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更关注北边。埃尔斯伦突然枪声四起,火花四射。
好像春天来了,万物苏醒。刹那间,枪声响彻大地。南边尤为激烈,我听到从未听过的排炮迅猛射击的声音。我往后瞟了一眼,两山之间浓烟滚滚。
更远处,幼发拉底河谷开阔地区,也想起猛烈的炮弹声。我竖起耳朵,眼观八方,心急如焚,看到这一切我突然明白了。
我站到离斜坡最近的地方,黎明破晓十分,我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帕兰图库的山肩,雪堆滑了下来,碰到了悬崖的边缘。我在想什么时候会发生雪崩了。山腰上有一小片农村,从小屋飘出做早饭的烟子。斯图姆的炮手们都醒了,显然现在肯定正在部署战术。主路远处护卫队正在行进——周围一片寂静,我能听到两公里外车轮嘎吱嘎吱的声音。
“桑迪,”我大叫,“彼得成功了。俄国人正在山的侧面。城市正在燃为灰烬。谢天谢地,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这种想法布伦基伦应该也有过。他突然抬起头说,“安妮姐姐,安妮姐姐,你看到有人过来了吗?”
我正叫喊着,我旁边突然炸裂,我猛地跌倒在希尔达·冯·艾内姆的坟墓的碎石上。
布伦基伦把他的牌摊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自己和自己玩起五张的游戏。他非常的淡定,一边哼着小曲。我在山顶一饮而尽后感到十分不满。我突然好讨厌死亡。
我站起来的时候,居然没有受伤。我看到布伦基伦一边擦着眼睛里的灰,一边整理凌乱的牌。他停止哼唱,开始高歌:“他带着十九名手下,占领了哈珀渡口。他吓唬老弗吉尼……”
他和我们握手道别,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和玫瑰联盟中的成员在黎明之前消失了。
“少校,”他叫道,“我相信是时候该我大打出手了。”
“如果让我去,我一定会成功。”他说。“斯图姆不久就会追上我。”
我要抓狂了。我一直在想彼得赢了,我们梦想成真了,但是要是我们都死了,敌人就会报仇,把我的脑袋打得开花。我立刻跳到斜坡上,向斯图姆挥手,公然挑衅。步枪在我身后不停地扫射,我迅速跳了回来逃过了一劫。
我们同意了,又重新抽签,这次被选中是桑迪。
枪里的子弹应该是不多,要不然不会没打中我,打到了斜坡上。第二次扫射还算比较准,打中了我们附近的护墙,把悬崖的岩石打破了个大洞。我的手被一块飞来的石头打上了,但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最后是玫瑰联盟的一个人和布伦基伦。“你们应该把我排除在外,”布伦基伦说。“如果你们希望找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帮其他人打探险情,我想我绝对不是合适的人选。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宁愿待在原地不动。我会乖乖地等着下一步命令。通过打牌来消磨时间。”
布伦基伦的命可真大,他除了全身是灰,没有一处受伤。他小心翼翼的把纸牌上的灰吹干净,继续玩起来。
“在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爬到山洞去,”我说。“我们抽签决定哪两个先去探路。”
“安妮姐姐,”他问,“你看到有人过来了吗?”
黑夜变得灰蒙蒙一片,山的轮廓看的很清楚。一阵风吹过山谷,浓烈的烟味掺杂着清晨清新的空气。我思绪混乱,但精力充沛,可这股劲再也没出现过。在那不眠之夜,我感到有些后悔。
这时有个哑炮落在了我们旁边。
“黎明之后,”我说。“斯图姆想要在大白天将我们一网打尽。”
我决定冒着敌人的炮火,赌一把,如果斯图姆再这样继续攻打我们的话,我们必死无疑。我一把抓住布伦基伦,把他的牌撒向空中,然后跳到斜披上。
“我们刚刚享受了大餐,”桑迪说。“你觉得这一切什么时候会结束?”
