情搞大?你觉得她们俩不会记得你的脸去报警吗?谁让你这么干的,阿枫吗?妈的,老子找他算账去。”这些人只知道冲动做事,从来做事情都不过脑子,早知道就不让他们掺和进这件事了。韦烁感到十分恼怒,拿着刀就要往外走,却看见刚子一脸鄙视地冲他冷笑,他的火一下子更压不住了,大吼道:“你他妈笑什么?你还有脸笑!”
“被……被绑我们的人拿走了!你来晚了!”贺彬只希望能骗过他,让他们自相残杀。
“韦哥,这不明摆着嘛,你让大家伙帮你报仇,我们帮你把人抓来了,这两个大活人放在这儿,难道光看不用啊?啥意思,你要想先来也行!”刚子甩开韦烁的手,气呼呼地瞪着他。
“还想骗我?看来你被踢了一脚,尝到的苦头还不够啊。”神秘人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问你也是白费力气,我看还是女人比较容易说实话。”
“你干什么?在这儿发什么疯?”韦烁扯住了他的胳膊,“说好了拿到钱走人,你为什么把她们带到这儿来?”
贺彬感觉冷汗一阵一阵冒上来。刚才大殿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难道说他才是所有诡异事件的幕后操纵者?“你到底是谁?跟你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去找她们的麻烦!”
“臭娘们,敢吓老子,我他妈今天就不信邪,就要现在办了你!”原来是刚才落荒而逃的刚子,他突然又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气得憋红了脸,就要往女人身上扑去。
“我还是先解决你这个麻烦吧。乖,放轻松,好好享受这个过程。如果你恰好看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随时可以开口告诉我。”神秘人缓缓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别再挑战我的耐心,我……”突然有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又咣地一下甩上了门。韦烁下意识握紧了瑞士军刀,做好了防卫的准备。
贺彬以为自己肯定会变成勒死鬼,或者被一刀戳破了喉咙。果然,一个尖尖的、凉凉的东西刺破了他的脖颈,接着有股东西渗进了他的体内。昏暗的大殿慢慢消失不在了,先是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光晕,闪着夺目的橘色光芒,然后它突然变成七彩的旋涡,一圈接着一圈向内顺时针旋转。在突然变得一团漆黑后,又骤然裂变出一堆四散的碎片。贺彬大睁着双眼,看着似曾相识又恍如隔世的画面碎片从眼前一片片掠过。夜总会、足疗店、林若英、网吧、宾馆、大殿……“网吧……嘿嘿……网吧……”贺彬傻笑着,嘴角不断抽搐。
“你把我们放了,我就告诉你。”到了现在这个时刻,她还妄想着能够逃出去?
“早这样就乖了嘛。”神秘人拔下了贺彬脖子上的针管,把他在地上放平,然后拿起了地上的包,也捡起了扔在地上的橡皮子弹枪。他走到武器包前,发现少了一把枪,不由得冷笑了一下,随后快步走出殿外。
“我要的是你们拍我的那天晚上。到底把视频放哪儿了?”韦烁把刀又往前面递了一段距离。
5 暗礁险滩
“所有的设备都被你们拿走了,不会自己看吗?”她还在嘴硬,看她还能撑多久。
程潭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后门出来,他先观察了一下荒庙的环境:破败的大殿两边各有一个偏殿,没有其他寺庙会有的钟楼、鼓楼、经堂等建筑,估计是被拆了吧。偏殿的红漆脱落、房瓦倾斜,透露出长久无人问津的衰败感。大殿后面没有围墙,有一条歪歪斜斜的小路通向后山。程潭注意到小路上有人跑过去的足迹,仔细辨认,只是一个人的。难道是林若英挣脱束缚跑出去了?他思考了一下,决定先在偏殿找找看。
“上次我说过,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几个鬼鬼祟祟到底拍了什么?”韦烁厉声冲她问道。现在的局面对她们这么不利,这次应该不会再兜圈子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先去了离得最近的左边的偏殿。房门是开着的,屋里有人停留过的痕迹。但从拨开的灰尘范围来看,不像是有很多人来过。他立刻转身看向对面的偏殿,那个房间的门紧紧地关着,应该就是那里了。
“就是你命令他们把我们绑来的?”那个漂亮的女人仰首瞪着我问道。韦烁松了一口气,看到刚子他们狼狈逃窜,他还以为这两个女的有武器反抗呢,在阿枫没有找出视频的下落之前,还不能轻易把她们放了。
程潭尽量把脚步放轻,一点一点接近右边的偏殿。他把耳朵贴在木制的房门外仔细听,并没有想象中的打斗声,只是死一般的寂静。在感到更加困惑的同时,他内心中的恐惧也在一点点加深。不过他还是按捺住性子又听了一会儿,这一回他听到了一个男人沉重的喘气声,好像还有挪动什么重物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闯进屋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坐在地上的女人看到韦烁进来明显吓了一跳,往后连连退了一段距离。另一个胖女人嘴里塞了东西,不住地乱扭。韦烁看见她就来气,想踹她一脚解解恨,但她现在手被铐上,这样做有点儿太不男人了。
“妈的,这帮畜生!”程潭铆足了力气,猛地撞开了门,正看到一个男人弯腰俯下身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大吼了一声,直接向这个男人扑去。
眼看还有几步就快要到房门了,他正琢磨如何一脚踹开门才能显得有气势,房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撞开了。刚子和阿坤像见了鬼一样逃了出来。这两个人既不往山下跑,也不跑回大殿,竟向后山的方向跑去了。难不成里面的两个女的还能成精把他们吃了?
男人完全没有防备,所以一下子就被他撞倒在地上。程潭立刻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把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厉声说道:“别动,慢慢站起来!”
韦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也不怕被那两个女人认出他的脸了,决定冒险去看一看他们想搞什么鬼。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还好他随身把瑞士军刀挂在裤腰带上。阿坤一个人能应付,刚子块头儿有点大,但这把瑞士军刀还是比较锋利的,可以暂时牵制住他。韦烁把它拿在手上,慢慢走到对面去。
程潭这才注意到被扑倒的男人浑身是伤,即使自己手里没有刀,他也没有多少力气反抗了。男人被刀逼着,一点一点站起来,但一直不服气地斜着眼睛盯着他。
等待的时间长了,韦烁感到有点儿焦躁不安,觉得房间里更加憋闷,就想要推开窗子透透气,这时却突然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骂骂咧咧的说话声。他担心索要赎金出现了争执,正要再打个电话,却刚好透过窗户,看到刚子和阿坤拖着那两个女的进了另一个偏殿。那个偏殿和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对称的。他们把女人带进去想干什么?讲好了只是威胁和要钱,怎么总想着把事情搞大,谁给他们的胆子?
程潭扯着男人的衣领,看到了他锁骨上的狰狞文身,然后恍然大悟地把他的脸又仔细看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原来是你!我不是放你走了吗?为什么还要绑我们?”
