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吃。果然食量小的女孩子比较受欢迎吗?”
“小香,我已经饱了。”
“没有这回事。啊,小香,你已经删了那个松田的联络方式吗?”
“太慢了,我等了好几分钟呢。”小香说着,从端着乌龙茶兑烧酒的店员手里抢过酒杯,“再来一份烤鸡肉串的拼盘,快点上。”
听小华这样问,小香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翻盖屏幕。盯着手机找了一会,小香抬起头说:
这已经是小华第三遍听这个故事了。小华还知道了那个人姓松田,在名古屋上的大学,毕业之后,他回到东京工作,现今在银行上班。
“我没删。”
“我在听,我在听。”
“给松田发一封邮件吧。”
“那个人啊,他是我的初恋。当时,他是棒球部的队长,帅惨了。是他向我告白的哦!我没有骗你,骗你对我又没什么好处。然后,我们交往了三个月,他毕业了,我们就自然分手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给他发邮件?”
小香将喝光的空啤酒杯放在桌上,她的眼神已经呆滞了。不知为什么,两人从健身房出来之后决定去喝酒,走进了站前的这家烤鸡肉串店。小香好像酒量不行,喝了两杯乌龙茶兑烧酒就醉了。小华喝着生啤,捏起一串烤鸡肉串。
“因为你还喜欢他呀,喜欢就主动点嘛,不主动的话就不会有开始哦。”
“再来一杯乌龙茶兑烧酒!快点儿!”
小华为自己感到可笑,没什么恋爱经验的自己哪有资格给别人提建议。但也说明,小香的感情十分纯粹,就连自己这个旁观者都想要支持她了。
和马靠近卷荣一,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怎么可能给他发?我不要发。”
“卷哥,有件事想拜托你。”
说着,小香板起面孔把手机放回包里。小华发现自己的啤酒杯是空的,用胳膊肘轻轻碰倒了它。
“怎么了,樱庭?表情这么吓人。”
“哎呀,糟糕。”
给以前认识立岛雅夫的人看看这张照片,或许会有什么新发现。中藤一个人不行,一定要是立岛雅夫成为流浪汉之前就认识他的人。
小华看准小香的注意力集中在倒掉的啤酒杯上的时机,将手伸到桌子下面,从小香的包里顺走了手机。这是她的拿手好戏,小香从始至终也没能察觉。
和马应付着开玩笑的卷荣一,打开手机。点开邮件附件中的图片,是一张男人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穿着工作服一样的藏蓝色夹克,戴棒球帽,胡须浓密,像是很多天不曾刮过,倒是可以辨别出长相。
“我好像有点喝多了,去下洗手间。”
“不是啦。”
“不许偷偷跑回家啊,这才刚开始呢。”
“女朋友发来的?”
“我不回家,放心吧。”
电话挂掉了。大家分别乘坐两台伪装成普通车辆的警车前往赤坂警署,和马与卷荣一并排坐在第二辆车的后座上。车子刚开出不久,和马上衣内兜里的手机响了,是来邮件的铃声。
店内生意异常火爆,几乎每桌都坐满了,吧台的烤串架子上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小华来到里面的洗手间,打开小香的手机。虽然知道偷看他人手机是侵犯隐私的事情,但小华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为小香着想。她打开邮件的界面,在收件人的位置填上松田发送出去,内容如下:“今天见到你很开心。可以的话,下次我们去喝个茶吧。”
“刚才我让西胁用她自己的手机拍下了那张照片,现在就给您发过去。”
小华在文字的最后加了一个心形符号。她本来犹豫了很久,担心会不会有点过分,但是又想到这种女子力很强的方式似乎与小香平时的男性气质形成对比,反而具有反差萌,就决定保留了。按下了发送键后,小华就删掉了发件记录。完美。
和马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中藤他们都会为流浪人员施饭,每月一次,主要发放一些猪肉汤和饭团。每次他们会拍一些照片作为活动记录。中藤将照片全部看过之后,从中找到了拍到立岛的照片。
小华走出洗手间,正往小香等待的那一桌走去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嗯,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能够看清他的脸。”
“小华?这不是小华吗?”
“真的吗?”
四个男人围坐在铺着席子的座位上。其中一人是和马的父亲——樱庭典和。典和站起身,开心地走到小华身边。
“是这样,警察先生,我找到立岛的照片了。”
“小华,你怎么会在这里?”
中藤虽然提供了很重要的信息,但却没能在调查中派上用场,和马心里也不是滋味。
怎么回事?这家店是樱庭家的休息室吗?小华慌乱地回答道。
“啊,中藤先生,之前多谢您了。”
“呃、嗯,我和令爱一起来的。”
“警察先生,是我,我是中藤。”
“小香?”典和惊讶得很夸张,用手扶着额头说道,“我太开心了,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没想到你和小香的关系这么好,小华你真是个好孩子!”
手机响了,和马从兜里掏出手机,走到离众人有些距离的地方。
典和强行握住小华的手。能看出来,他是打心底高兴,眼中已然隐约泛起了泪光。只是,他呼出的气息有一股酒臭味,应该是喝了不少。
“我说了没有啦。”
“哎,大家听我说。这个孩子,是我家和马的女朋友,叫三云华,她就要和和马结婚了,马上要成为我们家的儿媳妇了。”
“喂,樱庭。”卷荣一用胳膊肘戳和马,“你到底是跟谁来的啊?你就是有女朋友对不对?跟我还藏着掖着。什么样的女孩?可爱吗?”
“等、等一下,叔叔,还没有决定……”
组长松永说道,大家走出了店外。犯人已经逃跑了,再打听周围的情况也没什么意义。目前,搜查的重点主要是收集现场遗落的物品,查明被盗珠宝的交易方,找到过去曾犯过类似案件的嫌疑人名单。
“没关系,小华,我心里已经认定了。”
“我们先回去吧。”
典和说着,像是要给座位上的同伴介绍一样,从小华身前挪到一边。小华感觉到大家的视线都在转向自己,慌张地鞠了一躬:“我是三云,三云华,请多多关照。”
珠宝店的名称是“Brimarry”,是一家老字号的珠宝店。几天前,和马浏览过这家店的主页。和马在搜索引擎输入“订婚戒指、老字号、店铺”三个关键词,便查到了这家店的主页。他认为要买戒指还是选有信誉的老店比较好。
“是个好孩子啊。”
店门前仍聚集着大量媒体,还停着几台转播车。案子闹得这么大,媒体自然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嗯,是啊,话说回来,和马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啊。”
“有目击消息称,他们沿六本木大道逃至霞关方向,之后的路线就不清楚了。车牌号已经查到了,现在正在对照,很有可能是被盗车辆。”
“我家那小兔崽子要是也能带回这么好的女孩儿就好了。”
其他小组的搜查员回答,
座位上的男人们七嘴八舌道。听到这些,典和挺胸说道:
“搞清楚他们逃跑的路线了吗?”卷荣一问道。
“是吧,可爱吧?我都觉得配和马可惜了。来,小华,来喝一杯吧,别客气。他们都是我的老同学,不用觉得拘束。”
四名嫌疑人把店内的柜台悉数砸碎,劫走全部的珠宝商品后,乘坐停在店门口的面包车逃之夭夭。涉案金额达到数亿日元,因催泪弹昏倒的三名女店员仍在医院接受救治。
“等一下,阿典,”一个单手举着陶瓷酒盏的男人说道,“和咱们这群无聊的大叔挤在一起,人家姑娘也会不自在的,让她去吧。”
事件发生在上午11时,珠宝店刚开门营业。身穿迷彩服的四个男人闯入店内,投掷了催泪弹。当时仅有店长和三名店员在店内,三名女店员因催泪弹昏迷,男店长在店铺内部的办公室里,他察觉到事情不对,准备拿起电话报警,被闯入办公室的一名嫌疑人猛击后脑,当场失去知觉。
“是吗?”
“就是说啊,有一半人认为外国人作案的可能性很高。现在我们正在调查外国人窃贼团伙。”
“是啊,阿典,小香还在等她呢。年轻人一起喝酒才更开心。”
和马旁边的卷荣一说道。从赤坂警署出来之后,他们赶往青山的古董街案件现场。搜查一科的其他小组已经在现场等候,并向和马他们解释了事情经过。大家同在搜查一科,彼此都算熟识。
典和失望地低下了头。小华虽然有点不忍心,但想到小香还在等着自己,也该伺机撤了。
“真是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啊。”
“那我就先过去了。”
一位警察前辈站起身,将餐具摆在桌子的一角,走出房间。和马也站起来,收好餐具走了出去。他的心里仍对这个案子牵肠挂肚。
小华鞠了一躬,典和抬起了头,失望的神情瞬间无影无踪,眼睛闪着光。
“咱们走吧。”
“小华,那星期五再见啊。”
并不是不想浪费自己努力搜集的线索,只是和马越来越确信被害人不是立岛雅夫,所以他不想抽手不管,他心中有个很强的信念,希望能坚持到调查结束。
是聚餐的事情。原本都忘光了,小华突然心里一沉。没有谁能保证这是一次友好的聚餐,要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能会全盘毁掉,毕竟自己的父母不知常识为何物。
居然要去昨天去过的店查案,太巧合了。但是要从小松川的案子抽手,和马感到无法释怀,他总觉得还另有隐情。这件案子绝不是一个有前科的人被杀这么简单,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我知道了,那星期五再见。”
“啊?呃,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小华再鞠一躬,回到小香等待的那一桌。
“真的假的?还好你不是今天去的,太幸运了,不然现在送到医院的就该是你了。但是我很好奇,你和谁一起去的啊?你不是说自己没女朋友吗,樱庭?”
“好慢啊,你干吗去了?难道是大的?”
“呃,我昨天去过这家店,这也太巧合了。”
“不是。”
“怎么了,樱庭?突然站起来。”
小华趁小香不注意悄悄地将手机放回她的包里,然后坐回座位上。她拿起一串鸡肉串,吃了起来。好吃,盐加得恰到好处。刚才不在的时候,小香又给自己点了一杯生啤,啤酒的泡沫已经完全消失了。
女记者的身后,是一栋被黄色警示带围起来的楼房。和马觉得一层的镶着玻璃窗的店铺十分眼熟,正是昨天和小华一起去逛的珠宝店。
“哎,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我找不到了。”
和马没有回答,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画面。一位女记者在现场连线,手拿麦克风介绍案件的情况。“被运往医院的伤者有3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需要进一步的治疗。”
小华一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答。
“这叫什么事啊?不过就影响力来说,还是青山的案子更大啊。”
“你好好找一找,我刚才看你放到包里了。”
话毕,松永走出了房间。一位同事拿起遥控器,调大了电视的音量。卷荣一轻声道:
小香把包放在腿上,伸手进去翻找起来。“啊咧?找到了。”小香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就是这个,我们被派去协助调查这个案子。好像出现了伤者,涉案金额也相当巨大。吃完饭赶快去赤坂警署参与调查。就这样啊。”
“小香,你喝醉了。对了,刚才我在那边看到你父亲了。”
说到这里,松永的目光停留在电视上,朝屏幕扬了扬下巴。
“老爸?”
“不是的,本部不会解散,还会继续调查,不过主要由小松川警署的搜查员去办。我们被调去查别的案子,这是上面的命令。”
“嗯,跟他的老同学在一起喝酒。叔叔他是在警视厅工作吧,今天下班还挺早的。”
“组长,怎么回事啊?还不到两个星期,就要解散搜查本部了吗?”
“是分时期的。我老爸在警备部工作,有重大仪式或是海外贵宾访日的时候,他会加班到半夜,现在这段时间比较清闲。”
大家对松永突如其来的通知茫然不解。和马身边吃着炸虾盖饭的卷荣一问道:
所以他能出席星期五的聚餐啊。想到那天的家庭聚餐,小华就有些难过。正在她轻轻叹气的时候,小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收到邮件的铃声。
“搜查本部要缩减人手,需要我们小组撤出这个案子。准备撤吧。”
小香拿过手机,打开了翻盖屏幕。小华看出她的脸色变了,双颊泛红,眼睛睁得滚圆。
组长松永走进了房间。正值晚上七点,和马他们在小松川警署的一个房间里吃着晚饭。NHK的整点新闻正在播报今天上午在青山发生的珠宝店被抢劫的头条新闻。
“是谁发来的?”
“喂,大家听我说。”
“跟你没关系。”
那么,6月5日深夜,年轻的流浪汉说的身体已经变冷的立岛雅夫去了哪里了呢?和马问过中藤,他说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年轻的流浪汉了,可能是漂泊到其他地方了吧。流浪汉一般不会只停留在一个地方,经常四处漂泊,恐怕很难追查到那个年轻流浪汉的行踪。和马的调查再次触礁搁浅。
“不会是松田吧?”
根据中藤的工作日志,自称立岛雅夫的流浪人员于今年6月5日从池袋消失。和马询问过都内的各个医院,没有一家医院在5日深夜里接到像立岛的患者。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此外,警视厅已经将被害人是立岛雅夫这一条件作为破案的前提。要推翻这一前提,需要充足的证据,仅凭中藤的证词还不够。
猜对了,松田回信了。小华很想知道他回复了什么,希望是好的回复。
首先,池袋的流浪汉立岛雅夫是不是真正的立岛雅夫,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像流浪汉这种生活困难的人,经常会谎报自己的姓名,甚至会出售自己的身份,因此搜查本部的结论是,中藤的信息没有太大价值。
“给我也看看嘛。”
河岸上发现的遗体不是立岛雅夫。NPO法人向日葵协会的代表中藤恒雄提供的信息,并没能将调查向前推进太多。
“不行。”
小华将拳击手套放在长凳上,一溜烟地跑进了更衣室。
“给我看看。”
“嗯,我逃跑了。”
“我说了不行。”
“你要逃跑吗?”
小华“咻”地伸出手,轻而易举地从小香手里夺过手机,速度比刚才小香在健身房打出的刺拳还要快。手机屏幕上显示“我刚才也吓一跳,下次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你什么时候方便?”
小华摘下了拳击头套。“我不能再陪你打下去了。”她把拳击头套塞到小香的胸前,摘下手套。小香看着这一幕,问道:
“这不是很好嘛,小香。快点回复比较好哦。”
“不打了。”
“是、是吗?”
“不是,不是那样的。快,我们继续打。”
“当然了。”
“难道,你以前喜欢过他?”
