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你的终身大事,我怎么会那么没眼色。”
“谢了,”关琥趴在车窗上小声对驾驶位上那位说,“我还以为你要继续跟进呢。”
“都说了不是那种关系了。”关琥给张燕铎做了个拜拜的动作,跟随苏绣媛走进了公寓。
看出了他的心思,张燕铎很贴心地说:“我去周围转转,你事情办完了,打电话叫我。”
张燕铎看看周围的环境,没有兜风,而是把车开到附近可以停车的地方,熄了火,靠在车座上,准备趁这个机会小憩一下。阖眼时他看了下表,希望弟弟不要折腾太久。
苏绣媛和关琥下了车。张燕铎想要把车开进去,关琥制止了,告诉他停在这里就行,本来想说他可以离开了,但想到回程的路费,后面那句就说不出口了。
关琥陪苏绣媛来到她家,看公寓的豪华程度就知道这是他们同居的地方。关琥暗想这个真相如果曝光的话,一定会让警局一大票男同事伤心颓废不已。
随后的途中,车里比较安静。碍于有外人在,关琥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安慰苏绣媛。不知道开了多久,轿车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栋豪华的高层公寓。
苏绣媛拿出钥匙要开门,手碰到门时,门却开了。
张燕铎不说话了,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自己看向前方,专心开车。
她有点奇怪,进去后就见走廊到客厅一路都亮着灯,便叫道:“铭启,我回来了。”里面没有回应,她继续往里走,“我还带了重案组的同事来,他……”
“不是,是她男朋友。”张燕铎从后视镜看关琥,那眼神让关琥很不自在,“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哥,我们在谈正事,拜托你不要胡思乱想可以吗?”
话说到一半卡住了,她站在客厅门口,小挎包落到了地上,双手捂住嘴,定在了那里。
关琥没想好,摸摸头,正准备找些话来安慰她,张燕铎在前面问:“你们要去见家长?”
关琥在后面关门,听苏绣媛的语气不太对劲,他急忙跑过来,下一刻,他也怔住了——客厅地上都是血,一个男人仰面躺在血泊中。
苏绣媛心里有事,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她双手绞缠着裙摆,紧张地问关琥:“你决定怎么说啊?”
因为过度恐惧和痛苦,死者的身体很夸张地扭曲着,金边眼镜落在一边,眼睛大睁着看向天花板,嘴被东西堵住了,导致他的脸庞也扭曲得厉害,有少许血丝从嘴角溢出来。他的两只手向两旁撑开,指甲扣在地板上,由于地板都被血掩盖了,无法看出上面是否有指甲留下的划痕。再往下看,就见男人自胸口到腹下被划开了口子,豁开的肚皮向两旁翻开……
张燕铎没直接回应,而是扶了扶眼镜框,表示自己的满意。
关琥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凶手像是跟死者有莫大仇恨似的,做出这样残忍的事……他有点不敢再想下去……这时旁边传来呕吐声,苏绣媛终于受不了眼前的惨状,双手捂住嘴巴,发出干呕。
想起当初的赌约,关琥只好忍住了,张嘴将口腔清新剂喷进了自己嘴里,而且是连喷几下,然后问张燕铎:“这样可以了吗,大哥?”
“没事没事,你先去别的地方。”
关琥张嘴要解释,张燕铎在前面慢悠悠地说:“愿赌服输哦弟弟。”
关琥想扶苏绣媛去别处,却被她一把推开了,就见她跌跌撞撞,大声叫着陈铭启的名字便要扑过去。
“那个……”旁边一直被无视的女人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打断了他们毫无营养的对呛,“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啊。”
关琥赶忙将她拦住:“冷静点,不要破坏现场。”
“是谁说警察就不会杀人了?”
“可是铭启被杀了!他被人杀了!”眼前的打击实在太大,苏绣媛失去了平时的温柔,拼命挣扎着并大声吼叫。关琥本来还怀疑对方是否就是陈铭启,现在敢肯定了,苏绣媛的担心变成了现实,这位金牌大律师真的被谋害了。
“你这是狡辩,再说我是警察,怎么会要持枪杀人?”
“我知道他被人杀了,所以你才更要冷静!”他抓住苏绣媛的肩膀,喝道,“想为他找出凶手,你就更要冷静,保护好现场,明白吗?”
“警官,你这种说法就像是你拿枪杀人,却把罪责推给枪支制造商一样无理。”
被他的大吼声吓到,苏绣媛停止尖叫,呆呆地点头,忽然一手捂住嘴巴,再次发出作呕的声音。关琥扶住她,将她带到走廊另一边相连的房间,安慰说:“你什么都不要做,坐下来镇定一下,这里交给我。”说完,转身要回现场。
“难道造成酒臭的元凶不是你吗?”