他对富二代如何堕落的故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有的人天生就具备了别人终生无法企及的资源,却仍然碌碌无为,干不成什么大事。可见做事的眼光和能力并不是可以代代传承的遗产。
“哼,中了你们的诡计,算我认栽!我难道不能也跟你们玩个恶作剧吗?”男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在等待的时候,韦烁顺手上网查了一下盛达集团的资料。最先冒出来的就是集团老总贺树林的资料和新闻。他似乎是很爱出风头的那种人,经常出席各种活动。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却被记者穷追猛打得不敢出家门了。因为盛达集团要在江边新建一片豪宅区,本来这种刻意强调收入差距的做法就容易激起民愤,不知道是谁向媒体爆的料,说盛达集团在购地时,有恶意打砸强拆的行为。血淋淋的画面曝光后,不仅豪宅区建不成了,盛达集团的股票价格也大跌。还有更多的谣言四起,说贺树林的儿子贺彬是这一事件的幕后主导者,他因为无力支付毒资才怂恿父亲开发豪宅项目,现在因为东窗事发干脆人间蒸发了。
“你管这个叫恶作剧?我们被绑在大殿里,差点儿死在那儿!别跟我再扯些没用的,说,你为什么要视频?再绕圈子,我他妈现在就让你见见血!”程潭又把刀逼近了一点儿,正对着他脖子上的动脉。
韦烁正胡思乱想时,阿枫又给他打了电话,说发现绑来的小子是盛达集团的公子哥。真没想到这种衣食无忧的人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印象中这个集团好像挺有钱的样子,不如胡乱说了个数字,看能不能讹出点儿钱。阿枫那组人是电话诈骗的老手,这点儿事对他们来说是很轻松的。他还经常游说,现在查得紧,打打杀杀的业务不好做了,劝韦烁也试试电话和网络业务,来钱更快一点儿。他哪知道,韦烁只是迷恋砸东西的感觉,对砸什么并不是很在意。
男人并没有畏惧,只是不甘心地说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报复你们一下。我好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居然被两个小丫头片子骚扰了,太他妈可气了!更可气的是,你们这些变态居然拍了视频,这要是放到了网上,我以后还怎么混啊!”“你那次我们不会放到网上的,再说我们也已经删了,你根本就是白费力气。”程潭对他如此幼稚的报复理由感到很无奈,当初发现他是地下帮派的时候,就想过他有可能报复,所以绝对不会用那次视频的。
他开始仔细思考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总觉得自己不仅仅遭遇了一场恶作剧。这些人神神秘秘地拍视频,绝对不是为了好玩拍给自己看的。光在包里找到的摄像头就有二十多个,要准备这么多设备,所需要的资金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他们要把视频卖出去,又会卖给谁呢?难道是想搞垮那家宾馆?可那家破宾馆,不出事好像也快倒闭了啊。
“不可能!虽然我没怎么正经上过学,但电脑我还是很熟的。如果你后来几次都没拍成功,你一定会把我那次剪进去的。看你的样子,做事很小心,绝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儿细节的。”男人压根不相信程潭保证的事情。
韦烁来到大殿左侧的偏殿里,一推开门就闻到了呛人的尘土味,这里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一般来说,佛庙两侧还应该有供奉其他神像的房间,这里倒是很精简,只有两个偏殿而已。他把门开了个缝儿,好让清新的风进来一些,然后又在地上收拾出来一块比较干净的地儿,靠着墙坐了下来。
“这你倒是没说错。”程潭冷笑了一下,虽然不会使用那次视频,但他也不会轻易把它删了。他知道惹出这场风波的视频,还被贺彬好好收着呢。
3 借刀杀人
“不过既然你不想拿出来,我也被你控制了,这件事只好就这么算了。你现在可以把这两个疯女人带走了。”男人举起了双手,做出一副放弃反抗的姿态。
大殿后面还有一个门,凉凉的夜风吹进来,让他们意识到还有另一个出口。虽然不知道那里是否也有致命的机关,但事到如今,只能拿自己的命来赌一赌了。我还不能就这样平庸地死去!程潭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程潭没有拿走刀,但是放下抓住男人衣领的手,转过头去看角落里的情况。林若英和徐洁都被打晕瘫在地上,腰部都被绳子紧紧缚住。而身后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大睁着眼睛,胳膊上有密密麻麻的文身,从腹部流出来的血将地面洇红了一片。一把刀刺穿了这个流氓的同伙!不对!谁杀了他?程潭在分析眼前情况时,流氓趁机向他的腹部踢了一脚,当他被迫向后退时,流氓又一脚踢飞了他的刀。没有了武器,两个人又开始了肉搏。被流氓摔到地上时,程潭心里想,两个人为了一个不在场的东西打得你死我活,真是荒诞。可能他打我只是为了泄愤,我打他只是为了自卫。
期待的奇迹并没有等多久就出现了,在这个阴暗的修炼道场,或许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让一切悄悄发生了变化。要想活着离开这里,就只能利用这个时刻了。程潭看了一眼贺彬,两个人开始悄悄地想办法向后退去。
程潭摔到地上时,感到腰部有个东西硌了他一下。这时他才想起来那把假枪。带上这把枪时,他就知道只能起到虚张声势的效果。没想到对手受了伤仍然这么凶猛,只能用心理战好好吓唬他一下了。
“啊!”接连传来了几声惨叫,又伴随着重物掉落的声音,刚跑到大殿门口的两个身影突然消失了,惊恐抓住了剩下的人。阿枫在地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手电筒。他大声喊了两声,给自己壮胆,然后小心翼翼地不断用手电筒扫射探路。光束晃到了两侧的塑像上。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程潭可以肯定,天王塑像圆目怒张,嘴角上扬的表情是不折不扣的嘲笑。
“别动!你再动我就开枪了!”程潭突然抽出了枪,然后迅速起身,瞄准了流氓的头。
在那两个人跑向门口的时候,程潭似乎听到了吱吱嘎嘎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渐渐碎裂。他四处打量,却只能看见两侧破败的天王塑像。天长日久的颜色剥落,令它们像极了躲在阴暗角落里乞食的难民。大殿内没有灯火,看不清阴影笼罩下它们的表情。自己的处境,也仿佛被神佛遗忘了的供品,只能期待有奇迹发生,才能避免发霉腐烂的命运。
“少在这儿吓唬人!你的枪里有子弹吗?”流氓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也止住了进攻的势头,先和对方保持了一段距离。他仔细观察,发现对方手里的枪不是自己人买的仿真枪,而是货真价实的枪。所以慎重起见,还是先不要激怒对方。
“刚子怎么去了那么久?快过去看看。”阿枫没有闲心打嘴仗,他命令手下先去探探风。这里的两个男人一个腿已经瘸了,一个弱不禁风,自己在大殿外看着就行了。
“过去!把那两个女孩的绳子解了!别再想其他花招,有没有子弹,一会儿你的头就知道了!”程潭勾紧了扳机,做出一副子弹随时出膛的架势。
“钱我们自然是要的,我们还想要……哈哈哈……”那两个流氓轻蔑地看了一下贺彬,就好像他问了一个非常幼稚的问题,“折腾一晚上,哥几个还不能放松一下?我们去找你的妞好好放松放松。”他们俩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得意洋洋地向殿外走去。
流氓只好转身,蹲在地上慢吞吞地开始解林若英腰上的绳子。“快点!别想拖延时间,你的同伙不会来救你的!”程潭冷冷地说道,给对方绷紧的神经再加一些压力,“我不介意你也去陪一陪他们!”
“快把我们放了!钱已经给你了,还想怎么样?”贺彬想站起来,但右腿还是像刀锯一般疼,按住他的两个流氓已经撤开了,活动下筋骨准备往外走。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我在这儿根本没听到枪声,你少在那儿装模作样了!”流氓突然停下了动作,站起身来恶狠狠地说道。难道他们真是个杀人越货的团伙?那我就算拼了命也要闯出去!
