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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清风拨弄着宇卓额前的碎发,林珩觉得小鬼头身上有一种永远都不会老去的少年气息。发现林珩在看自己,宇卓立刻露出笑容,“珩哥,你说午夜钟声敲响之后,辛德瑞拉会不会急匆匆地跑出来?”

“别回去了,我们就一直躲在这里吧。”林珩喝着美味的冰镇果汁,宇卓在他身边,人群的喧嚣就在很近的地方,却又隔绝在两人之外,林珩同宇卓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心中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满足感。

“就算是十八线编剧,也不能照抄不误吧?”

走廊上,他们靠在敞开的窗边,晚间的风十分凉爽宜人。林珩虽然不像宇卓一样燥热,不过身上也有一层薄汗,清爽的风拂过他的脸颊,感觉身心都无比舒畅。

“有道理,我也希望烂编剧能有点创意,别完全按照灰姑娘的剧本演。不然的话我们就等着捡她的水晶鞋,然后高价转让给王子,以表达心中的不满。”

林珩到侍者那里取了两份饮料,离开之前他不觉回望舞厅,他看见白雪女王坐在高贵的王座上,她并没有跳舞,但是审视的目光掠过每一位男宾客。

林珩哭笑不得,“真是个好主意……”

“嗯。”林珩其实很想捏一把,但是他克制了。

午夜并没有想象中来得那么快,距离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看见舞厅大门被从内部推开。

“珩哥,好热,我们去走廊上透透风吧。”宇卓脸上的红晕依旧没有消退,连皮肤下的血管都依稀可见,像一个吹弹可破的桃子。

随即辛德瑞拉跌跌撞撞地跑出舞厅,向着林珩这边跑过来,“请,请让一下!”

林珩和宇卓都可以猜到下面的故事情节,无非就是小王子对辛德瑞拉一见倾心,他们不停地跳舞跳舞,一直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无聊,还真是灰姑娘的剧本。”宇卓迅速闪到一侧,他一边小声嘀咕,一边盯着辛德瑞拉的水晶鞋,可是即便她跑下长长的楼梯,鞋子也纹丝不动。

所有人中自然也包括了小王子。看到女孩的那一刻,小王子就像是鲸鱼梦见了深海,向日葵梦见了阳光。

“喂,辛德瑞拉!“林珩急忙喊住她,“把鞋子留下。”

童话里的确是骗人的,并不是只有美丽的姑娘可以得到幸福,样貌普通的姑娘明明也有动人之处。衣着简朴的她是如此明媚自信,当水晶鞋的鞋跟踏过舞厅的地板,“笃笃”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她身上。

辛德瑞拉站在楼梯上,回过头,不解地看着林珩。

那个突然出现的姑娘与灰姑娘的形象并不一致,辛德瑞拉有魔法教母赠送的华美舞裙,而这位姑娘身穿一套极为朴素的棉布裙子,肩膀的地方甚至还打着补丁,唯一能确定她身份的是脚上的一双水晶鞋,与她一身的打扮格格不入。

宇卓急忙解释,“留下一个念想给王子,让他可以睹物思人。”之前说什么高价转让其实只是玩笑,林珩和宇卓都有成人之美的善意。

“我的天!”宇卓惊讶地睁大眼睛,“姑娘你其实姓‘曹’对吗?”

辛德瑞拉立刻会意,急忙甩掉一只水晶鞋。

突然,舞厅的大门被推开,一位年轻的姑娘出现在大门口。

“谢谢你们!”辛德瑞拉语气真诚地说,“我真的很想报答你们,可是原谅我必须要在午夜之前逃走。”

“不会吧。”林珩扶额,“这个世界已经有白雪公主,有小美人鱼,还有丑小鸭,要是再出来一个灰姑娘辛德瑞拉,十八线编剧也不敢这么写剧本。”

“其实距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呢。”

宇卓也不介意,用手掌给自己扇着风,又开始天马行空,“珩哥,你说会不会真的出现一位辛德瑞拉?”

“不,等到钟声响起就来不及了。只要一到午夜,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才不要……”林珩看着他脸上的红润,渐渐避开了目光。

“这个我们知道。”宇卓笑着说,谁的童年没读过《灰姑娘》呢?

发现林珩在看自己之后,宇卓便委婉地拒绝了一个想和他共舞的姑娘,走到林珩身边。“珩哥不会也想和我跳舞吧?你在我这里有优先权哦,只要你开口,就可以享受辛德瑞拉的待遇。”因为热舞的缘故,宇卓的脸颊红得像个桃子。

“不!”辛德瑞拉看着宇卓的眼睛,眼神中忽然闪过惊恐的神色,她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并不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姑娘们没有见过这样的舞姿,纷纷被宇卓吸引,都想学习他的舞步。有的女孩等不到宇卓共舞,干脆两个女孩结伴,学着宇卓的样子舞蹈起来,结果她们两个越跳越投入,干脆不去找男舞伴了。

