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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有一种温暖叫作假象

他摇了摇头,神思凝重,“她可能被吓傻了,哭了好几个小时才打电话告诉我的。我报警了,但没捉到犯罪嫌疑人。”

“后来那个歹人抓到了没有?”

“那次事故后,她有没有被……”我小心地问,唯恐触动了他心里的阴影。

他抿着唇,看了我一会儿,说:“是的,所以我才一再叮嘱你,一个人在家时千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他看着我,眼里有疑惑和感伤,“她说没有,我不信。我猜也许这是个骗局,她压根就不是被强暴,而是因为与情人闹翻了,闹到了不可收拾,更或许她情人掌握了她什么把柄,她索性说自己被强暴,为以后有可能发生的自己所不能掌控的事情做铺垫。因为就在这件事发生不久,她就怀孕了。”

在崂山,我们第一次认真地谈起了许芝兰。我小心翼翼地说起了从古福利嘴中听来,许芝兰曾被歹人打着送外卖的旗号侵犯的事。

我想到了古福利,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或许当古福利威胁许芝兰和他发生性关系时,就曾说过如果她不离开宣凌霄,他就会把和她赤身裸体纠葛在床上的照片送给丁朝阳。所以无比害怕事情会曝光的许芝兰不得不为以后有可能发生的事做个铺垫,说自己被强暴了,她当然不能说是被古福利强暴,否则她与宣凌霄的私情就会大白于天下。对于一个丈夫来说,如果事情无可避免地要发生,他们宁可妻子是被强暴了一次而不是与人偷情。

我一直惦记着隔壁房间里的有什么秘密,丁朝阳肯定也是,常常说着说着就走了神,直到我问他在想什么,他才恍惚着回过神来。

因为强暴是被逼无奈,至少妻子在心灵上还是忠于自己的,而偷情是肉身与精神的双重背叛。由此看来,许芝兰也算是颇有心机的女子。

我和丁朝阳在崂山貌似过了两天神仙样清闲自在的日子。

见我目光沉沉,丁朝阳便问我在想什么。

阮锦姬说好的,匆匆收线。

我笑笑,“如果许芝兰把孩子生下来,你会怎样待她和孩子?”

“山里的夜空好美呢,湛蓝湛蓝的,就想起了你。”我嘻嘻哈哈地笑着说,“你继续忙吧,我不捣乱了。”

丁朝阳的神态一下子痛苦起来,他推开窗子,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说:“我常常在夜里看着她的肚子发呆,有时恨不能找把刀,把她肚子里的孽种挖出来扔掉。”

听声音,她很是坦然,刚才的短信似乎不是她发的。

我听得头皮发麻,“那你有没有挖呢?”

“我可不能和你比,命苦啊,干服务业就是别人都休息时我们最忙活。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丁朝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看着我,“小豌豆,其实你不必套我的话,你是不是怀疑许芝兰根本就没失踪而是被我谋杀了?”

“好容易周末晚上没节目,就跑到山里清静两天。”

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我一时语塞,看着他愣,然后傻笑,“你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

过了一会儿,便借口到院子的平房顶上看星星,跑出去给阮锦姬打了个电话。她好像正和什么人聊天,接电话时还不时向对方说着稍等,然后问我在做什么。

丁朝阳用鼻子笑了两声,捏捏我的下巴,“傻样,人不可以貌相的,每一个人都是潜在的罪犯,只要他被触动得够深。”他双手捧着我的脸,往中间挤了挤,很爱怜地说,“我不会的,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

我“嗯”了一声,不想让他看到短信内容,便飞快地把手机号储存下来,删了短信。

我定定地看着他,有一丝丝的疼在心底蔓延,像着了火的艾草,熏得我几欲泪下。往事的隐秘一层层地剥落下来,每一层都会让我流泪,可我不能对他说,不能让他知道。

“别理它,这年头什么都缺,就不缺垃圾短信和垃圾人,删掉就是。”

尽管不敢去多想,但也知道许芝兰或许真的死了。六年了,或许她已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化作了一堆围绕着尘土的白骨。

