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最烦这些大的节日的,作为一个生意人,不是仅有这些简单的亲朋好友的人情往来要处理,越是到了 这个时节,越是有好多社会关系要处理,一年中为了处理这些人情关系,我要支出很多,即使这些都是有回报 的,甚至回报远远超出支出,但年复一年,有来讨要的,有自己需要打点的,每次都需要这么做,我心中已经 是烦不胜烦,可这些都不是我可以回避的,只要我是一个生意人,只要我还想把生意做好,我就需要这么做下 去。
因为黄庆要借钱我没有借给他,黄琳虽然没说什么,表面上也没表现出来什么,但我知道黄琳心里并不高兴。 我也不想自己家里老是别别扭扭的,就趁现在春节快到了邀请黄琳的父母到海门来过年,以此来缓和一下和黄 琳之间的关系。果然,黄琳一听就很高兴,马上给他父母订好了来往的机票,再过两天,他的父母就会来到海门了。
世事就是这样,它不会因为你不情愿,不甘心而有所改变,你在这个圈子里面,就要遵守这个圈子里面的规则 ,我没有勇气来打破这个圈子,也不想打破圈子,因为更多的时候,我也是这个圈子和规则的受益者。
黄琳说:“这还像个女婿说的话。”
你什么时候看到既得利益者改变规则了?
我笑了,说:“放心,我这个女婿会招待好他们的,绝对让你爸爸妈妈不虚此行。”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放下筷子骂娘,但一旦端起碗来照样还是吃肉的原因所在。
黄琳瞪了我一眼,说道:“光我孝顺就行了?”
骂骂娘可以,但不要打破了碗,打破了碗可能自己就没肉吃了,为了有肉吃就要捧牢了这碗。这就是一个怪圈 ,人人都知道这是不对的,但圈子里的人都在维护这个圈子,圈子外的人都想挤进这个圈子。
我说:“好了,我知道你孝顺,好吗?”
黄庆因为家里面还需要经营饭店,并没有来海门,只有黄琳的父母来到了海门,反正临近年关,我开车领着她 们母女三个逛遍了千浪岛、海门植物园,遍尝岛内小吃,黄琳的父母平生第一次从北方来到南方,眼前的美景 一下子迷住了他们,对很多事物不免啧啧称奇。
黄琳说:“看你说的,我爸爸妈妈还是第一次来海门过年,我想要他们过得舒舒服服有什么不对?”
这是人之常情,我初到海门的时候,迷惑于海门南方秀丽的风光,以为海门是人间胜景,可住常了,很多事物 就平淡无奇了。
我说:“这有什么你不放心的,又不是什么细致活。不就是你爸爸妈妈要来过年吗?”
又逛了一天,晚上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吃了顿饭,安顿黄琳父母休息了,我跟黄琳回了自己的卧室。
我笑着对黄琳说:“这些活叫保姆干嘛,你自己干什么。“黄琳说:“我不放心她来干。”
我摇摇脖子,耸耸肩膀,说道:“这看风景也是很累的。”
回到家,黄琳正在忙着收拾客人房,把客房里的被子都拿到了阳台上去晾晒。
黄琳乖巧的过来,帮我捏了捏肩膀,我往后一靠,躺倒在床上,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自己家好。”
路上的车辆有些稀少,这个移民城市就是这样,圣诞的时候,满街都是人,大家都在庆祝那莫名其妙的洋节( 有时候真是奇怪,中国人中没几个信仰基督教的,大概没几个人能领会圣诞的含义,但城市里却有这么多人在 欢庆基督教的节日,欢庆基督的诞生,这是又一种崇洋媚外的伪小资的做派。),但是到了春节前后,城市里 很多移民和民工都想起了老家里的亲人,于是纷纷离开城市回老家去了,所以春节期间海门反而变得很冷清。
黄琳说:“你是觉得累明天就不用陪他们了,我来陪他们玩。”
送向艳回了学校,我到工地上转了转,已经有一些工人陆续的回家过年去了,工地上比较冷清,看看也没什么 事情,我就开车出了工地,想要回家。
我把黄琳拉到自己怀里,说:“那是我岳父岳母,就是累点我也应该陪他们的。”
有些时候想想,我吸引向艳的既然不是金钱,那又会是什么那?大概是我不像她们同龄的男孩子那么幼稚,而 且到了我这个境界,对事物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控制力。男人对这社会拥有一定的杀伐决断的能力可能是在女人 面前最有魅力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说权力是最好的春药。
黄琳身子索性躺在了我的怀里,说:“今天你真是乖,这么会说话。其实我也很累。”
向艳说:“去你的,就好像你有多可爱似的。”
我轻轻帮她锤了锤肩膀问道:“你爸爸妈妈在海门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水土不服的感觉?”
