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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嗯,还能怎么样?”

“事情只是这样?”

“我听说医生——很担心。”

“嗯,因为节约这个高尚的原因,他就像一只小麻雀,每天只吃二两米,突然吃饱喝足就出问题了。”

“哎,那个又老又蠢的坎佩尔,”阿尔弗雷德很快接过话头,语气满是责备,“督察先生,听他的话没什么用,他总是杞人忧天。”

克拉多克凭着一种职业的直觉,故意用一种旁观者的语气问道。

“哦?在我看来他是个挺聪明的人。”

“但你父亲意外地生病了,是吗?”

“他很蠢,彻头彻尾的蠢。我父亲并不是个病人,心脏也没什么问题,却完全被坎佩尔给骗了。所以,我父亲不舒服的时候,就会把事情弄得很严重,喊来坎佩尔,让他问自己一些问题,检查吃过的喝过的东西。这太荒谬了!”阿尔弗雷德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激动。

“嗯。”

克拉多克一句话也没说,沉默了一两秒钟,果然有效果。阿尔弗雷德有些坐立不安了,急匆匆地瞥了他一眼,按捺不住地问道:

“你去年的圣诞也是这样做的?”

“好吧,是什么?你们为什么想知道三四周前的周五我在哪儿?”

“刚才已经说了——我对记忆日期和地点不在行。如果你要问圣诞节的事,那我可以回答你,因为这天很特殊。我记得圣诞节那天我在哪儿,那天我们是和父亲在布拉克汉普顿过的,我真的搞不明白,我们回家过节,他抱怨说花了他多少钱,我们不回来,又会抱怨说我们不管他。我们这样做是为了让妹妹高兴一些。”

“所以你记得那天是周五?”

阿尔弗雷德摊开手掌。

“我以为是你说的。”

“那说说你那天都干了什么吧。”

“可能吧,”克拉多克答道,“总之,我想问的就是二十号周五。”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的——纯粹的胡扯。”

“为什么是这天?”

“这么说有什么原因吗?”

“例行问询。”

“哥哥哈罗德行,弟弟阿尔弗雷德不行。”他的话调里透出——可能是嫉妒吧,“哈罗德是家族的荣耀——对家族有帮助,每天都忙着工作,时间都不够用。他日理万机,即使要去杀人,可以这么说吗——也要好好计划一下。”

“这毫无意义。你们有没有找到关于这个女人的其他信息?她是哪儿的人?”

“你哥哥哈罗德记得就非常清楚。”

“我们掌握的信息还不全。”

“去年十二月二十日从下午到晚上我做了什么,我怎么还记得?因为——都是三个星期以前的事了。”

阿尔弗雷德狡黠地瞥了他一眼。

克拉多克说没什么大事。

“我希望你们没被艾玛不正常的想法左右,关于那位死者可能是我哥哥的遗孀,这简直就是胡扯。”

“我们的关系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他开了个小玩笑,笑了起来,然后问起他们此行的原因。

“这个——玛蒂娜,怎么不跟你联系?”

“谢谢,不用了,阿尔弗雷德先生。”

“联系我?我的天,完全没可能,这简直能把人笑死。”

“我在想,”他说道,“克拉多克侦探,你们要喝点儿什么?”他拿着几瓶饮料热情地问道。

“照你看,她更有可能去找你哥哥哈罗德?”

阿尔弗雷德一见他们就像个老朋友一样,十分热情,克拉多克却觉得有些不安。

“可能性大多了。他有钱,名字经常出现在报纸上,找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这不能说明她得到了什么,哈罗德和老头子一个样,手都紧得很,而艾玛是家里心肠最好的人,也是埃德蒙德最喜欢的妹妹,不过,艾玛也不是好骗的,她非常清楚,这个女人可能是个骗子,所以她把大家都召集回家——还喊来了头脑冷静的律师。”

阿尔弗雷德的房子装修得十分时髦,有些家具是嵌进墙里的,方便用户把房子出租。墙边镶嵌着一张胶合板桌子,屋里还有一张沙发床,还有很多把造型怪异的椅子。

“这种做法很明智,”克拉多克答道,“那这次碰面有没有定具体的日子呢?”