苏绣媛一把拉住他,由于紧张,她的手很冰,发着轻颤,泪眼蒙眬地说:“可是……”
“有酒臭。”张燕铎慢悠悠地回他。
关琥看她似乎要说什么,但实在无法整理好语言,便说:“别担心,我马上叫救护车,看能不能救人。”苏绣媛哭着点头。
一个东西从前面向关琥抛过来,关琥伸手接住,发现居然是瓶口腔清新剂,他不爽地冲张燕铎说:“我没口臭!”
关琥挠挠头,觉得自己实在不会安慰人,看现场那种状况,傻瓜都知道人根本救不活。
“这个也许你需要。”
安置好苏绣媛,他迅速回到客厅,先是打电话给重案组同事报告案情,接着从不同角度拍下被害人的死状。这时他才发现在离血泊不远处也有零星血迹,血迹一直延伸到门口,由于不多,一开始被他忽视了。
关琥听到地址,在心里抹了把冷汗——陈律师的家离这里好远,要是真坐出租车往返,他下半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他的眼神扫过后视镜,刚好张燕铎也在透过后视镜看他,两人正对上眼。张燕铎先笑了起来,像是看穿了关琥的想法,嘴角坏坏地向一边勾起。关琥气得瞪过去,同时在苏绣媛看不到的地方冲张燕铎晃了晃拳头。
关琥举起手机,将零星血迹也拍了下来,顺便又拍了客厅的全貌——被害人的手机落在离他较远的地方,看机体的碎裂状况,可能是被害人在受到攻击时导致的。走廊跟角落里放置了不少青藤植物跟假山石,植物盆里零落倒扣了一些空的小玻璃瓶,另一边电视柜里也摆放了许多瓶装容器,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瓶子上的标签,都是些营养用药。看来陈铭启很注意身体保健,却没想到最后会这样死去。
张燕铎照苏绣媛提供的地址将车开了出去。
室内弥漫的怪味让关琥作呕,他忍着不适将现场逐一拍下来,又转去尸首上。当镜头逐渐移到被害部位时,他微微一愣。透过手机镜头,可以看到死者的肚子那里血肉模糊,隐约有金属的光芒闪过,起初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把手机移开,重新确认后,发现死者那里的确夹着其他东西。
到了车位,张燕铎很绅士地为苏绣媛打开车门。关琥在上车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坐到后排座上,以便跟苏绣媛讨论接下来的问题——该怎么跟她男友商谈,才能让对方放下心防。
关琥小心避开周围的血迹,向被害人面前凑了凑,想仔细查看他的伤口,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张燕铎。
关琥伸出拳头在张燕铎脑后比画了一下,又将拳头收了回去。
“你那边是不是出事了?”电话一接通,关琥就听到张燕铎焦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没关系,他不是我……”
“出了很大的事,”看着惨不忍睹的现场,关琥冷静地说,“发生凶杀案了,哥。”
苏绣媛看上去并不想接受张燕铎的好意,她还想再坚持,但见关琥紧跟张燕铎往车那边走,她也只好跟上,对关琥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哥哥。”
张燕铎是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弄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才睡了几分钟,车外有个人影在晃动,响声正是那人碰到车身造成的。
话没说完,那人便推开了他,转头对苏绣媛道:“我弟弟同意了,一起走吧。”
起先张燕铎以为是醉汉,因为对方摇晃得厉害,但那人转头时脸上的表情让他感觉不对,本能驱使下,他打开车门下车,问:“先生,你没事吧?”
在被注视到第五秒后,关琥选择妥协了:“看在你这么有心的分儿上,我不坐好像不太好……”
那是个身材矮小瘦弱的男人,路灯灯光折射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越发晦暗。似乎没想到车上会有人,男人啊的叫了一声,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还有回程。”注视着他的表情,张燕铎淡淡地追加一句。
一瞬间,血腥气扑面而来,张燕铎本能地冲了上去。男人跑得趔趔趄趄,轻易就被他抓住了,谁知就在他抓住男人的手时,眼前寒光闪过,对方竟从口袋里掏出弹簧刀,弹开后向他刺来。以男人刺来的力道跟凶狠,换了普通人,一定会被刺伤,但可惜他面对的是张燕铎。
关琥立刻点头,他的薪水还不至于坐不起出租车,只是觉得不太划算。
他的行为激起了张燕铎的戾气,他侧身避开了刺来的尖刀,先是一拳击在男人的手腕上,将刀击飞,接下来的一拳又打在男人脸上,那人哼都没哼,就随着张燕铎的击打跌倒在地。
关琥话没说完,小腿就被踹了一脚,不等他叫痛,张燕铎就勾住他的肩膀把他勾到一边,小声问:“你有钱坐出租车吗?”
