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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没我的事了吧?那我先出去了。”陈少玲刚要往外走,却被雷磊叫住了:“张大山又给你发微信、短信或打电话了没有?”

老张低下头思索着什么。

“没有。”陈少玲冷冷地说。

陈少玲这才回过神来:“是,你说得没错。”

“他还会再发的。”雷磊说,“虽然我们刚才向‘满口福’餐饮公司了解到,今晚张大山再没有其他的送餐任务,但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到他收手的迹象。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把手机交出来,以便在他告诉你下一个犯罪地点时,我们能第一时间掌握。”

“少玲。”老张见她怔怔地出神,一言不发,便又叫了她一声。

“我再说一遍,张大山不可能给孩子们下毒和投毒,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陈少玲拒绝道。

陈少玲望着老张……回到医院以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实话说她是在故意躲着他,当一个人突然暴露出跟日常面目完全不同的另一面时,难免会让熟悉他的人感到陌生和恐惧,何况是一个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朝夕相处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保洁员,突然展现出了跟犯罪相关的高超技能……

雷磊向她逼近了一步:“别太嚣张,我还没跟你算逃出医院那笔账呢!”

“少玲,有个问题,请你一定好好回忆清楚,再回答我。”老张用手捋着粗铁丝的两头说,“从铁丝的折痕上看,中间段似乎并没有太复杂的缠绕,反倒是两端显得凌乱,更接近于一种不辨方向的撕扯……我猜,也许这个铁丝最初绑住那两个门把手的时候,仅仅做了简单的缠绕,虽然在末端打了个结儿,也只是确保门从里面推不开就行了,后来你因为急于把门打开,曾经乱扯一气,反而搞得越来越紧,当你冷静下来,终于将它解开时,才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解——我说得对吗?”

周芸马上挡在了陈少玲的身前:“雷主任,少玲刚刚豁出命去救了那么多人回来,我相信如果她再次收到由张大山手机发来的信息,一定会马上告诉我们的,你能不能稍微讲一点人情味儿?”然后推了陈少玲一把:“你,继续吸氧去!”

陈少玲的呼吸比刚回到医院那会儿和缓了许多,只是依然不时咳嗽两声,偶尔吞咽一下时,两道眉毛就像被喉咙里的钩子牵拉似的皱起。

雷磊望着陈少玲走出办公室的背影,神情阴郁。

“少玲正在吸氧……”周芸话吐半句,看老张的目光里有着不容分说的坚定,知道这间屋子正在进行的工作和刚才自己在病房里的工作一样刻不容缓,只好把陈少玲叫了过来。

这时,老张把那个用鞋套包着头的墩布拿在手中,慢慢地褪下鞋套,墩布头上的无数缕灰色棉线条顿时颓委在了铺好的白色无菌纱布上,并扑簌簌地掉下了很多渣土样的东西。他用镊子将几个颗粒夹到一块载玻片上,然后放在显微镜下面,一边转动旋钮以调整放大倍数和焦距,一边仔细观察。

老张拿起那根用来绑住门把手的粗铁丝,看了又看,正好周芸走进办公室,就麻烦她把陈少玲叫来。

接目镜里呈现出沙砾、泥土、纤维、毛发、植物碎屑等各种各样的微量证物,它们好像色泽、形状、大小都完全不同的虫子,暴露在圆形的视野里……微量证物就像交感神经一样,是不受人的意志控制的零碎颗粒,即便最狡猾的凶手,也无法利用微量证物作假或完全消灭微量证物,所以在刑事鉴识科学家的眼中,在证据的可靠程度上:口述证据<印痕证据<生物证据<微量证据,这是一条百试不爽的鄙视链。

雷磊点了点头,在磁性玻璃白板上记录下了“白指纹”的情况。

因此,陈少玲冒着生命危险“抢出来”的这个墩布头,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价值。

“当然,还要考虑到,有可能投毒者是故意采用这种方式混淆自己的身份,让我们做出‘他不是张大山’的判定,还有更简单的,大部分快递员在开门、按电源开关、拧开瓶盖倒入液体时,本来也不需要摘手套。”老张说,“所以才要把每一个物证检验结果详细记录,给接下来的工作留下比对、质疑和核实的依据。”

老张站起身,拿来一个搪瓷盘子,放在白色无菌纱布上,用压舌板细细地将还挂在墩布条上的一些渣土刮进盘子里,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又将最初展开墩布头时掉落在纱布上的所有东西都倒进盘子,然后端着它走到周芸身边问:“二层科学实验室的钥匙,你有吗?”