阿尔弗雷德在西汉普斯特德有套房子,他所住的那幢楼房高大而现代,但外观不够讲究,楼房自带一个很大的停车场,住户的车停得乱七八糟,丝毫不为他人考虑。

“圣诞节刚过——二十七号,是个周末……”他停了下来。

2

“哦,”克拉多克高兴地说道,“所以有些日子还是对你有意义的。”

“我怎么知道?”克拉多克反问道,“他个子挺高,头发也是深色,他有可能坐过那班火车,和拉瑟福德庄园也有关系,所以他是嫌疑人。现在我们去找他弟弟阿尔弗雷德。”

“我说过了——没有定具体的日子。”

“好的,长官。你认为人是他杀的?”

“但你刚才说了——什么时候?”

“如果你没杀人,有人却认为你杀了,这肯定很烦人,”克拉多克平和地说,“对于哈罗德·克瑞肯索普这种显贵来说就更是如此了,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现在需要确认的是那天下午在拍卖行里,是不是有人看见哈罗德了,还有他是不是去过小饭馆,也需要查证。他完全可能坐四点三十三分的火车,把受害人推出了列车,然后坐火车回伦敦按时参加晚宴。之后,他可以再开车返回拉瑟福德庄园,把尸体移进石棺,结束之后再回家。我们还要调查一下那个马厩。”

“我真记不起来了。”

“他不喜欢那些问题——很讨厌,很反感。”

“你也不记得在十二月二十号,周五的时候,你自己做了什么?”

他们走出了办公室,韦瑟罗尔是一个对什么都不太相信的人,说出了自己的感受,话中有话:

“不好意思——我大脑一片空白。”

“差不多就这些,”克拉多克微笑着站了起来,“非常抱歉打扰你了。”

“你不记备忘录?”

“我在卡迪根花园马厩那儿租了一个车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受不了那种东西。”

“那你的车停在哪儿呢?”

“圣诞节前的周五——记起来应该不难。”

“在那儿待得比较久的时候才会开。比如说——如果我只在那儿待一晚,第二天又要参加死因审判——那我一般坐火车。火车很方便,也比汽车快。我妹妹会租辆车在火车站接我。”

“我可能打了一天高尔夫,”阿尔弗雷德摇摇头,“不对,那是一周前,我可能就四处走了走吧,我经常散步。很多生意都是在酒吧里谈下来的。”

“你应该是在去布拉克汉普顿看你父亲和妹妹时,才会开这辆车吧?”

“也许这周围的人,或者你的朋友能帮助你回忆起来?”

“嗯,但我周末才开,现在在伦敦的大街上开这辆车不太合适。”

“也许吧。我会问问他们,尽我所能。”

“你自己开?”

阿尔弗雷德好像更肯定了。

“有一辆霍博鹰。”

“我记不起那天我干什么了,”他说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没干什么。我没在长仓库里杀人。”

“嗯,哈罗德先生,我知道这种问题很烦人,但我的问题快问完了,你有汽车吗?”

“阿尔弗雷德先生,你为什么这样说?”

“可以肯定仆人听见我进门的声响了,我有男仆,也有妻子,但,督察,真的——”

“督察先生,你不必遮遮掩掩的。你在调查杀人案,不是吗?当你开始问“某天某个时段,你在哪儿”的时候,你就在缩小范围。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挑二十号,周五这天,在——什么时间来着?从午饭过后到午夜之间这个时段?不可能是法医的推断,都过了这么久了。有人看见死者那天下午偷偷溜进了长仓库,进去了再也没出来之类的,是不是?”

哈罗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双狡黠的黑眼睛注视着他,但克拉多克应付这种事情已经是个老手了。

“所以没人能证明你是那时回家的?”