阿枫得意地看着账户里激增的数字,终于忍不住张狂地放声大笑起来。然后他把贺彬的手机扔回了包里,夸张地打了一声响指,示意另外两个人和他一起向外走去。
“谁说一定得用枪了?自从来到这里,你不觉得有一些事没有办法解释吗?乖乖听我的话,我还能给你留下两条腿。”程潭继续故弄玄虚地说。
他只能无奈地告诉了带头人自己的银行卡号和支付密码,心痛地看着自己最后仅剩的钱转入了别人的账户。没关系,等度过这一劫,老头子就会后悔当时的决定,让我又重回公司的。
“哼,就算我把她们都放了,你就一个人,怎么把她们都带走?那个贺大少呢?听阿枫说,他好像腿残了。这样看来,还是我的胜算更多一些啊。”流氓并没有屈服,顺从程潭的命令。
贺彬本来想说错几个数字蒙混过关的,没想到现在连流氓都这么精通电子支付业务。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对科技的进步表示赞赏还是痛心。
“这就是为什么要给你留下两条腿。你负责把她们背走,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再废话一句,现在就让你下去陪你那帮好哥们儿,我就是累了一点儿,但也清静不少。”程潭发现这个流氓还有点儿头脑,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粗俗无知。
“别那么麻烦了,来,直接转到我的账户上不就完了吗?”阿枫奸笑着拿过了包,让贺彬找出自己的手机,逼迫他打开支付宝转账。
正在二人僵持之际,第三个人走进了屋里。“我也觉得这里实在是太吵了,让咱们大家都清静清静吧。”进来的男人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和一副墨镜,像是碰巧走到这里一样,悠闲地说道。但是他手上也拿了一把枪,缓缓举起来瞄准了程潭的心口。
他狠了狠心,对带头人说道:“我只有一点儿钱,差不多20多万,我可以把卡号和密码给你。你得立刻把我们都放了,差的钱我可以再补给你!”
“哈哈哈……真是有趣,又来一个装模作样的!怎么着,你拿的枪是我们在黑市上批发的,根本打不死人。就这两下子,还学黑帮片威胁人啊!”流氓手拄着膝盖哈哈大笑,继续言语攻击神秘的男人,“大晚上的你还戴什么墨镜?他手里可是真正的枪!要不你们俩先打一会儿,我在旁边休息一会儿?”
贺彬的钱基本上都在赌场上输得差不多了,之前他弄错了一单生意被父亲赶出公司,攒下来的钱都让他孤注一掷地投在了股票上,也赔得所剩无几了。他这个所谓的“富二代”,其实是个徒有其名的“负二代”。他一直没动的一笔钱是留着打给林若英的。
“看过我长相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神秘人冷冷地说道,“原来你是最吵的,那这一颗子弹先送给你吧!”他毫不犹豫地冲流氓的腿上开了一枪,橡皮子弹虽然不会真正穿过人的身体,但是射击产生的巨大冲击力还是让流氓立刻应声倒地。剧烈的疼痛让他蜷缩成了一团,大颗的汗珠从脸上淌了下来,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那多麻烦啊,还得等那么长时间呢!”阿枫俯下身拍了拍贺彬的脸,“还有没有更快的办法?你这么个公子哥,就一点儿积蓄都没有吗?跟哥说,你自己有多少钱?”
“这样就对了。倒是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神秘人对流氓的痛苦视若不见,好像刚刚不过是对着空气胡乱开了一枪似的。程潭举着枪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最终还是慢慢垂下了手,把枪丢在了地上。
贺彬没有心思细想父亲说的话有哪些奇怪的地方,他激动地大喊:“不要杀她们!我还有办法!我有老头子的股票账号,明天一开盘你们把它全卖了,还能卖个一百多万,不够的话,我可以慢慢补给你们!”
“你一定非常纳闷,我怎么知道你的枪里没有子弹。”神秘人的嘴角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了,你刚才拿的枪是我的。”
“爸,我想……”贺彬知道如果老头子在气头上,有可能一下子把电话给摔了,气急败坏的绑匪不知道会把林若英怎么样。“你还想讹钱是吗?跟你说,没门!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的。警察已经找上我了,你还是先看看还能不能从他那儿拿到钱吧。再敢来威胁我,我也不是吃素的!”贺树林咆哮着挂了电话后,再打过去连忙音都没有了,看来他一气之下把电话线给拔了。
程潭从他从容的姿态和开枪时冷酷无情的决断中,早就隐约猜测出了神秘男人的身份。他应该就是这个荒庙真正的主人。“你想要我怎么做?”虽然不是出于自愿,但是我们都踏入了他的领地,他有可能会一口气把所有人都杀了,就像他决定让大殿里的那两个流氓死在洞里一样。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同他合作。
“我……”贺彬还没开口,就又被打断了。“你们想搞什么,我很清楚。但我明确跟你们说,这块地我已经买了,你们就是赖着不搬,我也会想办法让你们滚蛋的。”贺树林语气强硬地一口气说完,根本没给贺彬插嘴的机会。
“聪明人。怪不得你能是这伙人的头儿,早就想见识你了。你先把地上这个人绑好了,然后把这个东西放在他身边。”神秘人从自己背的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程潭。
“干什么?想半夜骚扰我,让我神经衰弱啊?”怒气冲冲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端传来。
程潭接过这个黑色的小包裹,按照他的指示,尽量放在远离林若英二人的位置,靠近流氓。然后又用神秘人给的绳子,动手把流氓绑得结结实实。神秘人一直举着枪,微笑着看他的动作,似乎很欣赏他绑人的手法。
第一次打电话没人接,大殿里的人都没说话,气氛变得更加沉重。手机马上被按了重拨,忙音再次回响在大殿内。终于在响了七声之后,电话被接起来了。
“你别太得意,我只能选你。”等程潭绑完人后,男人把枪收起来,盯着程潭说道。程潭这才意识到,男人拿枪把流氓打昏,不过是做个幌子,他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想要什么?
贺彬身旁的人把手机放到他耳边,已经按照他所说的拨通了家里的号码。手机开了免提,“嘟——嘟”的忙音一声又一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令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只有清凉的夜风从前门缓缓吹进来。
“你想得到什么?”程潭索性问个明白。
“想好了怎么说,就快点开始吧。我可没有耐心等你那么久。”阿枫看了一眼殿外,午夜时分,外面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大殿里只能透进来些微的月光,要仔细看清楚脚下的路,必须得打开手电筒。虽然这里人迹罕至,但说不定白天会有人跑进来探险,得赶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
“这么说吧,你带我去拿个东西。”男人轻松地说道。
“畜生!你们不要碰她!”贺彬跪着想站起来,却早被旁边的人按在地上。他奋力挣扎,手铐把手腕都勒得发白了。林若英和徐洁被带走了,大殿内的局势变成了三对二。程潭觉得带走林若英二人的是两个狠角色,剩下的人,除了带头人,好像空有一身蛮力,说不定能够出现转机。
“我要是不去呢?”程潭觉得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因为一个视频而被绑架,已经够倒霉了,这个男人手段如此冷酷诡异,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别人帮他拿呢?难道说,他也想要视频?
阿枫仔细打量了她一下,冷笑着说道:“谅你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招。行,刚子、阿坤,你们把这两女的都带到外面的偏殿去。”然后他对贺彬说道,“你如果要不到钱,她们两个可就无法活着回来了。”
“你自己选。带我去,这两个女孩和大殿里那位都能平安离开。你不去,”男人指了指地上的黑色小包裹,然后做了一个爆炸的动作,“过一会儿,这里的景象可就太好看了。而我自己去那家网吧,我可不敢保证那里的人会留下一个。”男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作势要离开。
“我在这儿,他会分心。不如把我带到其他地方,要到钱后再把我放了。”林若英看刚才的话没有起到效果,就转而服软,站到绑匪一边说话。
“你让我放了定时炸弹?”程潭惊恐地看着男人,虽然知道他行为冷酷无情,没想到他能如此坦然地利用一个陌生人,充当他的杀人手段,“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一拿到东西,就把这里炸了?”