“我明白了,恰恰是这个戴手套的行为,反而证明了他不是张大山,因为即便是他能穿上张大山的衣服和鞋,戴上他的头盔和护目镜,但指纹是没法作假的,必须加以掩饰。”

周芸点了点头,老张便请她带自己去一趟。

“那么,他为什么不戴上鞋套呢?他鞋底的痕迹可是很明显在暴露自己是‘张大山’的身份啊。”

雷磊朝站在门口的鬣狗使了个眼色,鬣狗赶紧跟了上去。

“说明犯罪嫌疑人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呗。”

“刚才雷磊逼少玲交出手机的时候,你怎么不拦一拦?”沿着步行梯往楼上走的时候,周芸问老张。

“物证勘验中,‘有用之物’有指向作用,‘无用之物’也有指向作用,特别是在戳穿罪犯制造的假象时。”老张看了他一眼,“比如这个‘白指纹’,能说明什么?”

“雷磊的要求又没有错,少玲确实应该把手机交出来,以利于我们更及时地对投毒者发来的信息进行反应。”

丰奇也有些不解:“‘白指纹’既不能做指纹比对,又不能做法庭证据,有什么用呢?”

“那你也没帮雷磊说话啊。”周芸的口吻中暗含讥讽。

“那也要记录。”

“因为那样就太晚了。”

“记录什么?不是只有‘白指纹’吗?”

“太晚了?什么意思?”

雷磊手拿一支碳素笔,站在磁性玻璃白板旁边,那张白板一半贴了平州市警用地图,另一半则用来做物证勘验记录。

“海马儿童游泳馆里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投毒者很可能已经到达了下一个目标地,并做好了实施犯罪的准备。我们不能等着他来告诉我们那个目标地在哪儿,那样就太被动了,就算最快时间赶到,也未必能像在海马儿童游泳馆里抢救得那么及时,所以,要争取在他动手前就锁定他的位置。”

“记录检验结果。”老张对雷磊说。

黑暗的楼道里,周芸看不清楚老张的表情,但他冷峻的话语却令她不寒而栗,不禁加快了步伐。

对于刑侦工作而言,物证的价值就在于能够建立起它与犯罪嫌疑人、受害者和犯罪行为之间的关联,但是这一回,在那几样证物上,除了教练、陈少玲等人的指纹外,同时发现了几枚明显是戴着加绒骑行手套留下的指印,应该系投毒者所留。这种指印跟戴着乳胶手套留下的指印一样,被物证鉴定人员称为“白指纹”,没有关联的可能。但老张似乎毫不介意,他把装盒饭的那个塑料袋翻正,套在一个深蓝色的四十二升医用储氧袋上,以使塑料袋表面撑起,然后同样放在倒扣的玻璃鱼缸里,用万能胶蒸气熏显,结果依然只发现了几枚“白指纹”。老张用尺子仔细量过所有“白指纹”的宽度,又根据其边沿的几处相同的不规则特征,确认它们是同一副手套所留。

位于二层的科学实验室,原本是急诊科和营养科合用的,里面堆放了各种实验器械,但都比较老旧,所以医院搬迁工作开始后,两个科室都在新院区重新购置了相关器械,因为不知道这些旧器械应该怎样处理,索性就这么搁着。是以周芸开门的时候,一股呛人的尘灰气味扑面而来。

