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什么啊?”
“你要理解妈妈。长大了你就明白了,其实她现在比你还孤独和害怕。”
“你还有妈妈的保护,可她呢,在这个世界上,她连个保护她的人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媛媛停止了抽泣,轻声跟赫赫老师讲起了从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日子。“可是现在呢,妈妈一天忙到晚,脸上不见个笑模样,爸爸回家之前,我和她一起买的那好几盆鲜花还放在阳台上,因为没人浇水,早就枯死了……”
媛媛一下子就沉默了。
音乐停了,排练大厅里静悄悄的,实木地板上,师生相拥而坐的影子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赫赫老师,谢谢您,您能把您编的这段舞蹈教给我吗?我想学。”
赫赫老师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不知不觉也泪流满面。
赫赫老师点了点头:“没问题,但是你要打起精神来好好跳舞,你爸爸过去每次来接你放学,都要提前一点儿到,隔着窗户看你跳舞,我想,他一定还想看你继续跳下去的……”
媛媛扑在赫赫老师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我想我爸爸,我真的很想很想他,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我好想好想回到从前他在的日子……”
从那以后,媛媛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里重新焕发出了光彩。练习舞蹈时,虽然没有过去那样欢快和自信,却更加沉着和努力,这让赫赫老师倍感欣慰,重新把她加入表演名单之列……
一段前奏,一段回忆,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挡风的帽,遮雨的伞,还有那双强壮的臂膀,扶助和守护着她慢慢长大。阳光下的奔跑,草坪上的跳跃,流转的白云遮挡住了少年不羁的身影,背靠着大树,嘴角挂着微笑甜甜睡去……突然,大树被拦腰砍断,于是摔倒在地,无靠无依,向空中伸出求助的双手,却因为无可攀缘而茫然失措,昂起头颅,凄惶地四下里寻觅,疾速旋转的身体仿佛在上天入地追问他的去向、寻找他的踪迹,却遍寻不着昔日的爱,只有永难挽回的生离死别,匍匐在地,跪倒哭泣,枯槁瘦弱的手臂向前探伸,乞求着,呼唤着,十根挣扎的手指终于牵到时光的丝丝缕缕:多想让他扶着自己再走一段路,多想让他看到自己长大的模样,多想亲手为他摘去鬓角的白丝,多想长得比他高,再给他一个拥抱……
可是现在,假如告诉她和其他小演员们,今晚的演出有可能要泡汤,她们会多么失望啊!
缓慢的琴键声,仿佛敲打窗棂的落雨,猝然在空旷的排练大厅里响起。
有些事情,迟早要面对,躲是躲不开的。
“说到爱与痛,前几天我编了一段舞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在针对小学生的舞蹈教学中,只允许教阳光的、欢快的、喜气洋洋的曲目,不许教压抑的、哀婉的、痛苦悲伤的曲目,而在我看来,后者比前者才更接近人生的真相。其他同学虽然跟你同龄,但她们领悟不到这一点,而你遭遇了一些事情,虽然这些事情很不幸,却可以帮你早一些看清人生的真相、领悟人生的真谛——我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些你还听不懂,但我编的这段舞蹈,你一定能看得懂。”赫赫老师望着满眼困惑的媛媛,按动了连接音箱的手机音乐播放键。
这么想着,赫赫老师推开门,走出更衣室,来到排练大厅的正中央,拍了拍巴掌,早已经化好妆并穿上演出服的八个小演员立刻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站成整齐的两排,原定今晚她们演出的曲目是民族舞《闹花灯》,所以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东北风情的红配绿描金线的大花棉袄,一派喜气洋洋乡村乐的范儿。
媛媛听得清赫赫老师的话,但却听不懂她的意思。
“老师看我们打扮得好看不?”一个叫“杜噜嘟嘟”的女孩问。这孩子姓杜,小时候患有心脏病,一难受就把嘴嘟噜着,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后来她到小天鹅舞蹈学校学习,一开始也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包括媛媛在内的很多同学都关心她、爱护她,使她渐渐开朗起来,只要来上课就喜滋滋的,通过练习跳舞,身体也越来越好了,有时大家说起她过去的模样,她还故意做出嘟噜嘴的模样逗大家开心。
“最好的舞蹈不一定是最美的,但一定是最自由的,因为只有自由,才能实现所有艺术的核心精神:用最真挚的情感表达灵魂深处的爱与痛。”赫赫老师说,“舞蹈老师教给你们的,一定是经过反复研究和精心设计的、符合大多数人审美的动作,这是打基础,必须高标准严要求,但也正是因此,在那些舞蹈中,留下了太多人工打磨的痕迹,以至于很多时候,你们精确地掌握了细节和要点,却忽视了自由本身,所以无论在舞台上怎样全力表现,脸上的表情却永远是堆砌的、虚假的,因为你们只有动作,没有情感,没有表达出灵魂深处的爱与痛。”