小华边还给小香手机,边断言道。小香盯着手机屏幕,一脸不解。
小香的脸变得和她头上的拳击头套一样红。真是好懂的人。
“但是好奇怪啊,这封邮件,为什么主题里面会有个‘Re’呢?这是回复的邮件啊?”
“跟你没关系吧。”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小华心里捏一把汗,刚才把这事给忘了,“快点给他回信吧,你们不是要去吃饭吗?”
“小香,”小华胆怯地碰了下小香的肩膀,“刚才那位是谁呀?好帅啊。”
“嗯,但是我现在喝醉了,而且也不知道之后的安排,明天再说吧。”
男性走向了健身房的机械区。小香一动不动,一直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一定要给他回信呀!”
“好、好的。”
小华喝了一口生啤,咬了一口烤鸡肉串。小香叫住店员,又点了一杯乌龙茶兑烧酒。小华突然想到一件事,向小香提问。
“我最近工作太忙了,没怎么来,大概每周来三次吧。下次再好好聊啊。”
“那个,小香,你的祖父,名字是叫‘和一’吧,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拳击台外站着一位穿运动服的男性,个子很高,是个清爽的运动型男。他从台子下面抬起头看着小香。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人家爷爷感兴趣?”
“学、学长,好久不见。”
“那个,去你家的时候,家里人基本都接触过了,只有他老人家,我没怎么说过话。”
拳头没有落在身上。睁开眼睛,挥起的拳头停在半空,小香直勾勾地盯着场外。她的姿势保持不动,看起来有些紧张。
“你的着眼点确实不错,”小香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乌龙茶兑烧酒,说道,“我们家最重要的人物就是爷爷,虽然他退休了,但影响力还是很大。要是爷爷不喜欢你,基本就没可能和我大哥结婚了。”
“小香?是小香吗?好久不见啊。”
“他年纪多大了?”
小香不断逼近。不行了,小华心想,闭上眼睛。这时,拳击台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今年好像七十六岁了。”
说着小香抿嘴一笑。后背好像撞到了什么,小华回头一看,自己被逼到拳击台的角柱。怎么办?没有回避空间了。
跟祖父三云岩年纪一样。难道他们是同学?但这也不足以构成他们约在锦系町的小酒馆,坐在一起喝酒的理由。想到这里,小华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你动作很敏捷嘛,躲得倒是够快。”
那时刚跟和马交往不久,两人聊起自己的成长经历,说到毕业的大学。和马毕业于东京都内的明成大学,那是一所一流的私立大学。小华当时心想“啊,和爷爷是同一所大学”。之后和马继续讲道,他的家人都是明成大学毕业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攻击我?小香完全不顾小华的心情,连出了几个刺拳,但是,都没有打到小华。小华的上身向后仰去,躲过了小香的每次攻击。她一心不想被打中,只是闪躲,却完美地展现出拳击中的防御基本动作——后仰躲闪。再加上小华天生动态视力极佳,小香的拳头根本没能擦到她身体分毫。
“小香你们家人,都是明成大学的毕业生吗?”为了不让小香察觉到自己激动的心情,小华尽可能自然地问道。
“那我要出拳了。”
小香不耐烦地回答:
这不是你逼我的吗,小华在内心反驳道。祖父三云岩教给自己的只是防身术,其中并不包括攻击的要素。
“是啊,除了我妈以外。我妈是东京都内的一所理科大学毕业的,不愧是鉴识科的职员,彻头彻尾的理科生。”
“什么啊,花拳绣腿,我还以为吹过来一阵风呢。”
果然如此,小华不由得掐住大腿,找到三云岩与樱庭和一的连接点了,他们两人在明成大学时是同学。
小华上前一步,轻轻用拳头碰了一下小香的额头。小香惊呆了,发出一阵大笑。
“喂,你的酒一点没见少啊。”
戴着拳击头套的小香不屑地一笑,紧身裤和T恤勾勒出她肌肉的曲线,整个轮廓仿佛运动员一般。尽管她是穿衣显瘦的身形,胳膊上的肌肉还是比小华想象中更发达。
小香用胡搅蛮缠的眼神盯着小华,小华回道,“不好意思”,喝了一口生啤。那么,两人曾经是大学同学,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好啦好啦,你的拳头,我压根没有放在眼里。”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和马望向入口处,只见走进一男一女,走在前面的男人,看到和马在座位上等候,举手叫道:“哟,警察先生。”
“就算你这么说……”
和马站起身,低头示意:“感谢二位特意来这一趟。”
“好,放马过来吧!”
“没事儿啦,”小森爽快地说,并对同来的女性说道,“小美,这位是警视厅的警察。不错的小伙子吧?他正在调查立岛的事情。”
小香已经站在拳击台上,颠着小步,对空气挥拳。呃,管他的呢。小华做好准备,上了拳击台。脚底传来的触感比想象中柔软。
这里是北千住站前的咖啡馆。昨晚,和马得到了立岛雅夫的照片,苦思冥想有谁能够证明照片中的人就是立岛雅夫。最后,他想到了二十年前立岛雅夫曾在一家报纸配送站工作过。前几天,去找报纸配送站的前员工小森拜访的时候,他曾提到过名叫小美的女经理记忆力很好。和马向小森打电话询问此事,不想小森爽快地答应了,并约好与小美一起在这家咖啡馆碰面。珠宝店的调查,和马拜托给了卷前辈,自己溜了过来。
“快上来啊。”
二人坐在和马的对面。点好饮料之后,和马出示了警察证。小美的本名是上原美津代,年纪有六十岁出头,看起来是个热心肠的人。
小香推着小华来到了拳击台边上。在小华惊慌地挣扎的过程中,两只手已经被套上了拳击手套,头上也被戴好了拳击头套。头套散发出一股男人的汗味儿,让小华忍不住地反胃。
“那咱们尽快进入正题,我想请您看看这张照片。”
“凡事都需要历练嘛,来,快点。”
和马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照片。这张照片是和马专门去池袋的NPO法人向日葵协会向中藤借来的。照片中,立岛雅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不行,绝对不行,我从来没有打过拳击。”
“您对照片中的人有印象吗?”
果然。小华拼命地拒绝。
和马问道。上原美津代戴上老花镜,看着照片,凝视片刻之后,她抬起头。
“喂,你和我打一场吧。”
“他是立岛,立岛雅夫。二十年前,他在浅草的报纸配送站工作过,应该不会有错。”
健身房的机械区旁边就是打拳的拳击台。拳击台上现在没有人,有几个戴着拳击手套的男人在拳击台下面打着练习手靶。看到小香的视线落在拳击台上,小华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是这样啊,和马在内心感叹道。上原美津代旁边的小森睁大了双眼说道。
“有关系!想和我顶嘴,还早了一百年呢。”
“这你都能记得!小美你的记忆力,真是了不起啊。”
“我觉得这和体力没有关系。”
“还行吧。他好像是因为偷东西被警察抓过。后来,社长的一个朋友,在立岛缓刑期间负责监视他的人,介绍立岛来配送站工作的,不过他很快就不干了。”
“你这样不行啊。”听到上面传来的声音,小华抬起了头。小香也从跑步机下来,双手叉腰道,“这样怎么能做警察的妻子呢?体力太差了。”
“不愧是小美啊,记得这么清楚。”
小香伸过胳膊,按下了小华跑步机面板上的一个按钮。机器慢慢地放缓速度,终于完全停了下来。小华从跑步机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多久没有这样跑过了?好像上班之后就再没有了吧。
池袋的流浪汉是立岛雅夫,终于得到了证明。但是,还没能证明在荒川河岸发现的遗体也是立岛雅夫。六月五日那晚,立岛雅夫身体不适,他的同伴亲眼看见他的身体变冷,但他本人却在短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同伴如今也下落不明。
“真拿你没办法。你太缺乏锻炼了。”
好像漏掉些什么,和马的手放在下巴上,出神地思考起来。小森满面堆笑问道。
“求你了,小香。这个跑步机,怎么停下来啊?”
“警察先生,你还没结婚呢吧?”
小华下班之后到了樱庭家,可是按了几遍门铃,都没人出来开门。小华绕到后院,趴在狗屋里的东跑出来,摇着尾巴欢迎小华。毕竟也不能向东问话,小华和东玩了一会之后,便返回车站。走在半路,偶遇了樱庭香。“你有时间吧,陪我去个地方。”听她这样说,小华还以为要去喝个茶,就满不在乎地去了,没承想居然被带到了健身房。小华被强行换上租来的运动服,回过神来,已经在跑步机上跑起来了。
“啊,嗯,怎么了?”
小华原本到东向岛来是想见樱庭和一,不知为何却出现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樱庭香在旁边的跑步机上若无其事地跑着。
“是这样,小美的女儿可是个好孩子。我记得是从御茶水女子大学毕业的才女吧。方便的话,下次你们见一见啊?”
“求你了,我到极限了,这个跑步机,怎么停下来啊?”
“你说什么呢,小森。不好意思,警察先生,说了这些有的没的。”
“看一下不就知道了,那边有显示你跑了多远。”
上原美津代十分过意不去,低头道歉。和马笑道:
“三、三公里?我已经跑了三公里了吗?”
“不会,没关系的。”
“小华,你这就跑不动了?才跑了三公里呢。”
今天是星期三,两天以后是星期五,要和三云家的人一起吃饭。樱庭家早早进入了作战状态,每天的话题都是周五的聚餐。母亲美佐子想去重新订制一套西装,恐怕来不及了。
话说自己还没有归还手表。小华想见樱庭和一,将自己一大堆的疑惑问个清楚。除了和马的事情,还有他和祖父三云岩的关系。看来只能下班之后去樱庭家一趟,小华打定了主意。
一位男性公司职员走进咖啡馆,坐在和马三人旁边的位子上。点单之后,他展开了手中的体育报纸,其中一面映入和马的眼中。职业棒球的巅峰赛刚刚开幕,一位投手在昨晚的比赛中达成完封胜利,他比赛的身姿占据了整个版面。看着这张照片,和马想起来了,对了,棒球帽,为什么会忘掉这么重要的线索?
恐怕和马还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听祖父的话,帮忙跑腿来还书的。只有樱庭和一知道事情的真相。
“感谢二位的协助,我来付吧。”
小华突然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凉意。虽然他们谈不上命运的相遇,但小华很感谢上天能让自己认识他。没想到,两人的相遇竟然可能是被他人安排的,心里不舒服也是理所应当。
和马拿起账单,站起身来。在收银台付完钱,他走出店外,立刻拿出手机拨号。电话接通了。
虽然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事实摆在眼前,让人不得不这样想。樱庭和一的借书记录,也在自己刚与和马交往的时候戛然而止。
“中藤先生,是我,樱庭。”
为了让和马遇到我吗?让自己的孙子帮忙还书,和马才会光顾这里,然后结识了图书馆的女管理员,与她交谈。
“警察先生,照片帮上忙了吗?”
想到这里,小华恍然大悟,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好,周围没有人发现,她又默默地坐下了。
“嗯,太谢谢你了。中藤先生,我想问您一件事情。六月五日晚上,您到地下通道的时候,立岛雅夫已经不见了,对吧?”
理由就是我,因为我在这里上班。小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思维太跳跃了。但是和马的祖父找我有什么事呢?
“嗯,是的,是这样。”
但是……小华看着中年男性离去想,和马的祖父住在东向岛,为什么要特意到四谷的图书馆来借书呢?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但小华心里并不想承认。
地点是池袋西口的地下通道。根据中藤的描述,他赶过去的时候,立岛雅夫已不在那里,只有他当作被子盖的硬纸箱留在原地,还有就是——
小华赶紧关掉检索页面,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位中年男性站在柜台前,想要预约一本书。小华接过他的借书卡,询问了他想要预约的书目名称,在电脑上登记了预约信息后,将借书卡还给了对方。
“棒球帽掉在地上,我记得中藤先生您曾经提过。那个帽子,现在在哪呢?您已经处理掉了吗?”
“啊,你好。”
“没有,我记得我保管起来了,这东西我也不忍心扔。”
“那个……”
和马在内心暗暗称快,这是立岛雅夫失踪前一直戴着的帽子,上面留有毛发的可能性很大。和马乘势向中藤追问道:
也就是说,和马是受祖父拜托,才到图书馆还书的。回头想想,和马每次都是快要闭馆的时候过来,或者是夜间延长开馆的时候。
“我现在过去您那边,要是您能帮我找出来帽子,就更感谢了。”
小华点开了樱庭和一的借书记录,其中很多是历史小说,从书名来看,多为江户时代的推理小说。不愧是曾经的警察,就连看的书都是这一类的。
第二天早上,DNA鉴定的结果出来了。在荒川的河岸发现的遗体,与立岛雅夫佩戴的棒球帽中提取的毛发经过对比,两者DNA结果完全不一致。也就是说,在荒川的河岸发现的遗体并不是立岛雅夫本人。
小华看到结果之一的姓名为“樱庭和一”,是和马的祖父。上个星期,去樱庭家吃咖喱的时候,曾和他打过照面。他很瘦,让人感觉难以接近。
和马是在小松川警署的会议室听到结果的。毕竟和马不能擅自请求进行毛发的DNA鉴定,与组长松永商议过后,松永陪和马来到小松川警署进行了交涉,DNA鉴定才得以进行。
所以,居然没有和马的检索结果,太奇怪了。和马确实来还过书,而且小华亲眼看到过好几次和马还书的场景。这是为什么呢?小华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敲下了几个字。这次她在检索栏只输入了姓氏“YINGTING”,检索结果为三个。
“这是怎么回事?这下能够证明被害人不是立岛雅夫了,但是为什么……”
突然有一天,和马像往常一样来还书,神情有些紧张。平时两人会聊些闲话,比如天气和最近很火的电影什么的,那一天和马的表情极其认真,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小华目送和马离开后,发现他刚还的书里面夹着一封信。小华怕被别人看到,慌忙把信藏到自己围裙的口袋里。下班以后小华读了这封信,虽然不是情书,但上面写着“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吗”。第二周,两人去吃饭了,几次约会之后,开始交往。
在小松川警署门前,和马对松永说道。DNA鉴定结果已出,两人前来询问今后的调查方针时,负责案件调查的警察却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还不能断言被害人不是立岛雅夫。今后的调查方向会考虑到被害人不是立岛雅夫的情况。
但是检索结果是零。怎么回事?小华吃了一惊,自己与和马就是在这个图书馆的借书柜台相识的啊。和马来还过好几次书,并以此为契机才能跟坐在借书柜台的小华搭话,有了几次交谈。这是一年半以前的事。
“谁知道,”松永吐了一口唾沫,“恐怕是上面的意思吧。不是小松川警署的领导,是我们的领导。既然已经召开过记者发布会,再推翻之前的说法,他们会觉得脸上无光。”
说着,坐在小华身旁的女管理员站起身,走出柜台。现在借书柜台只剩下小华一人,但从目前馆内的情况来看,一个人也可以应付得来。她目送女管理员去参考资料室后,小华看向手边的键盘,试着在检索栏输入“YINGTING HEMA”几个字。她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随便输入看看。
“就算如此……”
“三云,我去一下参考资料室。”
松永制止了想要反驳的和马,继续说道:
借还书的管理系统是两年前投入使用的,是一家大型通信机械公司面向地方政府开发的软件。在检索页面输入姓名和出生年月日,就会跳出读者的姓名一览。点击需要查找的读者姓名,就能看到他的登录信息和借书记录等。
“我先回青山那边,你暂时留在这里,暗中从搜查员处打听一下调查的进展情况,中午的时候再回来,知道了吗?”