刑事侦查学属于警校的“通识”课程,每个学生必修,但参加工作以后,警种和警种的工作内容差别很大,作为片儿警,丰奇在绝大部分时间里所要面对的是比朝阳群众、西城大妈更加琐碎的家长里短,所以当亲眼看到老张操作娴熟的指纹鉴定技术时,他仿佛看魔术一般激动。

老张不管这些,打开灯,径直走到墙角那台灰色安捷伦气相色谱分析仪前,将搪瓷盘子里的物质倒了一多半在样品瓶里,又把样品瓶放在圆形样品盘中,然后打开机器。随着转盘咔啦咔啦地转动到指定位置,取样针将样品瓶里的复合物取走燃烧,对产生的烟气加以识别和分析,在连接的电脑屏幕上呈现出宛如心电图一般波峰波谷上下起伏的图表,并列上了样品中所含的元素成分。

对于可能留有犯罪嫌疑人潜在指纹的证物,提取指纹的方法有很多,比如多波段光源、荧光粉、碘熏染、茚三酮熏染等,但一九七八年开发出的万能胶熏显法以其操作简便、效果显著和成本低,很快成为“主流”:绝大部分万能胶的主要成分都是氰基丙烯酸盐,一旦受热蒸发后就会与水、油脂、脂肪酸、氨基酸和蛋白质等残留物发生反应,沿着表面纹线生成稳定的氰基丙烯酸盐聚合物,五到十分钟左右,就会在证物上勾勒出比工笔画还要精致的清晰指纹。

“你会用气相色谱分析仪?!”周芸惊诧得瞪圆了眼睛。

等他走后,老张把空饭盒、两个门把手、写着“次氯酸钠消毒液”的空瓶子和胡来顺拆下来的那组电源开关面板放进了倒扣着的玻璃鱼缸里,让丰奇和雷磊戴上口罩,又将点燃的酒精灯、三脚架和放在石棉网上的蒸发皿也推进了玻璃鱼缸内,蒸发皿里面放着稀释后的万能胶,在酒精灯的燃烧下,立刻蒸发出了水蒸气。

气相色谱分析仪是一种分解复杂混合物并鉴定其组成成分的科学仪器,通常由两部分组成:首先是气相分析机将混合物分离为单纯的元素成分,而色谱仪则用光线照射样本,测定出每一种元素是什么以及其在样本中的含量或比例。医院往往用它做微量元素分析,以诊断患者体内的维生素或某种小分子营养物质是否缺乏。

“对啊,每天晚上上课前,我都要把游泳池的灯和换气扇打开。”教练说。

“嗯。”老张含混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就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PH值6.45,有机质含量2.78%,氮含量0.129%,磷含量1.118%,可溶盐总含量0.075%,代换量16.89毫克当量……从理化性状上看这是典型的草甸土。”他用脚在地上一划拉,带转轮的椅子滑到旁边一台放有复合显微镜的桌子前。他把搪瓷盘子里剩下的物质倒了一小撮在复合显微镜的载玻片上,继续在显微镜下验看,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下方竟被接目镜压出了一道好像浣熊似的青色印痕。

问了半天,教练的回答基本上就是一堆囫囵话,丰奇只好让他离开。快要出门时,老张突然问了一句:“游泳池里的换气扇是你开的吗?”

“主任,据您所知,大凌河西岸有没有什么泡子或涝洼地?”他望着周芸问。

“差不多吧……我也没看清楚。”

老宋在世的时候,每到周末,一家三口人经常拿着钓竿和塑料桶去大凌河畔钓鱼,所以周芸对两岸的环境比较熟悉。她想了想说:“我记得有块湿地,长了好多芦苇,附近的人们都管那里叫‘大水坑’……”

“这个送餐员跟以前每天给你们送餐的是同一个人吗?”

话还没说完,老张猛地站起身,一边说着“跟我下楼”,一边大步走出门去,差点儿把站在实验室门口的鬣狗撞个跟头!