“不要道歉,安妮姐姐,”他说。
夜晚天气越来越凉,和清晨的温度差不多。外面地面都结冰了,这寒气让我感觉到有些饥饿。我拿出剩下的食物和酒,吃了最后一顿饭。我记得我们还为我们的友谊干杯了。
“这场战争我们一定会赢,但求你放开我,如果你把我当作自由的旗帜在空中挥舞,我肯定会被击毙的。”
我认为,一个人只有最大限度地忘掉世俗、走出自我,并且乐观开朗、心情愉快,才能无所畏惧。相反,那些目光短浅、胆小怕事的家伙,就会苟且偷生,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必定遗臭万年……我自己的思绪主要是围绕我经历过、感受过的高兴事,似乎没有遗憾,只有感恩。南非大草原正午蔚蓝天空的画面展现在我眼前:猎手们深夜匍匐在丛林中,吃喝睡觉不管一切,有黎明前的痛苦和惊喜,有野外探险的欢乐,还有朋友之间的互相鼓舞。战争的爆发原本让这一切戛然而止,但是现在战争只是这幅景象中的一个场景。我想起我曾经的队友,他们人都非常好,但是他们许多人在卢斯战役中死去。我没想到会在那场战役中幸存下来。但是我被安排去做另一项伟大的事业,幸运的存活下来了。对我来说,我一直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和无限的自信心。死亡已不值得一提。正如布伦基伦曾经说过,我的生命很宝贵。
我下一秒要做的就是找到掩护地,我的直觉告诉我游戏就要结束了。埃尔斯伦几乎被夷为平地,我好像有些耳鸣,可能是我神经太紧张了。斯图姆看到我们穿过斜坡,他命令所有人向我们开枪,布伦基伦和我趴在地上像特工一样匍匐前进。桑迪躲在比较隐蔽的位置,而我们俩趴在斜坡上,没有任何掩护,完全被炮手们控制住了。
相互间倾诉完毕后,我们陷入了沉默。这种心灵交流似乎让人可以感到力量倍增,并且记忆深刻。我不知道其他几位在思考什么,我觉得自己——
但是他们没有向我们开枪。我向东边望去,之前山坡上还有些敌人把守,但是现在却荒无一人。我又看了看主路,让我又开始发疯地喊叫起来。山谷那边,来了一大批人和奔驰的前车——拥挤的人群把道路和山坡都占得满满的。南边已经被攻下,我们的朋友就在其中。
“我们都是幸运的伙伴,”桑迪接着说,“我们各人有各自的情况。我记得快活的时候是高唱圣歌。我们都已长大成人,能明辨是非,并将自己塑造成正人君子。想想一些孩子,他们自由自在地过着每一天,却并不理解生命的含义。他们的人生之路才刚刚起步,并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坎坷和悲伤。生活可能充满阳光,洒满鲜花,但他们轻而易举地抛弃了。对成家立业的男人来讲,妻子、孩子和房子就是他们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东西了。像我们这帮躲避者,似乎成了地地道道的胆小鬼。但我们必须坚持活出去。那些咬紧牙关,勇往直前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看到这副场景,我把危险抛到九霄云外。我压根就没在意斯图姆的枪击,他肯定打不到我的。命运让我们一定会从头到尾都会平安无事。
“唉,除一个姐姐的儿子之外,没有了。他在上大学,也不需要我这个当舅舅的。幸运的是,我们三位都没老婆,我也没啥遗憾,我已经过了一段非常风光的日子。今天早上我还在想,没有弄清楚我患十二指肠溃疡病的原因,真是让我后悔,这也许是另一件憾事。仁慈的上帝带走了我腹中的疼痛,我一定要怀揣一颗喜悦和感恩之心去见他。”