“你当我们是傻的吗?赶紧打电话要钱!”刚子松开了林若英,开始在包里翻找设备,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的手机和干扰器连接了起来。
“时限是两个小时。你再啰唆一会儿,时间可要过去了。你只要帮我拿到视频,我就把遥控器给你。你可以立刻回来把他们都带走。”男人笃定地说道。
“就算追踪不到你们,也很难从我老爸那儿弄到这么多钱。你们不如把我们放了,我之后一点一点打给你。”贺彬还在试图说服绑匪,他心里清楚,贸然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索要这么一大笔钱,即使自己亲口说明情况紧急,依照贺树林老奸巨猾的性格,也只会认为是自己的恶作剧,断然不会接受交易的。
程潭看了一眼地上的同伴,只好说道:“我们怎么去?”
“怎么拿到钱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见警察的次数可比你频多了。不过就是电话追踪,就他们那两下子,想抓到我们还有点难呢。”阿枫好整以暇地看着林若英说道。程潭知道这并非说大话,当初他诓贺彬出来时就用过防追踪干扰器,当时想制造个绑架的悬疑氛围吓他一下,没想到竟然噩梦成真了。
男人瞟了一眼程潭满身血污的衣服,缓缓说道:“大殿后面有一条小溪,你去洗把脸,我会给你一套换的衣服。我们直接步行下山。”男人像招待客人一样把门拉开,并对程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放手!你们敢动她一根毫毛,我保证让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贺彬挣扎着想起来保护林若英,但他的腿已经寸步难行了。
“怎么办?能查到吗?”阿文焦急地问道。值夜班的民警仍在打电话询问。深夜里,这个小派出所没剩下几个人了。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午夜一点半,仍在波澜不惊地慢慢走着,丝毫没有觉察到屋内焦虑的气氛。
“闭嘴,你他妈找死是吗?”刚子上前掐住了林若英的下巴。林若英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丝毫不屈服。
“对不起,没有查到你说的情况,我想他们应该不是被警察带走的。”民警平静地答复阿文,为查找信息,他打了一圈电话,年轻的脸上也有些疲惫了。
一直佯装放弃反抗的林若英明白程潭的意思,她要说话激怒这些人,让他们把自己带走,之后找机会脱身。她尽量用力地抬起头冷冷地说道:“你们根本就不是警察。我看,你们连真正的警察都没见过。在拿到钱之前,你们就会被抓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文在目送林若英二人进入宾馆之后,就回网吧整理录像资料。他算好时间,估计大家都收工了,就在宾馆门前等待,可是等了好久都没见有人出来。于是他跑到楼上,发现房门大开,里面的东西被洗劫一空,似乎还有搏斗过的痕迹。他急匆匆地跑回前台询问,却得知所有人都被警察带走了。
自被绑来荒庙,程潭就一直冷静地观察事态的发展。他注意到带头的人总是打电话请示某个人的意见。这个被称为“韦哥”的神秘人物,应该就是绑架的策划者。他和面前这些小混混相比,似乎对视频更在意。上周六他们到底无意中拍到了什么?自己只是恶作剧,可没有拍到流氓火并啊?他本以为他们找不到东西就得罢手,没想到他们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能一起困在这儿等死,程潭给一直沉默的林若英一个眼神,让她想办法脱身。
事情败露了?阿文顿时觉得冷汗直冒,但他没想过就此溜掉,怎么说都应该把程潭救出来。他慌乱中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派出所打听情况。如果真被带走了,好好解释一下应该会没事的,毕竟我们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可没想到,带走他们的人不是真的警察,这下怎么办?这应该算绑架吧!
“200万,要么走人,要么撕票。”阿枫挂了电话,冷冷地对贺彬说道,“别想着给我耍什么花招,否则他们都得跟你一样完蛋。”他装着不经意地指了一下被人按得不敢动弹的程潭三人。
“那他们就是被绑架了!你们赶紧破案啊!”阿文着急地大声喊道,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让他给他老子打电话,要200万赎人。拿不出赎金,也交不出视频,就把他朋友都撕票。”韦烁想试一试贺彬到底有多大实力,如果真的能轻轻松松拿到一大笔钱,就甭管他到底拍了什么了。如果他没法让他爹爽快地掏钱,就得弄清楚他到底为谁服务,视频如果是要卖出去,他到底能得到什么回报。
“你再把详细经过跟我说一下,我记录一下,等我们头儿回来,我马上汇报。”民警示意他先冷静地坐下,然后拿出了记录本。
“你再说一遍?盛达集团?”韦烁听了之后心里一沉,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堂堂房地产大集团的公子哥,居然会潜伏在宾馆里偷拍一个流氓,不是他钱多闲得脑子有问题,就是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阿文正在措辞描述发现经过时,一个身形瘦削却精壮有力的男人走进了屋内。他把包随意地放在桌上,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笔记本,仔细地翻看着,不时地用左手按着太阳穴,似乎是在忍耐连续熬夜带来的头疼。
“韦哥,你猜怎么着?兄弟们发现这里面有个小子是盛达集团老总的儿子。我看不如向他老爸要点儿钱,你这仇不也算报了吗?也别让这几个兄弟白跑一趟。”阿枫自信韦烁既然能同意绑人的计划,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头儿,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快来看看这个!”民警冲男人招了招手,“这家伙说得也太离奇了!”
躺在地上的这个男人竟然是个能讹出不少钱的富二代。阿枫也觉得真是意外之喜。人既然都绑来了,就没有轻易放走的道理,怎么也应该要个赎金吧,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他决定立刻联系一下韦烁,劝劝他放弃找视频的怪念头。
男人看了一眼民警,迅速站起身,拿过记录本翻看起来。刚才正记到失踪的四人的名字,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起头,向阿文问道:“这个人的家庭背景你熟悉吗?”
听到这句话,旁边的小混混们都发出了一阵怪叫声。“这韦哥真有眼光啊,我看咱也别在这儿找什么破视频了,赶紧干票大的才是正事啊!”刚子兴奋地吹起了口哨。
“贺彬……”阿文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只听见师兄程潭说过,他是个公子哥,很有钱。我们一起买东西时,他确实花钱非常大方。”
贺彬只好认命地闭上眼睛说道:“那是我爸。”
“他的父亲是这个人吗?”男人拿过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贴的照片和简介问道。照片是从网上获取的一张证件照,上面是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神态在自信中不失威严。简介中显示,他就是盛达集团的董事长贺树林。
“你跟那个贺树林是什么关系?”阿枫蹲下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贺彬。他的拳头就放在贺彬膝盖的上方,如果不说实话,贺彬的另一条腿也会被他弄伤。
阿文仔细看了一下照片,觉得这个人和贺彬有点儿相像,他不确定地说道:“是有那么一点相像,我听过他打电话,但不知道他父亲叫什么名字。”
“原来这小子是个下金蛋的主儿!”刚子已经把手臂处理了一下,凑过来看了一下名片,大声嚷嚷道,“这个集团不就是在江边修那片豪宅区的吗?看来我们没白干这一票!”
“你再把详细经过说一遍,我来做记录。”男人示意民警先休息一下,自己坐到阿文对面,开始认真做记录。等把细节都再三确认完毕后,他对阿文说道,“请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枫哥,从这小子身上找出来这个!”阿坤晃了晃手中的纸片,把它交到了阿枫手上。“盛达集团销售总监助理”,米白色的名片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了。
阿文走后,一边的民警马上说道:“屈队长,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啊!哪有发现人被带走了才知道被绑架的?这小子应该没说实话,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这就对了嘛,凡事都得讲求方式方法,不是吗?你们不说,我们就拿你们没辙了吗?”阿枫拍了拍刚子的肩膀,继续命令道,“找得仔细一点!把身上所有旮旯胡同都搜一遍!”