教练抱着水杯想了想才说,当时他正在泳池里教孩子们学游泳,那个送餐员提着一塑料袋盒饭就进来了,因为此前嫌他送晚了,教练已经另外叫了一家米粉并吃完了,所以就喊了一声“先放外边吧”。但送餐员还是往池水循环设备间走去,因为教学正在进行,教练也没管他,甚至都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但没过多久,有孩子就说闻到一股怪味儿,他们发现从池水循环设备间里飘出了黄烟,往外面跑的时候,大门却怎么推也推不开了……

回到急诊科办公室,老张指着平州市警用地图对周芸说:“您来指一下‘大水坑’的位置。”

“从他进入游泳池到离开的前后经过,你详细给我叙述一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周芸看了片刻,指着河西岸一块接近大凌河大桥的地方说:“大约就在这里。”

“没有,他戴着头盔和防风镜,根本看不清长相。”

“还有其他的地方符合我刚才说的地质特征吗?”

“你看见他的相貌了吗?”

“没有了。”周芸肯定地说。

“就一件灰色的快递员衣服,咱们市里送餐员都穿的那种。”

“怎么回事啊?”雷磊和丰奇都凑了过来问道。

“他的穿着是什么样的?”

“少玲带回来的墩布用于游泳池内部的日常卫生维护,总是在湿润的环境下,泳道附近又很干净,不太可能沾上太多渣土之类的成分。所以我用压舌板刮下来的复合物,应该是投毒者在投毒时鞋底踩到了墩布蹭下来的——鞋底沟纹、车辆轮胎的沟槽往往储存有大量的物证,甚至因为层级鲜明而能勾勒出犯罪嫌疑人完整的行动轨迹——我分析了里面的成分,主要是分布于河岸边的草甸土,但还掺杂了一些蓝色土粒,这是三价氧化铁还原为二甲氧化铁造成的沼泽土,大多分布在涝洼地上。平州市只有一条大凌河,我就请周主任回想大凌河西岸有没有泡子或涝洼地,结果就找到了这个名叫‘大水坑’的地方。”

游泳教练全身裹了好几层毛巾被,还套了一件不知是哪个护士的粉红色羽绒服,一边喝着热水一边点着头。

“你的意思是说,投毒者到海马儿童游泳馆投毒前,曾经到过‘大水坑’?”周芸有些困惑,她指着地图说,“问题是,从思乐培训长宁校区到海马儿童游泳馆,有好几条路可以走,但‘大水坑’偏偏是最不可取的一条。一来那里特别的坑洼泥泞,如果骑着电动车,有几段必须下来推着车走,我估计他脚底的渣土就是那时候踩上的;二来就算通过了,也是绕了大远,有什么必要放着近道不走,非要折腾这么一大圈呢?”

“你是否确认,进入游泳池的投毒者只有一个人?”丰奇问道。

“就像您说的,在很多条道路中,他偏偏选择了最不可取的一条,那么就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理由,何况他后来还用关灯的方式,试图让刑侦人员忽略这个物证,那就更值得我们重视了。”

刚才老张喊了丰奇一声,是让他先不要上楼,而是留下来协助自己工作,然后又具体分了一下工:丰奇负责对所有知情人和目击者(包括其他氯气中毒的孩子)的访问与记录;雷磊负责资料的检索、准备和勘验记录;而自己则负责检验物证,并用最短的时间将检验所需的工具找了来。

“难道是怕被监控拍到?”丰奇说。

原来,他们正在开展着另外一场在某种意义上同样可以称之为“急救”的工作。

老张摇摇头:“那个时段,旧区少说也有几百个送餐员穿行在大街小巷,穿着同样的衣服、戴着同样的头盔、骑着同样的电动车。”

