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所有权证书?”
“这是你要的东西,”他说,“耗费了我不少时间,也花了你不少钱,所以希望你还满意。现在眼前所见都是阁下的领地,还包括了楼上和户外使用权。”
“正是。你不只是开了家书店的蠢货,现在还是拥有一幢楼房的蠢货。”
波顿·斯托普嘉德不是二十分钟后回来的,而是二十五分钟,又过了十分钟后他便离开了——拿了一百张绿纸跟我交换四十张卡纸。我去冲马桶——我们进行交易时拉菲兹用过——回来时只见沃利·亨普希尔正弯着腰在系他球鞋的鞋带。他直起身,咔嗒一声打开他的公文包,递了个信封给我。
“太棒了。”
我还能说什么?他说服我了。
“你的朋友吉尔马丁鼎力相助。我们是这样操作的:炉石房地产——即斯托普嘉德的公司——把土地连同建筑卖给普森——即我们设下的空壳公司。之后产权证转过三四次手,砰砰砰,就这样。目前登记在册的房东是红苹果企业。”
“那就一万,上帝啊。真不敢相信,不过我不在乎。你不收支票吧?我得去一趟银行。二十分钟就回来。你的卡会准备好?”
“也就是我?”
“一万一?”
“没错,”他说,“不过本人办事周全,想查出真相可比登天还难。整件事花了你一大笔钱,我的朋友。钱从哪里来我可连问都不想问。”
“‘一万,一万,一万。’你就只会说这个吗?”
“很好。”
“一万。”
“你付得太多了,这我跟你说过,可你不想听。按你付的价钱,你得把你自己的房租提高到个天价才有可能划算。隔壁的花店租约还有十年到期,楼上的住户全都付固定房租,租金加起来连你提供他们的暖气都不够。除非你是打算赶走哪个——”
“七千。明天我就会骂死我自己,不过我还是给你七千。”
“门儿都没有。”
“那就算了。”
“我想也是。伯尼,这幢楼房的租金连你的开销都付不起。很烧钱的。”
“开玩笑。这可是市价的两倍。上帝知道,买赃物通常都还预期有折扣呢。我付不了一万,这不可能。”
“这我知道。”
“一万。”
“要是你把这笔款子拿去买优质的平衡型共同基金,你可知道获利有多大?”
“天哪,这是为什么?听着,那就不提五千的事。我付你个好价钱,因为我真的想要这些卡。我给你六千。”
“我也可以把钱投资在棒球卡上,”我说,“沃利,要是你省下跑步的时间来做可以收费的工作,钱不是可以赚得更多吗?”
“我宁愿把卡扔了。”
“呃,没错,我懂你的意思。”
“真的?听起来挺高,不过管他呢。我这就给你五千块现款。怎么样?”
“钱不是一切。我可以保住店铺了,这对我最重要。”
“更靠近五千。”
“不过话说回来,”他说,“大楼会赔钱,你的店连收支平衡都很难办到。这个赤字你打算怎么填补?”
“其他卡片依我看都一文不值。我只对泰德·威廉姆斯有兴趣。总共四十张卡。书上开的市价是多少,三千?”
“哦,不知道,”我说,“应该会想出办法来的。”
“你刚才说——”
卡洛琳进门时,拉菲兹正坐在我怀里。“只是员工,”她说,“绝对不是宠物,对吧,伯尼?”
“把芥末系列卖给我。”他说。
“抚弄猫毛可以帮助思考,”我说,“这是众人皆知的放松技巧。不需要扯上感情。”
“再说棒球卡要出手也不难。我先向你开口是因为这是个保住店铺的办法,不过我要找别的买主也不困难。”
“是吗?”
“也对。”
“总之有个重大消息。”我跟她说了沃利送来产权证的事。“所以我可以保住店铺了,”我说,“我会是房东,不过除了你、我和沃利以外,不必有其他人知道。房客每个月还是寄上他们单薄的支票,一如既往。你跟我还是可以继续共进午餐,下班后一道去饶舌酒鬼。至于要平衡大楼每年的赤字,嗯,今天我才从波顿·斯托普嘉德手上拿到一小笔分期款。”
“如果我得为租约重新讨价还价,”我说,“或者另找地方重开书店的话,我需要现金。”
我跟她说了我们的交易。“我投了他同情票,”我说,“把泰德·威廉姆斯系列以市价的两三倍卖给他,当然我也只有那些卡可卖了,因为马丁其他的好货早在多尔动手以前就不见了踪影。我本打算再绞紧他的链子多折磨他几下。可是我发现我还真同情他。”
“这么说是不肯了。咱们直接以物换物你看怎样?我可以提供不少好东西。弗里森丘东边雷哥公园区一套漂亮的双卧室公寓你要吗?不要就算了,犯不着做鬼脸。”
“这下你们有个共同点了,伯尼。你们俩都是房东。”
“你在开玩笑吧。”
“请不要叫我房东,开玩笑也不行。可我当时看着那个可怜的王八蛋——注定了一辈子被他姐夫比下去——”
“听着,”他说,“这些卡我还是想买。只不过我现在手头有点紧。如果你可以帮我留几个月——”
“还有每个他凑巧碰上的人。”
“那就没别的好说了。”我说着把短跑王塞进口袋。
“——而且想搞婚外情又搞砸了,最后成了老婆红杏出墙,所以,嗯,我就饶了他。”
“对,可是——”
“大好人啊。”
“而且反正当时你一定已经答应了他们卖楼房。”
“就是我。”我同意道。
“对,可是——”
她伸手抚摸着猫咪。“伯尼,”她说,“我费了好大劲一直忍住没问你,因为我敢说答案很明显,而且等你公布谜底以后我一定会觉得自己像个大白痴。拉菲兹是怎么破的案?”