屈锋看着记录,缓缓说道:“小陈,你说对了一点。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或许跟咱们要查的案子有关。”
“嘿嘿,枫哥说得对,我这儿确实有个东西和你的嘴相配。”刚子坏笑着,把左边的鞋甩脱下来,扯下来袜子,就往徐洁的嘴里塞。尽管她想再次反抗,但这回腿被两个人压住了,只能无奈地被塞得哑口无言。
“您是说三七惨案吗?”小陈一下子来了精神,“您需要我做什么,我马上行动。”
“住手!”阿枫一把扯开发疯的刚子,把他推到一边,“我们就是来找东西的,别把事儿搞大了!”他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徐洁,“嫌她吵,把她的嘴堵上不就完事了吗?”
“本来你应该换班了,如果你不急着回家,就把他刚才提到的宾馆的前台工作人员叫到这儿来吧。”屈锋笑着说。
“妈的,这个臭娘们,看老子不弄死你!”被咬住手臂的刚子一甩手给了徐洁一个大耳刮子,把她打翻在地上,不顾手臂渗出的血,就向徐洁扑去,想掐住她的脖子。
“好嘞!”小陈抓起柜子上挂着的包就要出门,“您就放心吧!地址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飞速离开。
“再好好搜一下!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存储卡!”阿枫命令手下把四人再仔细地搜身。面对不怀好意的接近,徐洁又开始大声地尖叫:“走开,臭流氓,别想摸老娘,走开!”她不住地扭动身体,极力反抗,最终竟然猛地跳起来,一口咬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臂。
贺彬居然深夜被绑架了?这些看起来无关的事会不会引领我找到谜团的答案呢?屈锋想着,整整三个月了,一起又一起扑朔迷离的事件都在围绕一个人发生。平静如水的J城,到底是谁在背后翻云覆雨?
贺彬感到膝盖剧烈的疼痛,就像被钉子狠狠砸穿了一样。这些人态度粗暴,行事残忍,他担心自己无法再走出这个门,内心感到深深的恐惧。但是他实在猜不透这些人索要视频的用意,只觉得自己不能轻易妥协,他和程潭眼神交流,示意自己还能再撑一会儿。
一切都从三月七日开始。
“哟,还嘴硬!你们几个在宾馆里偷拍视频,已经犯法了。现在乖乖交出来,我还能让你们安全地回去。别耽误哥几个的时间,要不有你好受的!”阿枫揪住贺彬的衣领,把他硬生生拽起来,然后又冲他的膝盖猛踢了几脚,随意把他丢在了地上。
6 疑云满腹
“你们没有权力随便抓人,你快把我们放了!”贺彬忍着痛,并不屈服,“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欣然家园1号楼临着街道,每到早上五点钟,就自然聚集了一堆小商贩,他们在楼下摆好了摊位,就开始叫卖。这对于普通工薪族居住的小区来说,是很平常的早市,并不是什么影响市容的违章集市。由于物美价廉,居民们都很欢迎早市的摊贩,每天都早早起来聚在摊位前讨价还价。
“小子,给个痛快话!上周六拍的视频到底放哪儿了?”阿枫怀着怨气,给了坐在地上的贺彬一脚。手下按照他的命令,已经把他们头上的麻袋摘下来了。
卖菜的就把青菜铺开,席地而坐;卖肉的少不了得搭个红棚子,使肉看起来新鲜红润。这天又是寻常的一个早上,猪肉三已咣咣咣剁好了几块精排,大声吆喝,希望能卖个好价钱。主妇们都不自觉地向他靠拢,在摊位上挑三拣四。
没想到报个仇竟然这么大费周折,阿枫感到事情变得有点儿麻烦了。韦烁暂时离开大殿,说会在偏殿和他电话联系。因为他觉得对方可能记得他的长相,暂时还不想穿帮。可是把这么多人绑到山上,明显就暴露了自己不是真警察嘛!
“你这块肉新鲜吗?再给我看看那块!”
“手机里没有上周六拍的,一定被他们藏起来了,继续给我查!”韦烁咬牙切齿地说道,“拿不到就不能放他们走!”
“把这块给我切一点行吗?我们家吃不了那么多。”
“韦哥,怎么样?有你要找的东西吗?”阿枫带来的人紧紧盯着动弹不得的四人,他们被扔到了大殿中央,坐成一排。
“能直接给我剁成馅吗?我好包饺子。”
2 峰回路转
在女人们七嘴八舌的包围下,猪肉三乐呵呵地挥舞着砍刀忙前忙后,累得满头大汗。“您瞧好了,就这块?好嘞!”他举起砍刀,正要朝眼前的肥肉砍去,突然一个重物从天而降,直接穿透了他的棚子,“咚”地一下砸到他的案板上,把处理下来的肉块溅得四处乱飞,使周围的人们发出连连尖叫。
虽然我不信佛,但我在离开大殿时,还是对着两排天王塑像默默地祈祷了一下,希望我能在天亮之前得到答案。
猪肉三愣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掉下来的是一个人!他的头朝下,从颅内渗出来的血汩汩流淌,和案板上已有的血迹混在了一起。整个案板几乎被他飞速下坠的身体砸得裂成两半。自认见过无数血腥的屠宰场面、早已麻木的猪肉三,举起刀的手也哆哆嗦嗦地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整个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为了查出视频藏在哪儿,看来这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了。为了不穿帮,我只好暂时躲在旁边的偏殿中,跟阿枫电话保持联系。我告诉他,一定要尽快地不择手段地找到视频,因为一定得在天亮之前离开。
血肉模糊的场景在人群中引发了骚乱,知情的、不知情的人都开始在早市中疯跑起来,尖叫、推挤、踩踏同时爆发,等到救护车和警车都到达现场时,街上不知道有多少只无主的鞋和多少堆破败零散的菜叶。刚刚还一片生机勃勃的市集就像被风暴席卷过一样,变成杂乱不堪的废墟。
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偷拍这种恶作剧视频,我都一定要把那个视频销毁。如果被他们放到了网上,我这老脸可都丢尽了,以后还怎么管理小弟啊?更重要的是,还有把柄在他们手里,怎么能算报仇成功呢?
等受伤的人在医院都安顿好时,人们才想起来追问摔下来的人到底是谁。警方在到达现场后就开始了调查,从他摔下来的位置不难判断出他居住的单元。屈锋派属下立即前往二单元调查,马上就锁定了跳楼者的身份。
车没开多一会儿就到了山上。深夜里,这儿果然没有其他人。我们就把车随意停在门口,把这几个人像拎小鸡一样拎到了大殿里。在他们脸上的麻袋没被摘下来之前,我先仔细地亲自检查了包里的设备和这几个人的手机,并没有发现上周六晚上的视频。难道他们害怕我,所以就删了?可我觉得没这么简单,他们一定是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肖云虎,三十八岁,已婚,鸿远集团财务部职员。在他的妻子出门买菜时,他爬出卧室的阳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纵身一跃,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真没想到会有人做这么无聊的事!我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垒在车厢后座上的四个人。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
调查现场的警察找不到他精神失常的证据,比如突然服用了致幻的药物,或是突然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的妻子证实,直到她出门前,丈夫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地安睡。而且他工作压力不大,没有隐形的抑郁症。警察还在书房的桌子上找到肖云虎亲笔写的遗书。这一切都似乎说明他是清醒地、出于自愿地完成了这一行动。
一切都很顺利,可能就半个小时左右就都搞定了。人抓到之后怎么办呢,总不能送到我家吧?我打听到宾馆街附近有个荒庙,据说因为闹鬼,没有人敢接近。我本想着把人押到荒庙里就现身,好好羞辱他们一下,然后把他们丢在那里过夜,好好吓吓那伙人,看谁的恶作剧更成功。可是阿枫在车上跟我说,他在这伙人的包里发现了很多针孔摄像头。他们在拍视频?那天晚上我在房间里被拍了吗?
