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长安三怪探之连环报 >

“那为什么?不会真是为了开导长安人赎罪吧?”庾瓒只觉得想不通,难道真有人会因为这样的动机犯下杀人大罪?那可真是太奇怪了。

独孤仲平并不接庾瓒的话,继续分析道:“可惜师崇道只想着防备晚上有人偷袭,却不承想栽在了自己最擅长的下毒上。凶犯显然不是为谋财,他屋里值钱的东西并没有被拿走。”

“也许他要的只是全长安的人都关注他,”独孤仲平想了想,“又或者他是想掩盖自己真正的意图。”

庾瓒忍不住一脸钦佩,道:“有道理!有道理!老弟啊,我怎么就没有你这样的眼力?”

韩襄就在这时闯进来,大呼小叫着:“大人,大人,昨天那个韦姑娘又来了,说她能破了这个案子呢……”

“长安直到十月都是雨季,天气潮得很,那么大的铁器必然会生锈。可那笼子一点锈都没有。所以定是十月之后才装上的。”

独孤仲平听了微微发笑,庾瓒却不耐烦,道:“去去去,把她哄走,我们哪有工夫陪这样的富家小姐找乐子!”

“等等,你怎知道是新做的?”庾瓒问。

“谁说我是找乐子来的!”韦若昭脆生生的嗓音已经自门口响起,接着一步跨了进来,“本姑娘能帮你们找到那猴子的主人!”

独孤仲平摇头,道:“他的徒弟、街坊四邻都不了解他,不可能是凶手。而且他已经意识到有人要杀他,那个大铁笼子是新近做的,蝙蝠恐怕也是新养的……”

这下不但庾瓒、许亮,甚至独孤仲平都瞪大了眼睛。

庾瓒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道:“够狠,连腥气也假造了,铁了心,必取他性命啊。那这凶手一定是他身边的人啦?”

在韦若昭领着众人纵马疾行前往西市的途中,庾瓒仍忍不住追问韦若昭是否真的掌握那猴子的线索。庾瓒道:“韦姑娘,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多半是那无毒的药也有同样的腥气。”

韦若昭道:“那当然!我正要一把抓住它呢,又是一声口哨,肯定是凶手在叫它,它一下子蹿上了房顶,跑没影了。不过没关系,去这家槟榔店,一定能问出线索来,或者就在那儿等,肯定能抓住他。”

许亮眼睛顿时一亮,大声道:“乌梢叶,一定是乌梢叶,这种叶子剧毒,不过遇冷毒性发作得慢,凶手全算计到了。哎,可乌梢叶没气味,师崇道中的毒有淡腥味啊?”

“可是这猴子吃槟榔,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在你认识的这家买的啊!”庾瓒依然不放心。

独孤仲平又一笑,道:“还记得太乐署院子里那一缸凉水吗?依照那追傩的仪式,师崇道上场前一定是要喝那敬天的凉水的。我想凶手定是在毒药里加了什么遇冷便能延迟发作的药物……”

韦若昭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位店主说了,全长安就只他一家卖槟榔的。槟榔这东西一吃就上瘾,猴子既然吃上了,多半离不了,它的主人能不管吗,他一定会再去买的。”

“可你说,那毒药吃下去,又怎能不马上发作呢?”许亮问道。

庾瓒听了不住地点头,显然已经被韦若昭说服了。

“因为有人知道了他这个规律,或者说秘密,把七号瓶里无毒的药换成了有毒的。”独孤仲平叹了口气,“这两种东西,一定外观味道都差不多,居然骗过了他这个使毒的高手。”

一直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独孤仲平这时开了腔:“看来,韦姑娘这脑子不光会盘算着逃家啊。”

庾瓒不解:“可他还是被毒死了?”