张燕铎就势向前一按,用膝盖顶住男人,一只手按住对方的颈部,另一只手拿起那柄落在旁边的弹簧刀。不知是张燕铎的速度太快,还是此刻他身上流露出的戾气太强,男人居然连声求救都没叫,眼睁睁地看着刀逼近。
“谁跟你自己……哎哟……”
张燕铎握刀的手发颤,只要刀尖再往前挺近几厘米,他就能干掉这个人了。
张燕铎指指旁边,接着说:“我的车就在那边,大家自己人,很方便的。”
四下寂静,车位附近很暗,半个人影都看不到,空气里只能听到呼呼的喘息声,分别来自躺在地上的男人和张燕铎。
“这怎么好意思呢……”苏绣媛还想反对。
跟地上那人四目相对,张燕铎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跟哀求。这样的目光过去他也见过,但每当他心软收手时,都会换来对方毫不留情的反击,所以抚养他的老家伙对他的教导永远只有一句话——不要对他人仁慈,因为那是强者不需要的感情。这句话在张燕铎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他不断地这样告诫自己,可是利刃始终没有刺下去。
“没客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张燕铎说完,又转头对苏绣媛微笑道,“我这弟弟做事常这样马马虎虎,这里不是闹市区,不容易叫到车的,还是我送你们比较快。”
刀尖在晃动中泛出诡异的光,他的眼眸被光亮晃到,这才回过神来,寂静的空间让他意识到这里不是囚禁他的孤岛,而他也不再是囚犯。
“你不用看店?”其实关琥更想说,你该干吗干吗去,少管老子的闲事。
他不可以杀人,因为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要考虑到弟弟的心情。想到关琥,张燕铎慢慢恢复了理智,他吐出一口气,发现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气力像是耗尽了似的,连那柄刀都拿不住,当啷一声,刀落到了男人身旁。
两人转过头,就见张燕铎跟着他们走了过来,制服已经脱下了,换成平常的衬衫加西裤,合身的衣装让他显得更瘦削了。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发出啊啊的怪声,又奋力挣扎,想挣脱张燕铎的控制。
苏绣媛跟了过来,关琥只好放弃了辩解,跟她出了酒吧。两人顺着楼梯走到车道上,关琥左右看看,正要准备招手叫车,身后传来说话声:“要我送你们吗?”
张燕铎沉默着挥起拳头,再次打在那人脸上,将他打晕后,揪起来推到路边,又扯下他的腰带,用腰带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背后,顺手又将他的衬衫从后面掀上去盖住他的头部。做完一切后,张燕铎将男人丢在那里,转身往公寓里跑,同时打电话给关琥。
“不会,”张燕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自家人别计较那么多。”
他有种预感,那人的出现也许跟关琥的拜访有关。
“回头再说会算利息吗?”