我说:“到时候在家里好好玩,千万别想我。”
黄琳说:“老两口兴奋地很,好多他们喜欢的地方。”
向艳只好把钱收了起来,探头在我的脸颊亲了一下,说:“你总是这样,谢谢你了。”
我说:“叫他们多玩几天,他们也没什么事情,在自己女婿家多逗留几天,玩个够。”
我说:“你拿着,再不拿我可是真的生气了。”
黄琳说:“他们说要是在海门能长住下来会多好,也能常看看自己的外孙,你知道他们多喜欢你儿子。”
向艳说:“人家就是觉得怪怪的吗。”
我说:“喜欢以后就让他们多来几次,反正我们这边也没多少亲戚,来了还热闹。”
我说:“你这家伙,刚刚还说自己没那么多顾忌那,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多毛病。”
黄琳说:“他们现在还可以,以后上了年纪就跑不动了。”
向艳说:“我用你的钱老是感觉怪怪的。”
我说:“没事,到那个时候,你儿子也可以跑他们那边看他外公、外婆。”
我说:“你别这样好吗,阿艳,我只是想让你舒舒服服的回趟家,没别的意思,你不接就是看不起我了。”
黄琳急了,叫道:“你成心跟我逗闷子是吧?”
向艳没接,有点嗔怒的说:“你又来了,跟你说过我不要你的钱了。”
我看着黄琳,说道:“莫名其妙,怎么了?”
这是我今天约向艳的目的,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约向艳陪我出来应酬,虽然我们之间没发生什么实际的事情 ,但有向艳在,很多应酬场合我就不需要再点一个女伴了,朋友们都以为她是我的情人,对我没有跟他们一起 风流就有了谅解,我也就相应的省了一笔开支。有几次我想给向艳一点零花钱,但老是被向艳推辞,一来二去 ,我就不好意思再给她了,因为那样反而会把我们的关系搞得生分了。现在我和向艳说是友情,却又有那么一 丝暧昧;说暧昧吧,我又不想让它有向进一步突破的机会。还是把它定位在友情上比较好,这样对我,对向艳 都有好处。于是我才想趁她要回家给她出路费,友情是相互的,我可不想让这个女孩只是单纯的为我付出。
黄琳说:“我爸爸妈妈想到这边常住,你是真听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我说:“坐火车干什么,别挤坏了我的美女,坐飞机吧。”说完从兜里拿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了向艳,里面装了 五千块钱。
我说:“想来住就住吧,还用得到拐弯抹角的说这么一大套,你就不能直说?”
向艳说:“我想回去,可每年这个时候火车票真是不好买,买票贩子的票又不敢相信他们。”
黄琳说:“你就装糊涂吧,我的意思是他们想在这搞套房子住,这下你明白了吗?”
我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揽在怀里,说道:“别闹了,我跟你说正事,你到底回不回去?”
原来是这麽回事,这我可不想让他们老两口过来,没去看他们之前,我跟黄琳基本没什么大的矛盾,自从黄琳 回了那趟家,就变得这样事、那样事的特别麻烦。先是要我把黄庆带到海门来,后又是黄庆开饭店要借钱,这 些都闹得我跟黄琳之间很不愉快,我内心里认为都与黄琳的父母在背后瞎嘀咕有关,老话都说了丈母娘当家净 出些馊主意,我可不想把这两个火种长期放在身边,别烧到了我。
向艳站了起来,坐到我的旁边,说道:“来劲了是吧,来劲了是吧?”手便在我身上扭了几下。
我问黄琳说:“他们什么时间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伸手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认领的。”
黄琳说:“我妈私下跟我讲的,说这个地方很不错,适合养老。”
向艳隔着桌子伸过手来要扭我,嘴里叫道:“你这家伙竟然骂我是狗。”
我说:“你没搞错吧?也许她老人家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我说:“美女,你这真是那什么咬什么,不知好人心。”
黄琳说:“你别瞎说,她是很认真跟我讲的。”
向艳有些失望的说:“切,你说想让我回去就想让我回去吧,搞得这么虚伪,说什么我父母想我。”
我说:“你妈也真是的,跑这么远来到海门,还没过三天就想留下来不走了,她生活会习惯吗?”