第二天,小华像平时一样来图书馆上班。因为是工作日,图书馆人流不多,时间非常宽松。小华坐在借书柜台,翻阅还未归还的书目名单。如果长期没有归还,需要查找读者留下的电话号码或是邮箱,打电话或发邮件催促还书,为此需要做好名单。
“我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星期五终究会到来,小华不由得感到胆战心惊。三云尊和悦子完全没有察觉到小华的心事,喋喋不休地聊着。
松永向车站方向走去。和马目送松永离开后,回身进入了小松川警署。他看了一眼设立为搜查本部的会议室,已经空无一人。所有人可能都出去查案了。
放松警惕会没命的,对方可不是普通的公务员,而是在警视厅工作的现役警察。
和马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待,如果能见到面熟的搜查员,他想上去问问情况。但可能是上午的时间点不好,经过面前的似乎都是来更新驾照的人。
“就是,小华,你爸说得对。和马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一定会顺利的。”
青山的珠宝店“Brimarry”失窃案,目前似乎也陷入了僵局。虽然早早就锁定了外国人窃贼团伙作案,可现在还没能够找到嫌疑人的行迹。他们逃跑时乘坐的被盗车辆,在麴町的立体停车场被发现,但车上没有留下与嫌疑人有关的遗落物品。
“哼,公务员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华,可别小瞧我和悦子的演技,骗人是我们的工作。”
还有一件怪异的事情。在麴町找到的逃跑用的货车当中,检测出了微量的安眠药的成分。大概是喷雾型安眠药,沾在了座位上,与他们抢劫珠宝店时用的催泪弹成分完全不同。为何车座上会沾上安眠药,现在还是未解之谜。
小华边在法式面包上涂黄油边说道。三云尊发出轻蔑的一笑。
和马在长椅上坐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貌似搜查员的警察经过。在这里干坐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先回青山帮忙调查吧。和马想着,正要起身,他看到四五个人从电梯上下来。他们全部身穿西装,很有刑警的风范。从步伐可以看出他们有很紧急的事。他们没有向正门口走来,而是向后面走去。和马赶紧站起身,追了上去。
“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走出后门,几个男人准备分开乘两台伪扮成普通车辆的警车。和马大声说道。
“没办法嘛,难道你要跟人家介绍自己是专门偷美术品的大盗吗?随便应付一下就好啦,反正他们也不会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
“我是搜查一科的樱庭,荒川河岸的那个案子有什么新进展吗?”
“等会儿,房屋制造商是怎么回事?而且我从来没在金泽生活过啊。”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在和马身上,目光冷冰冰的,仿佛在说,搜查一科都已经撤出这个案子了,还多管闲事干什么。
“你的设定是从房屋制造商公司提前退休的职员,直到上个月都住在金泽,现在住在东京的酒店里,准备在附近买公寓。要记住哦。”
“拜托了,请告诉我,立岛的案子怎么样了?”
“既然他们是公务员,肯定都很朴素吧。事先说好,要是无聊的话我是会提前回来的啊。”
一位刑警走上前来,他穿着皱皱巴巴的西服,似乎有些年纪。他点上香烟,说道:
这算怎么回事,小华原本满心期待三云尊会拒绝出席,结果最后的城池也被攻破了,看来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太丧心病狂了吧。小华心想要不到时候推说肚子疼,临时放鸽子好了。不,不行,我不在场的话,就没人能阻止这两个人了。
“上车吧,小哥。”
“我本来星期五要陪横滨的美术品商人打高尔夫,然后晚上在中华街吃饭的。我刚才已经拒绝了,这样可以了吧?”
“荒哥,这样行吗?”
挂掉电话,三云尊用十分强硬的语气说道:
其他刑警说道,这位叫荒哥的男人点头道:“有什么关系,大家不都是警察?”
三云尊慢慢地从怀里拿出手机,一通操作之后放在耳边。过了一会儿,电话接通。“哎呀,大晚上的打扰你休息了。星期五那件事呢,我这边突然有点事,走不开……嗯,好,我一定会补偿你的,挂了。”
“谢谢您!”
“老公,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啊?怎么样?你来吗?还是不来?”
和马坐到了车子的后排座椅上。名叫荒哥的男人则坐在他边上。车内狭小的空间充斥着烟味。车子发动后,荒哥开始徐徐道来:
“是吧,我就说嘛,别吓我好不好。”
“在距离案发现场下游四公里的河岸边,有一个流浪汉的聚集点。昨天晚上,城东警署接到举报,说是那里的硬纸箱搭的小屋里面飘出一股恶臭。他们赶过去一看,在里面发现一具尸体。
“没有外孙,我没怀孕。”
“死亡的是一位男性,六十多岁,居住在硬纸箱搭的小屋里。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本人身份的物品,因其生前和他人提及自己来自宫城县,所以大家都称呼他为宫先生。
三云尊张口结舌地看着小华的腹部。真是麻烦,小华毫不客气地赶紧澄清。
“死因是肺炎,似乎是由感冒恶化引起的。但是,在小屋里找到了一块有血迹的石头。”
“外、外孙,莫非……”
“难道那个血迹……”
“没办法嘛,只能撒谎说你死了,这样以后也会比较好说。只是这样一来,你能想象将来会怎么样吗?如果小华与和马两个人交往顺利,结婚典礼、外孙出生、七五三节2、外孙的运动会和学校演出……这些你都要留在家里了。但我相信你能忍住的,毕竟你已经死了嘛。”
“啊,没错,与立岛雅夫的血液一致。”
“死了?喂,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十五分钟后,一行人到达了现场。附近有一家市营的棒球场,后面是一家像是净水处理厂的场所。长满芦苇的河岸上,散布着硬纸箱搭的小屋,每一个看起来似乎都能被一阵风卷走。
“听我说,老公,这是一个转折点。如果你不来,我就不得不说谎了,就当你已经死了吧。”
“赶走过很多次,但他们还是回来,区政府也很头疼。那边不是有个棒球场吗,棒球场里的自来水可以随便用,在河里可以洗衣服,在这里住着可能很舒服吧。”
悦子的语气十分严肃,三云尊原本抬起的屁股又坐回沙发上。“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和马追上荒哥的脚步,走向发现尸体的那间小屋。小松川警署的刑警们探头进去窥视,和马在他们身后也努力地向内观望。里面空无一物,只是用来睡觉的小屋,还残留着恶臭的气味。
“等一下,老公。”
“肯定是了,”荒哥说道,“犯人就是住在这里的流浪汉,估计是为了钱杀的人。他先杀害了立岛雅夫,抢走了他的钱。之后自己得肺炎死了,算是报应吧。这下案子解决了。”
明天上午,外国的窃贼团伙好像要去抢劫青山的那家珠宝店。时间应该是开门营业的同时。虽然不确定他们要用什么手段,但还是准备要去给那个团伙来一个措手不及。
“请等一下,面目全非的遗体并不是立岛雅夫,而是另有他人。”
“真让人火大,”三云尊喝了一大口红酒说道,“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悦子,你准备好了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名叫荒哥的男人眼睛一闪,走到前面,抓住和马的胳膊,将他拉到离小屋较远的地方。荒哥小声道。
小华切了一块牛排,用叉子叉起放入口中,好吃到下巴差点掉下来。今天的晚饭轮到母亲做,估计又是从哪个高级酒店偷来的吧。虽然小华内心有些抗拒吃偷来的东西,但如果不吃,三云家恐怕就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什么情况?”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而且她男朋友的父母是公务员啊,我最烦公务员了,他们和我这种天性自由的江洋大盗怎么可能聊到一起啊。”
“就是被害人啊,之前那具遗体不是立岛雅夫,DNA鉴定结果可以证明。”
“老公,小华好不容易才交到男朋友,你帮帮她的忙不好吗?”
“这是真的吗?”
父亲三云尊说着,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果然啊,小华在心中叹气道,就知道父亲会这样。但也许是件好事,与和马的父母一起吃饭,简直是噩梦啊!
“嗯,莫非您不知道这件事?”
“我绝对不去,死也不去。”
看到荒哥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和马继续解释下去。从曾在浅草的报纸配送站工作过的职员那里,和马知道了立岛雅夫曾经在池袋待过。今年六月,立岛雅夫突然从池袋消失,现场只剩下他常戴的帽子。从帽子上摘取的毛发与遗体进行DNA比对,结果显示,死者并不是立岛雅夫,而是另有他人。
和一转身向走廊走去。什么意思啊?和马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望着和一的背影慢慢远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完和马的话,荒哥自言自语道,“好奇怪,这个案子,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喂,你过来。”
“那就好,走你自己的路吧!”
两人走到更远些的地方,直到警车旁边。
“做、做好准备了。这还用说吗?”
“我叫荒川,因为这个姓,我一直在荒川沿岸的各个警署不停地调来调去,我没骗你。”荒川自我介绍完后,继续道,“我是第一次听说被害人不是立岛雅夫,之前也不知道什么DNA鉴定的事。按常理说,我们这边应该会先知道的,不是吗?”
“让自己爱的人幸福,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啊。你做好准备了吗?”
和马无法反驳,的确如此。荒川继续大发牢骚。
和一突然这样问道,和马露出困惑的表情。和一的眼神非常严肃。
“原本我就觉得这个案子有猫腻。你想想看,虽然说青山的珠宝店的案子用了催泪弹,但是这边的案子过去还不到两周,就把你们搜查一科的人调到那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啊?”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和马附和道,“我比较在意的是,遗体被毁得面目全非了。凶手能做到如此地步,说明他想要隐瞒被害人的真实身份,这不是简单的偷窃杀人案。”
“和马,你是认真的吗?”
“是啊,我意见和你一样。”
“是的,爷爷,这周的星期五。可以的话,本来也想请爷爷去的,下次还有机会。”
荒川又点燃一根烟。尽管他看上去是个粗俗的男人,但和马能感受到他是位优秀的刑警。荒川吐着烟圈说道:
和一停下脚步,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和马。直至今日,只要和马被祖父从正对面盯着看,身体就会变得僵直。祖父似乎全身都在散发出一种压迫感,压倒和马。用剑道比喻的话,就像跟一位具有压倒性力量的,比自己段位更高的人对峙一样紧张。
“我是觉得案子不对劲,但被杀害的人是有前科的流浪汉。没有家人,甚至连为他掉两滴眼泪的亲戚都没有。虽然我知道不该这样说,但这案子让人提不起干劲啊。
“叫小华的那个孩子,要和她父母见面了啊。”
“可是,如果被害人不是立岛雅夫的话,情况就不同了。或许被害人的亲人,正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回来呢。”
回过头来,祖父站在身后,好像刚从洗手间出来。虽然他的右脚走路时还有些拖地,好在复健进行得比较顺利。
时间马上到正午了,和马必须要回去参与调查青山的案子。说真心话,和马希望优先处理这边的案子,但既然已经被调走,和马也有心无力。
“真够闹腾的啊。”
“我先回去了,荒川先生,如果方便,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说着,小香把毛巾围在脖子上,走了出去。餐厅只留下和马一人,他把餐具收拾好,放在水槽里,准备去洗澡。在走廊上,他听到二楼父母在大声地说着什么。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啊,可以。”
“啊,气死我了。”小香一口气喝光了冲开的蛋白粉,粗鲁地把杯子扔在桌子上,“没有男人强过我罢了,我去跑步了。”
和马与荒川交换了名片。稍微走远一点能打到出租车吧。向荒川道谢后,和马离开了现场。
“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固然重要,找男朋友也很重要哦。”
唉!小华又在叹气。从早上起来不知道已经叹了多少回气。终于到了聚餐的这一天,小华在银座的御幸街上闲逛。星期五的银座洋溢着欢快的氛围,小华的心情却并不畅快。
“才没有。”
今天也要上班,小华和家人约好直接在饭店碰面。着装和平时一样,普通的黑裙子配一件淡紫色的衬衫。虽然母亲悦子说过让自己穿得正式一点,但如果下班回家换衣服,就会赶不及七点准时赴约了。
“那你纯粹是嫉妒。不甘心的话,你也带男朋友回家啊。我的记忆里,自从高中和棒球部的队长交往过三个月之后,你就再也没交过男朋友了吧。”
小华顺利抵达饭店门口。饭店位于银座松坂屋后面的一栋大楼的二层,稍不留意就很难发现它的招牌,如此低调的风格反而从侧面证明这是一家高级餐厅。走上二楼,父亲三云尊和母亲悦子正站在店外等候。父亲身着平时甚少穿的西服,母亲身穿金色和服。看到小华,悦子叹道:
“我不知道,这是女人的直觉。”
“小华,我不是说了吗,叫你穿得正式一点。”
“那你说说是什么隐情?”
“我没时间换衣服,总比迟到要好吧。”
“咱家人真是太能闹腾了。”小香缩着肩说道,“大哥,你是认真的吗?你是真心想要跟那个女孩在一起吗?我之前也说过,她一定有什么隐情。”
“行吧,对方已经在里面等了。”
餐桌上只留下和马和小香二人。小香的晚餐只是用水冲开的蛋白粉。
三人走进店内。之前听说这家店是创意日料,店内的装潢风格更偏向法式,所有席位都是餐桌席,没有传统的日式房间。店员引导三人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包间,和马的父母已经坐在椅子上等候。
美佐子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伸枝又马不停蹄地返回了二楼。
“初次见面,我是樱庭。”
“母亲,京友禅的那件和服,放在哪儿了来着?”