“发生凶杀案了,哥。”
“你们赶时间,回头再说吧。”
这是在他询问后,关琥的回答。瞬间,张燕铎的心房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满了,不管关琥是否真是他的弟弟,在这一刻他都有了找到家人的感觉。这让他庆幸刚才克制住了杀意,问了关琥门牌号,加快奔跑速度,公寓的门卫过来阻拦他,被他直接甩去了身后。
“做事趁早,我们现在就去吧。”关琥看了下时间,在征得苏绣媛同意后,他起身去了吧台前,对张燕铎说,“埋单。”
陈铭启的家在十楼,张燕铎乘电梯上去后,见房门没锁,张燕铎直接推门,冲进大厅。
听说陈铭启大律师也有四十靠后的岁数了,不过现在,男女之间差个一二十岁根本不算什么。抛开家世身份暂且不谈,光是谈吐见识也不是年轻人能比的,苏绣媛会选择这样的人并不奇怪。
关琥不在,张燕铎首先看到的是满地板的血,以及血泊正中蜷缩着的一个死状很惨的男性,一个女人蹲在死者身旁胡乱摸索着。虽然女人背对着张燕铎,但是看她的打扮,他判断出那是苏绣媛。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关琥随口附和。
“关琥在哪里?”他问道。
“我可能是太紧张,所以想喝酒松缓一下。”苏绣媛将自己的酒杯也放下了,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他岁数差很多,有时候把他当长辈看,跟他聊正事时很容易紧张。”
或许是声音太严厉,苏绣媛吓得一哆嗦,差点跌倒在血泊中,她避开血迹颤抖着退到一边,用力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不是接下来还有正事要谈嘛。”
听到动静,关琥从隔壁阳台跑回来,看到苏绣媛的举动,他皱起眉,苏绣媛抢先开口叫道:“我知道不该破坏现场的,但我还是不甘心,我想知道铭启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学过紧急救护的,也许我可以救他……”
苏绣媛没勉强他,把酒瓶放了回去,微笑着说:“平时看你挺能喝的,我以为这点酒你不会当回事。”
虽然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苏绣媛的行为除了妨碍现场勘查外,没有任何意义。关琥想把她再劝走,就见她用手捂住嘴巴做出呕吐状,急匆匆地转身跑去了洗手间。
“我真不能喝了,”在苏绣媛再次给自己斟酒时,关琥伸手按住了杯口,“要是满身酒气地去见你男朋友,他就算有麻烦,也不会跟我说了。”
目光落在面前的尸体上,关琥捂着胃,觉得自己也想吐了,赶忙转个身,去了离现场较远的地方。
听说可以拿全薪,小魏二话不说脱下制服就走了。张燕铎跟在后面出了门,将正在营业的牌子翻过来,做出打烊的状态。等他回到酒吧,发现他的赠酒已经被喝掉了一半,苏绣媛正在给关琥的杯里倒酒——看样子酒几乎都是关琥喝掉的,他的眉头暗暗地皱了皱,转回吧台里,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擦酒杯。
“你刚才在干什么?”是张燕铎冷清的嗓音。
“你可以下班了,我会按正常时薪算给你的。”
关琥侧头瞄了一眼,对方正仔细观察被害人的状态,脸色平静,没有表现出一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任务完成,小魏乐颠颠地回到吧台里,跟张燕铎邀功:“老板,我做得很不错吧?”
“去阳台跟走廊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没等关琥说话,苏绣媛就冲他举起了杯,关琥只好跟她碰了下杯。喝酒的时候,他心想看来也只能坐出租车了,可是那么远的路,车费一定很贵很贵,靠,那只狐狸果然是在算计他!
“新发现在他的肚子这儿,你没看到吗?”
苏绣媛也说:“既然是你哥哥送的,拒绝不太好,回头我们坐出租车就行了。”
张燕铎走近尸体,伸手正要去拨弄死者的肚腹,被关琥大声喝住:“不要破坏现场,等鉴证科的人来!”
小魏已经帮苏绣媛把酒斟上了,转过来帮他斟酒:“没关系啦,我们老板一番好意,你不喝,他会伤心的。”
冷漠的目光投来,有那么一两秒,关琥觉得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位酒吧老板,但张燕铎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默默向后退开。这时外面传来急迫的警笛声,看来警察马上就会到了。
“我要开车,不能喝酒的。”关琥刚刚答应苏绣媛跟她一起去她的公寓劝说她男友的,张燕铎就把酒送来了,时间恰到好处,让他觉得张燕铎这样做根本就是故意的。
洗手间里不断响起冲水声,关琥走过去,轻轻敲房门,问:“苏绣媛,你还好吧?”