正在边吃煮玉米边看电视的丁朝阳见我拿着手机发呆,就问怎么了。我笑笑,说没事,收了个垃圾短信。

前段时间阮锦姬隐匿的电话,想必已让他清楚,朱槿已回到了这座城市,只是他不知她已化名为阮锦姬就是了。

我只在阮锦姬的店里提过古福利的钱包,除了她和小绿,再无他人知情,便猜,是不是阮锦姬特意换了新的手机卡发短信给我。若真是这样,她也够傻的了。

或许,他已什么都知道了,却不肯告诉我而已。

晚上,我收到一个陌生手机发来的短信,询问我把古福利的钱包交给哪个派出所的警察了。我犹疑了一下,打回电话去问是谁。对方没接,只在我收线后,又发来一个短信,言辞恳切,请我一定要告诉她。

我们并肩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黛色远山,静静地看,目光坦然,仿佛我们真的愿意把彼此心头的结全部打开。

双休日的两天,我们到崂山山里小住两天。

我用余光看着他,问:“你认识楼上的邻居宣凌霄吗?”

4

他的眼神快速跳跃,转过来,直直望着我的眼,“是的,我认识。”

末了,他说:“小豌豆,你不知道我多么想让你天天快乐,天天都有意外的惊喜,就像你天天会收到意外的大礼包。”

“你知道他的故事吗?”

他坐过来揽着我的腰,满眼憧憬地和我讲偎依在壁炉前是多么浪漫温馨的一幕。我笑,作与他一同憧憬状。

“知道。”他口气平淡。

想必此时的他比我更清楚他的说法并不能令我信服,只是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如此而已。

“他是同性恋。”

我当然不会单纯到因他言辞恳切便信以为真。但我要表示相信他所说,只是给个台阶让他下来,不在这纠缠也纠缠不出个所以然的问题上耗下去。

他用鼻息“嗯”了一声,表情有些鄙夷,“这算不上什么秘密了。”说完,低头来看我,“所以我不喜欢你和他有交往,我总觉得他是个携带了危险细菌的病人。”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本来我给你报西藏游的旅游团就是为了让我有时间从容地干完这件事。结果你高原反应提前回来了,我又是那么地想给你个惊喜,才悄悄给你吃安眠药的。前几天我去咨询了医生,医生告诉我安眠药吃多了会损害人的中枢神经,我才不往你酸奶里放了。这几天晚上,我都是趁你去做节目时,悄悄弄一点,再去接你回来。请你答应我,让我保持这件事的神秘,在圣诞节前夕,我肯定会让你看到一个举世无双的欧式壁炉。他坐到我这边,握着我的手,恳切地望着我。我之所以没请工人来做,其一是请工人太兴师动众,公寓的物业肯定不让;其二是我想亲手制造一个惊喜送给你。”

“他是个病人,但没有危险细菌,其实他也想爱女人,只是他拿自己的身体没办法,这就像一个辣椒过敏的人无论如何也吃不了辣椒一样。”我猜当年阮锦姬应当是向他提起过自己身世的,女人和爱上的人在一起,很容易喋喋不休。所谓谈恋爱,就是不停地说话吧。语言是培植爱情的土壤,每个人都想通过语言把自身的所有华美都展现出来媚惑对方,而女人更容易一遍遍历数自身不幸,获取对方怜爱。

“你掏壁炉也用不着给我吃安眠药吧?那东西会损害人的神经,你不知道吗?”我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掏壁炉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干吗要瞒着我?”

依着阮锦姬曾对丁朝阳狂热的爱,她不可能不说自己与宣凌霄之间的渊源。

“我想改造一下隔壁房间,掏一个欧式壁炉,当然做了欧式壁炉也不能烧的。我想在里面装台红外线取暖炉,你想象一下,在白雪飘飘的冬天,我们偎依在红彤彤的壁炉前,多温暖多浪漫呀,你说呢?”他说得字斟句酌。

我安静地关注着他眼眸的变化,他看着天空,有丝丝缕缕的白云像风中摇曳的炊烟,缓缓飘移。

我的眼里已有了泪花,闪啊闪的,“然后呢?”