“好看好看,特别好看!”赫赫老师把她头上快散开的红头绳解下,又重新绑好,用不忍的目光看了一眼孩子们,慢慢地说,“有件事,是突然发生的,今天傍晚,大凌河大桥发生了一起车祸,具体情况我也不大了解,但可能比较严重,把桥都给封了,所以咱们今晚有可能过不去新区那边了……”
听到一向对每个动作都有极高要求的赫赫老师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媛媛目瞪口呆。
一开始,孩子们还有些糊涂,等过了片刻,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时,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非常难过的神情。
“那么好,我来告诉你答案:舞蹈就是自由!”赫赫老师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很多人认为,舞蹈必须是优雅的、艺术的、美好的、高贵的,不对!舞蹈不过是一种任何人都可以用来放松和展示自己的娱乐方式,没有什么高与低、对与错、好与坏、雅与俗之分,任何人都可以跳舞,跳得好看不好看是另外一回事,但就舞蹈本身而言,是以绝对的自由为前提的。”
反倒是最为赫赫老师所担心的媛媛鼓励大家说:“大凌河大桥的封闭是暂时的,现在才九点半,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咱们还有机会,一定赶得上的!”
跳了这么多年的舞,媛媛竟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很久,还是困惑地摇了摇头。
赫赫老师一下子醒悟过来,自己小看媛媛了,一个经历过失去亲人的至痛,并从中走出来的人,面对类似演出泡汤这样的小挫折,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她对媛媛点了点头,然后跟同学们说:“大家打起精神来,继续休息或热身,做好随时出发和随时上台演出的准备。”
“行啦!”赫赫老师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又不是考试,整那些文绉绉的词儿做什么?说你自己想说的话——舞蹈到底是什么?”
孩子们散开以后,杜噜嘟嘟跟着媛媛走到窗边,从贴墙放置的一排保温杯里,找到自己的杯子喝水。突然,媛媛发现窗外的天空中飘下了大片大片柳絮样的东西,再低头看看地面,竟覆盖上了一层白乎乎的颜色,不由得一声惊呼:“呀,下雪啦!”
媛媛愣了一会儿才说:“舞蹈是一种形体语言和表演艺术——”
“就你大惊小怪的。”杜噜嘟嘟说,“都下了好一阵子了,刚才我们还一起聚在窗户边看来着,喊你过来,你一直练压腿,”
“媛媛,你跟我学了好几年的舞蹈了,你觉得舞蹈是什么?”
“我练得太认真了,没听见。”
铺着实木地板的排练大厅亮如白昼,在整整一面墙的镜子里,只映出了师生两个人的身影。
“你说,咱们今晚的演出真的还能照常进行吗?”杜噜嘟嘟小声说,“我妈还等着在电视上看我呢。”
几天后的一次舞蹈排练中,媛媛还是无精打采,屡屡出错,赫赫老师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排练结束后把她单独留下。
“不知道,反正我妈估计又在加班,她也看不了我的节目。”媛媛故作平静。
走出电影院,赫赫老师抬起头,望着深蓝色的夜空,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对男朋友说:“你先走吧,我要回学校一趟。”
“你妈还没同意你小升初报艺校啊?”
等我长得比他高,再给他拥抱。
媛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别看她还小,但小孩子对不公正往往有着超过成人的敏感。其实按照本心,她确实想长大后穿上那身圣洁的白大褂,但自从知道爸爸在南方为抗击急性呼吸道传染病奋战数月,又在归途中救人牺牲,却没有得到任何奖励和荣誉之后,她就恨透了医生这个职业。不过考艺校那个事儿多半是跟妈妈赌气,小升初到底该怎样选择,她还没有下定决心。
时光你慢些跑,不要让他变老,
杜噜嘟嘟却误会了,以为她是跟自己“保密”,把保温杯的盖子一盖:“得得得,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水喝多了,上个厕所去。”
教我什么是尊严,什么是渺小。
媛媛也不解释,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保温杯里蒸腾起的水蒸气,在窗户上覆了一层雾。她用袖子抹了抹,尽可能把脸贴近窗子,虽然鼻尖儿被玻璃冰得凉凉的,但总算看清了雪景:雪花纷纷扬扬,有些是薄薄的一片,有些是厚厚的一沓,都像舀在一个透明的勺子里似的,在半空中摇啊摇的,很久才慢慢坠落……
世上只有爸爸好,长大了才知道,
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电影结尾的主题歌《世上只有爸爸好》响起时,赫赫老师和男朋友穿好外套往放映厅外面走,目光一错,突然发现观众席的最后一排竟坐着媛媛。小姑娘一动不动地瞪着银幕,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伴随着歌声,泪水汩汩地涌出面颊,打湿了衣襟。
很轻,轻得好像没有骨头的手掌摸了一下似的。
还是觉得这世界上,只有妈妈好……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到杜噜嘟嘟惨白的脸庞。
有那么多工作,有那么多烦恼,
“你怎么了?”媛媛惊讶地问,“这么快就回来啦?”