“哼,小瞧人!”韦若昭听出独孤仲平话中的讥诮之意,撇撇嘴,“你画的死人不怎样,那些怪画倒还有点意思。”

独孤仲平一笑,解释道:“真正的第七号瓶被师崇道拿走了,就是他吃的那瓶药。因为瓷瓶是单数无毒,双数有毒,而金瓶是单数有毒,双数无毒。师崇道是故意用一样的瓶子,不做标记,只以次序来区分有毒与无毒。”

“什么怪画?”

庾瓒却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问:“什么对不对?这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懂啊。”

“你昨天给我的,怎么忘了?还有你屋里那些,什么长着人脸的鱼,没尾巴的狐狸,你画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就对了。”独孤仲平点点头。

“没什么意思,无聊嘛。案情想不出头绪的时候,就顺手勾画下。”

许亮突然恍然大悟,嚷道:“明白了!”他拿起桌上的毛笔,在七号白瓷瓶子上改写了个八字。

韦若昭顿时好奇道:“想案情?你不说你只是画师吗?”

独孤仲平皱着眉头盯着条案上的瓷瓶,半晌,伸出手将标有六、七的两个白瓷瓶分开,空出了一个瓶子的位置。庾瓒凑过来看看,却一脸懵懂,不知他是何意。

独孤仲平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当即掩饰一笑,道:“哦,我和你一样,好奇。”

许亮放下手中的银针,道:“好了,全验过了。这边的金瓶,一、三、五、七有毒,二、四、六、八没毒。这边的瓷瓶,二、四、六、七有毒,一、三、五没毒。”

“本姑娘才不光是好奇!”韦若昭露出得意的笑容,倒是并未注意到独孤仲平言语中的疏忽,“告诉你吧,我的本事还大着呢。等一会儿拿了凶犯,我就要让胖大人把我留在你们金吾卫当捕头,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呛了你们的行。”

“哦,”庾瓒漫不经心点点头,又转向许亮,“查验得怎么样了?”

独孤仲平一愣,韦若昭已经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猛地一提缰绳,纵马朝前奔去。

独孤仲平道:“本来说好和老曹喝茶的,可去了他没在,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大概临时忙什么去了吧!”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贩卖槟榔的商铺前。差役们气势汹汹闯进店里,在场的几个顾客自然吓跑了,店主是个黑瘦矮小的岭南人,见此情形又惊又惧,战战兢兢迎出来。

庾瓒为了缓解尴尬,便问独孤仲平道:“你去哪儿了?这半天都不见人影?”

“大人,您这是……”店主操持着浓重的岭南口音,神色惊惶。

庾瓒当即讪笑,道:“我那浑家虽然脾气臭些,可不是不通情理的女人。”庾瓒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打鼓。原来庾瓒在金吾卫上下乃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妻子裴氏身为前朝宰相之女,虽然死去的爹不是现管,还是凭借着家族过去积下的人脉关系,让庾瓒坐上了右街使的位子。而这让裴夫人本就不小的脾气和妒性更是放大了许多倍,曾经一度因为怀疑庾瓒偷腥——当然这怀疑完全正确——而追打到衙门里,把庾瓒的脸都抓破了。从此以后,庾瓒因办案留宿衙门内,就得提防着裴夫人随时突袭查岗。

“少废话,本官问你,有没有带着个猴子的,来你店里买过槟榔?”

许亮一边忙活一边说风凉话,阴阳怪气地道:“当心她到这儿来查你的岗!”

独孤仲平这时候也晃进了店铺里,东张西望。韩襄等人正四下乱搜乱查。

话音未落,庾瓒已经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动作迅猛,竟险些将矮几掀翻。他定睛四下望望,却只见独孤仲平和许亮冲着他一脸坏笑。庾瓒长吁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哎唷,早晚被你们吓死。我昨儿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这个案子破不了,不掉脑袋也得丢官,还回什么家啊!”

店主想了想,试探地问:“可是买给那猴子吃的?”

独孤仲平想了想,促狭一笑,突然拔高嗓门、嚷了起来:“哎呀,夫人!您怎么来了?”

