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白雪又宛然长叹一声,神情和语气都变的哀伤起来,“请可怜可怜我吧,我其实是一个孤独的人呐……”
“我是一国女王,我说的话岂能不当真?放心,只要你足够听话,我绝对不会伤害他。当然,我更不会伤害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尽管那么多客人都比你年轻漂亮,可我还是最中意你,因为你的心最清澈。”白雪注视着林珩,扬起朱红的唇角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是如此妩媚,却如同猎食者看到猎物时的得意,让人脊背生寒。
白雪仿佛陷入了悲伤的回忆,她开始对着林珩讲述起自己身世。从她被邪恶的后母逐出自己的国家,她被快乐国王的父母收留却在婚后遭到婆婆的歧视,一直讲到快乐国王对婚姻的背叛,以及她对小美人鱼的惩罚。故事内容和土拨鼠在雪橇上讲的别无二致,只是陈述中带入了白雪公主的主观情绪。
“你当真?”
这种情绪拥有绝对的主宰力,当听者沉溺其中的时候,会觉得白雪公主的喜恶就是至高无上的道德准绳。
“没事的,他很快就会醒来。”
于是,无论是白雪公主暗中投毒,先后害死老国王和老皇后。还是她觊觎快乐国王手中的权力,都仿佛拥有了绝对的理由和绝对的说服力。林珩分明可以感受到白雪的邪恶,可是他如同被这种共情的状态网罗住,跳脱不出去。
“他怎么样了?”林珩着急地问。
讲完自己的故事,白雪又一次看向林珩,美艳的脸上恢复了笑意盈盈,可是被这种笑意包围,林珩却有一种四肢僵硬的感觉。看到林珩始终站在自己的镜子前,白雪笑着问他,“你也喜欢这面镜子吗?”
就在这时,白雪女王回来了。
“不喜欢。”林珩挪动手脚,让开梳妆台。
魔镜并没有回答他,却有一种诡异的光闪过镜面,仿佛镜子深处有一双神秘的眼眸,正在冲着他眨眼睛。林珩不觉瑟缩了一下。
林珩让开后,白雪便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悠然落座在梳妆凳上,开始对着镜子梳理起自己的秀发。
他于是试探着发问,“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这面镜子为什么在你的手上?”林珩问。
“魔镜?”林珩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可是这不是白雪后母的东西吗?怎么会出现在白雪的房间里?”
“不是我选择了他,而是这面镜子选择了我。”白雪细长的指甲轻轻掠过镜面,她用主人一般命令的语气发问,“魔镜,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这里既然是女王的卧室,华丽程度自然不容赘述。白雪的梳妆台足有一个成年人臂展的长度,每一个抽屉上都有一副精美的螺钿镶嵌画,内容多为王室成员的日常生活,或是贵妇游园,或是宫廷礼仪,或是王子出猎。但是陈放在梳妆台上的镜子,却和整体风格非常不符合,镜框用一种没有光泽的黑铁打造,上面刻画的纹理是缠绕在一起的蛇与玫瑰,显得美艳又诡异。
魔镜仿佛苏醒了,镜面背后立刻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出来,“是您,白雪女王!”
卧室内还有一道通往二层的木楼梯,这间卧室已经位于城堡的顶层,可见二层应该是阁楼,但是通往阁楼的门同样上锁了。林珩在卧室内转了许久,出口没有找到,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东西。
“对,是我!永远都是我!可是我想不清楚,明明我才是世间最美丽的女人,国王为什么会背叛我?他为什么会爱上一条又臃肿又丑陋的人鱼?究竟为什么!”如同被戳到痛处,白雪蓦然动怒了,她站起来走到林珩身前,将林珩一把推到床上。这个女人的力气大到不合常理,只是被她随手拨弄了一下,林珩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快要折断了。林珩捂着胸口才终于喘上一口气,胸口痛到他根本爬不起来。
林珩被推进房间后,他听见房门外传来上锁的声音。林珩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开大门,而且这间卧室几乎和塔楼齐高,他也不可能翻窗户逃走。林珩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暂时耐下性子,在房间里四处查看,想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你来告诉我答案吧,告诉我即使遭到丈夫背叛,我也是最美丽的女人!”说着,白雪也跳到床上,她竟然开始解林珩的衣服。
然而沉睡魔咒是不可能被轻易唤醒的,林珩也不可能有机会上前亲吻宇卓。更多的士兵拖住了他们,林珩眼看着昏睡的宇卓被拖出了舞厅。而林珩最终被带去了一个距离宇卓很远的地方,那是位于城堡最高层的白雪女王的私人卧室。
而林珩甚至没有翻身的余地,这个女人的力气简直超越人类的范畴,被她的双臂压制住的时候,林珩就像是一只狼口下的羔羊。
“宇卓!醒醒!醒一醒!”林珩大喊着,拼命想唤醒他。
“住手!”林珩几乎荡尽胸腔,才终于叫喊出来,“你听我说,宇卓真的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我没有办法满足你。”
林珩并没有见过这种长针,但是他很快猜出来了,这是纺车上的纺锤针,童话故事中让睡美人陷入沉睡魔咒的东西。
“是这样吗?”白雪的眼中却闪动着兴奋而灼热的光芒,“太好了!那么下次叫上宇卓一起来,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玩耍!”