跌倒要自己爬起来,玩具要自己找。
“我没去成……”杜噜嘟嘟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楼梯间的门那儿有声响,我就没敢进厕所。”
没那么多微笑,也没那么多拥抱,
小天鹅舞蹈学校租用的这栋楼,原本是老年活动中心,一共五层,因为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建造的,所以无论格局还是设备都略显老旧。每层楼道均为东西向,正中间的南边开着一扇门,通向楼梯间,门的左边是男厕所,右边是女厕所。楼梯间有电梯也有步行梯,一般情况下,人们都从这里上下楼,此外,每层楼道的西头有一扇消防门,打开是外挂的舷梯,基本上无人使用。老年活动中心正常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因为小天鹅舞蹈学校的教学大都是在晚上,才留了几把一层大门的钥匙给老师们,但由于这里最值钱的陈设也不过是几张台球案子和一套破旧的KTV设备,所以老师们上课时很少锁上一层大门。
有一天晚上下班后,男朋友来找她,俩人吃完饭,商量着要去看场电影,但刚刚上映的大片都没有票了,找来找去,发现有一家电影院在放映《熊出没》的第五部剧场版“变形记”,童心未泯的两个人便买了票去看。故事讲的是光头强的爸爸来到狗熊岭探望儿子,由此展开的一段父子之间的亲情故事:年轻时参加祖国建设、因而疏于照顾家人的强爸,老了以后面对儿子的种种指责,从不辩解和反驳,只是默默地用自己无私的爱,渐渐地获得儿子的理解和谅解……
今晚为了集中精力准备庆典表演,小天鹅舞蹈学校的其他课程一律暂停,整栋楼里应该只有赫赫老师和参加演出的学生们才对啊。
悄悄地,也是无奈和难过地,赫赫老师把媛媛的名字从平州市新区落成庆典的演出名单上划掉了……
“你是不是听错了,自己吓唬自己呢。”想起楼道那年久失修、昏暗得像鬼火一样的灯光,媛媛也有些害怕。
很不幸,在今年抗击急性呼吸道传染病的战役中,媛媛的爸爸牺牲了。那以后,媛媛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由于缺乏练习,舞蹈技能越来越生疏,到最后连最基本的后下腰动作都做不到位了。赫赫老师恨铁不成钢,严厉地批评过她好几次,但媛媛一脸漠然,无动于衷……为此,赫赫老师专门去了一趟儿童医院急诊中心,找到媛媛的妈妈,想跟她说说孩子的情况,寻求她的帮助,但在那位身穿白大褂的母亲的脸上,赫赫老师却看到了比女儿更多的绝望。
“不是,楼梯间的门那儿绝对有人。”杜噜嘟嘟说,“对了,我还闻见一股怪怪的气味儿。”
媛媛的爸爸姓宋,是市人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任,医德和医术的口碑都非常好。赫赫老师见过他很多次,因为每次媛媛从舞蹈学校放学,都是他来接,望着父女俩挽着胳膊回家的背影,好像大熊牵着小熊似的,赫赫老师觉得特别温馨。媛媛的身材微胖、关节发硬,练舞蹈的先天条件并不好,在班里也始终属于中等水平,可她的乐观、努力和脸上永远洋溢着的自信表情却让赫赫老师非常欣赏——毕竟没有大长腿的赫赫老师当年也是凭着永不服输的劲头,才在舞蹈事业上跳出了自己一番天地的。
“什么气味儿?”
别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也许伤心一会儿,甚至哭一场,也就过去了——媛媛呢?她会怎么想?
“好像是……对了,是汽油的气味儿!”
这么想着,她把手握在了更衣室的门把手上,却又没有拧开。
媛媛瞪圆了眼睛:“走,带我去看看。”
因此,自己更要打起精神,给她们打气和鼓励,告诉她们这只是永远都猜不到下一秒的人生中一次不值一提的挫折。
“不告诉老师吗?”