庾瓒顿时激动起来,一把揪住店主衣襟,连声追问:“正是!那人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你快说啊!”

许亮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旁边鼾声如雷的庾瓒,厌恶地道:“没完没了,吵得人头大!”

店主吓坏了,有些磕磕巴巴道:“大……大人,小的只卖槟榔,哪里问得人家名姓呢!要说只因这人买这一百文一包的槟榔给他的猴子吃,实在阔气得邪乎,因此有些印象。”

门一响,独孤仲平走了进来。“验得如何了?”独孤仲平问。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庾瓒惊讶道:“什么,就这东西,要一百文一包?”庾瓒说着望向旁边的韦若昭,独孤仲平也侧头打量着她。

那些小瓶也在桌上摆成一溜,还保持着暗格中的方位次序,左边是那些白瓷瓶,右边是那些镀金瓶,上面都贴着独孤仲平做的序号。从序号中可以看出,白瓷瓶比镀金瓶少一个。

韦若昭忍不住笑了,道:“这有什么,喜欢吃就买,没有钱就算,何必跟自己太计较。”

庾瓒这时正趴在金吾卫大堂的矮几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忙了一整夜,他实在支撑不住了。他的旁边已经摆好了一张又长又宽的条案,许亮小心翼翼地把从师崇道家抄来的那些小罐中的药挑到小碗里,放上些水,再用银针一一试过。

独孤仲平冲韦若昭眨眨眼睛,示意他已知道韦若昭其他那些首饰到底是干什么用了。韦若昭只得冲他撇撇嘴。

韦若昭颇为懊恼地一跺脚,多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溜走了!可当她低头看到被那猴子丢在地上的槟榔,却又瞬间露出笑容——槟榔在这长安城里可不是什么遍地都有的寻常事物,只要找到那卖槟榔的,就有可能找到买槟榔给猴子吃的主人!而她,感谢老天,正巧也爱吃槟榔,知道长安唯一一家卖槟榔的店铺所在!真是天助我也,韦若昭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当一代名捕了。她直奔右金吾卫衙门而去。

店主打量一下韦若昭,当即点头,道:“啊,这位姑娘也来买过,只因长得漂亮,小人也记得。”

可一声呼哨就在这时响起,韦若昭下意识地一缩手,而那猴子当即扔下吃了一半的槟榔,动作敏捷地蹿上了街边的屋檐,再三蹦两跳,一眨眼的工夫,便又不见了踪影。

韦若昭听言心中高兴,却努力做出不屑的样子,道:“算你还有些眼力。你快说说,他多久来一次,最近来是什么时候?”

韦若昭边说边四下打量,这是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周围人来人往的,没有谁看上去特别可疑。想到杀死师崇道的凶手很可能就在左近,韦若昭心里不是不忐忑的,万一和凶手撞上了可是了不得!但这猴子实在可爱得紧!突然间,韦若昭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捉住这猴子,就有了抓凶手的线索,就可以向庾瓒、独孤仲平邀功,说不定他们一高兴,就把自己留下参与探案了!想到这儿,韦若昭壮着胆子慢慢地向那猴子靠近,想抓住它脖子上的项圈。

“多久来一次说不准,不过他今天早上还刚刚来过,留下个地址,叫我送一大包槟榔到他家。”

韦若昭又惊又喜,道:“好你个小猢狲,居然还敢出来,我知道了,昨天的传帖就是你撒的,你的主人呢?”

庾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凶手居然留下了地址?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庾瓒当即大声嚷嚷道:“那还不快拿来!”

韦若昭又想到了独孤仲平,心情再次好起来,步子不自觉地放得慢了些,而一口鲜红的槟榔渣就在这时“噗”一声落下来,恰好掉在韦若昭脚边。韦若昭一愣,抬头便望见一只猴子正蹲在街边一所宅院门前的上马石上嚼着槟榔,那猴子脖子上挂着一串细细的黄铜铃铛,见了韦若昭抓耳挠腮的,显然也认出了她。

店主急忙递上一张纸,庾瓒匆匆看看,随手递给手下众卫士:“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去这里拿人!”