5

“那是因为……我每晚上在你酸奶里加一片强效安眠药,我想让你睡得沉一点,然后我做点不让你知道的事。”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他是聪明人,当然清楚我也不傻,反正不是致命性的错误,与其百般掩饰着漏洞百出,倒不如坦白说来,反而更能打消我的疑窦。

周一早晨,我们从崂山回市区,把我送到公寓楼下,丁朝阳便直接去公司了,没上楼。我站在路边,看他的车子远了,便折回去,去找以前给我配过钥匙的锁匠。

我依然瞪眼看着他。

隔壁的秘密太吸引我了。

“你知道前一阵你为什么总是睡不够吗?”

丁朝阳之所以向我坦诚在酸奶里放了安眠药而自己在凿墙,不过是不得已而已,我比谁都清楚这坦白依然是谎言。

我点头,“别这么隆重,我害怕,快说。”

锁匠刚刚打开临街的门面窗,见我笑吟吟地站着,遂也笑着说:“配钥匙?”

“你要答应我,听了之后不许生气。”他认真地看着我。

显然他已不认识我了,只隐约觉得有些面熟而已,我说:“是呀,开锁,然后配钥匙。”

我瞪大了眼看着他,努力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心热热闹闹地就猜上了,猜他要向我坦白的事,究竟与什么有关。

刚开门就有生意让他心情很好,也没细问,就爽快地收拾了一下工具箱,背在肩上,说:“在哪儿?”

那餐早茶,丁朝阳吃得心不在焉,我假装没看在眼里,埋头对付小茶点。丁朝阳似乎踌躇良久才下了决心,一把攥过我的手,“小豌豆,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我说很近。

丁朝阳用嘴角笑了笑,伸手摸摸我的脸,继续开车。

说着就在前面走,到了家门口时,锁匠突然问:“是不是配一间卧室的钥匙?”

“又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准是她神经衰弱听错了,我怎么就没听见咱家半夜里有什么声音呢?”

我说是呀,其实请你来配过一次了,不过我把钥匙又弄丢了。

“黄太太找你的事呀。”他望着前方,车开得很慢。

原本一脸和气的锁匠突然面露不快,一声不响地转身就走。我一把扯住他,“师傅,怎么回事?”

“什么?”我装傻。

他没好气地说:“你们两口子的事别把我扯进来,上次我给你配了钥匙,可前几天你们家先生请我去换了把锁,说里面锁着重要的东西不想被其他人碰。我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起以前我给这扇门配过钥匙,你是不是趁先生不在家进去动了什么东西,他发现了,于是又换了锁?”

丁朝阳也摆摆手,健步跑去停车场提来车子,待我坐定,突然问:“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估计十有八九他把我和丁朝阳看成了相互提防着的一对夫妻。他恼恼地说道:“不错,我是锁匠,开锁配钥匙都是小菜一碟,可我不赚昧良心的钱。”说着,就气哼哼地去按电梯了,嘴里还嘟哝着,“做夫妻做到这分上,累不累呀!”

黄太太显然只是想客套一下,不想过多啰唆把手里的早餐冷了,就摆摆手说:“管他是谁家呢,反正现在不响了,我就能好好睡觉了。你们快去忙吧,我不打扰了。”

我红着脸,讷讷地说:“师傅,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丁朝阳,他眨眼的频率有点快,只要一心神不宁他就会这样。

锁匠白了我一眼,“是不是与我想的一样都没关系,反正你别指望我给你开这锁。”

丁朝阳说:“这样啊,是我们家响吗?我们怎么没听见。”

电梯来了,锁匠抬脚就往里迈,我追过去,挡住电梯门,“师傅,我找你配过一次钥匙的事,你有没有告诉他?”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黄太太就抢着说:“我不是神经衰弱嘛,你家半夜三更的总有什么在响,就跟李小姐说了。咳,都怪我这该死的神经衰弱,让我的听觉特灵敏哪,夜里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把我惊醒。这几天没声音了,我就睡得香喷喷的,谢谢你们体恤我呢。”

锁匠瞄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你觉得我像那种傻到会自找麻烦的人吗?”