“恐怕只能留给你去猜了。”他开玩笑似的说。

“我妻子艾丽丝现在在法国南部,十二月初她就去那儿了。我自己拿钥匙开的门。”

“警察总是这么守口如瓶。”

“你家的男仆给你开了门?还是艾丽丝·克瑞肯索普太太给你开的门——”

“不只是警察吧,我看,阿尔弗雷德先生,如果你认真想想,应该可以想起你在那个周五做了什么,当然你有理由不去想——”

“我想,我到家的时候,是十一点半。”

“但你不能就这样逮捕我。确实,我不记得,这非常可疑,确实很可疑——想到了,等等——那周我去了利兹,住在市政厅旁的一间宾馆,记不清名字了,但很容易找到——那天好像是星期五。”

“那你吃完晚饭是什么时间?”

“我们会核实的。”克拉多克不露声色地说道。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应该是刚过六点。”

克拉多克站了起来。“阿尔弗雷德先生,虽然你的回答有些简单,但你已经很配合我们的工作了。”

“很详细,哈罗德先生。你回家换衣服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我太背了!塞德里克在伊比沙岛,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更不用说哈罗德,每时每刻都有人注意到他参加商务活动和宴会——只有我没有,太让人失落,也太不可理喻了,我已经跟你说了,我没杀人。我为什么要杀一个和我毫不相干的女人?为了什么?即使这个死者是埃德蒙德的遗孀,我们几个之中为什么有人想杀了她?如果她是在战时嫁给了哈罗德,然后突然出现了——这可能会把身份显贵的哈罗德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诸如重婚之类的,但这是埃德蒙德!我们都乐意请求老克瑞肯索普给这个女人一点儿抚养费,让这个男孩儿能读个好学校。我父亲可能会生气,但出于情面他不会无动于衷的。督察先生,走之前不喝点儿东西?确定不喝点儿什么了?没帮上你什么忙真是不好意思。”

“我都想起来了,”哈罗德说,“那天下午我去了索斯比拍卖行,那些我想要的东西要价太高。我在将杰明街的一个小店喝了一杯茶——我记得,那家店叫拉塞尔。之后,我又在新闻剧院待了大概半个小时,然后回了家——我住在卡迪根花园四十三号。卡特琳俱乐部的晚宴于晚上七点三十分在卡特尔大厅举行,之后我便回到家睡了。我想这应该能回答你的问题了吧。”

3

爱丽丝走出了房间,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长官,你听我说,知道我发现什么了?”

“谢谢,爱丽丝小姐。”

克拉多克看着神情激动的韦瑟罗尔。

“你下午三点回到了办公室,口述了五六封信件,之后去了索斯比拍卖行,你对第二天开拍的一些珍贵手稿很感兴趣。之后,你没有回办公室。我还提醒你要参加卡特琳俱乐部的晚宴。”她说完后用疑问的目光看了看哈罗德。

“哦,发现了什么?”

“哦,对,就是那天。”

“我知道他是谁了,那家伙,我一直在找他,他突然出现了。他参与了迪基·罗杰斯的罐装食品生意,但从他身上什么都没查到——太狡猾了,他现在和索霍区的人有联系。走私一些手表和意大利产的东西。”

“十二月二十号上午你在办公室,和戈尔迪先生有一个会议,关于库洛马迪并购的事情。中午你和福斯维尔勋爵在贝克莱用餐——”

没错!克拉多克现在意识到为什么第一次看到阿尔弗雷德的时候感到有些熟悉。那都是些小问题——不能定他的罪。阿尔弗雷德一直在打走私的擦边球,说着一口漂亮话,让人觉得他是无辜的。警方很肯定的是他一直有稳定的收入,但是不多。

“好的,没问题。”爱丽丝把办公室里带备忘录的日历拿进来,翻起了日历。

“这就能解释一些事了。”克拉多克说。

“十二月二十日,星期五,你那儿应该有记录。”

“你觉得是他杀的?”

“十二月二十日,星期五。”

“我没说他是行凶的人,但能说清楚其他事——他为什么找不到不在场证明。”

“克拉多克督察,这是我的秘书,爱丽丝小姐。爱丽丝小姐,督察想了解一下,我某天下午和晚上在干什么——哪天来着?”