我记得我和布伦基伦沿着山坡找桑迪。但好像有人比我们还提前了一步。在我们旁边的山谷里走过来一大批人群。在他们后面,就是关口附近,我看到有骑手。年迈的尼古拉斯正带着他的骑兵走来。
我问布伦基伦家里有没有亲人。
桑迪跟在他的旁边,心不在焉。如果不是硝烟把他的脸熏得黑乎乎的,他一定脸色苍白。像他那样的人对死亡没什么恐惧。我想他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拍了一下他肩膀。“伙计,你看到了吗?”我叫道。“那些骑警!上帝啊!他们是怎么占领整个山坡的啊,他们现在就在里面。老天保佑,我们会和他们一起前行,我们有马又有枪了。”
布伦基伦刚讲完,我们得到消息说斯图姆要来了。大家放下枪,突然一发炮弹飞到悬崖的旁边,炸死了一个正在放哨的玫瑰联盟成员,重伤了另一位,我的大腿也被一块碎片划伤。我们准备到那个小洞穴躲避,更猛烈的炮火从东边不停射过来,我们只好又回到护墙后面,以免遭到突袭。枪炮声停了,再没有弹壳飞来,深夜再次恢复了平静。
那座小山让斯图姆和他的人无法知道山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在轰炸悬崖和周围的地方,而其他人正在向他开炮。枪手们在山谷各就各位,我们在山脚下慢慢前行,布伦基伦一瘸一拐,而我的左手也折了。
“很好。我是世上最幸运的人,少校。我总想参加一场大战,但不知道像我这样的普通公民,住在温暖的屋子里,每天早上按时去市区上班,该如何去做。我以前一直嫉妒我老父亲,他在查塔努加参加过战争,总在我面前讲起此事。我估计这儿与查塔努加比较起来,是不是像一片荷兰移民农场。下次我在葛罗里见到他时,他就该听听我的故事了。”
那群混蛋们正盯着哨兵们,嗅着清晨的微风,带来阵阵烟雾和被击垮后的惨叫声。在我们到达之前,那群人像疯了一样疯狂扫射,对抗中战士们气喘吁吁,有的受伤流血,有的在死亡线上挣扎。我看到几十个人在奋不顾身地争抢战马。我们停下来,盯着我们远处道路上,炮台正扫射撤退的马车。
“感觉还好吗?”我问道。
我从未见过这番景象,坚强勇敢的人最后穷途末路,他们跌跌撞撞,还是没能找到躲藏之地。斯图姆也不例外。我一点都不同情他,我在下山的时候还期待跟他一拼到底。他是个粗暴凶残的男人。我听到他看到那群围攻他们的人之后的咆哮,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把枪。他先是对着南边,然后又对准逃难者。但是他没能开枪,因为他被挤得手枪都掉到了一边,他站起来,高出其他人大半个头,他似乎是要用手枪打这群人。但是他们人数众多,尽管每个分队已经支离破碎,到处逃亡。对于那群人来说,斯图姆就是敌人,他们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打倒在地。人群一拥而上。我看到有人用步枪对着他的脑袋和肩膀开了好几枪后,人群就从他尸体上踩过去。
“他带着十九名手下,占领了哈珀渡口。他吓唬老弗吉尼,让他不停地颤抖。他们把他当叛徒绞死,不管他怎样求着他们,但是他的灵魂一定永驻。”
上帝已经用他的方式惩罚了斯图姆这样的人。
布伦基伦,一条腿僵硬地伸在前面,轻声哼着歌谣,他高兴的时候常常这样。他只会一首歌,“约翰布朗的团队”;通常每次只哼一句,但是现在他将整首歌都唱出来了:
桑迪抓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叫道:
“但是我们的功绩永远存在!”我大声喊道,感到一股幸福的洪流。“重要的是这一项事业,而不是完成事业的人。我们胜利了,老朋友,大获全胜,不用回去了。无论如何,我们胜利了;如果彼得走运一点的话,我们就连锅端了……毕竟,我们也从来没有期望活着出来。”
“迪克,他们回来了。看那个穿灰衣服的人,谢天谢地,是我们的朋友们。”
“这是个奇怪的结局,迪克。我们就这样简单地永远消失了。如果俄国人攻破了防线,在一片战争的残骸之中,他们绝不会认出我们。大雪很快就会将我们掩埋,然后春天来临的时候,这里只会留下几根白骨。在我心里,这一直是我想要的结局。”然后他柔声念起了一首苏格兰民谣:“多少人在哭他,却不知他去了何方,不久他只剩下白骨,任风永远吹荡。”
随后我们下山,布伦基伦在我们之间一条腿跳着前进。我听到桑迪好像说道,“太棒了!”布伦基伦又开始唱起哈珀渡口之歌。我已经筋疲力尽,没有心思大喊大叫。我知道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如果我现在要是一个人的话,一定坐下来,放声大哭。远处宽阔的山谷里走来大批骑兵,骑在坚强的马上。他们不是在等后方的逃犯,而是昂首挺胸向埃尔斯伦前进。
我们又回到了悬崖,坐在护墙之下。桑迪可能也有着同样的思绪,他突然笑了笑。
要知道我们过去三个月都是和敌人战斗,从没和全副武装协约国成员会面过。
这一点极大地鼓舞了我,因为我现在知道自从我接受沃尔特爵士的任务以来什么东西一直沉甸甸的压在我心上。那就是孤独感。我孤独地战斗着,远离朋友,远离真正的战斗前线。这项任务是一场余兴表演,无论多么重要,都不能品尝到主场成就的喜悦。但是现在我们回到了熟悉的战场。我们就像卢斯战役第一天在圣奥古斯特被杀掉的苏格兰高地士兵,或者我听说过的浮图宝苏格兰卫兵。只是,别人并不知道,也不会听说这一切。如果彼得成功地活下来了,他可能会讲述这一切,但是很可能他躺在这些战线之间的某个无名处已经死了。从此没有人说起我们,但是我们的功绩永存。沃尔特爵士知道这一切,他会告诉我们的亲人我们是为国效力去了。
我们由于有更大的使命要完成,所以没能见到。就像一个堡垒被军队全部包围,不能和外界接触一样。现在我们解放了,我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
我让桑迪听听,他摇摇头。“枪声在十二里之外,”他说,“他们还待在三天前的老地方,没有靠近。似乎南边的伙计们有点机会。等他们突破封锁线沿山谷而下,他们会对我们留下来的人数迷惑不解——我们不再是敌占区的三个冒险者。我们是协约国的先头部队,他们不认识我们,我们会被拦截下来,刚才先头部队就已经这样做了。无论如何,我们又到了自己的阵营。这一点会让你好受一点吗,迪克?”
我们莽莽撞撞,完全像疯了一样。桑迪依旧穿着绿色的外袍,戴着头巾,爬到山谷的陡坡上,用不同的语言喊着欢迎词。领头人看到了他,他和他的手下说了几句话——看到这么多马一起前进真的很壮观——其中有一部分骑兵向我们走过。一个穿灰衣服,戴着羊皮帽的人抓住我的手。
我们的敌人很警惕。东边的步枪手隔一会儿就点燃照明弹,斯图姆的地盘升起了红星火箭。我记得就在半夜围绕帕兰图库要塞的轰炸才松懈下来。没有俄国炮弹打到我们的山洞里,但是往东边的所有道路都着火了。要塞本身经过了猛烈的轰炸,闪着奇怪的红光,看上去好像是被袭击的弹药库。火势肆虐了差不多两个钟头,渐渐熄灭了。我转头凝望北边,那边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同,枪声中有很尖利的东西,似乎炮弹落在狭窄的山谷,山谷的岩壁增强了回声。难道俄国兵撞大运跑到那边侧面去了吗?