关琥听了小魏的转述,惊讶地往吧台这边看过来,就见张燕铎向他微笑点头,做了个请享用的手势。
“……没事。”里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回应,随后苏绣媛将门打开,出来时关琥发现她的脸色更难看了,担心她会晕倒,主动扶她回了卧室。
叶菲菲走了。张燕铎开了瓶葡萄酒,让小魏送给他们酒吧唯一的一对客人,说酒他请,让他们尽情享用。
回头见张燕铎还盯着死尸在看,他提醒道:“不要乱碰这里的东西,我都有拍照的,要是你害我被处分,我这辈子都会赖着你不放。”
“我是这星期的代班组,要二十四小时待命,以防止有同事临时有事上不了机,可以随时替换上班,”叶菲菲拖出她那个随身不离的小旅行箱,对张燕铎说,“我会帮你们带夏威夷的小点心的,拜拜。”
张燕铎扶了扶眼镜,一言不发地退开。
“你们空姐也有代班?”小魏跑过来好奇地问。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重案组成员陆续到了,苏绣媛对关琥说:“你去忙吧,不用理我。”
叶菲菲见他不信,还想再解释,手机响了起来,她接听完后,匆忙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小挎包里,对张燕铎说:“总部来电话,让我去代班,老板我先走了。”
“好,我让女警来照顾你,有什么问题或是不舒服的,你跟她说。”
骗警察?而且警察骗警察?张燕铎对叶菲菲的异想天开感到好笑。
苏绣媛点点头,伸手捋着耳边的头发,关琥发现她的指尖依旧在颤个不停。
叶菲菲的嘴巴嘟起来:“什么嘛,我才不是担心这个呢,我只是觉得关琥那人那么笨,别被人骗了。”
还好女警很快就到了,是他们重案组的新人蒋玎珰。蒋玎珰机灵乖巧,看上去很像是邻家小妹,由她来照顾苏绣媛,关琥比较放心。他暗中交代蒋玎珰,让她等苏绣媛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再顺便录口供,然后关琥才去客厅正式参加勘查工作。
“放心吧,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在做出这个判断后,张燕铎放下调酒器,又去擦别的酒杯。
外面已经拉上了警戒线,重案组的警察跟鉴证科的人都在忙碌着。张燕铎站在门口,江开正在向他询问。看到关琥,江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听着叶菲菲嘿嘿的笑声,张燕铎忍不住抬头看向对面。那边关琥跟苏绣媛看起来聊得挺开心的,不过他总感觉苏绣媛有点心不在焉,虽然她很想装成用心聊天的样子,但眼神不时扫过手表,好在动作不露痕迹,关琥那个笨蛋应该没注意到。至于他们在聊什么,他不需要问,他比较喜欢让关琥自己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
“现场是我弟弟发现的,也是他报的警,”张燕铎在旁边好心地帮忙回答,“我开车送他们过来,所以就顺便上来了。”
“不知道,就有种感觉,他挺怕你的。”
“你弟?”江开的目光再次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完全无法理解他们怎么一下子从普通关系一跃成了兄弟,“请问你们失散多久了?通过什么信物确认关系的?”
“为什么?”
看江开如此八卦,关琥把他拍开了:“做事去。”
“问了他也不会说啦,不过你要问的话,他一定不敢不说。”
“做事之前,请记得戴好口罩。”张燕铎在旁边好心提醒。
“你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张燕铎擦拭完,将器皿对着灯光来回转动检查,随口说。
“为啥?”江开刚问完,就见两个同事捂着嘴跑了出来,没多久走廊远处传来呕吐声,关琥指指他们,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叶菲菲冲小魏背后做了个鬼脸,转回头,见张燕铎低头认真擦着调酒器,她小声问:“老板,你说关王虎跟警花在聊什么?”
江开马上跑出去找同事要到口罩,顺便也帮关琥要了一个,跟手套一起递给关琥。关琥戴手套时,就见他的上司萧白夜也捂着嘴跑了出来,嘴里含糊道:“我去搜集情报,回头会合。”没等话声落下,已经跑得没影了。
“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小魏捂着胸口咧嘴叫着痛,“老板就不喜欢这类的,他喜欢的是像关警官那种有阳刚之气的……”话没说完,他就看到张燕铎眼镜片后厉光一闪,他马上闭了嘴,“你们慢聊,我去拖地板。”
关琥惊讶地问:“没人提醒头儿这次的现场很惨烈吗?”
叶菲菲一个手肘把他拐去一边,没好气地说:“你们男人都是色狼,看到大胸脯美眉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好像是你报的警,”张燕铎无限同情地看着他,“假如是你忘了说的话,就等着事后被修理吧。”
“警花也可以穿这么暴露吗?”小魏的眼睛偷偷地瞟苏绣媛的胸口。
关琥挠挠头,不说话了,江开好心安慰道:“你喝酒了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能怪他,”张燕铎认真地说,“要知道能请到警局里第一美女共餐,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
“我没……”
“真的?”在得到酒吧老板的肯定后,叶菲菲下一秒重新振作起来,说,“也不能怪我啊,都是关王虎动手动脚,才会让胡椒粉撒掉的。”
“为什么每次周末发生凶案,都跟你有关?”不悦的话声传来,鉴证科的首要成员舒清滟到了,只见她穿着白色短裙,头发卷成漂亮的大波浪,看打扮分明是在哪里玩到中途,被突然打电话叫过来的。说话间她边快步走近,边熟练地把头发扎到脑后,以便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张燕铎也笑了,眼眸扫向对面的餐桌:“挺有趣的。”
“不关我的事,我也想周末好好休息的。”关琥苦笑。
“我好像闯祸了。”感应到了关琥的怨念,叶菲菲轻手轻脚地走回吧台里面,垂着头,主动跟张燕铎认错。小魏目睹了全程,已经趴在一边憋笑憋得喘不上气来了。
“而且每次凶案现场你都是喝了酒的。”
“大哥……呵呵……是啊,真不错……”关琥随口应着。
“是苏绣媛跟这位……”看看张燕铎,关琥临时改口,“跟我哥一直逼我喝。”
“既然是你大哥的手艺,那我一定要捧场尝尝了。”
“你是小孩子吗关先生,有错先往别人身上推?”