我说:“我当然希望你留下来,不过,放这么长的假期,你父母也会想你回去的,我觉得你还是回去看看他们 比较好。”
黄琳说:“你不要管那个,你就说让不让她留下来吧?”
向艳低下了头,说:“想要我留还是不留,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可没什么希望。”
我说:“要留要走随她,我有什么让不让的?”
我说:“你希望我说留,还是不留?”
黄琳说:“他们要留下来得有地方住啊,你让他们住哪?”
向艳笑了,问道:“你希望我留在海门?”
我说:“又不是我要他们留下来的,我管他们住哪。”
我说:“没有啦,就想问问你的打算?要不要回家?”
黄琳说:“你又说不讲理的话了,他们是你岳父岳母,你让他们住大街上吗?”
向艳看看我的表情,问道:“难不成你有什么事情?”
我说:“你父母就是奇怪,人家都愿意守着儿子过,他们怎么非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女儿住哪?”
我说:“好了,跟你说点正事,要放寒假了,你打算怎么过?”
黄琳说:“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用养活父母了吗?”
向艳说:“又来了,不跟你说了。”
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应该赡养他们,每年寄给他们点钱不就得了吗?”
我说:“我老到看着美女也不心动了,算是老了。”
黄琳说:“你怎么不把你妈妈放在老家,每年寄点钱就行了那?”
向艳说:“是呀,你有多老哇,成天都在外面风流,还说自己老,你是老的跳不动了,还是老的吃不动了?”
我说:“你怎么能拿我老娘来对比,我是儿子,自然进的义务应该多些,再说,我老娘就我一个儿女,她只有 跟着我。”
我笑了,说:“是不是我有些老了,怎么跟你说起这些了。”
黄琳恼怒的说:“我不管那些,反正我父母想在这海门住,既然你妈妈有房子住,你也得让我爸爸妈妈有房子住。”
向艳看着我,摇摇头说:“好了,我的袁总,我们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好吗?”
我指着黄琳的鼻子骂道:“你别蹬鼻子上脸,你没想想,不是因为你,我妈妈能搬出去自己住吗?我现在什么 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少了一户房子的租金已经很紧张了,再腾一户出来,我的资金转不过来。”
我说:“小朋友,你生长在物质丰富的时代,可我们是经过困难时期的,时代都是会给人留下烙印的。”
黄琳也耍横的说:“怎么了,我就这样,那是我爸爸妈妈,我可不能让他们住大街上。”
向艳说:“现在这社会已经物质丰富了,似乎也不用你们再这么沉重了。”
我说:“你要这么说,我还真不能让他们留下来住了,赶紧过了春节那来回哪去。”
我说:“我们都是唱着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成长的,不苦大仇深行吗?”
黄琳说:“你敢。”
向艳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们都好像苦大仇深似的,轻松一点不行吗?”