遗书上写道,他为公司的账面异常负责,因为他私自改动了数据,挪用了公款,怕在即将到来的季度检查中事情败露而畏罪自杀。经过鉴定,遗书的字迹和肖云虎平日的字迹相符,是他亲笔所写。这说明了他或许早就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只不过在三月七日时终于找到了机会,或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没想到第二天深夜,那伙人果然又出现在了那家小宾馆的街上。我们都坐在车里静静地等待着,看到那个漂亮的女人独自在外徘徊时,我做了一个手势,收网行动马上开始!不一会儿,就看到那两个愚蠢的女人和我们的演技派兄弟走进了宾馆。阿枫非要做戏演全套,拿着大喇叭气势汹汹地率领手下冲进去抓人,这肯定能把前台的人吓得不轻吧。
案情似乎简单明了,没有什么再深究的必要。警方只是向媒体透露了调查结果,并没有公布遗书的细节。虽然跳楼这一举动引发了不小的骚乱,但充其量只能上个社会新闻版的边角,而电视台更多致力于宣传在突发事件到来时涌现的好人好事。媒体并没有对这件事深入挖掘的兴趣。
他这么一说,倒是警醒了我。看来我只能躲在幕后操纵了。于是我让龙哥派来的人在街上假扮嫖客,告诉他那伙人大致的诱骗套路。然后由阿枫带着最能干的四个人假扮成警察守在房门外,只等假扮的嫖客一跑出来,我们就来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缸里捉王八。我则全程坐在车里掌控事态的发展。
而在社会舆论方面,像这种小职员利欲熏心、挪款潜逃的案例已不在少数,人们顶多感叹一下,就会把这种事忘到脑后了。如果被挪用巨款的是银行,人们还会担心一下自己的存款。而这次倒霉的是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商鸿远集团,人们只会幸灾乐祸,巴不得自杀者当时再多挪一点儿钱才好呢。
不过,能扮一回警察,想想都有点儿兴奋。正当我试穿警服跃跃欲试时,阿枫却一拍脑袋说道:“韦哥,你跟我们一起进去不太合适吧?那帮人好像记得你长什么样子吧。”
虽然因为这起事件有很多无辜的人受伤,但是都得到了政府的补贴和社会的救助,没有怨愤的声音追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放。围绕着“三七惨案”的讨论,很快就如同烟雾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每个人都恢复到平常的生活中,似乎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当天下午,我们就和黑市上的哥们儿联系,搞到了几身警察装备,手铐、证件、仿真枪,一应俱全。真不明白他们怎么连这种东西也卖,难道大家都喜欢扮成警察恶作剧?当久了反派,偶尔也想演一次正面角色过过瘾?
只有屈锋觉得不对劲。派去鸿远集团调查的手下回来汇报,肖云虎经手的款项确实有问题,和他自述的情况相符,挪用金额也没有差错。但是却有一个很大的疑点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没有人知道,肖云虎把挪用的数字惊人的一大笔钱花在哪儿了。
一说到恶作剧,我就一下子来了兴致。对,就让你们也感受一下吓得屁滚尿流的滋味!和阿枫商量后,我们决定将计就计,你们不是偷偷摸摸做见不得光的事吗?那我们就扮一回警察,把你们的胆都吓破!
肖云虎既没有需要上大学的孩子,他和妻子双方的家人也没有得重病住院的,派去调查他男女关系的刑警也没有发现他有包养情妇的痕迹。就连肖云虎的同事、朋友,屈锋也事无巨细地亲自当面询问,也没有发现有人向肖云虎借过一大笔钱。
我的想法是等他们再出现时,直接打进去,把那两个男的暴打一顿。阿枫却不同意,他觉得这几个人鬼鬼祟祟地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既然他们能肆无忌惮地对路人进行恶作剧,我们也可以用类似的方法好好整一整他们。
肖云虎居住的小区非常老旧,是没有物业的那种老居民区,小区里的路灯坏了都没有人修。他在公司再不得志,赚来的钱也够他换一个好房子住了。J城的房价简直是白菜价,二三十万元就能买一个舒适的三居室。他身在房产行业,近水楼台先得月,突然有了这么多钱,他为什么不像其他同事那样换个更高档的社区呢?
那天晚上和第二天,我喝了三顿酒,还是觉得来气。我堂堂一个流氓,居然被两个女的骚扰,简直岂有此理!我立刻把阿枫找来,让他想个主意帮我报仇。我也打了个电话给龙哥,他说可以借我几个能打的弟兄一块儿去报仇。
或许他觉得购置房产会惹来别人的怀疑,但是他的股票账户、银行账户也都没有大笔进账,他也没有和朋友私下里偷偷投资过什么业务。他的妻子也证实,他从来不喜欢碰运气的投机,也不会轻易相信各种电信诈骗。屈锋还派人去地下赌场、放高利贷的黑市调查,也还是一无所获。
结果这两个贱人一进了房间就变了脸,说是和我“一起玩”,还真的是一起玩!一起玩扑克!她们当我是傻的吗?我一把扯住那个大声嘲笑我的肥婆,真想把她的头像西瓜一样砸烂!可没想到房间里还埋伏了两个人,和他们硬拼我是不怕的,大不了废一只胳膊。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那种谋财的“皮客”,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藏在身上的十几万赌资。正想豁出去大打一架时,有个看起来像瘦鸡一样的男人把我扶了起来,给了我个台阶下,我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赶紧走了。
他偷偷更改账目挪用的巨额金钱,就像空气一样人间蒸发了。还是他压根就没有实际拥有过这么多钱?越深入调查,屈锋对后者的怀疑越深,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或许肖云虎有着不为人知的浪荡一面,就喜欢拿着大笔现金花天酒地、四处挥霍,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怪癖,可能连最亲近的人都不得而知。屈锋还想顺着这一思路,调查一下肖云虎的消费记录。但他有可能化名在高档消费场所一掷千金,如果真的要一一排查,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当她顺势倒在我怀里,我正暗自得意时,她竟然又找来一个女的,说和我们“一起玩”。那女的虽然长得还可以,不过身材有点儿魁梧。平时没有艳遇,这下子一块儿来了两个,我都有点儿被自己的好运美得飘飘欲仙了。看来赌场和情场可以双丰收啊!
何况上级领导已经觉得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了。赵局长一向很器重屈锋,欣赏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执着真相的勤奋,经常为他提供各种能办到的支持。但是赵局长这一次也不得不拍拍屈锋的肩膀,说道:“小屈,你有点儿太敏感了。这个案子就查到这儿吧。毕竟和鸿远集团有关啊。”
那天我刚在赌场赢了点儿小钱,想着再找家串店喝两杯,可恨阿枫他们都赌红了眼不陪我去。我就自己溜溜达达地走在街上,兴致来了还唱了几句。这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女的向我飘来,我还以为撞到鬼了,酒醒了大半。再凑近一看,原来是个美娇娘。她不仅有点学生气的清纯,说起话来还热情似火,并主动对我投怀送抱。作为流氓,谁不喜欢好学生型的校花啊?可惜我的学生时代已经结束了,难道是老天又给我一个重温旧梦的机会?