“那丫头就是毛毛躁躁的,你别理她,吃饭吃饭,”他推荐道,“这里的料理口味很棒的。”
旁边传来几声闷笑,关琥决定不跟他们瞎扯,先进去做事好了。舒清滟拦住关琥,对江开说:“你先帮他录口供,包括这位关先生的——你们组长刚才让我转告的。”
看着她的笑,关琥忍不住在心里暗叹,假如他有个像苏绣媛这么温柔的女朋友,那该多好!很可惜,漂亮又温柔的女生都被抢走了,人家找了个年薪甩他几条街的金牌大律师,像他这种小警察,还是乖乖单着吧。
“是张先生,”张燕铎笑眯眯地纠正,“刘关张的张。”
“没事的,”苏绣媛用纸巾将撒在衣服上的粉末抹掉,对关琥温柔地笑笑,“只是小意外,别在意。”
“是,张先生,请这边来,我们来正式录口供。”江开示意张燕铎跟关琥去走廊上,关琥很想跟随舒清滟去查看现场,被江开硬是拖出去了,“配合一下。”
意外状况让关琥看傻了眼。叶菲菲也呆住了,说了句对不起就收起托盘掉头跑了,让关琥想冲她发火都找不到人,只好不断跟苏绣媛说抱歉。
为了早点看到现场勘查结果,关琥非常配合地将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栋公寓里,以及怎么发现命案的过程详细讲了一遍。江开边做记录边羡慕地连连点头道:“真好啊,跟大美女约会。”
苏绣媛急忙侧过身,捂着嘴巴连打两个喷嚏,也让低胸衣下的春光隐约可见。
在关琥准备揍人之前,江开开始问正事:“苏绣媛有没有提到被害人被恐吓的具体情况?”
关琥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怕叶菲菲再胡说一通,伸手推她,示意她可以走了。谁知刚好碰在胡椒瓶上,叶菲菲没拿稳,胡椒瓶脱手落到了苏绣媛身上,里面的粉末撒出来,弄得她的袖口跟胸前到处都是。
“没有,我本来打算来之后,详细询问被害人的。”
叶菲菲面不改色地对苏绣媛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男人这种生物十个人十个色。”她边说着边拿起胡椒粉小瓶往苏绣媛的意大利面上撒,“这是我们酒吧特制的佐料,小姐你尝尝看。”
之所以没有多问,是关琥觉得苏绣媛有些小题大做,以被害人在律师界的地位跟人脉,普通的恐吓根本影响不到被害人什么,现在看来是自己的想法太乐观了。
“没……”小腿再次被踹到,导致关琥的辩解半路终结。
“苏绣媛的表现如何?”
“不是的……”居然擅自把他跟张燕铎扯上关系,关琥忍不住想要辩解,嘴刚张开,底下小腿就被踹了一脚,他疼得只顾着捂腿,就听苏绣媛说:“原来关琥喜欢看那种片子。”
“来之前有点紧张跟担心,在看到被害人后她的情绪很激动。”
“完全没有,跟笨蛋交流太多会拉低一个人的智商,”叶菲菲笑眯眯地对她说完,又一指吧台那边,“不过关先生是我们老板的弟弟,所以我们都会迁就他一下,如果他有什么言谈举止不得体的地方,还要请您多包涵。”
“你们怀疑她?”张燕铎在旁边插话问。
苏绣媛在旁边看出不对劲了,眼睛在叶菲菲跟关琥之间转了转,问:“你们很熟?”
“我们怀疑与事件有关的任何一个人,”关琥注视着他,答道,“也包括你,张先生,案发前你说去开车兜风,为什么会突然联络我,认为我出事了?”
奶奶的!谁熬夜看那种片子了!
“我关心你也有错?”
