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本想问“那其他死去的人怎么说?”,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相比肖飞,她至少还欠着人家一笔。
“你救过我一次,这次我救了你,我们之间可以两清了。”陈如喘着气。
“从这儿开始,河道宽阔平稳适合漂流,而且速度也快很多,或许不到中午就能跟救援队碰面了。”说完,陈如起身打算离开。
“谢谢。”肖飞对陈如说。
肖飞一把拽住对方,目光诚恳地:“我们一起走吧。”
十几分钟后,张培成功脱险,望着做完心肺复苏、一脸汗水的陈如眼神复杂。
陈如侧目看向张培,后者虽然没有语言上的表示,但把身子主动往一边挪了挪,腾出一个人的位置。
确定阿四绝对没有反击(说生还更确切)的可能,陈如才放下枪跳上竹筏,同肖飞一起抢救昏迷的张培。
竹筏一路漂行,约莫两个半小时后,与救援队的冲锋舟遇上了。肖飞注意到,冲方舟上除了六名穿着救生衣的专业救援人员外,还有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
缓过一口气,肖飞疾目射向岸边,见陈如站在十来米外的一块石头上,两手举着一把黑漆漆的手枪。再转身看阿四,后者在离竹筏七八米远的地方,背朝上面朝下一动不动漂在水面上,其后脑处仿佛打开了一瓶会流动的染色剂,将周围的水域染成鲜亮夺目的殷红。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三人从竹筏被领上冲锋舟之后,他和张培得到了大量的食物和饮水,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医生模样的人不停问这问那。而陈如却直接被警察拷住了,除了见面时一句“打电话自首的就是你吧”基本再无他言。
肖飞感到自己被阿四压迫着落入水中,随后,他翻了个身,甩开身上的阿四,借助突如其来的浮力向上游去。一出水面便看到只剩两手还在划动的张培,他赶忙游过去,从背后揽住张培,把她拖上还在水中打旋的竹筏,然后自己扒住竹筏边缘也爬了上去。
冲锋舟顺水而下,于下午一点时分抵达通枰公路附近的一座桥头。路边停着三辆车,其中一辆是救援队的专车,另一辆是公安局的警车,还有一辆是疾控中心的依维柯。不出所料地,张培被带往救援队的专车,陈如被带往公安局的警车。
就在耳孔入水的同一时刻,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紧接着,阿四的身子猛地向前扑倒,眼前的水面随即晕染出几朵绚烂夺目的红花。
肖飞跟着张培走了几步,结果,之前还和和气气的救援队此刻却如临大敌。正诧异时,几名身穿白衣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架起肖飞就奔向那辆封闭严密的依维柯。
阿四骑在肖飞身上,两手死死卡着他的脖子。由于两人压在同一侧导致重心不稳,竹筏一头缓缓向上翘起,一头渐渐沉往水下,两人的身子也随之慢慢往下滑动,不出半分钟时间,水面已经淹到肖飞的眼睛和耳廓。
“等一下。”是陈如的声音。
肖飞起初以为偷袭的是只猴子或者猩猩,等那人转过身来欲夺取他手中的竹篙时,这才看清对方竟是阿四,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本来,阿四并非肖飞的对手,只是肖飞顾及水中挣扎的张培,一个不留神便被对方抓住机会压在身下,从而失去拼斗的主动权。
肖飞和张培以及带领他们的工作人员同时转过头来。陈如向押送她的警察抱以歉意的眼神,然后十分艰难打开背包,取出那只纯金怀表走到肖飞跟前:“这是我爸爸的遗物,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你拿回去做个纪念吧。”
肖飞扛起竹筏,顺着河边慢慢把它放进水里,然后牵着张培小心坐在竹筏上。撑起篙刚荡出没多远,前方的丛林噌地跳出个人影,那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竹筏中间。张培还未来得及惊叫,就被对方一把从竹筏上掀了下去。
肖飞迟疑着接过:“陈如-------”
天刚蒙蒙亮,肖飞和张培就背上行李继续赶路了。绕过“S”的第二个弯口后,河道明显宽阔平稳了许多。随后,他们发现一片竹林,一个多小时后,二人用折断的竹子和藤条做了一只小型竹筏。
陈如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唇前,示意他不要讲话,然后又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如果有机会,一定代我到坟前去祭奠我爸爸。”
极其难捱的一夜。
肖飞使劲点了下头。
陈如走后,肖飞和张培都没有心情吃东西,也没有再去寻过夜的地方,就地找块平整宽阔的大石头当做宿营地。张培用打火机在附近点燃黄蒿和艾叶驱除蚊虫,肖飞则盘腿坐在篝火前借着光亮继续拿笔沙沙书写。
陈如转过身,走到张培跟前,从背包里取出一张折成长方形的稿纸递给她:“这封信是送给你的,看在我曾救你一命的面子上,千万别把它扔了。”
回到篝火点,陈如默默拿取了自己的行李,临走前,她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张培接过,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1 获救
“请务必回到通宁之后再打开,切记。”说完,陈如冲张培微微笑了一下,又转头看了肖飞一眼,在警察带领下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