丁朝阳闻言,有点奇怪,就笑着问我:“你又做了什么好事?让黄太太大清早晨说谢谢。”

我说“谢谢”,松了手,怏怏转身去开门,刚插上钥匙,就听一个怯怯的声音说:“李小姐……”

第二天是周末,我和丁朝阳去新开的一家广东菜馆吃早茶,在楼下遇到了买早点回来的黄太太,我们互问早安后,黄太太又笑着说:“谢谢你们啊。”

声音很是陌生,回头一看,竟是小绿,我愕然地看着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3

她低着头,两手握在身前,手指拧来拧去的搓着,小声说:“周六晚上的短信,是我给你发的。”

这几个字足以说明古福利对阮锦姬的仇恨。他为什么要这样痛恨她?难道宣凌霄和他分手,是因为阮锦姬给予的外力所致?

我“哦”了一声,依然是满心疑惑,“谁让你给我发的短信?”

阮锦姬的脸上被戳破了好几个洞,照片背面写了几个字,因为受潮而有点模糊不清了,但仔细辨认,依然能看清写的是:去死吧,恶毒的女人。

“没谁。”她的声音很低,低到我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做完美容,我和阮锦姬一起吃了午饭,就回家了,找出古福利的钱包,仔细地看,发现最里面一层里还有个装着隐形拉链的夹层,就拉开了。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三个人的合影,在酒吧的一个圆形卡座里,阮锦姬妖妖地笑着,倚在宣凌霄肩上,古福利笑得很甜美。

我开了门,她像只温顺的小猫,跟进来,拘谨地站在客厅里,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给她倒了杯水,请她坐,“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阮锦姬用欢快的声音道:“到底是作家,情操就是高尚啊。”

“我以前来过这里。”她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喝水,杯子很快见了底,我给她续水,然后问:“为什么给我发那个短信?”

我亦轻描淡写地说没数有多少钱,只看到里面有他的工作证,就交给警察了,里面有钱有纸片什么的,乱七八糟的,我没细看。

她突然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薄薄的肩一抖一抖的,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我叫古小绿,古福利是我哥。”

我明白,她想知道古福利的钱包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是否对自己有威胁,但又不好直接问,便装出很关心里面有多少钱的样子。

我几乎惊呆,怔怔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小绿的手才又回到我的脸上,只是动作机械了好多。我闭上眼,过了一会儿,阮锦姬又轻描淡写地问:“钱包里有多少票子呀?”

“我是古福利的妹妹古小绿。”

阮锦姬说:“小绿,继续做啊。”

我把她手里的杯子接过来,放在茶几上,给她抽了几张面纸,“为什么我给你打回电话去你不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绿仿佛很配合一样,停下了在我脸上按摩的手指,怔怔地盯着我的脸。

“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当时阮经理过来叫我了,让我过去给一位顾客做美容。”

我用鼻子“嗯”了一声,眯着眼看我说交给警察后她会是什么反应。

“你的意思是你来这里找我,你们阮经理不知道?”

说完,我微微张了一下眼,果然,阮锦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笑着说:“是吗?交给警察叔叔了?”

她点点头,“我说去邮局给家里寄点钱。”

我没说我猜测是古福利不想死,把钱包塞进了礁石缝里。

“如果我告诉你我把钱包交给哪位警察了,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她看到我包里有古福利的钱包,会有什么反应呢?就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吗,我们公寓的保安掉进海里溺水死了,我在海边跑步时居然捡到了他的钱包。”

“我去找他,要回我哥的遗物,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或许会有些我哥是怎么死的蛛丝马迹。”

我说瞎忙,至于脸为什么会晒成这样,亦没告诉她。

“你哥哥的死早有定论了,是自杀。”