和马的父母站起来,郑重地进行寒暄,和马还没有来。悦子稍稍上前,优雅地低头行礼。
典和站起身来,走上二楼。
“让二位久等了,感谢二位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我是小华的母亲,三云悦子,这位是我的爱人,三云尊。”
“哦,多谢!那我去试试。尺寸应该不会差太多吧。”
三云尊咳了几声,挺起胸膛说:“我是三云尊。”
“典和,西服找到了,我放你二楼的寝室里了。”
“我是和马的父亲,樱庭典和。这位是内人,美佐子。和马由于工作的关系,会稍微晚到。我们先开始吧。”
美佐子说着走出了厨房。祖母伸枝这时走了过来。
自我介绍结束后,大家一起坐了下来。从上座开始往两边按父亲、母亲的顺序就座,两家人正好对面而视。点饮品的时候,男性选择了啤酒,女性选择了红酒,小华点了乌龙茶,她担心一旦自己喝醉,就没人能应付场面了。
“银、银座的……日料店?”美佐子脸色一变,“你怎么不早说啊?哎呀,怎么办呐?要去银座,还是得穿和服,而且要预约一下理发店,真是忙糟糟的。”
“三云先生,令爱真是优秀极了,之前见过她几次,给人感觉很稳重,这样的孩子现在相当少见,‘大和抚子’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那个,妈,其实对方已经预约好餐厅了。是银座的一家日料店,说是创意菜,不是传统的日料。五年前有个曾在法国餐厅担任过厨师长的人开的。”
樱庭典和喝着啤酒说道。父亲三云尊回应道:
“寿司政”是樱庭家宴请客人时一定会去的店,位于商店街上。它家的菜品味美价廉,有很多回头客。之前小华来的时候就是叫的他家的外卖。
“哎呀哎呀,没有的事,我这女儿很没规矩的,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从她三岁的时候重新教育她啊。”
“话说,和马,吃饭的地方定哪里好呢?还是寿司店比较好吧。‘寿司政’的包间的话,现在预约还来得及。”
“没有啊,三云先生,小华——不好意思,叫得这么熟,小华是个好孩子,我的父母都很喜欢她。”
伸枝不乐意地用毛巾擦了擦手,走出厨房。美佐子问和马说:
这时包间门被打开,和马走了进来,他的神情有些许紧张。
“拜托了,老妈,你现在找出来吧,我想试一下。”
“抱歉,我来晚了,我是樱庭和马,承蒙令爱平日的照顾。”
“我记得好像在二楼的壁橱里看到过。”
和马面向三云尊和悦子,郑重地行礼道。悦子脸上浮现出笑容。
“不试试怎么知道嘛。哎,老妈,你记得放哪了吗?我在和马的成人礼那天穿的西服。”
“和马,坐下来吧,啤酒行吗?今天不用拘礼,吃得开心一点。”
“我不知道。再说了,老公,和马的成人礼是在八年前,这八年你都胖了多少斤了?腰粗得都穿不进裤子了。”
“谢谢您,那我坐下了。”
“对了,”父亲典和仿佛想起了什么,“美佐子,我那套西装你收到哪去了?和马成人礼的时候定做的那套,我要穿那身去。”
悦子一手托住啤酒瓶,用另一手挽住和服的袖子,向和马的玻璃杯中倒入啤酒。为了收集情报,悦子目前仍在银座的俱乐部工作,倒酒的动作十分熟练。
“那就好。”
“呀,差点忘记了,”樱庭典和弯下腰,从椅子下面取出一个大纸袋,说道,“这是从新潟寄来的名酒,还请您二位收下。”
“奶奶,还有机会的,小华还会来咱们家玩的。”
从樱庭典和手里接过纸袋,三云尊的脸色有些惊恐失措,对悦子使着眼色,像是在说“我们是不是也应该送点什么礼物?”不巧,悦子也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们两人都缺少社会性的常识。可以从别人那里偷东西,却绝没有送礼给别人的道理。
“好可惜啊,我也想一起去。”
“请、请稍等。”
美佐子一脸提不起劲头的表情,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放到典和的面前。正在洗碗筷的祖母伸枝停下手中的活,说道:
三云尊似乎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走出了包间。樱庭家的三人面面相觑,一脸惊讶。悦子急忙缓和气氛,笑道:
“话是这样说啊,可……”
“别管他了,我爱人有点儿怪。话说,樱庭太太,您这件和服好美啊。”
“妈,星期五是大吉的日子,而且又不是订婚仪式,你不用那么正式。就只是两家人见面,吃个饭而已。”
与母亲悦子一样,樱庭美佐子选择了一件紫色的和服,头发高高挽起。
“老公,你喝多了。和马,你这也太急了,要好好准备才行啊,现在距离星期五就剩四天了。”
“哪里哪里,”樱庭美佐子轻轻摆手道:“您穿得才美呢。您是从哪里购入这套和服呢?”
父亲典和喝得脸涨红,说道。母亲美佐子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在日本桥,我是那家店的常客。”
“当然方便了,和马,就算有别的什么聚会,我还是会赶来这边的。哎呀,真是可喜可贺。美佐子,再给我拿一瓶啤酒吧。”
听悦子讲出店名,樱庭美佐子惊讶地高声说道:“哎呀,太巧了,我这件和服也是在那家店定做的。本来对我们这种平民百姓,这家的价格贵了些,但是我的茶道老师极力向我推荐……”
当晚,和马回到家,吃晚饭时告知了家人星期五双方聚餐的事,樱庭家随之混乱起来。全家人难得都在,和马也说明了在青山遇到小华的母亲的事,问父母星期五晚上是否方便。
“哎?您在学习茶道?我也在学啊,樱庭太太,您在哪里学习呢?”
对不起,小华,和马在内心道歉,并暗暗发誓,虽然戒指没有买成,但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是里千家3,目前在绫小路老师那里学习。”
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和马端起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喝干。小华好像并不怎么开心,以小华的性格,她可能不喜欢被人强迫,但如果不这样的话,就没法向结婚进展了。
“太巧了吧,我也是里千家,我听说过绫小路老师。”
“就是啊,小华,又不是订婚仪式那种正式的见面,就是两家人在一起吃个饭而已啦。”
母亲悦子和樱庭美佐子找到了共同话题,距离一下子拉近,十分热络起来。和马开心地看着两人畅谈,紧张的情绪也消解了。
母亲应该没问题,就算父亲和自己可能没空,从工作中抽两个小时也是可以的。和马的内心有点小雀跃,双方父母见面,这就意味着结婚可以被提上日程了。三云悦子劝小华说道:
“樱庭太太,令郎太出色了。我也有个儿子,是小华的哥哥,他以电脑为乐趣,每天宅在屋里都不出来。我太羡慕您了。”
“不,小华,阿姨说的对,星期五晚上应该有时间的。”
“哪里哪里,我家的女儿是个女汉子,野丫头一个,真想让她多跟小华学学呢。”
“等一下,妈!”小华慌张地说道,“你突然说什么?阿和——不是,和马的父母也许早就有约了呢,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
两家的母亲对端来的菜品一眼未瞧,聊得热火朝天。果然是日料店,菜品以鱼类为主,但器皿却与传统日料店风格迥异。生鱼片配的不是酱油,而是果冻状的调味汁。每道菜都很美味。
“我看啊……这周的星期五是个黄道吉日。和马,星期五晚上你有时间吗?不光是你,也叫上你的父亲母亲一起,我和爱人也会去的。”
三云尊出去十五分钟后,返回包间,手里抱着一个保温泡沫箱。
三云悦子从手提包中拿出手账本,翻着日历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去筑地市场买了这个。不嫌弃的话,我们配着它喝两杯?”
“俗话说好事不宜迟嘛,真是的,没有我就是不行。”
三云尊得意地打开泡沫箱的盖子,堆得满满的冰上,躺着五条三十厘米左右,长相奇怪的鱼。看到它们,樱庭典和不由得提高了声调。
听和马这么说,三云悦子双眼放光,向前探身说道:
“厉害了,这不是皮剥鲀吗?”
“阿、阿姨,还没有聊到细节。”
“让店员帮我们切成生鱼片吧,剩下的可以送给其他客人吃。喂,服务员。”
“真是可喜可贺啊。”三云悦子双手握在胸前,“小华,跟妈妈还这么见外,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日子选的哪一天?结婚会场定了吗?可以的话,我们去夏威夷办?”
三云尊说着,抱起泡沫箱走出包间。真是的,小华叹了口气。估计是从筑地的哪家批发商的仓库里偷来的吧,真不让人省心。和马并不知道小华的心情,看着她佩服地说道:
三云悦子看看和马,又看看小华,问道。和马挺直上身,认真地回答:“嗯,我是这么想的。我相信小华也是这么想的。”
“哇,太厉害了,叔叔真是豪爽。”
“刚才你们在店里看戒指是吧,你们是以结婚为目的在交往吗?”
确实很豪爽,拿别人的东西装大方,这句话就是为三云尊而生的。
说着,和马给小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好好跟家人解释哦。小华看到后,轻轻点了下头。
“诶?三云先生,您曾经打过棒球?”
“对啊,阿姨,社会挺不太平的。”
“啊,算是吧,一直打到高中毕业。我在队里是一号,是中外野手。”
看到小华拼命地解释,和马察觉到了小华的想法。警察这个职业的确会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想起小华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也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回家时候,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小华一定想亲自给家里解释自己的职业吧。
三云尊回到座位上,宴会再次开始。三云尊与樱庭典和聊到了共同的兴趣——高尔夫,话题又转向了棒球。
“那个,最近社会不太安定嘛,公务员也很危险的。新闻不是播过吗?妈,不知道是哪的,有个男的拿着匕首闯进了市政府呢。”
“我也是啊。”樱庭典和脸涨红地说道,喝的酒早已从啤酒换成了日本酒。“我也一直打到高中毕业。我是捕手,号码是四号。三云先生,您的年纪是多大?”
“危险的工作?公务员是危险的工作吗?”三云悦子歪头道。小华连忙插嘴道:
“五十一岁。”
“不会,我才是一直被支持的那个人。虽然我的工作很危险,但总是能被小华的笑容治愈。”
“比我小两岁啊,那我们有一年的高中生活是重叠的。我高中毕业于练马明成大学附属高中。”
“我真的很开心,”三云悦子看着和马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特别晚熟,一直没有交男朋友,我之前担心得不得了。但是能找到和马你这么优秀的对象,我对女儿也稍微改观了。和马,她是个不成器的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哦。”
“明、明成附中?”三云尊几乎要喷出口中的日本酒。盛日本酒的酒杯也是玻璃材质,精致时髦。“我是东中野高中的。你记得吗?我上高一的时候,樱庭先生是高三吧,那年夏天,西东京大会的第二场比赛,我们应该对战过。”
是这样啊,和马的脑中灵光一闪。和马的父母都要工作,而且祖父母也是在警视厅工作到退休,才能保证和马生活充裕无忧。虽说小华的父亲在房屋制造商公司上班,果然只靠父亲一个人的收入养活一家人还是很辛苦的,所以母亲才会在晚上出去陪酒赚钱。和马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三云家的另一面,内心深受震动。
“喔,当然记得了,那是想忘也忘不掉啊。我记得是我们赢了,但我不是因为比赛让人印象深刻才记得的。其实在赛前,我们放在球场的更衣室里的钱包全都被偷了,所以我才会记得那场比赛。对了,也就是说,那时候三云先生就坐在对手的队员席上咯?这可真是缘分呐。”
说着,三云悦子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一样吐了一下舌头。这个动作也很惹人怜爱,女性魅力完全压过女儿小华。
“还有这种事儿?那偷钱包的人也太过分了。”
“我们一找好公寓,就打算接小华过来一起住。对不起呀,小华,吓着你了。”
三云尊若无其事地说道,但是想来肯定是他搞的鬼。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然从事偷盗。
咖啡端了过来,三云悦子伸手拿过咖啡杯,喝过一口之后,擦掉了沾在杯沿的口红印。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越发妖娆,和马猜测,莫非她做过陪酒的工作?由于工作关系,和马经常和陪酒女郎打交道,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但是为什么,小华的母亲会去陪酒呢?
“樱庭先生好像是打出五次二垒打吧?感觉说着说着,就想起了好多当时的事情啊。”
“嗯,那个房子有些旧了,我和爱人商量过,想借此机会买一套公寓,正好他也发了一笔退休金。”
“我也是啊,三云先生。啊,我想起来了,有个高一学生在第九局下半场紧急上场,并且成功盗垒。哎?不会就是你吧?”
“您二位不回月岛的家住吗?就是小华一个人住的那个房子。”
“您真是明察秋毫,正是在下。”
“我爱人提前退休了,这个月回东京,不过是瞒着小华的。我们现在住在都内的酒店,顺便看看房子。”
三云尊洋洋得意地点头道。从母亲悦子那里听说,父亲不管是遇到四环球还是死球,都以跑向垒包为自己的第一目标,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要通过盗垒决定胜负。这人是有多喜欢偷盗啊。
“没有的事儿,小华。那个……我听说小华的父亲在房屋制造商公司工作,现在暂时住在金泽,为什么您回东京了呢?”
“樱庭先生,下次一起去看棒球比赛吧?我有巨人队的年票。哎呀,虽然在内人面前说这话可能不太好,在观众席叫卖的女孩子真是可爱得不得了啊。”
“是公务员。”小华急忙回答,“而且他的父亲母亲都是公务员,和咱们家不太相配吧。”
“那太好了,我一定去。我好多年没去现场看棒球比赛了。”
“话说,和马,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两家的父亲意气相投,推杯换盏。小华夹起一块皮剥鲀的生鱼片放入口中。口感清爽,却让人回味无穷,比起精心烹制的创意菜,这生鱼片更加美味。小华无意中看向和马,他正神情严肃地盯着母亲悦子,他的视线落在悦子的手指上。母亲悦子今天盛装打扮,手指上的钻戒光彩耀眼。
面前的这位女性散发出妖艳的气息,不知是不是妆容的关系,看起来非常年轻,说是三十几岁也有人信。但小华今年二十五岁,她母亲的年纪可能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比较之下,小华则更加朴素,和马很是开心。不愧是母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和马确信,如果小华也认真化个妆,绝对是大美女。
“阿和,怎么了?”