也不知道独孤仲平和庾大人他们找没找到那个凶手。他会是个什么人?能做出下毒害人这么残酷的事,他究竟想干什么呢?要说这个凶手也挺有意思的,居然想出用猴子撒传帖这一招,不过还是被他们识破了,这么说还是衙门的人更厉害吧!说起来那个独孤仲平就更有意思了,要是能跟着他,一定能见识到更多更好玩的东西!

纸条上的地址乃是在城东的永宁坊境内,众人策马出了西市北门,沿金光门街一路向东,到了启夏门街再转向南行。因为节日的缘故,街上明显比平时拥挤,迫不及待的庾瓒驱使手下一路疾行,自然给街面上的交通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韦若昭心想这样大动干戈,岂不是早把凶手吓跑了吗?她忍不住将自己的疑虑告诉独孤仲平,可独孤仲平不知怎的竟又陷入了若有所思、不言不语的状态。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韦若昭不禁更加兴奋和好奇了。

看到这样处处喜气洋洋的大街和人流,韦若昭气消了一大半,脑子也忽然清醒了许多,那碧莲为何对自己这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独孤仲平不是说凭他的画,老板娘会给面子吗?想到这儿,韦若昭忽然意识到,老板娘确乎是给了面子的,不然怎么会允许自己昨晚住下,当然这面子也就是给独孤仲平,心中万分不情愿,也不得不如此,那原因还不就是明摆着的。韦若昭再年轻也是女人,碧莲对独孤仲平有意思!或者,本来人家两人就是……韦若昭突然又烦恼起来,可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何烦恼,于是就强迫自己想点有意思的事。

不费什么周折,金吾卫众人就找到了纸条上的地址。众人在这所位于永宁坊十字街一隅的宅院前下了马,韩襄等人立刻带着手下将大门以及其他所有的方向团团围住。从外观上看这所宅院占地面积不小,门前甚至还安放有木制的行马,但已经残破得厉害,院墙、大门、屋顶看起来也一副饱经风霜、许久无人打理的模样,与附近装饰簇新的豪华宅第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今天是元日,朝廷依制要举行盛大的朝会,而民间自然也少不了庆祝。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们身着节日盛装,喜气洋洋地互相拜年,放眼望去一派喜庆景象,显然昨夜的惨案已随着新年到来而被长安人抛于脑后。

“给我砸!”庾瓒一声令下。当即有几个差役上前,以金吾卫标准的粗暴方式叫门。

韦若昭气呼呼地下了楼,出了荣枯酒店大门,她哪有钱可取呢?本来她并没有打算在荣枯酒店长住下去,但被碧莲这样一激,过惯了阔日子的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一路朝前走着一路骂骂咧咧:“呸!不就是个胡人女子开了个店嘛,有什么了不起,哼,看我不拿钱砸死你!死胡女!”

门内却半天无人应声。

碧莲早就算准了韦若昭拿不出钱来,韦若昭气得咬牙切齿,嘴上却还不肯服输,嚷嚷道:“好吧,你等着,我这就去取了来。”

“开门!金吾卫!再不开放火了!”韩襄大喊。

碧莲点头,伸手到韦若昭面前,道:“那好,拿来呀。”

然而宅院里依然静悄悄的,甚至什么动静都没有。韩襄忍不住看向庾瓒,只等庾瓒下令,便要动手砸门了。旁边的韦若昭突然叫了声:“你们听——”

“哼,钱算什么,我家有的是!”韦若昭嘴上毫不示弱。

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悠悠扬扬地飘来。

碧莲脸上有点挂不住,索性直接来硬的,道:“少废话,一晚就是一晚,要想再住,容易,拿来啊!”