阮锦姬似乎也知道她给人做美容的特点,索性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着话,问我最近都忙些什么,怎么会把脸晒成这样。

“我不信我哥哥会自杀,他很孝顺的,虽然心里很苦,但是为了不让父母伤心,再苦他也不会自寻短见。我父母也不信,他们去派出所问过多次了,可他们都说是自杀的,就因为我哥哥在那条没发出去的短信里说他活够了。可是,那是我哥哥的口头禅,他经常说这样的话,是为了发泄……”

她手指轻柔,似是在冰水里浸泡过一样,有股柔软的冰凉在脸上软软地爬行,让你既舒适又不会在舒适中迷糊过去,充分地享受整个过程。

看着小绿,我心里冒出了好多疑问,便打断她道:“你怎么到美容院上班的?”

小绿是个与小叶子截然相反的女孩,如果不是有人叫她时她轻轻应一声,你会以为她是一个年轻美丽且娴静的哑女。

“我在青岛打工多年了,原来在郊区的一家美容店上班,我哥去世后,阮经理就把我叫来了。”

小绿脸红了一下,就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声问阮锦姬用哪一款护理品。阮锦姬在前厅展示柜里倒腾了一会,拿出一套塞到她手里,“我的朋友当然要用最好的。”说着,冲我妖媚地眨了眨眼。

“你和阮经理认识吗?”

阮锦姬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看看我朋友的脸,做什么还用再问吗?”

“嗯,她认识我哥,不过我哥挺不喜欢她的,说她心眼太多。不过我理解她,我哥讨厌她是因为她总是想让我哥和她表哥分开,她这么做,是为了她表哥好,对我哥也好。我娘想孙子都想疯了,可我不敢告诉她我哥是同性恋。我哥走了,阮经理也很难过,觉得我一个人在青岛不容易,就让我到她店里上班了,她给的工资比较高。”

小绿跑过来,看样子也被我吓着了,呆呆地看着我的脸,怯怯地问阮锦姬找她做什么。

我“哦”了一声,脑子有点乱。

她拉着我坐下,托着我的下巴,打量了我的脸一会儿,说:“我马上让小绿给你做护理。”说着,就尖着嗓子喊小绿。

小绿认真地看着我,“李小姐,你能告诉我把我哥的钱包交给哪个警察了吗?”

“像色中女饿鬼嘛。”

我沉吟了一下,飞快地想怎么说才好:“如果我说钱包还在我这里呢?”

“我说的你哪样了?”

小绿怔怔地看着我,好像一个猜测被证实了一样,口气冷硬地说:“能交给我吗?”

我瞥她一眼,“我至于像你说的那样吗?”

我说好的。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啊,我连忙收拾了一下,赶往阮锦姬的美容院。阮锦姬看着我像关公一样的红脸膛,咂咂着性感的红唇道:“晒伤能到这程度,你绝对不是一般水平,是不是和哪位帅哥在海边谈情说爱忘记了日头的毒辣了?”

去找出钱包,交给她,“你哥的东西,都还在。”

阮锦姬让我去美容院,说有种营养膏,对治疗烫伤很有效果,做十几天就没问题了。接着,又把我吓唬了一顿,说晒伤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色素会在皮肤里沉淀,形成难看的蝴蝶斑。

她将信将疑地打开钱包翻了一遍,翻出那张照片时,捏着看了一会儿,一脸的冷寒,和刚才那个怯生生的小绿判若两人。

他走后,我给阮锦姬打了个电话,讨教怎么才能快速治好脸上的晒伤。睡了一夜,脸上的晒伤似乎更严重了,难看得要命。

小绿合上钱包,放在背包的最底层,垂着眼说:“打扰你了,很不好意思。”话虽是这么说着,声音却是冷的,没有一丝抱歉的味道,甚至连声“再见”都没说,就匆匆走了。我闷闷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小绿前后变化如此之巨大,可能是另有原因的,依着阮锦姬对古福利的厌恶,没可能毫无目的地照拂古小绿。