“我不想当众宣布。”
“嗯?”
“妈的,那时候你怎么不吭声?我怎么知道你手上有卡?”
“可别说你不记得,因为我知道你记得。我们就在这里聊到那只长命百岁猫,然后拉菲兹腾空跳起弓着背追起它假想的尾巴跑起来。我不知道它到底做了什么,不过它是给了你一个灵感,然后我们就都聚在纽金特公寓里由你告诉大伙儿命案是谁干的。”
“你卖了楼房,”我说,“当着我的面卖掉了我的店。”
“哦。”
“也许他们连租约快到期了都不知道,”他说,这话我不敢苟同,“或者他们为了能把地方租给可靠的人,暂时不会找你麻烦。当然,根据他们找上门来买下大楼的强势做法,我看他们要这空间是有别的用途。不过你这人鬼点子多,你会想出个办法来对付的。”
“拉菲兹到底是怎么破案的?”
“希望他们喜欢棒球卡。”
“卡洛琳,”我说,“拉菲兹没有破案。”
“你会收到邮件通知,告诉你每个月支票该寄到哪里之类的事。你的新房东叫普森房屋什么的。他们会跟你联络。”
“呃,这我知道,伯尼。我的意思是,我不是笨蛋。我知道拉菲兹只是猫。”
“可是——”
“没错。”
“如果你做的是房地产生意,”他说,“你就不会合并建筑,你只会买和卖。只要价钱合适,什么东西都能出个价。几天前有人出了个价码,高到我没法拒绝。所以我就卖了。”
“我不知道它做了什么,或者为什么要那样,可我知道它不是尼禄·沃尔夫[2] 转世。不过不管它做了什么,确实给了你灵感,然后——你为什么摇头?”
“什么?”
“我之前就全知道了,”我说,“只是不想采取行动,因为我觉得没必要。之后我们疯言疯语地说起了猫,它就心有灵犀似的像在热铁皮屋上一样,所以我才忍不住。你怎么了?”
“唉,见鬼。真让人难堪啊,我卖了这幢楼。”
“没事,伯尼。我就知道问了以后我会觉得自己是白痴,果然没错。”
“怎么了?”
“高兴一点吧。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可以保住店铺了,卡洛琳。以后我们可以继续——”
“妈的。”
“共进午餐,”她随口附和道,“下班以后一起喝酒,继续找错人谈注定失败的恋爱。我今晚本来要见罗莉的,可是她取消了。她跟波顿另有安排。”
“看来是这样的,”我承认,“所以现在你只要拟好我们谈过的条件,依目前的租金给我三十年延长租约。”
“也许他想展示一下新买的棒球卡。我带你出去吃晚饭吧,咱们庆祝庆祝。”
“天哪,”他说,“‘全垒打神击’四十号卡。这个系列的王牌。见鬼,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就在我从他指间抠出这卡时,他忽然明白了,“我真是瞎了眼,”他说,“你弄到了马丁的卡!”
“我原本想着要回家重看苏·格拉夫顿的。离我上次看那本讲被人注射毒药的袒胸舞娘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看仔细点,斯托普嘉德先生。”
“《D代表D罩杯》。”
“这么说你是想卖‘三垒站姿!’对吧?后期出的,应该能值几个钱。想卖多少?”
“没错。伯尼,你知道我希望什么吗?我希望她不要停在第二十六本。要是字母用完了,金西会怎样?”
“或许。”
“开什么玩笑?她可以继续朝着双重字母迈步前进啊。AA代表酒鬼,BB代表枪支,CC代表摩托骑士。《出版者周刊》几个月前列了一大张表。PP代表黄金雨,ZZ代表托普[3] ——我记不得全部,不过看来她是可以一直写下去。”
“你知道,”他说,“你讲到你在那个笨蛋桑坦格罗的公寓找到查莫斯系列卡的时候,我就想问那卡的下落——究竟是你还是温蒂弄到手的,不过当时的时间地点好像都不太对。”
“伯尼,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用人造丝帕包着的卡片,放在柜台上。
“再隔五十年你还是读得到金西,”我告诉她,“AAA代表汽车驾驶者,MMM代表胶带。永远不会停笔。你继续给狗洗澡,拉菲兹继续当游击手。我继续行使我的天职——卖书兼闯空门。”
“现在没事了。事情总会过去的,你知道。这几天她平静多了。你手上有什么我可能会有兴趣的东西呢?早期的苏·格拉夫顿?玛西亚·穆勒[1] ?到底是什么?”
“从此以后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嗯,伯尼?”
“抱歉。”
“永远过着现在这样快乐的生活。”我说,一边伸手爱抚我的猫。
“我接到你的口信了,”他说,“勇气可嘉啊,竟然要我上门找你。那天晚上你编导的小戏码还真精彩。大伙儿起步离开的时候,我的婚姻已经岌岌可危了。”
[1] 玛西亚·穆勒(Marcia Muller,1944—),美国侦探和惊悚小说作家。
是波顿·斯托普嘉德。
[2] 雷克斯·斯托特侦探小说中的著名侦探。
一两天之后,这天店门被推开时我正在跟沃利·亨普希尔通电话。“好极了,”我告诉我的律师,“那就到时候见了。听着,我得忙去了,有顾客。”
[3] ZZ Topp是一个著名的摇滚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