“你好,我是小华的母亲,三云悦子。”
“嗯?没什么。”
和马低下了头。三云悦子点着头说。
和马笑道,伸手拿起手边的玻璃杯。
“很抱歉这么晚才跟您打招呼,我叫樱庭和马。”
“话说,樱庭先生,”三云尊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说道,“听说你们樱庭家全都是公务员?我问一下,你是在哪个区政府高就啊?”
服务生在单子上记好之后,走开了。这家咖啡店距离刚才的珠宝店很近,刚一进来的时候,三云悦子和小华先去了洗手间。
樱庭典和也放下酒杯。
“我、我也要咖啡,谢谢。”
“呃,是这样,公务员也分很多种类,我现在是在警卫相关的部门工作。”
“我要一杯咖啡,小华,你也喝一样的就行吧,那个……”
“警卫部门?就是那个吗?保护政治家安全的特殊警察?”
三云悦子弯腰坐在和马面前的椅子上,旁边坐着小华。小华的表情有些僵硬,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刚才偶然在珠宝店碰到母亲,小华也不知所措了。
“差不多吧。”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难怪您锻炼得这么结实,根本看不出有五十多岁啊。”
和马保持着立正不动的姿势,瞪大了双眼看着小华。完蛋了,小华心想。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一个拳击手被追到拳击台的角落里,马上就要被KO掉。拜托了,有没有谁快点儿丢毛巾进来,停止这个比赛!1
“大学的时候我开始练习剑道,现在也在坚持,身体不比年轻人差。三云先生,听说您在房屋制造公司高就。”
“这位是阿、阿姨吗?”
“嗯,我办了提前退休,现在过得悠然自得。”
“我是小华的妈妈,三云悦子。谢谢你平时照顾小女。”
“太羡慕您了,我也很向往这种生活啊。”
悦子上前一步,满面笑容地低头行礼:
说着,樱庭典和拿起日本酒的酒壶,给三云尊斟酒。三云尊拿起斟满的杯子,一口喝干。
“小华,这位是……”
“哎呀,其实,我一开始听说小华的男朋友一家子都是公务员,心里很不爽的。我总觉得,公务员都是一群头脑顽固的人,怎么可能把小华交给这样的人家呢?但是樱庭先生,你们不一样,咱们彼此聊得来,我很开心。今后也请你们多多关照。”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和马站在自己面前。
三云尊说着,低头行礼。樱庭典和探出身子,将手搭在三云尊的肩上。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为什么我要偷戒指啊?”
“您快起来,我们今天不是说好不要拘束吗?来,喝酒吧,三云先生。和马,再点一壶热酒。”
“假装试试”是在珠宝店偷戒指时的惯用手法。首先假装有钱的顾客走进店里,让店员从柜台里拿出戒指,戴完这个戴下一个。最后将其中一枚戒指戴在手指上,若无其事地走出店门。缺点是每次只能偷一枚戒指,并且去过一次的店绝不再去偷第二次。
和马拿起墙上的电话分机,点了一壶热酒。樱庭美佐子一手端着红酒杯说道:
“小华,偶尔你也偷一次嘛,我帮你望风,‘假装试试’,我教过你的呀。”
“下次吃饭一定要聚齐两家人,我婆婆也很想来的。”
完蛋,头好疼。悦子的眼神在墨镜后闪着光说道:
“那太好啦,樱庭太太,”悦子点头道,“下次一起吃饭。但是我们家的话,我的公公他天性自由,经常不在家,可能没办法出席。对吧,老公?”
“喂,小华,你不会是让男朋友给你买戒指吧?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珠宝不是用钱来买的,是要用偷的。”
三云尊回答道:
小华叹了口气,原来是那件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母亲。回头看向和马,他正用诧异的表情看着这边。
“啊,啊,是的。我父亲他有时间就去周游日本,简直就跟寅次郎4一样。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呢。对了,和马。”
“当然是来踩点了,说是踩点,要抢劫这里的可不是我,是外国的窃贼团伙。”
突然被三云尊点名,和马挺直了腰板,“什、什么事?叔叔。”
“不用和他打招呼。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什么时候举办结婚典礼?”
“我们是母女啊,为什么不能说话?话说小华,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吗?那我更该去打个招呼了。”
“啊?”
悦子笑着说道:
“结婚典礼,我觉得早点办比较好啊。”
“别和我说话,我求你了。”小华低声说道。
两家人不约而同地表示赞同。
是母亲悦子。她戴着玳瑁框的墨镜,身穿白色套装,像是某个公司社长的情妇,或是银座俱乐部的老板娘。小华急忙跑到悦子身旁,将她拽到墙角。
“就是啊,和马,早点办好。”
“小华?真的是小华呀,你在干什么呢?”
“对啊,和马,明年春天怎么样?”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小华的身体僵硬了。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是现在?小华的脑海中满是问号,这个声音却不停地传入耳中。
“好啊,樱庭太太,明年三月份就挺好的。”
“小华?”
看到这一幕,小华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两家不是该话不投机,解除婚约吗?小华有一种死刑缓期执行的感觉,心情愈发沉重。本来决定今晚不喝酒的,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夺过和马的玻璃杯喝起啤酒。索性全说出来吧。我们一家子都是小偷,樱庭一家子都是警察。要是知道了樱庭家是警察世家,只怕三云尊会勃然大怒,悦子将惊恐万状,宴会被彻底破坏。但就算说了又能怎样呢?小华没有勇气将温馨和谐的聚会瞬间毁掉,只得将玻璃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一看价签,要一百多万日元,这么贵的戒指,让人都不敢试戴了。正在小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今天谢谢你们的款待。”
“这是本店原创的新作品,以四叶草为原型进行的设计,每个叶片上都嵌有一颗二十五分的钻石,一共四颗,相互辉映。”
父亲典和从出租车的车窗中探出头道谢。聚会顺利结束,一家人决定豁出钱来打车回家,坐上了停在店门口的出租车。典和与美佐子坐在后排,和马坐在副驾驶席。司机发动汽车,和马回头透过后面的车窗向外看,三云家的几人仍站在原地目送。
店员从柜台里取出另一个戒指,钻石比小华手上的更闪。店员继续介绍道。
“哎呀,很开心嘛。”典和露出笑容,“小华的父母比我想象的还要直爽。将来应该可以好好相处。”
和马说道,店员点头说:“那么,您看这款怎么样呢?这是今年秋天的新款。”
“是啊,悦子真是个开朗的人,我请她下次来我办的茶会了。”
“可以再给我们看看其他款式吗?我不太清楚流行什么样的。”
“我也和三云先生约好去打高尔夫了。但要说他是公司职员,也太不拘小节了,感觉更像是做生意的。”
小华很为难,她不是不开心。如果放到以前,或许她会喜极而泣,但如今她知道了和马是刑警,已经无法再高兴起来。小华隐隐感觉到,自己与和马之间有一个巨大的障碍,而且这个障碍无法跨越。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没准人家就是那种性格呢。”
和马阻止小华继续说下去,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和你结婚。”
“也许吧,但是三云太太绝对是做陪酒工作的,那女性魅力真是了不得,她可不简单呐。”
“阿和,这是怎么……”
“所以我一开始对她也有点戒心,可等我回过神,已经聊得很热络了。虽说人家是陪酒的,但是老公你别带着偏见看待人家啊。”
“是订婚戒指。”
“不好意思,我职业病犯了。找个机会,请征信所查一查他们的情况吧。”
和马咳了一声,认真地说道:
警察和普通人结婚的时候,最在意的就是对方的家庭环境。对方的家人、亲戚中有无犯罪者,这一点是最重要的。若是两个警察共同组建家庭,一开始就不必担心这些,能省去不少工夫。因为在录取的时候,已经被调查得很清楚了。
“是送给这位女士的礼物吗?”
“和马,半年时间过得很快,别再磨磨蹭蹭了,跟小华商量下结婚的细节。”
听和马如此说,小华战战兢兢地拿起了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尺寸刚好。“很适合您呢。”店员恭维地笑着,并问道:
坐在后排的典和说道。和马回答:“嗯,我知道的。”
“不然还能有谁呢?”
真是一次愉快的宴会。和马本来担心大家会拘泥于礼节,搞得过于紧张,结果气氛超出预想的热烈。多亏了小华的父母。三云悦子心细如发,妙语连珠;三云尊则是大气豪爽,谈笑风生。饭吃到一半居然跑去筑地市场买来皮剥鲀,这一举动超出了和马的理解范围,至少在和马身边没有这样的男人。
“我?”
结婚典礼的日子也定下来了。两家的父母在席间决定,在明年三月的第二个星期六举办,那天是黄道吉日。
“小华,你试试看。”
“对了,”典和突然想起了什么,“星期二晚上,我在‘串好’碰到小华了,她好像和小香在一起喝酒。她们俩都是女孩子,好像相处得挺好的。”
和马指着一个铂金戒指问道。戒指上镶嵌着一小颗钻石,价格超过三十万日元。戴着白手套的店员小心地从柜台里拿出戒指,放在铺有毛毡的台子上。
真令人开心,母亲美佐子和妹妹小香,和马本以为最大的障碍是取得她们的同意,但今天看母亲的样子,应该是同意和小华的婚事了。如今小香和小华也相处融洽,和马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可以说,樱庭家所有人都喜欢小华,小华被每一个人爱着。
“这个,可以拿出来看一下吗?”
胸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和马拿出手机一看,是陌生的号码。按下通话键,和马将手机贴到耳边。“你好,我是樱庭。”
“客人您要看哪一款?”
“是我,小松川警署的荒川。”
和马叫住了身旁的一位店员,她个子高高的,露出稍显做作的笑容,牙齿整齐得像模特一样。
“啊,荒川先生,辛苦了。”
“你好,我想问一下。”
在河岸一起窥察小屋是昨天的事情,那之后两人没有联系过,和马正想主动向荒川问问情况。
小华与和马并排走着,看着柜台中的珠宝。里面陈列着漂亮的戒指,个个价值不菲,小华根本买不起,和马也是吧。但是,和马为什么会来珠宝店逛呢?莫非——
“你现在在哪?”
珠宝店内整洁明亮,天花板很高,古典音乐的声音恰到好处,不会让客人感觉很吵。店里有三对顾客,边听店员的介绍边看商品。
荒川问道。和马看了看车窗外,正好左手边可以看到东京站的八重洲出口。
和马指着一家很高级的珠宝店说道。太好啦,没有被发现,小华心里舒了口气。但是为什么要去珠宝店呢?小华心想,脚下随着和马的步伐走进店内。
“我在东京站附近。”
“小华,我们去这家店看看吧?”
“你能来趟龟户吗?有件事想和你说。”
走了一会,和马停下来,严肃地看着小华。小华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自己偷零食的时候应该很谨慎啊,莫非被他看穿了?果然不该在刑警面前行盗窃之事,刚刚还是太草率了。
“我知道了。”
“小华。”
挂掉电话,出租车的速度正慢慢降下来,在路口等红灯。从八重洲出口出站的行人正在过马路。
母亲牵着男孩的手走远了。男孩不停转过头来用责难的眼神盯着小华,对不起啦,小华在心中道歉道,继续与和马并肩向前走去。
“我在这里下车。”
“没事的,不用客气。”
和马简短地说道。他下了车,消失在人群里。
“谢谢你了,还给他零食。”
和马走进店内,荒川坐在最里面的座位上朝自己挥手。这家店位于龟户站附近,有种大众食堂的氛围。店内客人不多,时间已过晚上十点,就快到闭店时间了。
小华掏出零食,小男孩胆怯地接了过来。虽然没有完全止住哭声,但是能看得出他心情好了很多。
“您辛苦了。”
“如果可以的话,吃这个吧。来,给你。”
和马说着,坐在荒川对面的椅子上。荒川一边举着一瓶啤酒自酌自饮,一边吃着生姜烤肉,没有配米饭和味噌汤。荒川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拿起杯子,又从冷藏柜里取出一瓶啤酒,动作熟练,像是常客的作风。回到座位上,荒川将杯子摆在和马面前,倒入啤酒。和马喝了一口,问道:
小华看向和马,和马正注视着大哭的男孩,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这几个像男公关的人走过小华的背后,两秒后,小华的手提包里多了一件东西,那是从其中一人拎的袋子里拿走的巧克力味的零食。
“案子调查得怎么样了?”
这时,有几个很像男公关的人从远处走进了小华的视线。他们一共三人,手里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盯着三人的眼睛,小华判断可以偷他们的东西。
“没怎么样,”荒川一脸不悦,摇了摇头,“现在朝着无名流浪汉犯案的方向进行。”
男孩没有停止哭泣,依然用指着小华,让人难堪。和马也在身后惊惶失措地说道:“要不,我去买果汁吧?”
“被害人呢?被害人的身份呢?”
“不可以这样子,快跟姐姐说谢谢。”
“还是立岛雅夫,死者是立岛雅夫,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小男孩抓着气球的绳子,抬头看着小华,哭声更大了。他甩开母亲的手,用食指指着小华的脸,仿佛在说,刚才就是这个姐姐偷走的。
“这么荒唐的……”
说着,小华拿着气球向小男孩走去。“给你。”小华边说边递给小男孩。他的母亲很过意不去,低头道谢:“谢谢你。你看,我说过好多次不能撒手的,快跟姐姐说谢谢。”
“我也不愿意相信啊。我跟上司委婉地透露过DNA鉴定的结果,但是被他否决了,说是证据不足。”
“这、这个是,刚才那个孩子松手了,我抓住的。我去还给他。”
不可理喻,遗体不是立岛雅夫,通过DNA比对结果就可以证明。和马推测,六月五日当天立岛雅夫就已经死亡,所以在河岸发现的遗体不可能是立岛雅夫。
小华听到背后有小男孩在哭,回头一看,小男孩紧紧拉着自己的母亲,号啕大哭。因为刚才小华在想事情,无意识中拿走了那个小男孩手里的气球。
“有人想掩盖这个案子,我只能这么想。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其他人都在为解决了一个案子欢欣雀跃。”
听和马问道,小华看向自己的右手。糟糕!不知何时,小华的右手中攥着一个绑气球的绳子。气球上印着店铺的名字,好像是哪个饭店庆祝开业送给路过的行人的。
“所以荒川先生,你认为有某个相关的警察在暗中牵线,是吗?”
“哎呀!小华,这是怎么回事?”