鸿远集团作为J城拉动经济增长的支柱性企业,政策一直多有保护扶持。继续深究下去,对鸿远集团的财务审核也没有多大好处。因此这个案子很快就以自杀而结案了,连专案组都没有成立。一切尘埃落定。
可就连我这样一点儿都不猥琐的流氓,居然有一天被人骚扰了,你们信吗?简直太可恨了,我忍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决定要报复。有仇不报,我还是韦烁吗?
但屈锋一直没有完全放下心,尽管已经无法再有机会接触到和此案有关的人了,他在办其他案时也一直关注着鸿远集团的新闻。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鸿远集团并没有受到财务账面异常的影响,顺利通过了财务审核,又迅速推出了几个新楼盘,非常受到市场欢迎,股票价格也没有跌。而它的竞争对手盛达集团却连连爆出负面新闻:为了征用地皮而强拆、打砸抢,还有小道消息说贺家公子吸毒而神秘消失一个月不见人影。人们对负面的消息总是更感兴趣,所以渐渐地,连新闻中都不再出现鸿远集团的名字了。
对,我叫韦烁,老妈算命说我命里缺火,才给我取了这么个晦气的名字。名字不仅叫出来没有一点儿流氓该有的霸气,还常常会引发一阵哄笑。可是我敢发誓,我的长相和名字的谐音一点儿都不吻合。
直到上周末,一起小道消息又把鸿远集团拉回到屈锋的视线内。警局和媒体的关系不像外界传得那么紧张,双方一直都是有良好合作的。警察和社会新闻的记者成为好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屈锋一直经办棘手的刑事案件,也认识了不少记者,最熟的就是J城日报社的杨明了。他知道屈锋一直关注着鸿远集团的新闻,于是第一时间给屈大队长打电话告知了最新内幕。
我们做的业务其实很简单,那次不过是一个小意外。通常情况下,我们都是先拿钱,按照指示去“教训”某些人,然后走人,基本上不会碰到什么反抗,也很少有受重伤的时候。说白了,我们就是城市中的黑色服务者,黑吃黑的火拼有时候也接,但我通常不会参与。我享受的不过是砸东西的快感,也因此收了一帮死忠的小弟。因为……“韦哥,哥们几个老服你了,这么能打,身上一块疤都没有!”
“屈队,你日思夜想的鸿远集团这回真出事了!”杨明一开腔,就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口气。
我和所有没跑的人都因为聚众斗殴被拘留了15天。但因为我没跑路,龙哥觉得我很讲义气,渐渐地把他手下的业务都分给我做。我也按照他的规矩,在锁骨上文了一条龙,以警示其他人,自己可是有组织的。就这样,我在龙哥手下干了五年,渐渐地在道上也有了一点儿小名气。因为我做事效率高,从来不拖泥带水。
“你这说的,好像我天天盼着人家倒霉似的!别卖关子了!快说你到底又发现啥了?”屈锋想到社会新闻记者在面对悲惨的事件时一脸打了鸡血的亢奋神情,就不由得摇了摇头。他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这个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已经有了十几页和鸿远集团有关的人物资料。
“小心!”我的话刚出口时,矮个男人突然冲了上来,趁带头人踹桌子时,一下子撞到带头人身上。他速度太快,等旁边的人反应过来,他手上的刀已经没进带头人的肚子里了。人群立刻惊慌失措,好几个人立刻丢下家伙就跑了。只留下两个死忠的小弟把矮个儿按在地上,但抽不出身把带头人救走。他们无奈地看了一下没跑的我,我思考了一下,觉得只能先打120救人。
“咱俩多久没见了?下班后走一个呗。”杨明坏笑着说,并不想在电话里一口气说完。
“你干啥?想砍我啊?这么多人你敢动我试试?”带头人不屑地冷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我们也是受人之托,麻烦你赶紧搬走,拿着钱再去开个破店。这儿已经被买下了,前后左右都拿了钱走了,你还死挺着不走干吗?这有你家祖坟吗?”带头人不屑地呸了一声,冲倒在地上支离破碎的桌子又踹了一脚。
“行,你小子还学会讹人了。就老地方,老胖串店见吧。”屈锋翻看着资料,猜想这回出事的又是谁。从杨明的语气中可以断定,这一回可不是什么小职员的普通事件,难道是鸿远集团的董事长出事了?
这时从紧锁的卫生间里走出来一个矮小的男人,他哆哆嗦嗦地举着一把刀,红了眼死死盯着带头人。脸上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扭曲得像拧干的抹布。
下午六点,屈锋已经在串店翘首以待了。杨明夹着公文包,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看到屈锋已经坐定,心虚地笑了一下,忙坐到他面前。
配合着这动听的音乐,我开始砸收银台后面柜子上的酒瓶。第一下就砸碎了一瓶茅台,四散的酒香味让我心旷神怡,好想喝上几口。闻着这沁人的香气,我又陶醉地把一排白酒都砸成碎片。当我把锤子向最后一瓶酒掷去后,轰隆一声,整场色香味俱全的“合唱”也画上了休止符。带头的人这时发话:“让你们赶紧滚,你们不滚,老子就砸了你们的店!明天麻溜给我搬走!”
“不是兄弟我讹你,是这消息绝对独家,上头根本不让报啊。我们这儿处理了半天,我才得空溜出来。”杨明喝了一杯酒,先为自己的迟到开脱。
跟电视剧里不同的是,我们根本不需要戴什么面罩来掩饰自己。带头的人连句横行霸道的台词都没说,就踹进了巷子里一家小饭店的门,后面的人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地就把店里看到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店里的玻璃就都被砸碎了,供着的财神爷被掀翻在地,桌椅也被砸得四脚朝天。我只能捡着还残存的椅子狠命地砸了几下。这时已听到有人闯进了后厨,把锅碗瓢盆什么的也砸得哗啦作响。
“行了,迟到了还骗酒喝啊?没说清楚前别着急自罚,到底怎么了?”日报社压下的新闻,绝对是大新闻。屈锋向前探身,准备洗耳恭听。这家串店虽然处在繁华地段,宾客盈门,但是它独特的装修风格把每一桌的人都与周围隔开,形成了相对封闭的小隔间,顾客们都喜欢这种私密又不喧哗的串店,所以生意越发得好了。屈锋也很喜欢它座席的这一创意,非常放心在这里会见线人。
那一次我按照短信通知在街角和他们汇合,算上我一共有七个人。看其他人露在外面的健硕肌肉,就知道他们都是干此事的行家里手。带头的人给我们每人都发了一个锤子,我把它藏进后腰里,就跟他们一起拐进一条巷子里。
“你知道吗?鸿远集团董事长的妻子,昨天。”杨明压低了声音说道,“突然死了。”
“我们正需要像你一样能打的人,那下次我们派人,你就先上喽!”龙哥用力地和我握了手,我就这样在没有灯的月光下开始了和他的合作,比武侠小说刺激多了。
没想到自己的胡乱猜测居然沾上了点儿边,屈锋立刻有了兴致,掏出笔记本查看。“你跟我提起过,她有重度抑郁症。”董事长的妻子抑郁到几乎无法和外界正常交流,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但是导致她抑郁的原因却不详。
“不过是练手而已。说真的,我看你资质不错,以后就跟我混吧。”龙哥再一次提出拉我入伙,反正也是闲得没事干,不如看看他能搞出什么新名堂。我点点头就算同意了。
“说的是啊,昨晚她被发现服了大量的安眠药,死在了自己的公寓里。”
“砸这个真的更有快感?”我不屑地冲龙哥说道。
对于致死原因,这么快就确定了?屈锋觉得有点儿奇怪。“她不是一直和丈夫分居吗?谁发现她出事的?”如果发现尸体的时间较晚,就留有给其他人做手脚的时间。
J城的市中心广场是和江滨人行道连通的,因为整座城就是建在江边高地上的。人行道分两层,顺着楼梯下去,靠近江边的地带被建成了各种公园。我注意到在一些偏僻的地段,隐藏在草丛中的照明地灯被砸碎了。这使得有些地方变得更加阴暗了。不过等到维修人员发现被破坏的地灯,还需要很长时间。所以搞破坏的人虽然和沿街贴小广告的人一样讨厌,但更难以抓到。
“是之前和她约好要到家拜访的侄女。侄女晚上七点多到了她家,发现没有人开门,就找来保卫处的人开锁,结果发现了在床上已死去的姑姑。”杨明眨了下眼睛,看到屈锋沉思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屈队长,不对劲吧,不用您这位神探指明,我都觉得很奇怪了。什么事突然刺激到她,让她一下子发作想不开呢?这和她那位神秘的丈夫有没有关系呢?”
