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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现在,光与副课长交谈都会令他深感不安。但没听到课长名仓忠一的说法,他实在难以接受事实。

“请问名仓先生在吗?”

“名仓不在。”中田嗤之以鼻地答道,“他去北海道出差了,还要四五天才回来。不过我们一直与他保持联络,也大致掌握了他的意思。”

已方寸大乱的植木忍不住喊道。现在已能确定中田的平静语气是出于冷淡,也正因如此,他意识到对方此时的说辞绝非恫吓。山冈在一旁托着腮,大气也不敢出地竖耳倾听。

“那他的意思是……”

“等一下!”

“简单说来,与我的意见相同,说不定比我更强硬。很遗憾,我们弘进社今后或许会断绝与贵社的往来。”中田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不只和同制药,对我们来说,和同制药远比你们报社重要,这一点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植木当着众多下属的面,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但点烟的手却抖个不停。

“这表示,和同制药或许会撤掉在敝社投放的广告吗?”

“对方怎么说?”

“现在还不到做决定的时候。”中田的语调依旧平板单调,“我只希望你们知道,和同制药对贵报社极度不满。”

山冈从椅子上站起身,凑了过来,近得鼻息都喷到了植木脸上。

“我们打算立刻刊出更正启事,当然,还会免费刊登两段或两段半篇幅的广告,不知和同制药那边的意见如何?”

“弘进社说不定会与我们断绝往来。”植木幽幽地答道。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以后似乎才有了真实感。

植木红了脸,今天中田的声音与先前不同,变得异常平静。究竟是真的心平气和,还是冷淡?植木一时之间还无法作出判断。接着,中田问他更正启事要怎么处理。植木答得有点支吾。中田连问了两次“一段吗?一段是吧?”,这种反复确认比直接反问为何没有像之前那样占两段版面更让植木感到煎熬。

“全面断绝吗?”

植木刚说到这里,中田就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个我们早在昨天就通过和同制药派去调查的技师知道了,和同制药跟我们联络过了。”

山冈吃惊地瞪大双眼,瞪视着植木。

“昨天中毒猝死的原因已经查明了,果然不是朗气龙造成的,是医师打针时,混入的其他药品有问题——”

“这下子可真是麻烦大了。”

这时山冈来通知他拨去东京的电话接通了,说完把听筒交给他。山冈的眼神异常凝重,那边接电话的还是地方报纸课副课长中田。

山冈一脸严肃,语气中有既似咏叹又似同情的意味。不管怎样,那语气都带有“幸好自己不是负责人”的意味。

植木感到孤立,窗外恰好有狂风呼啸而过。社长卧病在床,专务昨天去大阪出差了。

植木摊开桌上的R报,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中毒猝死不是新药造成的。这篇报道占了两段篇幅,而之前报道意外时只有一小段,而且没提药名。R报果然手段高明,单从这点来看,也难怪和同制药及弘进社会纷纷放弃我们了。

这场争执并未让总编森野产生危机意识。森野把这家风一吹就摇摇欲坠的小报社当成了大报社,还一心认为编辑归编辑,广告归广告,一副报社经费来源事不关己的表情。弘进社应该很快就会做出某种决定吧,这场危机不仅社长不知道,连专务和总编也毫不知情。

这时他才发现,之前预测弘进社或许会抽掉一半广告实在太乐观。现在在植木眼中,那二百二三十段的空白广告面宛如荒芜的雪原。

回到自己位子后,植木打开后方的窗子向外眺望,马路上行驶的电车内几乎空无一人,售票员正倚着车窗朝这边看。植木感觉似乎与那位售票员四目相对了。

专务翌日早晨出差返回。植木知道专务的行程,于是立刻前往对方家拜访,应门者请他上二楼。植木沿着昏暗的楼梯爬上去,只见秃头、体型矮小的专务正身穿睡袍、眼皮浮肿。

植木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走了出去。大概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编辑部的人全都在座位上看着他。

“嗨,我正准备吃早餐,一起吃吧。”

总编涨红了脸,额头青筋暴起。森野义三曾在某全国性报纸做过社会部部长,后来因闹出绯闻离职,不过那段经历还是成为他的勋章。

专务虽然笑着这么说,眼神却在探究植木为何一大清早赶来见他。专务的眉毛稀稀拉拉,这使得他的眼神更显锐利。

“那是你的买卖,不关我的事。滚!”