眼前的情形让她吃了一惊:丰奇正坐在椅子上,一边向坐在他对面的那个游泳教练盘问着,一边在笔记本上唰唰唰地记录;老张蹲在地上,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铺开了一块块白色无菌纱布,将陈少玲带回的一袋袋证物分别倒在上面;而雷磊则将刚刚打印出的数张A4纸拼接起来,贴在墙上那块平时用于提示科室事宜的磁性玻璃白板上,拼成一张平州市警用地图。一张被清理出来的办公桌上,摆放着酒精灯、显微镜、搪瓷盘、压舌板、镊子,这些物品无论是用于检验、盛放医疗器械还是做手术,周芸当然是熟悉的,但现在看上去却那么陌生。还有一盒五件套的化妆刷、万能胶以及原本放在诊室窗台上的那个长方形的玻璃鱼缸,完全不知道做什么用——办公室仿佛在很短的时间变成了作战室,充斥着一股紧张和忙碌的气氛。

“或者他把什么犯罪用的凶器或道具藏在那一带了,得去取一趟?”雷磊说。

周芸这才双手叉腰喘了几口气,想起刚才雷磊、丰奇和老张在留观一病房外面对峙的情形,才注意到好久没有看到这三个人了,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四下寻找,终于在推开急诊科办公室房门的时候看到了他们。

老张还是摇头:“单就海马儿童游泳馆的投毒来说,他制造毒气用的是每个池水循环设备间日常必备的消毒品,要说他自备的犯罪道具,大概也就只有那一根粗铁丝了。”

忙活得差不多了,胡来顺问周芸接下来自己还需要做什么。也许是成功地救出了陈少玲,并把孩子们平安带回来的缘故,这小子反而比小夜门诊刚开始那会儿显得劲头十足。周芸表扬了他一句“关键时刻还得靠咱们小胡”,让他先回诊室给患儿看病,给李德洋减轻些压力,胡来顺兴冲冲地答应了。

雷磊和丰奇又提出了几个设想,都被老张否掉了。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是,陈少玲呼吸困难、反复吞咽,看上去情况比那个游泳教练还要严重,为了防止她出现中毒性肺水肿,周芸把10%的硅酮加入氧化湿气瓶中,让她随氧吸入——吸氧的椅子特地设置在张小玲的病床边,这个暖心的举动让陈少玲十分感动。她轻轻地抚摩着女儿那盖在白色被单下的羸弱身体,为白色雾气所笼罩的一双眼睛泪光莹莹。

周芸看得出,老张虽然神色如常,但凝聚在警用地图上的目光越来越焦灼,仿佛每一刻的延迟都是某个重大灾难的倒计时又跳了一下秒似的。她很想帮他的忙,于是也望着地图上“大水坑”那个地方,想要找寻答案,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去年初秋,一家人坐在芦苇丛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野餐时的快乐情景……

周芸用最快的速度把氯气中毒的孩子们分别安顿在抢救室和留观一病房,全员加压面罩吸氧之后,根据他们每个人的具体症状,安排了静滴大剂量维生素C解毒、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眼部后点红霉素眼药膏以防治结膜炎等持续治疗措施,与此同时验血、做心电图、拍摄X光胸片,看看有无其他特殊病理发现。她一刻不停地在病房里穿梭着,指挥、疏导、纠正甚至亲自上手,时而像变魔术一般将数个雾化吸入器的药瓶里配好药,时而在病床床头挂着的记录本上写下抢救措施和时间以备稍后补记病历,时而声色俱厉地提醒大楠根据多参数监护仪上的数据调节静滴速度,时而弯下腰跟某个哭鼻子的小患者开玩笑说“喂喂喂你可是个纯爷们儿啊”。由于抢救及时,孩子们的整体情况尚好。周芸又从游泳教练那里要来了六个孩子的家长电话,让孙菲儿通知他们赶紧到医院来,“不要把情况说得太严重,省得家长路上着急开车出事故”。

啊!她突然想起,这一天忙忙碌碌到现在,居然还没有跟女儿联系,今晚她要参加新区落成的庆祝演出,现在快要从舞蹈学校出发了吧!

争分夺秒!

她走到办公室外面,拿出手机,给媛媛的舞蹈老师打电话,想问问孩子的情况,但是对方的手机一直在忙线中,“请稍后再拨”那一句,说得仿佛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