我说:“我有什么不敢的,这是我家,你别说我不给你父母好脸色看,信不信我明天直接告诉他们让他们走。 ”
我摇摇头,说:“是呀,我们的观念是跟你们不同,我跟你老爹受的教育是一样的,这些已经融入了我们的骨 髓里了,是没办法改变的。时代的共业。哪里像你们这些人,敢想敢做。”
黄琳气得说不出话来,把身子背了过去,一下一下的在那抽泣。
向艳说:“我们才没有你们那些顾忌那,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你就跟我老爹一个样子。”
我不理她,这是原则问题,我绝不能让她的父母留下来,本来我就对他们那么多事感到厌烦,现在我跟黄琳刚缓和的关系,又被他们搞僵了,真是让我恼火。
我说:“代沟,绝对有代沟,你们这些八零后的,真是敢做,我不行了,落伍了。”
以前看过一段关于凤凰男和孔雀女的文字,说农村的男孩子读大学留在了城市(这男的就是飞出鸡窝的金凤凰 ,所以被称为凤凰男),娶了城市人家的女儿(所谓孔雀女),这里面最受孔雀女诟病的是,嫁给了凤凰男, 就仿佛嫁给了凤凰男全家,他们家有什么事都来找凤凰男去做(在很多农村人看来,城市的人就是有本事办成 很多事。)我感觉现在自己就像娶了凤凰女一样,他们家里什么大事都想我给他们办,真是的,黄琳老家那个 城市虽然不算一级城市,起码也是二级城市中的上游,怎么就让他们家有了这种农村的观念那。
向艳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家伙竟然还有害羞的时候。”
我从床上起来,在地上转来转去,黄琳越抽泣,我越烦躁,心里并不想安抚她,就拉开卧室门,走出卧室,狠狠地把卧室门甩了一下,门哐的一声关死了,我离开了家,想到外面散散心。
我连连摆手,叫道:“你饶了我吧,小姑奶奶,你没看这是什么场合?咖啡馆那,光天化日之下,还真有你的 。”
我缓缓的开着车,降下了身边的车窗,夜晚的凉风冷冷的吹着我,让我浑身泛起阵阵凉意,但我不想理会。在 这临近年关的夜晚,我竟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内心郁闷的不行,现在我老婆孩子亲戚一大堆在海门 ,我发现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让我倾诉一下我现在内心的烦闷。我又一次成了热闹人群中孤单的异类,在这应该 最热闹团圆的春节期间,我内心倍感寂寞。
向艳说:“对呀,我是尝过了,怎么了?我今天还想尝一尝。”说着脸就向我凑了过来。
从心底里泛起了对温惠刻骨铭心的思念,我深深的意识到,夫妻并不是一对男女凑到一起过日子就可以的,夫 妻需要相互体谅,相互协助,相互倾听。为什么我几乎能做好每一件我想做好的事情,却单单无法安排好自己 的生活那?
我诡异的笑了笑,逗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油嘴滑舌的,哦,我知道了,你尝过了。”
暗夜的黑带着诡异的笑容在看着我,我伸手去车窗外想要去触摸虚无飘渺的空气,触摸那充满了诡异的世界。 这世界真的还有另外一个空间吗?那些从这个世上离开的的人是不是在另外一个空间里?我内心里真真切切希 望有那么个异度空间,那我还是有可能跟温惠再度相逢的,一定会的。
向艳瞪了我一眼,说:“老是油嘴滑舌的,没个正经。”
眼泪静静的流了下来,挂在我的脸颊上,阿惠,你在那个空间生活的好吗,是不是在笑着看我又一次搞糟了我 的生活,你会不会再问我你感到累吗?是的,这次我真的累了,真真切切的累了,我想要停下来休息,却无法 休息,也无从休息,我把自己套进了魔鬼的枷锁,我与魔鬼交换了灵魂,我已经不能停下来了。
我笑了,说:“是呀,好一朵美丽的牡丹花。”
在这黝黑的深夜里,我想要独处,却又怕独处。每次独处时,心里总是充满了对你的思念,越是思念你,我就 越厌恶自己,越是厌恶那我自己,我越是害怕思念你。我让自己忘了你的,可越是想遗忘,反而记忆的更加清 楚。
向艳笑着问我:“看什么,我脸上开花了?”
夜已经很深了,海门大街街面的车越来越少,但是还是有一个偶然经过的人看到一辆缓慢行驶的汽车里,一个 男人突然尖利的嚎叫起来,嚎叫声刺破夜空,在夜晚的静谧中显得特别的犀利。那嚎叫声像极了一只草原里的 孤狼,充满了痛苦,夹杂着哽咽,更有不愿低头的倔强。
向艳穿了一袭高领的乳白色毛衣,脖子挺拔,胸脯高耸,坐在我对面,给我一种人中翘楚的感觉。
偶然经过的人不由的摇了摇头,加快了离去的脚步,他一定在想:这又是一个在城市的强压下崩溃了的灵魂, 明天说不定精神病院里又多了一个患者。
即使是在海门,这腊月的天气也是令人瑟缩感到寒冷的,现在是海门一年中最冷的时节,虽然用不到象北方一 样羽绒服、裘皮大衣等服饰来御寒,但俊男靓女们还是都穿上了毛衣之类的冬装。
如果这离去的人能够细心听一下那疯子的嚎叫,他一定会听到那疯子只是在重复叫喊着一句话,那就是:阿惠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