关琥觉得自己不用特意去看,都能想象得出叶菲菲现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要不是为了保持他在美女面前的形象,他一定将那盘该死的山药丝直接拍到张燕铎的脸上去。
“没错,但发生得太巧合。”
“长期熬夜看A片是不好的,所以老板特意帮您准备了一份凉拌山药丝,清热去火,壮阳补肾。”
“所以你就怀疑我有可能杀了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没有,是灯光的关系。”关琥硬邦邦地回道。
“我刚才说过了,这只是例行讯问,每一个相关当事人警方都会问到,也包括我自己。”
“关先生,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啊,”叶菲菲充满关心地问,“您不舒服吗?”
听着这对话有升级的迹象,江开看不下去了,制止道:“我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们是不是可以回家关上门慢慢聊?”
感到胃开始抽痛,关琥手抚额头,再次对自己的错误选择感到懊恼。
为什么要关门聊?而且这是问案,怎么能说是鸡毛蒜皮的事?
叶菲菲不愧是大航空公司的空乘,服务水准跟表情都是一流的。她娴熟地将意大利面分别摆在关琥跟苏绣媛的面前,接着递上餐具,最后是饮料。不过她的微笑在关琥看来很险恶,至于险恶程度嘛,跟张燕铎不相上下。
关琥正要反驳,江开冲他摆手:“你不是想看现场吗?这边我来问。”
自从飞天事件后,关琥的前女友叶菲菲就跟他们混熟了,再加上她喜欢张燕铎的厨艺,所以只要有时间就会跑来凑热闹,算起来比关琥来的次数还要多。关琥选择在这里跟美女共进晚餐是非常不明智的,张燕铎无奈地想。可谁让这位警官情商低呢,他幸灾乐祸地看着对面上演的剧情,猜测接下来的走向。
张燕铎也微笑着对他说:“假如你想知道那柄剑是怎么插进死者肚子的,早点进去比较好。”
“是偶然的必然。”张燕铎擦拭着手里的玻璃杯,微笑回复。
基于眼下的状况,关琥选择去现场,就听身后江开奇怪地问张燕铎:“死者肚子里还有东西?是什么剑?”
等叶菲菲拿着托盘出了吧台,服务生小魏凑过来,很八卦地小声问他:“你说菲菲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晚关警官跟美女约会时来,是偶然呢还是必然呢?”
比起是什么剑,关琥更想知道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张燕铎是怎么看出死者胸腔里放的是剑?抱着这个疑问,关琥回到现场,就见鉴证人员正在给死者拍照,死者口中的异物已经被取出来了,是揉成一团的塑料泡沫。塑料柔软有弹性,可以给被塞住的人一定的呼吸空间,但也会随着呼吸加剧造成塑料慢慢移向气管,导致呼吸障碍。看着那团带血的物体,关琥咳了咳,觉得自己的嗓子也开始不舒服起来。
张燕铎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另一位鉴证人员在用小夹子翻动死者的胸腔,又有警察受不了这种虐杀的状况,捂着嘴跑了出去。可以让这么多警察失态,从某种意义上说,关琥挺佩服凶手的变态程度的。
“我来。”托盘被叶菲菲抢了过来,对张燕铎笑嘻嘻地说,“老板,美女空乘免费帮你当服务生,你不会拒绝吧?”
“你要不要先去吐完,再来看现场?”舒清滟对他说。
“抱歉抱歉,最近气管不太舒服。”被关琥瞪眼,张燕铎满是歉意地向他们点头赔不是,然后将做好的意大利面交给小魏,让他给两人端过去。
看着表情平静的舒清滟,关琥默默戴上了口罩。要是他表现得还不如一个丫头,那就白干警察这么多年了。
关琥愣了一下,就听不远处传来咳嗽声。他循声望去,就见张燕铎侧着身子,手握成拳抵在嘴边,不知是真在咳嗽还是在发笑。他不满地瞪过去,苏绣媛也反应过来,急忙把手缩回去。
“死因是什么?”他问。
“不是这样的,这次的事情跟以往不同,我感觉得出来,铭启他真的很反常,他在恐惧什么事情,恐惧到连我也要隐瞒!”说到激动处,苏绣媛伸手一把按住关琥搭在餐桌上的手。
“腹部被利器刺中导致脾脏大面积破裂并失血,食道被塞住引发呼吸困难——这是表面上可以观察到的死因,具体情况还要再做详细的尸检才知道,至于凶器……”舒清滟用夹子将深入死者腹中的金属物挑出来,由于金属物太重,无法夹住,她便直接伸手拿了出来,可以看出那是柄十多厘米长的短剑,并且带着剑鞘。
“你说的是陈律师,对吧?我想陈铭启大律师做这行也有十几年了,怎么应对那些恶人恶事,他都有一定心得的。既然他不想跟你说,那也是怕你担心,你不如就先顺着他的意思,别太在意了……”
“美女,你好剽悍。”关琥在旁边看傻了眼。
听到是这事,关琥有种身为备胎的淡淡伤感。
“你有其他办法拿吗?”舒清滟横了他一眼。
家世好,人气高,在整个警局最受欢迎的美女警花主动邀请关琥,当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跟苏绣媛交往的金牌大律师最近遇到了点麻烦。照苏绣媛的话说是,大律师好像惹到了什么大人物,以致被警告,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定,还动不动就发脾气。苏绣媛问他,他也总是避而不答。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个多月,苏绣媛实在忍不住,才会想到找重案组的人商量,找来找去,就找到了关琥,因为其他人周末都很忙。
关琥的确没有,他发现自己身边还是需要这种剽悍的人的,嗯,估计张燕铎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剑取出来。
关琥回过神,见苏绣媛盯着他看,眼睛大大的,满是担心。想到美女约他来相谈的内容,他急忙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烦恼,正色道:“有有有,你说你很担心你男朋友嘛,毕竟是做律师的,得罪一些恶人也是有可能的。”
舒清滟让同事做下取证记录,又将短剑放进证物袋里收好。
“关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关琥问:“这会不会就是凶器?”