“算是吧,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你想想啊,你昨天也说了,为了抢钱,没有必要故意将他的脸毁得面目全非啊。”
小华也同样在想事情,她很想知道祖父与樱庭和一的关系。根据扒手近藤的消息,两人就像事先说好一般,每月都有一次,在锦系町的小酒馆,坐在相邻的位子上一起喝酒。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小华很是在意。她也想过问问和马,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决不能让他知道祖父的事情。
“您今天为什么叫我过来?”
两人和平时一样,约好在月岛站见面,之后和马开车载小华来到青山。和马为什么要选在青山约会,小华并不清楚,是他发现了好喝的咖啡店吗?小华这样想着,却也没有问什么。两人在车上也没怎么对话,和马一直认真地握着方向盘,可能在想案子的事吧。要是这样的话,想知道和马在想哪个案子,有可能是祖父三云岩被害的案子呢。小华很想知道调查有了哪些进展,同时又在犹豫要不要主动提案子的事。
和马直截了当地问道,他认为荒川叫自己过来,一定有什么理由。荒川端起生姜烤肉的盘子,大口吃起来,一丝洋白菜丝都没有剩下。吃完又将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荒川将空盘挪到边上,认真地说道。
小华走在青山的古董街上,自己平时很少来青山,小华觉得这里并不适合自己。虽然是工作日的下午,走在街上的人们衣着时髦。和马走在小华的身旁,似乎在想事情,表情有些出神。
“其实,在距离现场两公里的地方有个物流仓库,那里的一个监控摄像头拍到一台出租车。那台出租车往现场的方向去过,时间是案发当晚九点三十分左右。”
中藤直直地看向自己,和马无言以对。
死者的死亡推定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点,与这个时间吻合。
“他当时吓到了,没有摸立岛的脉搏。据他本人说,立岛身体是凉的。如果那天立岛雅夫就死在池袋了,在荒川的河岸上发现的遗体怎么可能还是立岛雅夫呢?警察先生,您不觉得奇怪吗?”
“从监控录像看到了出租车的车牌号。我们查到这是一个居住在葛饰区的个人经营的出租车,但是联系不到车主。这个人不愧是干个体的,活得潇洒自在,他的爱好是钓鱼,稍微赚了点钱,就休长假出远门去钓鱼。”
“那个人——年轻的流浪汉确认立岛雅夫死了吗?”
今天,荒川好不容易和车主取得了联系。车主姓山本,年轻的时候是个惯偷,三十到四十岁期间,有五年在监狱里度过,出狱后在一家大型出租车公司上班。经过几年埋头苦干,终于达成心愿,成为一名个人经营的出租车司机。
“那个男人为了给我打电话,离开了十五分钟,再回来的时候,立岛雅夫就不见了。立岛当被子盖的硬纸箱,他经常戴的棒球帽,都掉在了地下通道的角落里。”
“这个叫山本的司机,记得那天晚上载的那个男人吗?”
“据那个男人说,他慌忙打电话给了我。可能他觉得比起叫警察和救护车,还是先联系我比较好吧。深夜时候,我急忙赶到了池袋,走到地下通道,那个男人正呆呆地站着。他看到我说:‘不见了,刚才他的身体还是冷的,立仔,不见了。’
和马问道。荒川点着手中的烟,答道:
和马脱口而出。中藤摇着头回答:
“啊,从龟户站载到了小松川的河岸,容貌也确认一致。也就是说,山本把被害人拉到了案发现场。”
“是、是死了吗?”
“只载了被害人一个人吗?”
“立岛雅夫躺了三天,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有一天晚上,同为流浪汉的伙伴,一个年轻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瓶一升装的酒,打算去看望立岛雅夫,结果他的身体已经冷了。”
“是的,但是,听山本说话,总感觉他知道什么。稍微吓唬了他一下,才坦白交代。他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人几次。”
“立岛本人说是由于换季引起的感冒。他的同伴很担心,拿来了食物和水,可他一口不吃,一直躺着。同伴想带立岛去医院,可是他没有医保,何况他根本付不起医药费。
“你是说这个叫山本的司机,见过被害人几次吗?”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应该是六月上旬的时候发生的事。我从别的流浪人员那里听说,立岛雅夫的身体不太好,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在他的根据地,也就是地下通道的一个角落里睡着。
“啊,不会有错。在他们的圈子还小有名气。那天晚上,山本开车载到小松川的老人,是传说中的扒手之王。”
“人不见了?”
案发当晚,名叫山本的司机开车载扒手之王来到现场,之后,扒手之王便不知被谁杀害了。
“我正是为了说这件事,才急忙回来的。大概四个月前,立岛雅夫从池袋消失了。”
“山本只知道那个人是扒手之王,他的姓名和真实身份一概不知。我想你们警视厅没准有相关信息,才叫你过来的。”
中藤坐正了答道:
和马口干舌燥,他拿起手边的杯子,将啤酒一饮而尽。
“您这么想的依据是什么呢?”和马问道。
被杀害的是真实身份不详的扒手之王,这究竟又意味着什么?
“怎、怎么会……”中藤瞪大了双眼,一口气喝光了玻璃杯里的水,说道,“我不相信立岛雅夫被杀了。”
“今天晚上真开心啊,没想到和马的父亲居然是明成附中毕业的,而且高中的时候还和他打过比赛,真是缘分呐。”
“是这样的,”和马点头道,“九天前,江户川区的河岸上发现了一具男性遗体,我们查明死者正是立岛雅夫,决定性线索是他记录在警视厅数据库里的指纹,立岛在20年前曾因盗窃罪被逮捕过。”
父亲三云尊向后靠在沙发上,喝着红酒,眉开眼笑。一只不知从哪偷来的博美犬趴坐在他的膝头。
“如果是五十多岁的人,我们还能够帮着找工作。但是立岛这样年纪比较大的人,就很难帮他了。而且他没有住民票,很难办成低保。最关键的是他本人的意愿。也就是说主要是他有没有干劲儿了,帮助那些根本不想被帮的人是极为困难的。”中藤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我们每个月会办一次免费施饭的活动,立岛每次一定会来,也经常陪我闲聊。但是我们的员工当中,只有我和立岛有接触,可能大家觉得他有点危险,或者说很难接近吧。话说回来,警察先生找他有什么事吗?”
“比赛前偷走钱包的是爸爸吧?”
可能因为年纪偏大,立岛没有工作的意愿。成为流浪汉之前,他各处做日工,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的老家在山梨县甲府市,十多岁的时候来到东京,再没有回去过。和马想起来了,立岛雅夫的原籍倒是山梨县甲府市。
听小华如此说,三云尊豪爽地笑道。
“第一次见他是三年前吧,我那时候刚成立了NPO法人。在免费施饭的现场见过几次,然后就开始有交流了。他在池袋流浪了很多年,大家都叫他立仔。他不太对别人敞开心扉,属于比较拘谨的类型,我个人觉得他过去可能犯过罪。”
“当然了,他们队可是集结了仅凭棒球就能取得保送资格的实力选手啊。我们这边只是弱小的公立学校,我想给他们来一个精神上的打击,挫挫他们的锐气,结果我们还是输了。喔,老妈,你来得正好。”
“以您的了解,立岛雅夫是什么样的人?”
祖母三云松走进客厅。悦子正在浴室洗澡。父亲对祖母说道。
等服务生走开后,和马继续问道:
“老妈,你听我说,明年三月,小华要结婚了。对方是个好青年,小华看男人的眼光真是继承了她妈妈。”
服务生端来了咖啡。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店里仍是爆满,有很多年轻的情侣。和马想起,和小华约好了明天见面。案件发生以来,已经过了九天,和马还没有好好地休息过,明天是因为换班才能休息一天。
“是吗?太好啦,小华。”
中藤斩钉截铁地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两种可能,在小松川的公园里发现的遗体不是立岛雅夫,或者中藤认识的流浪汉用了假名字。
三云松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一起,是发自内心地为小华高兴。最近这段时间,三云家一直被阴霾笼罩,全家人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但是父母还不知道,樱庭家是警察世家。
“真的不是,不是我认识的立岛雅夫。”
“谢谢您,奶奶。”
和马将记录在警视厅数据库里的立岛雅夫的照片摆在桌上。中藤拿到眼前,摘掉眼镜,凑近了用力地看,然后说道。
小华心事重重,仍对三云松挤出笑脸。三云松看着厨房的方向问道:
“我从西胁那里听说了,我们掌握的立岛雅夫的照片是这个。”
“你们俩肚子饿不饿?要不我做个茶泡饭吧。”
走进车站内的咖啡店,两人点了咖啡。交换过名片后,和马立刻切入正题。
“是啊,”三云尊回答,“晚上光顾着说话,几乎没怎么吃,还真有点饿了。小华,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虽然从西胁早智子那里听说,中藤已经从区政府退休了,但他看上去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很年轻。和马本以为他会是公务员类型的外表,实际上更有活力一些。
晚上吃的净是些生鱼片之类清淡的食物,小华现在想吃点油腻的。
“是我,初次见面,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樱庭。”
“拉面,我想吃拉面。”
“您是樱庭先生吗?”
祖母歪头道:“好像还有方便面……”
两人约在上野站的中央检票口见面。和马走出检票口四下环顾,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上前问道。
“速成食品不行,”三云尊把膝上的博美犬赶下去,仿佛宣告一般郑重地说道,“想吃就吃,这是三云家的传统。等我一下,小华。”
中藤说自己在JR上野站,想要尽快地见到和马,现在也没问题。和马立刻奔赴上野站,搭档卷哥已经回家了,明天再向他报告即可。
说罢,三云尊走出客厅。玄关处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
“是的,没错。我实在挂心立仔,啊不是,立岛雅夫的事情,所以我提前一天赶回来了。”
“小华,你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中藤本该是明天回来,和马听电话那头很吵闹,像是在车站里,而且是个大车站。
祖母问道。小华答道。
“感谢您的来电,我是警视厅的樱庭。中藤先生,您回东京了吗?”
“比我大三岁,是个公务员。”
拜访池袋的NPO法人向日葵协会的事务所已经是昨天的事情。由于西胁的协助,和马了解到被害人有可能不是立岛雅夫,而是另有他人。卷荣一与和马立刻回到搜查本部做了报告,但是上级说由于缺少决定性证据,现在先搁置不提。和马打算等正在出差的中藤回到东京以后,再问问详细情况。
“嗯——这样啊!能顺利就好啦。”
“我叫中藤,NPO法人向日葵协会的中藤,我是从西胁那里知道您的电话号码的。”
三云松嘴角露出笑意,目光坚定,似乎在为前途多舛的孙女担心。小偷的女儿和一个正直的男人将要走到一起,祖母也很不安。
“啊,我就是樱庭。”
“奶奶,您和爷爷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这是樱庭先生的电话吗?”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以前的事我都忘啦。”
晚上八点刚过,和马正要回家时,手机响了,是不认识的号码。和马一边觉得可疑,一边接了起来。听筒传来一位男性的声音。
“有什么关系嘛,告诉我吧。”
“但是奇怪的是,岩大师好像和那个男人约好了一样,每个月总有一次,坐在相邻的位子喝酒,店员也有好几次看到他们两个在谈话。这其中果然有隐情啊,大小姐。”
“我22岁,你爷爷24岁的时候。”
但是听了近藤接下来的话,小华哑口无言。
24岁,那时祖父已经大学毕业了,祖母并不了解祖父的大学时代。
果然是偶然的啊,小华放下了心,那样的两个人有接触,根本是天方夜谭的事。近藤只是偶然看到他们坐在一起,仅此而已。
“爷爷他是上过大学的吧?明成大学那可是一流大学呀,为什么从那么好的学校毕业,爷爷还要去做扒手呢?”
“店员说,两个人是很多年的常客了,但是感觉他俩不熟。”
“为了继承家业,他是这么说的。他为扒手这个职业自豪,但另一方面,他想断掉三云家这个不好的传统。所以你和阿涉都能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你爷爷只是将他浑身的功夫都教给你们,在此基础上,让你们选择自己的人生。”
“嗯,”近藤得意地挺起胸膛。近藤个子不高,穿着破旧又不起眼,与图书馆显得格格不入。
自己的人生。不久前,小华还有一个十分坚定的目标,那就是与和马结婚,构筑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冰消瓦解,小华仿佛漫无目的地漂浮在海上的幽灵船。
“你问出了什么?”
“久等了。”
“我暗中调查了一下。昨天晚上我又去了小酒馆,问了店员。”
话音未落,三云尊走进了客厅。不到十分钟时间,三云尊两手端着拉面碗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从哪偷来的,但这速度不由得让人拍手称赞。他嘴里叫着“烫、烫”,将两个碗放在桌子上。盖在碗上的保鲜膜已经因为附了一层水珠变成了白色。
小华的确很在意,为什么樱庭和一会和祖父坐在一起?
“开吃吧,小华。”
“我也稍微调查了一下。就是在锦系町的酒馆里遇到的那个男人,我看大小姐你很在意。”
三云尊掰开一次性木筷,对着拉面吹着气。小华也掰开了筷子,揭开保鲜膜,拉面的香味飘满了房间,是叉烧面。
近藤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
“啊,哥哥,你什么时候……”
“大小姐,回去的时候你不是说了吗?你说自己在四谷的图书馆上班,四谷只有这一家图书馆哎。之前的事……”
小华这才注意到哥哥阿涉正襟危坐在沙发一角。小华很久没有见到阿涉了,他仍然穿着高中时的运动衣,胸口贴着写有“三云”的名牌。阿涉的手中拿着空碗和筷子。
“别说谎了。”小华抓住近藤的胳膊,拉到墙边,她担心会被同事看到,“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工作?我没有告诉过你吧。”
“阿涉,你的鼻子倒是够灵的,”三云尊叹道,“但我也不会分给你的,俗话说,‘不劳动者不得食’啊。”
“你好啊,大小姐,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工作。你穿围裙也很合适啊。我就是路过这附近,过来看看。”
“没事儿,哥哥,我分给你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扒手近藤笑眯眯地,抬眼看着小华。
小华拿起碗,向阿涉的碗里挑面,又倒入一些汤。于是,三云尊咂了下舌,也分给阿涉一些面和汤。“谢了。”阿涉简短地道谢后,开始吃面。三云尊边吸着面边说道:
“近藤,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阿涉啊,你妹妹明年三月就要结婚了。怎么样?你会不会很孤单啊?”
