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表，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七点，目光就转向门口。又过了五分钟，我看到曹院长从外面走了进来。我和尚 昆赶忙迎了上去。
尚昆说：“七点。”
尚昆握住曹院长的手，说：“不好意思，曹院长，还要占用你的休息时间。”
我说：“你约他几点？”
曹院长微笑着说：“尚局，跟我怎么这么客气，不需要，你早来了？”
尚昆说：“我也不知道你这个案子具体的情况，也没办法给他细说。”
尚昆说：“也是刚到。来，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说着手指向我。
我说：“是这样。”
刚要介绍，曹院长笑着接过话头说：“你这位朋友我见过，袁总是吧？”
尚昆说：“我没详细说，只是说朋友有个股份转让的案子想让他帮忙把把关。”
我赶紧上前跟曹院长握手，陪笑着说：“想不到曹院长还记得我。“曹院长说：“我当然记得，敏思区的陈院 长让你找过我。那个案子现在怎么样了？我关照过办案子的小丁了。”
不知道尚昆有没有事先跟曹院长谈过我的案子，我问尚昆道：“你有跟曹院长谈过这个案子的情况吗？”
我说：“谢谢曹院长还惦记着我的案子，我今天来就是要跟曹院长汇报这个案子。”
晚上，我和尚昆早早的坐在天龙一楼的大厅里等曹院长。
尚昆说：“我们到雅间里坐着说。”
过了半个小时，尚昆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晚上在天龙的盈香阁他宴请曹院长，叫我晚上过去。
曹院长说：“对。”说完随着尚昆进了盈香阁的凌烟阁。
出了王庭长的办公室，我赶紧打电话给尚昆，我想让他赶紧把曹院长给我约出来，尚昆说等他约约看，不知道 曹院长什么时候有时间。
尚昆进了凌烟阁，就直接到主人的位置上落座，曹院长客气说：“别呀，尚局，今天我来请。”
王庭长说：“你不用管他好不好战，赶紧摆平他就是了。”
尚昆说：“那哪行，为了我的朋友耽搁了曹院长的休息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要曹院长请客那，来到我这 边坐。”说着把曹院长安排在他的右手边坐下。
我开玩笑说：“我说这家伙这么难斗，原来是好战分子。”
曹院长坐定下来，微笑着对我说：“袁总倒是交游广阔，尚局这么好的朋友也能交的到。”
王庭长说：“姓战，战斗的战。”
我说：“是尚局抬举我。”
我说：“中院庭长这边交给我吧。他姓什么？”
尚昆笑着说：“我这位老弟跟我交情深厚，要不我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麻烦曹院长。”
王庭长说：“维持原判。”
曹院长说：“客气了，今天能够坐到了一起，说明我们都是好朋友，客气话留着跟别人说吧。”
我说：“丁法官的判决怎么说？”
尚昆说：“好，曹院长实在，我也就不搞那些虚言假套的，老弟你把情况跟曹院长先说说。”
王庭长回头就把我找了过去，说：“袁总，你的案子现在卡在了中院这个庭长手里，他就不在判决书上签字， 这个判决就没办法签发，你说怎么办吧？”
我刚要说，曹院长先发话了，“怎么那个小丁没帮你办好？”
易国的上诉案子丁法官很快就把判决书写好了，拿给庭长签字，庭长却拒绝签，坚持说这个案子的法律依据不 足，要求丁法官对这个案子给予重新审查。丁法官没办法，拿着写好的判决找到了王庭长，跟王庭长说：“我 们庭长一定要我重新写判决，我是没办法了。如果你不能想办法过不了我们庭长这一关，我只好把这个案子发 回重审了。”
我说：“问题不在丁法官那。是那个战庭长。”
人生都不能十全十美，我在获得财富的过程中失去了很多，这也许就是我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完美婚姻完美家庭 的原因吧。想来带有些许宿命的味道，我无可奈何，因为这就是我的本性。
曹院长说：“老战插了一杠子？”
所以我更愿意把财富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授人以柄，让黄琳把我的财产带走。也许黄琳会说我残酷，为 了争夺财产不择手段，一点亲情都不念。但是是不是我放弃了财产就能表达亲情了那，我想道理肯定不是这样 的，只有掌握住了财产，才能更好的表达亲情。我们老家就有一部《墙头记》的地方戏，讲的就是一个老家伙 没钱被儿女撮到了墙头上，假装有钱了却享受儿女亲情的故事。我可不想为了一念之仁，享受将来骑到墙头上 的待遇。
我说：“丁法官维持原判的判决已经写好了，战庭长就是不签字。”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失败这是没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力的。很多在我们这个时代先富起来的人，他们的财 富都是带有原罪的，而这种原罪就是他们偷了这样那样的机而带来的。
曹院长说：“他是怎么个意见？”
以我们人类的智商，是没有能力判断上帝的行为的，你怎么就能说每一次偷机的机会不是上帝派去救你出困苦 之海的舢板、快艇或者直升机哪？
我说：“他把案子想发回重审。”
洪水滚滚而来，固执的神父终于被淹死了……神父上了天堂，见到上帝很生气的说：“主啊，我终生奉献自己 ，战战兢兢的侍奉你，为什么你不肯救我！”上帝说：“我怎么不肯救你？第一次我派了舢板来救你，你不要 ，我以为你担心舢板危险；第二次我又派了一艘快艇去，你还是不要；第三次我派一架直升飞机来救你，结果 你还是不愿意接受。”
曹院长疑惑的说：“一般没这个样子的，合议庭既然做出了合议，庭长一般要尊重这个结果，所谓的庭长签字 也就是进个审查的程序而已，老战这么做不太合常理。”
又过了一会，洪水已经把整个教堂淹没了，神父只好紧紧抓住教堂顶端的十字架。一架直升飞机缓缓飞过来， 飞行员丢下绳梯大叫：“神父，快上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们可不愿意见到你被洪水淹死！”神父还是意 志坚定地说；“不，我要守住我的教堂！上帝一定会来救我的。你还是先去救别人好了。上帝会与我同在的！ ”
尚昆说：“是不是对方给了战庭长什么好处了？不然还真没这么做的。”