为什么他会失心疯地选择进这家酒吧啊!他并没有想炫耀自己钓到美女,他只是好几天没来,怀念这里的料理了!关琥在心里发出呐喊。
“很有可能。”
越想越气,关琥忍不住转头去瞪站在吧台里的老板,却在接收到对方投来的微笑后,很没出息地马上把头转回去。张燕铎笑得很温柔,温柔得接近于阴险,让关琥想到了他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那种叫狐狸的动物。
“那为什么凶手在杀了人后,又把凶器放回到剑鞘里,再塞进他的胸腔?”关琥不解,“为了隐藏杀人工具?”
虽说男人吧,喜欢看美女是正常现象,但如果地点选错了,那就喜剧变悲剧了。比如说现在,他跟苏绣媛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不,就是点头之交的同事关系,现在也只是在一起吃个饭而已,为什么有人要以一种审贼的眼光来看他?作为一名现役刑警,他也是有尊严的,这种毫无顾忌偷窥别人的行为太不道德了!
“尸检后,我会给你一个更准确的答案。”
感受着来自吧台那边三双眼睛的注视,关琥体会到了如坐针毡的感觉。尤其是他面前的美女不仅长得漂亮,身材也火爆,平时穿制服还不明显,今天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穿了一套淡黄色的薄纱低胸套裙。如此近距离相对而坐,让关琥几乎不知道该把眼神往哪儿搁。
关琥点点头,这里该看的他都看过了,现场勘查他帮不上什么忙,于是站起来准备先去看看苏绣媛的状况,再去门卫室检查监控录像,谁知刚转身就跟江开撞上了。
关琥再次发出干笑。平心而论,涅槃酒吧的环境很合他的口味,否则他也不会没事就泡在这里了。而眼前这位美女嘛,当然就更不用说了,这可是他们警局里的警花。在被警花邀请时,用受宠若惊来形容关琥当时的心情一点都不为过,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一下子头脑发热,建议来这间酒吧的原因。
“张燕铎呢?”关琥看向江开身后。
“没想到警局附近还有这样不错的酒吧,”女人对关琥笑道,“看不出你休息时间这么会享受。”
“你是问你那位刚认亲没多久的大哥吗?”江开用大拇指指着走廊,“他跟头儿回警局录口供了,疑犯也抓到了,大家可以不用这么紧张了。”
女人品着酒,转头好奇地打量着酒吧。酒吧不大,除了他们外再没有其他客人了,室内光线调得恰到好处,爵士乐徐缓悠扬,让人还没品酒,就已沉醉其中了。
关琥只注意到前一句:“为什么回警局录口供?他疑点很多吗?”
关琥把眼神收回来,总不能说他在寻找自杀的途径吧,呵呵干笑了两声,用手指指女人面前的酒杯:“喝酒喝酒。”
舒清滟也站起来,疑惑地看向江开。
“你在看什么?”坐在餐桌对面的美女问道。
江开急忙摇头,将手里的笔录递给他们看:“不是你哥有疑点,是他抓到了疑犯,所以要去警局配合录一份详细的笔录。”
关琥现在郁闷得想自杀,假如有人好心地递给他一条绳子的话,他会直接将自己吊在涅槃酒吧的大梁上。但很可惜,酒吧上方只有天花板,没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