早饭后,丁朝阳问要不要送我去医院看一下脸上的晒伤。我说不用,催着他去上班。

古福利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说话的,他死了,就再也不能为自己辩解了……

我做完早餐,趁丁朝阳还没起床,把笔筒也洗干净了,放回原处。

我心下发冷,猜阮锦姬不会不知道小绿来找我的事,更或许小绿过来有她的意思在里面,只是她叮嘱小绿不要让我知道其中有她的意思就是了。

2

便给她打了个电话,开口就说:“小绿来找我了,她居然是古福利的妹妹呀。”

为什么他今晚不曾去隔壁呢?我恍惚着想,或许是太累了,今晚要休息一下。可我实在想不透,我悄悄进出了不下几十次的隔壁究竟还有什么不曾被我发现的秘密?

阮锦姬没想到我会这样直接,顿了好半天才说:“是吗?这小丫头,居然直接去找你了。”

想着黄太太的话,我睡意皆无,由此断定,丁朝阳给我准备的酸奶里,定然是被他加了安眠药的。

我笑了一下,“遇上你这么好的人算她的运气,我把钱包给她了。”

凌晨,一个激灵醒来,他尚睡在身边,甚至还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

“咦,你不是说交给警察了吗?”

我们就这样睡着了,他伏在我的脸旁,我侧着脸向另一侧。

估计小绿还未回到美容院,而且我没把钱包交给警察也让阮锦姬意外。

我懒懒地把脸歪向一侧,不理他。

“连老朋友都骗啊。”她底气不足地打着哈哈。

“和你说了就没这效果了。”说着,他低下头来吻我,温暖地看着我,说,“我爱你。”

我也和她打哈哈:“当时有小绿在,我又不知她是古福利的妹子,我要说捡了个钱包自己装包里了多让人笑话。”

“我讨厌你这样。”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她哼哼哈哈地就说了一会儿,小声问:“钱包里有什么?”

我松弛下来,嘤嘤地低哭。他附在耳边,坏坏地笑着问:“刺激吗?”

“有钱,还有你的照片,还有一张写了字的纸。”

天哪,他竟然是想做爱。

“纸上写了些什么?”

他并没理会我的挣扎与大叫,只是紧紧地贴着我后背抱着我,并试图把我的上身向前弯去。我拿脚踢他,把拖鞋都不知甩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的胳膊那么有力,因为被睡衣蒙着,我的声音有些呜咽不清,挣不脱……

“被海水给泡的,纸上写了什么倒看不清了,不过那张照片上他倒是留了能看清的字。喂,他怎么那么恨你?”

我有些恐怖,大叫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他默不作声,胳膊反而抱得更紧了,恐惧感就更是猛烈了,甚至想起了失踪的许芝兰,会不会是被这样闷死的……

阮锦姬愣了一下,悠悠地说:“我不喜欢他和我表哥在一起,所以他比较恨我。恨就恨吧,我总不能让他毁了我表哥一辈子。”

说着,手脚就不老实起来,我用牙刷敲了他的手一下,说讨厌。他更来劲了,猛地把宽大的睡衣从背后翻上来盖住了我的脑袋,硕大的睡衣从身前垂下来,他又连同睡衣一同抱住,我活脱脱地像被装在了袋子里,挣不动脱不得。

“也是。”

我去卫生间刷牙时,他从背后抱过来,在我颈上嗅了嗅,说:“真香。”

“小绿坚信她哥哥不是自杀的。”

丁朝阳笑吟吟地看着我,伸了个懒腰说:“我也困了呢。”接过我手里的杯子,去厨房洗净了。

“切!不是自杀难道还是谋杀不成?”阮锦姬很是不屑。

过了一会儿,我把笔筒藏进电脑桌下面,端着空杯子溜达出来,说:“真没出息啊,才写了几个字,突然又困了。”