“哈哈哈……那些垃圾桶杀你全家了?你这个人很有意思,要不要跟我一起混?”龙哥走上前拍拍我的肩,就算认了我这个兄弟了。我看他这个人很豪爽,颇有点儿武侠小说中帮派老大的气场,于是我欣然同意陪他到江边遛一遛,欣赏一下他的大作。
新闻记者的思路肯定要挖出这位精神饱受折磨的女人背后的故事,越劲爆、越稀奇越好。屈锋知道杨明肯定不会错过这个刨根问底的机会。“看你说话的样子,你已经挖到猛料了?”屈锋打趣地问道,给他炫耀的机会。
我打量了他一下,猜到了他多半要干什么,我不想随便地掺和到别人的闲事中,于是回道:“不想去,搞破坏也是讲道德的,那些路灯又没惹你。”
“猛料倒不敢说,我只是顺藤摸瓜,看看这根怪藤上到底结了什么果。拜您所赐,我也学会了些刑警蹲守的技巧。从线人那儿得知消息后,我第一时间赶往了尸体运往的医院进行暗访。好巧不巧,你猜我碰到了谁?”杨明又喝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一股脑儿说道,“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他们居然也第一时间赶来,判断一下理赔的条件是否符合。如果是自杀,他们就一毛钱都不会赔;如果是意外,他们将支付巨额的费用。你猜怎么着,她买的保险受益人是她的老公!”
那天晚上,我晃荡到市中心广场,趁着夜色对街角的垃圾桶拳打脚踢。铁皮制的垃圾桶有半人高,踢起来有质感,打起来铿锵作响,而且弄坏了也没事,真是再好不过的靶子了。我正施展着全身力气,想要踢满九九八十一脚时,就遇到了龙哥。他手里提溜了一个锤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我打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小子,打得有意思吗?不如跟哥去江边走一趟?”
越来越有趣了,一个和老公感情不和长期分居、有潜在自杀倾向的女人,居然会投巨额的保险,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来决定丈夫是否能得到数字庞大的巨款。“那医院怎么下的结论?”屈锋忙问道。
砸办公室确实是爽翻了,不过我也因此被勒令休学,反正我也不想再读了。我要找个地方试验一下自己破坏的能力。我在家里绑上了沙袋乒乒乓乓地练习,或是借口帮忙包饺子拿着菜刀在案板上哐哐哐地乱剁,最后被老妈呵斥扰民,我只好到外面去寻找机会了。
“今天医院会出来一个诊断结论,但依我看,八成是会判她意外身亡。”杨明无奈地说道,“因为她一直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也许她一时分心,估计错了安眠药的剂量,也是有可能的。”
从小我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除之”的性格。老妈说我是胎里带的护食。只要有人从我手里抢走玩具,我就会扑上去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后来就没有小朋友敢上我家玩了,我也乐得逍遥自在。学生时代最轰轰烈烈的一次报仇,就是在班主任找家长造谣了我一番劣迹后,我一怒之下把她的办公室砸了。在满地的玻璃碴、碎纸屑和木头渣中,我突然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一个完整的东西变为废品只需要几秒钟,而这掌控了所有变化的人,难道不是力与美的化身吗?破坏的魔力开始在我体内蠢蠢欲动。
“为什么这件事还没有让警方接手?”屈锋觉得这才是让他感到最奇怪的一点,“她的侄女在发现房门没人开时为什么不报警?”
说到老妈,我还是得感谢她,从初中毕业后我就开始在社会上混,但她没有把我赶出家门,还是照常做晚饭等我回家吃。不了解的人可能觉得有些奇怪,可是流氓也是有爸妈的啊,不是每个人都是因为家庭破裂才在社会上混的,好吗?在龙哥组,我结识了阿枫,他也是跟我一样觉得学习无聊,还不如和哥们儿一起打打杀杀过瘾。更重要的是,他也和我一样有仇必报,我们很快就成了“铁子”。
“这可能就是大门大户处理自家事务的方式了,就是不想把事情弄大呗。谁都知道这可是个大新闻,够写多少个版面的幕后故事啊!”杨明兴奋的神情突然转为一脸无奈,“可就在我们都想争先写个独家爆料时,突然通知下来说这个不让发了!不透露真实姓名和住址,只写个社会新闻报道总可以吧?没想到也被上头压下来了!一个字都不能提!医院那边已经和保险公司沟通好了,没我们什么事了,绝不能外传,你说奇不奇怪?”
我也不是那种偷鸡摸狗,就为了换点钱嗑药的烂仔。虽然J城是个小地方,但有些地下赌场还是会有“溜冰”的聚会,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的货。曾经龙哥去过一次,想让我也试一下,感受感受“飞”的刺激。但拜老妈所赐,我从小在看警匪片的同时,也没少看禁毒宣传的纪录片,抽大烟的满胳膊针孔、发作起来用头撞墙生不如死,吓得我当场就尿了床。虽然我没啥大追求,但还是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吸一口即使能爽到南天门,但摔下来的死状太惨,我这么贪生怕死,还是算了吧。
并不奇怪。有一只无形的手把这一切都压住了,这个人用他雄厚的资源,能把所有不利于他的消息都拦截下来,在人们觉察之前,这些负面消息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了。这个人就是这层层迷雾的核心——鸿远集团的董事长。
我是个流氓,但不是那种被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你个臭流氓”的那种人。当街非礼的事我是不干的,现代社会了,还有什么是花俩钱不能解决的呢?有必要非得偷偷摸摸跟踪被赏两大耳刮子吗?骚扰女人的流氓,即便在流氓这个行业里,也是被鄙视、找打的。我最看不起无缘无故欺负女人的人了。
作为董事长,他却很少出席公开场合,连发布会都让其他高层领导代劳,行事极其神秘,根本无法有机会近身采访他。但他的人际关系网却深不可测。即便知道一件件奇怪的事都在围绕着他发生,他却一直隐身于迷宫的中心,无法寻找到一个突破口,这令屈锋十分沮丧。
1 报仇雪耻
可现在突然变得不一样了。鸿远集团竞争对手的儿子突然遭人神秘绑架,要说这事和鸿远集团完全没有关系,简直毫无说服力。屈锋虽然没经过商,但也知道商场上的弯弯绕绕不比街头流氓斗殴高明多少。他觉得找到贺彬的下落,或许是解开这重重谜团的关键一步。浮云或许能一时遮蔽住光明,但真相的光芒总会破云而出。
——富兰克林
他只希望这一次,自己抓住了扯出真相的线头。他发誓会用自己的全部力量,让吸吮别人生命的寄生者现身,让那个丑陋的灵魂暴露在阳光下。
平庸的人最大缺点是常常觉得自己比别人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