究竟是谁呢?小华心想,快步沿着走廊向外走去。借书柜台人很多,拿着绘本的妈妈们一边照顾小孩子,一边排队。离柜台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小华疾步赶到他身边。
阿涉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吸食着拉面。
“好、好的。”
“小华,别看你哥现在这个样子,以前他很关心你的。幼儿园的时候,他为了保护你没少挨小朋友打,现在是一点看不出来了。”
“嗯,我请他在借书柜台前面等你,快去吧。”
是这样吗?幼儿园的事小华一点不记得了。阿涉的脸颊有些红晕,不知是害羞,还是拉面的热气熏的。三云尊继续说道:
“找我吗?”
“喂,阿涉,你也有点当哥哥的自觉。专心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吧,是男人就出去偷。”
“三云,有客人找。”
“哎呀,好香的拉面,”身穿浴袍的悦子走进客厅,“老公,给我也来点儿拉面嘛,光顾着和美佐子聊天,都忘了吃东西了。”
小华正要进洗手间,被人从后面叫住。回头一看,是位资历很深的女管理员。她平时戴着眼镜,像一位学者。
“不行,这是最后的两碗。”
“三云。”
“别这么小气嘛,真是的。”
小华已经在四谷的这家区立图书馆工作两年了,她拥有图书管理员的资格证,但却是以派遣员工的身份在打工。想要成为公立图书馆的正式员工简直是龙门难登。不过,派遣员工的工作内容和正式员工没有什么区别,小华感到很满意。今天下午小华负责给小学低年级的孩子们朗读儿童书籍。
“悦子,茶泡饭的话我马上就能做好,你吃吗?”
小华慢步在图书馆的走廊上。星期天的读者很多,特别是周末会有很多小学生。进入十月以来,自习室里多了许多高考生的身影。
“不用啦,母亲,劳您费心了。”
说分手还是太早,小华最害怕的是,被和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和马的家人已经看到过自己的长相了,暴露身份也是迟早的事。在此之前,必须从和马面前消失,但是用什么理由才能让他接受呢?小华一直在苦思冥想,却没有想到好主意。
好热闹!小华已经十分习惯这样的场景,现在她不得不想得长远些。三云家和樱庭家,两家人汇聚一堂,自己本担心是否会发生意外,如今看来是杞人忧天了,但不好的预感并未能彻底拂去。
小华并没有讨厌和马,现在依旧喜欢他。但是自从知道和马是警察的那一刻起,小华心中的某个地方崩塌了。曾经在脑海中描绘的未来,全部烟消云散。小偷世家的女儿和警察世家的儿子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小华听到了狗叫声。博美犬正趴在脚边,抬头看着自己。小华感觉它似乎快要看穿自己的心思,将视线从博美犬身上移向了别处。
明天是星期一,图书馆闭馆,小华没有特别的安排,和马似乎也休息。小华简短地回复“好,那明天见”,然后拿起牙缸和牙刷,离开座位。
第二天是星期六,和马比平时提早出门。他想在上班前见小华一面,为昨晚的聚餐当面致谢。聚餐在友好的氛围中结束了,父母虽然没有强硬地逼迫,但已经定下了结婚仪式的日期,必须要开始准备了。
小华收起没吃完的便当,突然看到桌子上的手机亮了。打开手机,是和马发来的邮件,内容是“明天白天可以见面吗?”
和马向月岛的住处走去,他想在小华出门前见到她,一起去咖啡馆喝点东西。仔细想想,自己从未在白天去过小华家。两人总是约在月岛站碰面,只有偶尔约会回来晚了,才会把小华送到家门口。
在锦系町遇到扒手近藤已经是前天晚上的事了。为什么祖父会与和马的祖父樱庭和一坐在一起喝酒呢?小华一直很好奇。难道是偶然吗?但若不是偶然,又意味着什么呢?自己很想知道答案,但又害怕知道答案。小华感到恐惧,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知道了真相,自己的世界将会摇摇欲坠。
来到小华家门口,和马觉得十分奇怪。房子比想象中荒凉许多,窗户上没有装窗帘,说是空房子也不为过。按下门铃,不知是否坏掉了,并没有发出声音。
为了缓解尴尬,小华笑道。“喔,我要不也减个肥好了。”同事说着便走开了。小华看着掌心闪着光的玻璃球,小华想把它当作祖父留下的遗物,于是从家里带了出来。那之后,她一直随身装在兜里。
什么情况?和马心中越发不安,小华没有住在这吗?和马目睹过好几次小华走进屋子的玄关,最近一次是带小华回家那天。那晚,小华下车后,不是毫不犹豫地进去了吗?
“没事儿,我挺好的,我在减肥呢。”
和马四下看看周围,时间还早,只有急着上班的公司职员们。慎重起见,和马拽了下玄关处的屋门,是锁着的。他谨慎地绕到房子后面。
小华抬起头,图书管理员同事站在面前。现在是午休时间,小华在自己的座位上吃便当,还剩下一半。虽然很对不起做便当给自己的祖母,这段时间自己没什么胃口,总是剩下。
院子里有片小草坪,杂草丛生,几乎和高尔夫球场的杂草一样高。和马凑近没有窗帘的大窗户,向里面看去。
“怎么了小华?看起来没精神啊。”
空空如也,墙边摆着几个瓦楞纸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毫无疑问这是一间空房。
小华大声地回答道。她立刻伸出手,想要从祖父手里抢走玻璃球。三云岩敏捷地躲开,向屋内跑去。小华内心雀跃不已,笑着脱掉鞋子,爬上了走廊。
和马如坠雾中。从房子的状态来看,一点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也就是说,小华是假装住在这里的。但她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呢?是否和昨晚见到的小华的父母有关?小华究竟住在何处?对恋人都要隐瞒自己的住所,这又是为什么?
“嗯!”
窥探片刻,和马意识到这样子也是徒劳,离开了窗户。
“你把刚才的玻璃球都给老夫。”三云岩数了数小华递过来的玻璃球,从中拿出五个又放在小华的手上。“把它们装在口袋里,我也装在口袋里。从现在到晚上八点的四个小时之内,你需要找准时机从老夫这里偷走玻璃球,我也会偷走你的。吃饭的时候,写作业的时候,甚至洗澡的时候也不能放松警惕。到晚上八点为止,拿到玻璃球多的一方获胜。你听明白规则了吗?”
和马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受到了冲击。自己的恋人说了谎——谎报了自己的住所。为什么?和马在心中呐喊。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出小华的号码。他想拨通小华的电话,却又犹豫了。
“这是什么意思?”
和马感到恐惧。小华究竟在哪里,和谁一起生活?他想知道这一切,快要发疯了。莫非她和其他男人住在一起?脑海中瞬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不会的,小华不可能这样做,交往了一年左右,她肯定是爱着自己的,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但这个情况要怎么解释?小华本应住着的房子,并没有人住。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但是训练并不会结束。”
回过神来,和马走到了玄关前面。他感觉有人经过,便转头看去。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提着半透明的垃圾袋从身边走过。将垃圾袋放在垃圾站后,她转身向回走。看到她正走向与小华家隔着两栋房子的屋门口,和马追了过去。
小华一头雾水,七岁的她实在不懂三云岩说的话。看到小华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三云岩笑道。
“大早上的,打扰您了,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啊,小偷是坏蛋,不能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但是呢,小华,你记住这一点。偷盗或许将会改变时代。”
妇女露出惊讶的表情,停下脚步。和马拿出警察证,给她看过警徽,说道。
小华天真地问道。她回想起学校的小朋友曾经说过小偷是坏人。三云岩略带严肃地说道。
“我是警察。那个,我想打听一下,跟您家隔着两栋的那个空房子的事。”
“爷爷,小偷是坏人吗?”
看到警察证的瞬间,妇女眼睛亮了起来。
说着,三云岩叹了口气。三天前吃晚饭的时候,阿涉抱怨道自己也想要一个游戏机,同学们都有,只有自己没有,太可怜了。看到阿涉如此闹别扭,家人都感到束手无策。祖父和父亲都不同意,是溺爱阿涉的母亲悦子不知从哪弄来了游戏机。
“哎?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案件了吗?”
“阿涉这崽子,都不听老夫讲话。”
“不是的,最近,闲置的空屋已经成为社会问题了,您了解吗?犯人会利用空屋进行犯罪,所以我们需要准确掌握这一片区内空屋的情况。跟您家隔着两栋的房子里,以前是姓三云的一家人在住,对吗?”
在里面的房间里,阿涉坐在电视机前,手里紧握着游戏手柄,入迷一般地玩着游戏。他似乎没有听到祖父的话,眼睛丝毫没有离开电视屏幕。
听和马这样问道,妇女点点头。
“话说回来,”三云岩盘起腿坐下,说道,“再怎么遗传了我的基因,小华的才华也太过出众,前途不可限量。她爸爸十五岁的时候才赢过我,阿涉直到现在还是平手,小华七岁就赢了老夫。喂,阿涉,你不要总是玩游戏了,学学小华,多把精力放在训练上吧。”
“嗯,是的。五年以前吧,他们一家突然搬过来,住了一年左右,又搬走了。搬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的。”
小华满脸开心地笑,点头说:“嗯!谢谢奶奶。”
“家庭情况您清楚吗?他们家有几口人呢?名字您还记得吗?”
“你不用那么大声嚷嚷,我都看到了,是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小华主要胜在她的速度,她的手刷刷地,很快。了不起呀,小华。”
“嗯…爷爷叫岩,岩窟王的岩。然后奶奶是叫松子,不对好像是松惠……”妇女掰着手指数了起来,“然后爸爸叫尊,妈妈叫悦子,还有女儿叫华,他们好像还有一个儿子,但我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们一家人不怎么和邻居打交道,我们对他家的印象不算太好。”
祖母从屋内走过来,脸上带着如平时一样的柔和笑容。她跪坐在走廊边说道:
姓名几乎吻合,三云家曾在这里住过是不可动摇的事实了。
“老太婆,哎,老太婆,你听我说,小华赢了我。她才七岁,就赢了老夫。”
“昨天晚上,我在这一带巡视的时候,看到一位女性从那个房子里出来,那应该是三云家的女儿吧。”
三云岩无限感慨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向屋檐下走去。他坐在走廊上,弯起一条腿,大声说道。他的神情并没有懊恼,反而有些许欣慰。
“那不可能,警察先生,”妇女笑着否认道,“我听说,偶尔这家的爷爷会回来过夜,小华是不可能回来的。要是她回来了会和我打招呼的,她是这家子唯一的正经人,见了人会好好打招呼,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没想到,胜过了老夫……”
听到这里,和马想起之前的几件事情。在青山的古董街上的咖啡店里,三云悦子曾经说过,三云夫妻目前住在都内的宾馆,正在准备买公寓。昨晚三云尊说过,小华的爷爷只要有空就会周游日本。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完全不懂。和马不知道哪句话该信,哪句话不该信。
三云岩认真地数过小华手里玻璃球的数量,以及自己手里玻璃球的数量,说道:
“可以了吗?警察先生。”
这是玻璃球训练,两人分别有五颗玻璃球,可以藏在自己的口袋里或袜子里,然后蒙上眼睛。经过一段时间的对峙,在接触到对方的瞬间,偷取对方身上的玻璃球。这门训练考验技术的精度和速度,以及如何发现藏匿之处,是一种能够锻炼扒手综合能力的训练方式。
看到妇女想要进门,和马道谢道:
小华高兴得跳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胜利,在此之前两人一直是平局。
“谢谢您的配合。有关这个空房管理的事情,我还想问一下,您清楚三云家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太好啦!我赢啦!我赢了爷爷!”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清楚。”
“老夫是三个。”
“这样啊,耽误您这么长时间,真的很抱歉。”
小华张开了手掌,四个玻璃球躺在掌心里:“四个,爷爷呢?”
妇女向玄关走去。和马看着她的背影,将警察证装进上衣的口袋里。突然他的手指碰触到口袋里的一件物品,那是一张照片,案件发生以来,和马一直贴身带着。这张照片上的人是河岸边发现的死者——立岛雅夫。照片来自警视厅的数据库,但和马通过调查已然知道那并不是立岛。根据小松川警署的荒川查证,被害人真实身份未知,只知道他是传说中的扒手之王。
“小华,你拿到几个?”祖父问道。
和马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想,也许是直觉吧。之前也有几次,和马将原本看似无关的两点连接起来,将搜查引向了意想不到的方向。
小华全力以赴,将迄今为止三云岩传授的技术毫无保留地发挥出来。不到三秒的时间,结果已经出来了。听到祖父说“停止”,小华摘下了眼上的方巾。她看到祖父站在面前,正在摘下方巾。
“抱歉,再打扰您一下。”
一缕极其细微的气味刺激了小华的鼻腔。小华知道,那是祖父用的发胶的气味。原来在这呢,爷爷。小华想着,面向气味传来的方向。比想象中距离要近,小华感觉到祖父近在咫尺。下一秒,小华的指尖触到了什么。胜负已分。
和马跑向妇女身边,从上衣口袋拿出照片,问道。
三云岩发出指令,与此同时,小华慎重地向前迈开步子。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小华努力让感官变得敏锐,试图去发现祖父。但是,祖父仿佛隐匿了气息,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您对照片中的男性有印象吗?”
“预备,开始。”
“啊?这张照片吗?”妇女被和马的气势所压迫,战战兢兢地看着照片,“看起来很年轻,但应该是三云家的爷爷,三云岩,不会有错。”
站在小华五米远处的三云岩说道。小华点点头,将绑在额头上的方巾拉下来,遮住了双眼,她感觉到三云岩也同样用方巾盖住眼睛。
“真、真的吗?”
“小华,准备好了吗?”
“啊,嗯,不会错的。但是警察先生为什么会有三云家爷爷的……”
小华刚刚放学回家,等待着她的是祖父的训练。她每天都要学习偷盗的技术和规矩。比起在学校上课,祖父的训练可有意思多了。
和马已经听不到妇女在说什么,他甚至忘记道谢就离开了,耳边嗡嗡作响。
在自家的院子里,七岁的小华紧张地站在祖父三云岩的面前。那时,三云家住在中野区的一栋独户平房中,装修是和式风格,院子宽敞。
和马感觉脑袋被人打了一拳。河岸边被杀害的人是小华的祖父,并且,如果出租车司机山本说的是真的,那么小华的祖父就是传说中的扒手之王。
“中藤老师说,不是他。那张照片上的人不是立岛雅夫。”
手机响了,刚刚就一直在响,已经响了十多次了。和马按下接听键。
人行横道的信号灯此时刚刚变成红灯,和马停下了脚步,手机里传来西胁早智子的声音。
“我是樱庭。”
“不会不会,没事的。那中藤怎么说?”