“古福利这个人怎么样?”我突然发问。

我悄悄把酸奶倒进笔筒,胡乱敲打了一会儿键盘。我写字时,丁朝阳从不会进书房,唯恐打断我的思路。

“能怎么样?一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乡下无赖而已。为了把他和我表哥分开,我费老鼻子力气了。自从我回国,他就没消停过,整天找我,一会儿哭一会儿骂的,非要让我帮着他跟表哥说说,要他们和好。妈的,好歹也得人家喜欢你啊,这就好像谈恋爱一样,人家都恶心你了,你还能非要人家忍着恶心把你揽在怀里?”说着说着,阮锦姬就愤愤了起来。

说着,我端着酸奶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其实脑袋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灵感可写。侧耳听客厅的动静,他好像在看电视。

我在心里悄悄地冷笑了一下,由此断定,依着她对古福利的恶心程度,断然是不会因着他死了而照拂他妹妹的。

回家,洗澡,我的肠胃功能有点弱,每晚睡前必喝一杯酸奶。他像往常一样去冰箱里给我倒酸奶,我接过来,抿了一小口,就说突然有点小灵感,想去写起来。

“不说这个倒人胃口的人了,咱们换个话题。”阮锦姬说,“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我静静地笑了一下,跨进车子,事到如今,他已不再是那个让我充分信任的男人了。

阮锦姬是不能彻底放下前情的人,被她问了什么时候和她的旧情人结婚,让我多少有些尴尬难言,就虚虚地说:“谁知道呢,顺其自然吧。”

等做完节目出来,没见他等在外面,正要叫出租,他的车子才一个冷不丁杀出来,说一个人等得无聊,去旁边的咖啡屋要了杯咖啡看报纸,不承想看着看着把时间给看忘了。

她大约感觉到了我的尴尬,呵呵了两声说:“这话不该我问。”

晚饭后,他送我去电台。

“无所谓的。”

我摇头,心想你每天晚上偷偷喂我吃安眠药都不怕我中毒,倒有心思问我疼不疼。兀自地,就觉得他待我的好里,有了些阴暗的叵测。

“以后,你每隔两天来做一次护理吧,这样你的皮肤晒伤恢复得会快一些。”

丁朝阳嘶嘶地吸了口冷气,用指尖碰了碰我脸上的皮肤,“疼不疼?”

我说了好,彼此道再见。

“学欧洲人的日光浴没学到好处,把皮肤晒伤了。”我故意嘻嘻哈哈。

6

下午三点多我才回家,因为在海边待得太久,皮肤被晒伤了,火辣辣地疼。去超市买菜时,周围人偶尔看我一眼,目光很是讶异。我用手机的镜面屏幕照了一下,就匆匆逃回家。天哪,我的脸红得越来越厉害,像一只煮熟的虾公,把菜扔在厨房里就开始做修复面膜。丁朝阳回来,看着我的样子更是大吃一惊,捧着我的脸左看看右瞧瞧,“小豌豆,你这是怎么了?”

我被隔壁房间里的秘密搅得心神不宁,唯恐再拖延下去,里面的秘密就会在岁月中消逝无痕。我知道每当我去电台做节目,丁朝阳就会把自己反锁在隔壁房间里快马加鞭地忙活。

我收起古福利的钱包,在李长风说遇到流浪汉的位置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上次被锁匠奚落了一顿后,我不得不跑到远一点的地方,找一位陌生的锁匠帮我开门。

至于流浪汉为什么要对李长风那么说,要么是另有蹊跷,要么是他在月黑风高夜中隐约看到和听到了一点,就妄加推断地当成了正确的事实。

我带着锁匠,还没到家呢,丁朝阳就打来电话了,问我在哪儿。

这一点足以说明:古福利不是自杀!