过了不久，洪水已淹过了神父的胸口，神父只能勉强站在祭坛上。这时又有一位警察开着快艇过来，“神父， 快上来，不然你真的会淹死的！”神父说：“不，我要守住我的教堂！我相信上帝一定会来救我的。你还是先 去救别的人好了。”
曹院长点点头说：“很可能，这个案子我原来没想那么复杂，只是问了问经办的小丁，事先没跟老战说说，不 过这个小丁也是的，他就不会把我的意思转达一下。”
有人说我就要固守原则，就不去偷这个机，这样我想起了一个西方的小笑话。在某个小村落，下了一场大雨， 洪水开始没有淹没村落，一位神父在教堂祈祷，眼看洪水已经淹到他跪着的膝盖了。一位救生员驾着舢板来到 教堂，“神父，赶快上来吧！不然你会淹死的！”神父说：“不！我相信上帝会来救我的，你先去救别人好了 。”
丁法官为我这个案子已经使了很大的劲了，我不想他被曹院长误会，就解释说：“丁法官可能已经尽了自己的 力量了，估计他夹在中间也很难办。”
当命运向你显露出你可以偷机的一面，你一定要抓住，千万不要相信因果报应的傻话（那是说给傻瓜听的，因 为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也许那就是上帝给你偷偷开的一扇窗。
曹院长想了想，说：“也是，他夹在中间是不太好做，可能他也没想到老战会这么做，一般没有不签字这一情 况的，这也算出乎意料之外吧。”
这也就是为什么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
尚昆似乎有点愤愤不平的说：“现在这个案子一审和二审法官都支持我这个老弟，单单这个战庭长非要鸡蛋里 挑骨头，难道中院就任由他胡作非为？”话里带出了挑唆的味道。
经验告诉我，一件事情如果你想到了而不马上去做，等你再想起来要去做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因为时机 和原来成就你要这么做的条件都发生了变化。古希腊哲人赫拉克利特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岁月分秒点滴，社会的河流在不停流淌，纵使故地重游，当年的水早已游离不知去向，此河已非彼河，哪里还 有同一条河流让人踏进？
曹院长说：“尚局你不了解，这个老战资历比我都老，难免有点倚老卖老，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有时候想想，投机取巧不一定就是一个贬义词，起码能够投机取巧的人都是足够聪明的人，知道一件事情的窍 门在那里，这才偷得了机，取得了巧。如果一件事情明明走一步就能完成，你偏要走两步、三步，按部就班的 去做，我只能说你是在浪费时间，而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尚昆看着曹院长，继续挑唆说：“曹院长你不是正好分管他吗？怎么连你他也没看到眼里？”
在工厂的底层混一辈子这可不是我的理想。虽然都在说劳动最光荣，但我相信这是这社会最虚伪的一面，因为 劳动往往是人在这社会上被迫的选择，每一个父母在教育儿女的时候，都不会这么说：劳动最光荣，你就好好 学习成为一个做最苦最累活计的人吧。这个社会基本上每个父母教育子女的大多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既然不会甘于受困于命运的这种框架之中，要做人上人，投机取巧也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
曹院长看来似乎对这个战庭长早就有些底火，有点失态的说：“他敢，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分管领导，岂是可 以让他随便轻视的。”
我不敢说这些就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但起码没有这些，我也不会今天站在海门的土地上，看着自己的厂房拔 地而起。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方式有很多种，我的这种也许不是那么道德，但是行之有效。人的生命就那么几十 年，这期间工作的时间也就三四十年，如果你只会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也许你会成为劳动模范 ，但是劳动模范就那么几个，不可能全都是，更多的也许是你混了个小班长、车间主任之类的小脚色，甚至一 辈子做一个小工人。
我说：“可能是我们开始都忽视了这个战庭长，曹院长，你跟他说说情况，他不会不听你的。”
还在小学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从家里偷粮票交给老师，说自己拾金不昧，以换取学校的表扬。工作了的时候， 我把积攒一年的工资买了礼品送给厂长，从而获得了到中专学校进修的机会。
曹院长表态说：“袁总，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既然尚局找到了我，不但我会重视，我们院里也会重视的，一 定会给你办好的。”
我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恶毒和愤慨，但是比起要我被迫放弃的财富，这不算什么。瑞士心理学家和精神分析学家 荣格说过，我们的潜意识是寻找生活的钥匙。（荣格是与弗洛伊德齐名的精神分析学家，他以集体无意识学说 闻名世界。）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在潜意识中对财富和荣誉总有一种据为己有的欲望，也许是我少年丧父，让我 跟老娘饱受了生活的困苦造成的，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我不是确切的知道答案，但我知道就是这种据为己有的 欲望支配着我的社会活动。
尚昆笑着说：“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曹院长。”
黄琳在签笔录的时候死瞪着我，恶狠狠的说：“袁波，你想叫我一分钱都拿不走，就不怕将来你儿子跟你算账 ？”
曹院长说：“小事情，我们也是依法办事，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