“樱庭,你搞什么啊?你现在在哪啊?喂!”
“是这样的,您两位刚走,我就联系了正在出差的中藤老师,然后中藤老师说想要看立岛的照片,我就把刚才用手机拍的照片发给了他。不好意思,擅自做了这些。”
打来电话的是卷荣一,已经接近上午十一点,和马第一次无故缺勤。
“刚才谢谢你了。”
“对不起,卷哥,我不太舒服。”
“喂,我是西胁,刚才您来过我们向日葵协会的。”
“那你也要事先说一声啊,组长也在担心你呢,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故了。”
马上看到JR池袋站的时候,和马兜里的手机响了。和马拿出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未知的电话号码。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还不如出事故呢,和马心想,被送到医院或许更轻松。
卷荣一与和马一样,出生在警察世家。卷荣一的父亲和哥哥属于国家一类公务员,也就是要走上仕途的人。“谁让我是吊车尾呢?”这句话是卷荣一的口头禅。他的父亲非常严厉,卷荣一在家里常常会抬不起头。
“我去和组长解释,你今天休息吧,樱庭。”
“我也算了,反正最后还是逃不过相亲结婚。”
“不,下午我就过去。”
“我就算了吧。”说着,和马脑海中闪过小华的脸。昨天晚上,在东向岛的车站前分开以后,还没有联系过。“倒是卷哥你啊,怎么样?那女孩可能还会再联系我们的。”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休息一天又不会遭报应。”
“看起来她有二十多岁吧,这么年轻就在帮助流浪汉,我很佩服她啊。要结婚的话,选那种女孩最好。樱庭,你呢?”
“没关系,我下午过去。”
“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孩?”
和马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入上衣口袋。下雨了,和马没有带伞。他坐在路旁的护栏上,抬头望天,天空乌云密布。
听卷荣一这么说,和马问道。
和马来到四谷的小华工作的图书馆门前。他在图书馆前面的护栏上坐了两个多小时,一直看着图书馆的入口处。今天是周六,一大早就有带着孩子的母亲络绎不绝地进入图书馆,入口旁边的自行车停车点甚至没有空位了。
“刚才的女孩子,看着不错啊。”
一个男人从和马面前走过。他打扮不修边幅,表情却十分开心。他手中提着一个纸袋,走进了图书馆。
西胁早智子目送和马二人离开。走出公寓之后,二人又返回了池袋站。接下来要拜访的人住在大塚,从池袋站坐山手线只需一站。
雨势渐大,和马从栏杆上站起身,来到自行车停车点。尽管车棚为他挡住一些雨水,但和马已经淋得像落汤鸡一样。
“没能帮到你们,真是过意不去。”
和马感觉自己惨不忍睹,他想起了以前小香曾经说过的话。哥哥的眼睛是瞎的,正如她所言,女朋友谎报了自己的住处,根本都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月岛的空房子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两人又打听了一些负责人中藤的情况,原来中藤正是NPO法人向日葵协会的董事。他本是区政府的工作人员,退休后创立了NPO法人向日葵协会,现在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帮助流浪人员的事业中。
小华想隐瞒些什么?恐怕是她祖父的事情。她的祖父是扒手之王,小华想要隐瞒自己的亲人是犯罪者,合情合理。但是,和马不能理解,祖父被害,并且要以他人身份下葬,小华会做何感想。
“真的不好意思,”西胁早智子抱歉地说,“中藤老师现在出差,他去仙台参加一个研讨会,后天回来。”
现在想来是有征兆的。第二次小华来到和马家那一晚,送她去车站时,她对小松川的河岸发生的杀人案表现得很感兴趣。也许,小华那时就已经知道死者是自己的祖父。虽然没有依据,和马却笃定地这样认为。
卷荣一指着电脑屏幕问道,负责人一栏的姓名写着“中藤恒雄”,如果可以的话,想直接找中藤当面了解情况,卷荣一应该是这样想的。
话说回来,先说谎的其实是自己。不得不承认,没有告诉小华自己是刑警,还和她交往,自己的确有错。但是小华也欺瞒了和马,她隐瞒了家人的事,还隐瞒了真实住址,就连祖父去世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告诉自己,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我们可以见见这个的负责人吗?”
和马想当面向小华问清楚,所以来到了这里,但如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走进图书馆和面对小华的勇气。他有种预感,见到小华的那一刻,一切都会结束。并且,和马不能保证自己见到小华还可以保持冷静。
西胁早智子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这边。这是一个Excel表格,上面记录了姓名和籍贯等信息。根据名册,立岛雅夫的年龄是七十五岁,家人和户口所在地是空白的,备注栏显示从今年六月开始便行踪不明。
图书馆里走出一个男人,正是刚才一脸开心地走进去的那个人。他走向了与和马所在的停车点相反的方向。一瞬间,和马看到他的表情有些落寞,手里提着和进去时一样的纸袋。
“嗯,没问题。”
和马既想当面质问小华,又胆怯地想就这样回去。
“那个名册,能否给我们看看呢?”
雨越下越大,和马感到浑身发冷,不停地用胳膊摸搓身体,牙齿咯哒咯哒地打战。
和马和卷荣一对视一眼,终于捉到立岛雅夫生前的行踪了。卷荣一语速不由得加快道:
正值秋天的读书季,小华所在的图书馆也为读者们准备了丰富多彩的活动,今天也有很多读者来馆,十分热闹。
“找到了,是立岛雅夫,没错吧?我们的名册里确实有这个名字。”
“三云,有客人找,在借书柜台等你呢。”
解释过后,西胁早智子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点着鼠标操作起来。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
小华正在整理昨晚归还的图书,同事突然对自己说道。小华跑着来到借书柜台,看到扒手近藤站在那里。
“我们会帮助和接济一些生活困难的人,但说实话,没有办法掌握所有人的情况。不过,对于来过我们的公益施饭餐厅的人,我们制作了一个简单的名册,记录着他们的名字,以方便我们为他们介绍工作。”
“哎呀,大小姐,我经过这附近,想说来看看你呢。”
西胁早智子歪着头看着卷荣一拿出来的照片。
近藤腼腆地说。小华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墙角。
“这是他的照片,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了,不知道能不能认得出来。”
“不要擅自来找我啊,近藤先生。还是说,又发现什么了吗?”
想要找到一个池袋的流浪汉,仿佛大海捞针,和马二人先去了丰岛区政府,从区政府得知了NPO法人向日葵协会——这是一个帮助流浪人员的组织,经常会免费施饭给他们——收集了池袋区域的流浪汉的信息。因此,和马二人才找上了区政府告知的NPO法人向日葵协会的事务所。这是一栋十分普通的公寓的其中一个房间。
近藤有自己的思量,以自己的方式暗中调查着三云岩和樱庭和一的关系。他摇头道:
“嗯,没错,他的姓名是立岛雅夫。”
“没有,什么都没查到。”
卷荣一边出示警察证,一边对西胁早智子说。
“真是的,我上班也很忙的。”
“请坐。那个,我们想了解下池袋西口的一位流浪汉的事情。”
“这个,你收下吧,”近藤递过来手里的纸袋,“这是在浅草的一家老店买的点心,排队都很难买到的,很好吃的。”
面前的女性递过名片,和马收下后,递给她自己的名片。女性名叫西胁早智子,头衔是“NPO法人向日葵协会·副董事”。
“这不会是偷来的吧?”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我叫西胁。”
“为、为什么你……”
一小时后,和马出现在池袋一栋公寓的房间里,卷荣一也在一边。两人在一个像是接待室的地方等候了片刻,一位女性走了过来,和马连忙起身。
近藤明显慌了。真是个好懂的人,小华把纸袋塞到近藤胸前说道。
“嗯,两年前,小美在池袋看见过那个立岛。他好像成了流浪汉。”
“我不能收,要是没事的话,您请回吧。”
卷荣一问道。小森用稍显得意的语气答道。
说罢,小华离开了。走到一半,她回头看到近藤走向出口,留下失落的背影。小华回到工作中,继续整理书籍。没过五分钟,另一位同事找到小华。
“那么,她是怎么说的?”
“小华,有客人找你,在借书柜台等着呢。”
“我刚才打给我们之前的经理,她叫小美。这个人记性特别好。我刚才想起来,之前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她提到过那个立岛,所以给她打了电话。”
又来了!小华烦躁地站起身来,其实不过是点心而已,应该收下的。小华跑到借书柜台,等在那里的不是近藤,她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
通话结束,小森面向二人说道。
“阿、阿和,你为什么在这里……”
“池袋?你在池袋看见了?嗯——这是几年前的事了?两年前,确定是两年前吗……西口?池袋西口。谢谢你啊,小美,再联系!”
看到小华,和马咳了几声,说道:
小森拿着手机,继续说道。
“我有话想对你说,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小森回到房间里,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开始拨号。屋里传来了小森的声音。“喂,小美,是我啦,我。警察现在到我家来了……不是,我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是这样……”
“但是我还在上班……”
“也不是,感觉好像最近听谁说起过。就我们那群老家伙聚在一起的时候。你稍等我一下啊。”
“我有很重要的事。”
小森说道,卷荣一紧接着问:“您知道什么吗?”
和马强行拽过小华的胳膊,带她出了图书馆。正在进门的主妇们抱着孩子,纷纷讶异地望着两人。
“这个叫立岛的男人,不会有前科吧?”
和马松开了手,停下脚步,两人站在自行车停车点前面。雨一直下,小华没穿外套,感觉有些寒意。她注视着和马的脸,他的表情十分苦恼,连小华都不由得不安起来。
两人并不感到意外,上午也问过两个人,他们的反应跟小森大同小异。和马他们拿到手的名单只登记了正式工,也就是说那些临时工、兼职的配送员的名字并没有登记在册。
“小华,我想向你确认一件事。”和马终于开口,表情依旧很僵硬,“你的祖父叫三云岩,没错吧?”
“不认识啊,算上兼职的那些,人员流动还是很频繁的。我没见过这个人。”
为什么会提到爷爷?而且和马应该不知道他的名字的。被疑问驱使,小华答道:“嗯,没错。”
卷荣一拿出立岛雅夫的照片,这是记录在警视厅的数据库里的照片。小森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一会,苦思冥想起来。
“两个星期前,荒川的河岸上发现一具老年男性的遗体。我和你讲过这个案子的事,你记得吗?”
“这个男人,您有印象吗?他的名字是立岛雅夫,二十年前也在那家配送站工作。”
“呃,嗯,大概记得。”
与语气相反,小森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似乎比起经受的痛苦,还是怀念的成分更多。经过卷荣一的问话得知,当时几个关系很好的职员,现在也会定期聚在一起喝酒。报纸配送站关门以后,小森去了保安公司,一直工作到退休。
“一开始,我们认定被害人的身份是立岛雅夫。但是,我一直心存疑虑,前后查了很多。立岛雅夫原本是池袋的流浪汉,很有可能今年六月就已经死亡。一个人不可能死两次,也就是说,荒川的那具遗体不是立岛雅夫。”
“当然记得,怎么会忘记呢?配送站突然就倒闭了,糟心死了。”
“等一下,”小华忍不住打断和马,“阿和,你在说什么?搜查的事?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您记得当时的事,我们想问几个问题。”
不,小华再懂不过,她只是不愿再听下去。她不知道和马的口中会说出什么,因而惶恐不安。
小森说着,眯起眼睛。两人一起行动的时候,通常是卷前辈提问,和马在后面观察对方的表情和动作。和马的视线穿过卷荣一,观察起小森的房间。房间有六叠大小,一室一厅,有些简陋。
“我、我先回去了,还有很多工作。”
“哦,是这样啊?你们居然能查到这么久以前的事。不过,还挺怀念的啊。”
小华转过身去,却听得和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们想问问您,有关二十年前浅草的报纸配送站的事情。因为当时的职员名单上有您的名字,所以找到了您。”
“在荒川的河岸发现的那具遗体,是三云岩,是你的爷爷。你知道的,对吗?”
“呃,啊,我是。”
小华哑口无言,呆立在原地。掉在额头的雨滴滑落到脸颊,却没有任何感觉。
和马抬高了音调继续说。
“我们是警视厅的,您是小森博光,对吗?”
“你不要再说谎了,小华。我已经知道了,你根本不住在月岛的房子里。你到底住在哪啊?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这是一栋由水泥建成的二层公寓。在一层的一〇五房间敲了几下,一位老人打开了门。老人个子不高,肌肉紧绷绷的,看不出有七十岁。卷荣一出示警察证之后,老人露出纳闷儿的表情。
和马的声音已近乎叫喊。小华一言不发,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
吃完午饭,两人走出拉面店。根据笔记本上记录的地址,两人向目的地的公寓走去。从北千住站步行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他们要找的人名叫小森博光,年龄七十岁。
“我都知道了,三云岩是传说中的扒手之王,专门在警察眼皮底下钻空子的犯罪者。小华,你是他的孙女,我说错了吗?喂,小华,你倒是说话啊。”
现在,和马找到了二十年前,曾与立岛雅夫在同一家报纸配送站共同工作的前职员。二十年前,立岛被判缓刑,释放出狱,这家报纸配送站是他出狱后第一个工作的地方。这家配送站位于浅草,现在已经倒闭,两天前警方找到了配送站的前社长。立岛只在这里干了一个多月就辞职了,所以前社长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幸好还保留有当时的职员名单。职员名单上记录着20几个姓名,和马所在的小组分别去找名单上的人问话。
小华什么都没说,在雨幕中跑回了图书馆。回头看去,和马没有追上来。
尽管之前查到了被害人生前曾住在锦系町的简易旅店里,但很快又陷入了僵局。被害人立岛雅夫生前在哪里生活,和马他们一概不知。
注释
卷荣一叹了口气,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炒饭。如卷荣一所说,调查几乎没有进展。
1.在拳击比赛中,向台上扔毛巾表示投降、终止比赛。——译者注
“事情发生一周没到,就说进入迷宫,也太早了吧。”
2.每年11月15日,日本家庭庆祝7岁女孩、5岁男孩、3岁小孩的节日。——译者注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奇怪,当地警署的警察们都说我们走入迷宫了。”
3.日本的茶道流派。——译者注
和马掰开一次性筷子,往拉面里撒了点胡椒。为了调查,他来到北千住的一家拉面店。坐在对面的刑警前辈卷荣一说道:
4.寅次郎是日本电影《寅次郎的故事》男主角,在影片中经常四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