“你已经安全了,我的老朋友。”——那是彼得的声音——“我会把你带回我们的部队,吃点早饭。”
他们表示赞同。吃过饭后,桑迪和我爬出去侦察一下,其他人留守以防敌人突然袭击。我们在靠南一点的斜坡上发现了一个凹陷进去的地方,悄悄地将它挖大,变成了一个小洞穴。如果是正面攻击,这个山洞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如果是飞来的弹片,它还是可以抵挡一下的。我在研究目前的形势的时候,斯图姆可能随心所欲地轰炸悬崖,不会费心考虑到侧面的地方。当最后的轰炸来临的时候,这个洞穴里可能可以躲一两个人。
“不,完全不用,”桑迪说,“我们的任务就要结束了,我们现在就要尽情享受我们的成果。只用照顾好布伦基伦和我的手下。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埃尔斯伦看看。”
“并且,我们要将最好的一面拿出来给他看看。”我说。“他轰炸的范围已经很明确了。我们要在悬崖之外某个地方找个洞,再弄个面罩之类的东西。不管怎样我们肯定难逃厄运了,但是我们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当他们以为咱们已经完蛋了,冲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们中的某个人可能还活着,可以一枪崩了斯图姆。你们觉得怎么样?”
彼得说了一句话,两个骑兵从马上下来。接下来我们就跟着这群骑兵,离开了这悬崖后,一路狂奔。
桑迪打着哈欠说:“我们不会让他得逞的,我们不会焦虑的,老家伙。我们三个可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
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让我当十几年的奴隶换这一刻我也愿意。因为我左手折了,我基本没有拽着我的马,我完全相信它,任凭它驰骋。我全身黑乎乎的,跟骑兵比起来我像个野人。我很快和桑迪拉开了距离,他的马比我快多了,而且他双手灵活地很,决心要快点到那。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不可能,我以最快的速度追赶着大部队。
“这就是斯图姆的诡计,”我说。“他想折磨我们。他妄图让我们几个小时焦虑不安,心神不宁,而他就坐在那里想象着我们遭受的一切而欣喜若狂。对这些他可有着足够的想象力——他要是有人的话就可以突袭我们。事实上他是要将我们粉身碎骨,他要慢慢地折磨我们,欣赏我们的痛苦。”
上帝啊,这一小时真难熬!山的侧面还时不时响起枪声,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尽管奥地利榴弹炮队还在桥上疯狂的拼搏,还跟我们互相对战了一番。周围的一切都从身旁掠过,就像云烟一闪而过,又或者像似噩梦就要结束一样。我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和我一起前进的朋友,奔驰在道路上的马,但是我内心却感到无比的孤独,一心只想着马上要去的地方。
我想我是知道的。
帕兰图库山谷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中,当我奔驰在更开阔的山谷时,远处传来猛烈的爆炸声,浓烟滚滚,更远处透过火光可以看到更高的群山耸立。那时我做了个梦,我哼着小调,异常兴奋,什么都敢想。我喃喃自语说着圣经中某些词,感谢上帝能够让我活着带我去我想要去的地方。
桑迪站起来,伸了伸腰。“我饿了,”他说。“我们吃点东西吧,侯赛因。从天亮到现在我们啥都没吃。搞不清我们这样趴在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
当我们从山上下来,面前是一条很长的陡坡,通往我们要去的城市,这时我又清醒过来。我能闻到羊皮的味道,马身上的汗味,更重要的是烟味。远处的低洼处就是埃尔斯伦,被轰炸得乱七八糟,东边,穿过空无一人的堡垒,向我的同伴们叫道我们就要到了,我们会是第一个到达这个城市的人,他们开心地点点头,高声呐喊。穿过最后一个山岭,我看到被我们击垮的马车——在雪地非常显眼——战败的敌人落荒而逃。
夜色更浓了,看得到天上的星星闪着微光,夜风冰冷刺骨。我们蜷缩在护墙后面,等了一个小时也没有听到那熟悉又可怕的尖叫声。
在最前线,靠近城市的堡垒那有一个人。他好像明天就要赶回家。天气晴朗的早上,我可以清楚看到他没有穿着侵略者的制服,他戴着头纱,骑在一匹马上,我可以看到那是个绿色的头纱。他的那个姿势暗示着战败的土耳其人被折磨的痛苦万分,纷纷落跑,消失在人群中。
再没有炸弹落下来了。
于是我明白预言是真的,先知没有让他们失败。揭秘的那一刻还是到来了。绿斗篷最终出现了,站在人群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