赫赫老师把手机放回挎包里,虽然刚才通话时,提示有其他电话打进来,但她无心再接听,背靠着墙想了一想,实在是想不出眼下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心情变得格外沮丧。她沮丧倒不单单是因为“小天鹅”不能在市领导面前和电视屏幕上亮相,更多是为了训练大厅里那些年复一年苦练的女孩子,当她们得知失去了这次在舞台上一展才艺的机会,该有多么难过啊……
“看看再说。”
“你急,我也急啊,这不是没办法嘛,你安慰一下孩子们,等回头抽出空儿来,哥再好好安慰安慰你啊。”说完冯主任就把电话挂上了。
然而把排练大厅的门拉开的一瞬间,媛媛就知道容不得什么“看看再说”了:整个楼道里白烟滚滚,汽油剧烈燃烧时的炽灼气味儿伴随着热浪,不容分说地呛入嗓子和鼻腔,楼道门像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般,完全被火红的烈焰笼罩,火舌翻卷着,在地上、墙上和天花板上舞动着憧憧魔影,呼啸着向排练大厅这边扑来!
赫赫老师装成没听见最后那一句:“可是,现在已经快九点半了,距离演出还有两个小时,来不来得及啊?”
媛媛回头就喊:“赫赫老师,着火啦!”
“嗐,你问车啊!你没听说吗,大凌河大桥出了重大事故,新旧区的交通被中断,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咱们只能等。交管委只要发出通知,接你们的中巴车会第一时间开到楼下的——要不,哥单独派个车去接你一趟?”
排练大厅顿时炸了窝!赫赫老师带着同学们冲到楼道里,一看这幕景象,被火光照耀的每一张脸都惊呆了。
隔着手机,赫赫老师也能看到那个谢了顶的、两个眼袋活像挂了两个猪尿泡的油腻男人就站在面前,用毫不掩饰的猥亵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撩来撩去,并在话里话外暗示自己,只要能让他尝到甜头,就会给她的事业开更多的绿灯。但赫赫老师在底线面前绝不让步,这使得那个男人像想偷腥却永远偷不着的猫一样,不但用更下流的言行来骚扰自己,还经常在工作中故意制造障碍,以证明他欲望的出口才是赫赫老师的活路。
还是赫赫老师最先反应了过来:“大家跟着我,往消防门跑!”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搞烦了,最终,冯主任还是接电话了:“赫赫,百年不遇啊,居然主动给哥打电话来了。”
孩子们尖叫着、号哭着跟在赫赫老师的后面向楼道西头跑去!
赫赫老师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也许是因为大凌河大桥出了车祸,桥面被封锁,至于什么时候恢复交通,市政府给出的说法是“待定”,所以综艺演出中心那边才毫无动静的吧。但是赫赫老师还不死心,她宁可今晚无法参加演出,也绝不能让“白孔雀”逮到空子把机会抢走,所以不停地给冯主任打电话,非要盯出个结果不可。
只有媛媛没有动。
正式表演的时间是十一点半。本来说好了,晚上八点,电视台综艺演出中心会派车来接孩子们去新区的“平州大剧院”,那里是今晚庆典活动的主会场。但八点多的时候,车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赫赫老师十分焦急,给综艺演出中心的冯主任打电话,总也没人接听。她非常担心这个演出机会被作为B组[1]的白孔雀舞蹈学校给“顶了”,毕竟“白孔雀”的校长是冯主任的小姨子,在平州这样一个地级市,所有的才华和能力最终都要让位于裙带关系,但是“小天鹅”也没少给姓冯的送礼,他总不能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吧。
假如想烧死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引燃排练大厅的门呢?她想。
赫赫老师是小天鹅舞蹈学校的首席舞蹈教师。她的教学严谨扎实,一丝不苟,深受家长和学生们的推崇。虽然因为营养好的缘故,有些才上六年级的孩子个头儿都快超过她了,但是站在她面前无不毕恭毕敬,只要她敲起那面小鼓,伴随着“咚咚咚”的鼓声喊起节奏时,舞蹈教室里总是飞扬起认真而优美的舞姿。坦白说,也正是因为有赫赫老师在,在旧区租了老年活动中心四层开办的小天鹅舞蹈学校尽管设备简陋,却能闻名遐迩,甚至争取到了今晚在平州市新区落成庆典上表演舞蹈的名额。
这样点燃楼道门,也未必能马上烧到我们,唯一的目的,难道不正是——
“喂,是冯主任吗?”虽然被对方这么久才接电话气得一肚子火,但赫赫老师还是要硬挤出一副和缓的腔调说,“孩子们都穿好表演服、化好妆了,接我们的车还要多久才来啊?”
她看了一眼消防门,赫赫老师正在拼命将它拉开,穿着红棉袄的同学们簇拥在她身后,犹如已经身陷火海一般……
手机响到地老天荒,终于有人接听了。
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