林珩不明所以,却看见宇卓忽然眼皮一翻,身体也随即失去了支撑。他并不是晕倒,而是直接睡死过去。宇卓倒地之前,一名木头士兵用手臂接住了他,林珩看见士兵的手中握着一枚金属长针,长针中间还有几段木质结构,看上去是某种大型机械的一部分。
“你无耻!”林珩厌恶得想要作呕。他像是一个患有洁癖的人,却看见了世间最恶心的浊物,他现在只想要逃离,越远越好。被本能支配着,力量也超乎以往,林珩终于撼动了白雪铁笼一样的双臂。
白雪女王看在眼中,却丝毫不着急,她倨傲地看着宇卓,忽然双手合十,又放在脸颊的一侧,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
可是林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白雪丝毫不在意林珩的抵抗,而且自始至终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她向林珩轻轻吹了一口气。
“谁稀罕你的爵位!”宇卓顿时急了,小鬼头的力气也不是虚张声势,当他竭力想要挣脱开的时候,好几个木头士兵都按不住他。
那是一口极寒之气,比深不见底的冰窟还要蚀骨。当这口气打在林珩的眉心,林珩顿时觉得自己的眉心冻结了。然后寒气渗透肌肤,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血管于是冻结了,心脏也随之冻结了,四肢麻木得像是冻僵的冰棒。林珩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一切掌控力,他无力又无助地摊倒在床上。
白雪女王款步走上前,轻轻拨弄了一下林珩的下巴,对他身后的两名士兵说,“送林公爵到我的房间一叙。”
而白雪坐到他的身边,犹如在欣赏自己的猎物。她又一次拨弄了一下林珩的下巴,然后慢慢褪去他的衣衫。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木头士兵将宇卓团团围住,它们将宇卓围住的同时,也有两名木头士兵忽然出现在林珩身后,钳制住林珩的双手。这些士兵都是用硬木打造,丝毫没有人类躯体的弹性,力量却比人类大出几倍之多,当它们抓住林珩手腕的时候,弄得林珩生疼,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愤怒感和无力感同时将林珩击溃,他的灵魂分明还清醒着,却对自己的身体无能为力。此刻的林珩甚至连眼皮都无法闭上,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飘升到了半空中,即将亲眼目睹接下来的一切。
“就这样吧!”白雪女王凌厉地一抬手,打断了宇卓的声音,“我决定册封林珩先生为公爵,宇卓先生为侯爵,册封典礼定在下周举行。我的士兵们,舞会已经结束,请送这位宇卓侯爵回自己房间休息。”
“宇卓……”林珩什么都做不到,他只有在心里呼唤这个名字。于是脑海中真的浮现出宇卓的面庞,以及宇卓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大你个头呀!”宇卓瞬间翻脸,“你个老寡妇还要不要脸?谁要和你共享?你以为他扫码可用?”
“等一下!”林珩对白雪说,“让我再说最后一句话!”
“我们可以共享一夫。”
“好吧。”白雪回答。
“女王陛下真是深明大……”
林珩荡尽胸腔中的残气,化作一声愤恨的呐喊,“我是男主角!给我主角光环!”
“那就更有趣了!我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人!”白雪女王竟然掩着嘴,轻声笑起来,她对宇卓说,“既然林先生是你的未婚夫,我也不喜欢夺人所爱。”
咚!
“我真是谢谢你了……”林珩咬牙切齿地小声嘀咕,随即大声对女王说,“对,他说得都对!”
就在这时,午夜的钟声敲响。这间卧室距离钟楼很近,那声音震耳欲聋。
宇卓最不喜欢这种反应,底气都松懈了一些,但还是要在扯谎的道路上再接再厉,“女王陛下,你不懂的,这个人看上去体体面面,实际上有很多缺点。他睡觉磨牙,不爱洗澡,爱吃臭豆腐吃完还不刷牙。总之,向您这样娇生惯养的贵族是肯定受不了他的,也就我这种粗人勉强将就一下。”
咚!咚!咚……
白雪女王微微偏着头,静静地看着两人,在她美丽绝伦的脸上,神情不喜不怒,无来无往,让人完全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思。
伴随着午夜的钟声,一股无法抵抗的睡意向他袭来,林珩感觉自己身体失去了控制,在无依无凭地向下坠落。震耳的钟声依旧,却无法将林珩从睡意中唤醒,他随即眼皮一沉,就这样睡死过去。
“是的,是的。宇卓急忙点头,“天崩地裂的一对。”
睡梦中,钟声依旧在持续……
“原来是这样。”白雪女王饶有兴致地看着宇卓,“我记得你叫宇卓对吧?你和我的夫君是一对?”
林珩觉得耳朵有些刺痒,就是这种刺痒,让他的睡意迅速消退。
“所以女王陛下,您来晚了。”宇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要不您这边重新排队,再领一个爱的号码牌?”
“谁?”林珩在朦胧睡意中发问。
“说得对!”林珩坚定地颔首认同,“我们的婚礼就在下个月!”
“珩哥,起床了!”林珩听见宇卓的声音,就浮在他的耳边,一个很近很近的地方。
林珩暗暗吃惊,不过他还能说什么呢,反正他们都已经当着母亲的面“约会”过了。上一次林珩附和了宇卓,这一次也继续附和好了。
是宇卓!是我的小鬼头!林珩心中狂喜。
“没错,正如你们看到的,其实他是我的未婚夫!”宇卓急忙跳出来,向众人宣布。
林珩的身体依旧不听使唤,他调动全身的力气才撑开了沉重的眼皮。他发现自己躺在客房卧室的大床上,而宇卓跪在他枕头旁边,正在用一根香茅草的草茎搔他的耳朵。
“那个,女王陛下,我想您一定是搞错了,其实我,我……”林珩支支吾吾着,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宇卓,你没事了?”林珩担心地问。
“开玩笑的吧?”林珩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十八线编剧写出的剧本,这是十八层地狱的恶鬼才能写出的剧本,不然恶意为何会这么大?
“你做噩梦了吧?我能有什么事?”宇卓完全不以为意,继续用草叶搔弄他,还开心地说,“懒猪懒猪,快起床,今天可是白雪皇后的加冕典礼!”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投向林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插满飞镖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