我说在家呢。

他害怕钱包遗失在海里,只有一个原因:他想继续使用它们。一个对钱依然充满眷恋与占有欲的人,是不会自杀的。

丁朝阳就愣了,一本正经道:“别和我逗闷子了,我在家呢,你藏哪里了,赶快出来。”

至于他为什么要把钱包塞进礁石缝隙,原因很简单:他一贯节俭,担心自己在挣扎着上岸时会不小心把钱包弄丢在海水里,特意塞进礁石缝,想等爬上岸后再取出来。

我大吃一惊,连忙说在逛街呢。丁朝阳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地说:“小豌豆啊,我很累,别和我开玩笑,回来陪陪我。”

也就是说,古福利的钱包不可能是被海水冲进礁石缝隙的,是他特意塞进去的。

我只好千不是万抱歉地跟锁匠说今天有点急事,改天再说吧。

为求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我在海边坐了一下午,等到涨潮时,把我的钱包掏空,扔进海里,在荡漾的海水中,它离我越来越远了。

锁匠很不高兴地嘟哝着走了,我拦了辆出租车赶回家。丁朝阳正躺在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发呆,听见我进来了,就歪着头,怔怔地看着我,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小豌豆”。

海浪的后拖力很大,倒有可能把海滩上的漂浮物拖进海里,但也不可能把一只有浮力的钱包冲进礁石缝隙。

我边应边换鞋,坐在床沿上,摸摸他的头发,等他说话。

但在海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常识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

丁朝阳是个承受能力很强的人,若不然阮锦姬装神弄鬼那阵,他早就崩溃了。

难道他落海时,钱包掉进了海里,又被涌动的海水冲进了礁石缝隙?

他把手搭到我腰上慢慢地用力,慢慢把我拽进怀里,脸贴着我的头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古福利虽然对娶媳妇没兴趣,但也是特节俭的人,我偶尔会在吃饭的时间遇见他,他多是提了装了几只包子塑料袋或一只便当盒。

“发生什么事了?”我小声问。

我纳闷古福利随身携带的钱包为什么会在礁石缝隙里?这些从乡下来的保安不仅薪水不高,他们还要把不多的薪水攒起来,回乡下盖房子娶媳妇,即使不回去盖房子娶媳妇,也大都因为要贴补家用而生活节俭。

“记得那个跳海自杀的保安吗?”

是古福利的钱包。

我心头一震,点了点头。

在反复的涨潮浸泡与退潮暴晒中皮革已变形得厉害,钱包中百元大钞的颜色已很淡了,还有一张塑封的工作证。照片上的古福利笑得很阴柔,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曾写满了字,因海水的浸泡,已是字迹皆无,像一张用脏的纸。

“今天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打电话给我,一口咬定是我谋杀了那个保安,要我要么去自首,要么呢她去报警。我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去谋杀个保安干什么?我以为她是个神经病,就把她电话挂了。谁知,过了一会儿,她又打过来了,还是重复同样的话,你说郁闷不郁闷啊?”

居然是只钱包。

我的脑海中飞快闪过了小绿的影子,恍然地就有些明白了,阮锦姬之所以把小绿请到自己店里做事,果然是有目的的。

可惜,潮来潮往次数多了,那团黑色的东西被泡涨了,塞得很紧,我找了根小枝条,费了好大力气才掏出来。

在古福利的死因尘埃落定后,她再一次利用了古福利的死和小绿对哥哥死因的怀疑。

正值落潮,海水退出了好远,下了礁石,我转到下面,攀着那几块突起的礁石,踩着缝隙,很容易就能爬上来。我叹了口气,正往下退时,突然发现礁石的缝隙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礁石临向海水的那一面,很陡峭,还有几块突出的小礁石,面朝大海的方向还有道不小的缝隙。人落水后,如果不是很慌乱,攀着它们爬上来应当不是问题。转而一想,古福利是一心求死的自杀,递根绳子他都未必会抓,何况礁石。

丁朝阳咬了一下唇,看看我,说:“因为古福利的钱包出现在了我们家里。”

自古福利出事后,我第一次来这里,褐色的礁石遍布着灰白色的牡蛎壳,斑斑点点,小刀样锋利。

我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她怎么可以这样诬蔑我。”

满心的疑虑让我跑不起来,在海边习习的风里慢慢走,路过古福利出事的地方时,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小心地攀到那块巨大的礁石上。

“她没诬蔑你,只说是我做的。小豌豆,我现在很乱,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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