庾瓒等人急忙侧耳倾听,细碎悦耳的铃声由远及近,更加清晰,众人自然仰头寻找声源,唯有独孤仲平一副意兴阑珊之色,垂手立在一旁。

“老板娘,”韦若昭笑嘻嘻地看着碧莲,“你长安话说得不错,可惜骗人的功夫还差点!”

一个小小的棕黄色影子这时出现在旁边宅院那座高楼顶上,正是那只猴子!它看到众人望见了自己所在的方向,兴奋地上下跳跃,然后前爪伸向旁边一根不知通往何处的绳索,猛地一拉——

但没想到的是,韦若昭这时却突然又从门后闪身出来,盯着碧莲。碧莲的笑容顿时僵住。

一面巨大的白幡随即从高楼顶骨碌碌向下打开,幡上墨迹淋漓,犹未干透:

韦若昭匆匆奔出门去,碧莲稍待片刻,来到门口,见走廊里没了人影,料想韦若昭定被吓得一溜烟跑了,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嘟囔道:“这个傻姑娘真好骗!”

凡长安有罪之人限明日午时三刻到右金吾衙门前自首,否则与此人同下场。

韦若昭惊叫一声,道:“原来在打我的坏主意!哼,我早看他像骗子了,多谢你啊老板娘,后会有期。”

周围路过的百姓也注意到情势的异常,纷纷驻足观望,众人不约而同、仰面出声地念着白幡上的字。

“可不是吗!”碧莲故作一脸惋惜之色,叹了口气,“唉,那些姑娘下场真惨啊,我可是见得太多了!”

同样的字迹、同样的措辞,又是他,又是那个凶手的杰作!独孤仲平暗暗叹息着,告示出现,紧接着就该是受害者了,而这一回的受害者——

韦若昭听言脸色骤变,一个激灵从床榻上跳起来,问道:“啊?真的?他真是这样的?”

恰在众人念完之际,高楼屋顶之上,由绳索牵着的一个沙包由于另一侧重物向下坠而向屋顶的撺尖顶滑去,直到被撺尖顶卡住。而另一侧的重物这时也落下,垂在白幡的旁边,晃动着,是个人!是个脖子上套着绳索,身上捆着个包袱的死人!

“他让你来的怎么样,他还欠我房钱呢!”碧莲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吧,你要是聪明,还是赶紧走吧,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动不动就让小姑娘到这儿来住,结果嘛……”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而让庾瓒等人更加惊诧的,是那人竟然穿着一身金吾卫士的制服。

韦若昭不满地撇撇嘴,道:“是那个独孤仲平让我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来的。”

在场众人一瞬间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没人出声,也没人动弹。周遭的百姓反应倒快,一见出了人命,当即尖叫着四散奔逃,但跑出一箭之地,又不再走,远远地聚拢来,指指点点地围观,甚至人还越聚越多。

碧莲自顾自在屋子里摔摔打打,没好气儿地说:“凭那张破画,只能留宿一晚,现在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赶紧给我起床,走人!”

庾瓒杵在原地几乎不知该说什么好,喃喃自语着:“怎么回事?是咱们金吾卫的人?谁啊?我看不清啊……”庾瓒努力地仰头,但死尸悬挂的高度和刺眼的阳光却让他一时间无法辨清死者的面目。

韦若昭抱怨道:“老板娘,你怎么现在就打扫啊,我还没起呢!”

已经沉默许久的独孤仲平就在这时开了口,低沉的声音中略带伤感:“是老曹,曹十鹏。”

她一睁眼,看到碧莲正挥舞着鸡毛掸子,动作夸张地在屋子各处掸灰。韦若昭半梦半醒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悬吊在半空中的尸体这时仿佛听见了召唤一般随风轻轻晃动着,绳索牵动木梁发出一阵吱吱扭扭的声响。而独孤仲平的话轻飘飘地落在长安正午的阳光里,同时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击中了在场的所有人。

韦若昭是被飞扬的尘土从睡梦中呛醒的。

就在大唐太和八年的第一天,这场连环杀戮的第二个受害者正式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