“嗯,这对他可不利了。”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简单说了两句,不一会儿便走进来一位身材姣好的年轻女性,她身着一袭剪裁得宜的黑色西装、手持笔记本。

“不一定,”克拉多克说,“他只要一口咬定说记不清了——很聪明的说辞,很多人确实连一周前他们在哪儿、干了什么都不记得,不想让人知道你那段时间干了什么的时候,就更有用了——比如说,和迪基·罗杰斯的人在停下车的地方碰面。”

“这个,当然——我非常想尽我所能帮助你们。等我想想,这个问题要立刻回答有点儿困难,但我们公司是很规范的,我想,爱丽丝小姐能帮上你们。”

“你认为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没有,”克拉多克看起来有些吃惊,“没这种事,我问你的这个问题也问了其他人,完全是公事公办,问这个只是为了做必要的排除。”

“我还没想好可以排除谁,”克拉多克说,“韦瑟罗尔,你都去查查。”

“你是不是——我确认一下——呃——在变相地警告我?”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克拉多克坐下来,眉头紧锁,在本子上记下一些东西。

“当然,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克拉多克说,“你可以不回答任何问题,在你的律师到场前,不回答问题也是你的正当权利。”

凶手(他写下)……是一个深色头发的高个子男人!

“在我的律师到场前,我不确定我该不该回答你的问题。”

受害者……可能是玛蒂娜,埃德蒙德·克瑞肯索普的女朋友或遗孀。

“希望我们离破案更近了一步。”

也可能

“缩小范围?那你还掌握了其他信息?”

是安娜·斯特拉温斯卡。在差不多的时间失踪,年纪,外形和着装相近,就目前所知,跟拉瑟福德庄园没有关系。

“能帮我们缩小范围。”

可能是哈罗德的第一任妻子!重婚!

“为什么问这个?”

可能是某人的第一个情妇。勒索!

“只是表明我想知道十二月二十日,星期五,下午三点,你在哪儿。”

如果和阿尔弗雷德有关系,可能是勒索,因为死者知道那样会把他送进监狱?

克拉多克和气地笑道:

如果是塞德里克——可能在国外和他有联系——巴黎?巴利阿里群岛?

“这是我听过的最奇怪的问题,我想知道,你问这个是出于什么目的?”

也可能

哈罗德气红了脸。

受害者是假扮成玛蒂娜的安娜。

“请你告诉我们,你在去年十二月二十日下午至晚上——从下午三点至午夜在做什么。谢谢。”

也可能

“那好,这次是什么问题?”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受害者是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被一个不明身份的凶手所杀!

“哈罗德先生,我理解你的感受,但那只是些常规问题。”

“最有可能的是后者。”克拉多克大声说道。

“还要问?之前你们能想到的问题我都回答过了。”

他想着现在的情况,有些惆怅。要查一个案子,找不到作案动机,是很难查下去的。而目前所有可能的动机要么不充分,要么有点儿牵强附会。

“抱歉,哈罗德先生,没有,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如果杀人凶手是老克瑞肯索普……倒是有很多动机……

“上午好,克拉多克督察,希望你来这儿是带来了已经确定的消息。”

他突然灵光一现……

他看着两位警官,简单地问候了一下。

在本子上又写下了几行字。

哈罗德坐在一张包裹着皮革的大办公桌前,和往常一样,看起来很自信、无懈可击,依照克拉多克所了解的情况判断,他已经快资不抵债了,但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询问坎佩尔医生关于圣诞节生病的事。

一位清秀的年轻女人问过他的名字后,轻声细语地打了通电话,然后起身带他们进了哈罗德的办公室。

塞德里克——不在场证明。

克拉多克之前和哈罗德约好了去他的办公室了解情况。他和韦瑟罗尔准时到了。哈罗德办公室在一座城市办公大楼的四层。办公室装潢豪华,现代商业气息浓厚。

向马普尔小姐了解最近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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