植木刚一说明原委,专务的脸色就变了。原本是个气色红润,额头、脸颊和鼻头泛着油光的男人,今天却脸色晦暗,也可能是因为刚起床吧,总觉得他的脸更黑了。

“可是,由于那篇有误的报道,使得厂商扬言要撤掉广告。这样的话,广告收入将会锐减。”植木努力支撑着身体说道。

“二百三十段吗?少了这四百六十万的收入,我们报社就会有经营危机。”专务说道。

“编辑们可不能听你们广告部的命令,你给我出去!”

不知是否错觉,植木觉得他的声音似乎在颤抖。

局长突然从喉头迸出呐喊,发出不逊于庞大体型的怒吼,像是在强调他再也无法忍耐了。

“报纸的销量也变差了。最近,在全国性大报的猛攻下,订阅数量与日俱减。就算努力拓展销路,也只是在浪费钱,毫无实际成果。真是伤脑筋啊。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连广告部也出问题,咱们真的会倒闭的。”专务按着额头说,“我问你,弘进社那边真的会这么做吗?”

“没那个必要!”

“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我们有必要做好心理准备。”植木答道,“对弘进社而言,和同制药是他们的大客户,与我们断绝来往也算是向和同制药表现忠诚度的做法。所以,的确有这个可能性。”

“那篇报道可以作为更正启事,而且,既然已经因此事与和同制药发生冲突,我本来希望新报道能和原先那篇报道一样,占二段篇幅的。”

“现在还来得及安抚弘进社吗?”专务搓揉着额头。

“联络你?”森野双眼发亮,“什么意思?”

“我在电话里向对方道过歉了,可是对方不肯接受。不过我只联络到地方报纸课的副课长,听说课长去北海道了,我没能跟他说上话。”

“可是……”植木满身大汗地说,“既然查清楚了,你至少该联络一下我吧。”

“有没有说课长什么时候回公司?”

森野的强烈视线笔直射向植木,责备他的无礼。

“对方说再过三四天就回来。”

“有误?那不是报道有误,是警方搞错了。后来市立医院查明了真相,于是我们又做了新报道。我们可是按照警方公布的内容进行如实报道。”

专务突然垂下手,瞪视着植木。

总编停止挥杆动作,肥胖的身躯陷入旋转椅,冷冷地看着植木,蠕动着那张蓄着胡须的嘴。

“喂,你能不能马上去东京?”

“关于朗气龙导致中毒的那篇报道好像有误吧?”

“呃,那当然——”

植木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已非常苍白。

“你一定要去哀求弘进社,现在只有这一招了。你就在东京等他们课长回来,展现我们的诚意,向人家下跪道歉。记得一定要说明我们的经营状态,好好拜托人家。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总编。”

植木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主动上京面会,其效果应该与电话道歉不一样,想必对方也不好意思说得太无情吧。总之,当面拜托似乎是上上策。

植木终于忍不住了,他冲到楼上的编辑部。森野总编正离办公桌老远,甩动双手练习挥杆。

“总编那边,我会好好骂他的。”

虽然没收到回信,但三天后,打针猝死的原因查明了。经过本市市立医院的精密检查,发现注射该剂的医师将“朗气龙”与其他药品混合,出问题的是其他药品。编辑部只把这篇报道草草带过,也没先向植木打声招呼。总编似乎还在为植木那天的干涉耿耿于怀。

专务像是要讨好植木似的,和颜悦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