辛德瑞拉忽然缄口,她无法再多说什么了,因为小王子和侍从已经追了出来。她迅速提起裙摆,一脚高一脚低地跑下楼梯,一直跑向城堡大门外,跳上等候她的南瓜马车。

他发现宇卓的舞技简直可以用惊艳来形容,热情奔放,形随心动,自由的舞步之中还融合了一些桑巴和恰恰的元素,仿佛可以感受到来自南美海滩的热情。

那真是一辆名副其实的南瓜马车,一匹秃毛老马拉着一辆破旧的板车,板车上有一个掏空的巨大南瓜,而辛德瑞拉就直接坐在南瓜里。唯一和童话一致的地方,就是驾车的仆人的确是用老鼠变的,因为衣服后面还露出一截老鼠的灰尾巴。

女孩子们都很热情主动,很快便有活泼可爱的姑娘来找林珩他们跳舞。林珩在加拿大和大学社团都有学过交谊舞,所以面对姑娘的邀请他并不怯场,然而跳舞的时候,林珩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宇卓身上。

老鼠仆人催促秃毛老马,辛德瑞拉的马车飞驰起来,而小王子派去的士兵终究没能追上她。佳人离开了,小王子站在城堡的大门内,久久地目送着那辆怪异的南瓜马车,一直到马车消失在夜色里。他孤单而落寞的背影,真令人为之伤感。

小王子的举止也十分优雅得体,他对每一个女孩都彬彬有礼,争取不冷落每一位想和他跳舞的女孩,但是对于每一个女孩又都适可而止,只简短地跳上一段舞步,就向女孩礼貌地行礼。并没有哪一个女孩得到王子的独宠,但是每一个女孩的情绪都被照顾得很好,那些暂时没有得到伴舞机会的女孩也并不失望,她们婷婷袅袅的划过舞厅,在众多绅士中寻找愿意共舞的人。

宇卓的戏瘾又上来了,他指着楼梯台阶,用舞台剧一般夸张的语气说,“看呐!这里有一只水晶鞋,会是刚才那位姑娘遗落的吗?”

然而再其貌不扬也是这场舞会的主角,奏乐声中,女孩子们提着宽大的裙摆,争相凑到小王子身前。她们有的轻移舞步,想要展现美好的身姿,有的含情脉脉地看着小王子,希望王子感受到自己的爱慕之意。

小王子看到楼梯上的水晶鞋,如获至宝,他立刻跑过来将水晶鞋捧在手中,却也只能对着佳人之物黯然神伤,“她就这样走了,而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八点钟一到,舞会准时开始。衣着华丽盛装的小王子在白雪女王的陪伴下隆重登场。林珩一向不喜欢以貌取人,但是不得不说,这真是他见过最其貌不扬的王子。剪裁考究的礼服也掩饰不住他肥胖的五短身材,粗短的脖子上还有一颗与体型不相衬的巨大的脑袋,若是站在远处看,这位小王子的身材真像是一颗小土豆插在一颗大土豆上。

“是呀,她会叫什么名字?”声台形表,宇卓样样俱到,“会是像鲜花一样美丽,还是像诗文一样睿智?”

透过紫色花藤,隐约可见绘制在天花板上的彩画,那是无数挥舞着洁白翅膀的小天使,每一位天使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他们手持各种金色的乐器,仿佛在为接下来的舞会献上仙乐和祝福。

“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林珩倍感无奈,在宇卓耳边小声嘀咕。

花园中的绣球花已经悉数移到舞厅中,装点着舞厅的每一个角落,目之所及犹如锦缎织就的世界。半空中还有紫色的花藤徐徐垂下,随着客人走动,花藤轻轻摇曳,不时便有一场花瓣雨悠然降落,结着芬芳的花瓣落在客人的身上脚下,也让花香盈满整个舞厅。

宇卓于是收敛了一些,出主意说,“王子殿下,请不要气馁。你可以拿着这只鞋,请全国的姑娘试穿,最合脚的一定就是刚才那位姑娘。”

晚宴之后就是小王子的选妃舞会。舞会在宴会厅举行,林珩和宇卓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宾客等候在大厅中,有衣冠楚楚谈吐优雅的绅士们,还有一袭华丽舞裙明艳动人的年轻女孩们,身穿白色礼服的乐队也已经准备就绪,正在演奏一段欢乐悠扬的旋律。而最令他们感到惊艳的,还要说是舞厅内的布置。

“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小王子走过来,感激地拉着宇卓的手,“我明天下令就让侍卫们找遍全国!”

白雪女王的城堡似乎有一种神秘力量,所有的心事与烦恼会被很快遗忘,只有快乐的情绪被无数倍放大,放大……

“哈哈,客气客气。”宇卓又将手慢慢抽出来。

他们于是归还了钓船,又回到熙熙攘攘的交友会上,可是一直到交友会结束,都没能问出关于延斯的线索。不过林珩和宇卓也并不沮丧,交友会上欢乐的氛围太具有感染力了,很快他们就只把这枚戒指当作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我一定要重重答谢你出的好主意,不过现在先请随我回到舞会上吧,母亲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其实也没什么。”宇卓摆摆手,“这里是童话世界,J发Y的音,倒是符合丹麦语的发音规律。”

林珩这才忆起,女王在加冕仪式结束时的确提到过有事要宣布。既然是王子亲自邀请,两个人都不好拒绝。他们再回到舞会的时候,舞蹈和奏乐都已经停止,所有宾客都恭敬地站在原地,目光齐聚白雪女王。

“怎么了?”

白雪女王在首席大臣的搀扶下款款站起,高贵而冷峻的声音缓缓开腔:

“好的,不过……”宇卓忽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我将在午夜之前向全国公布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加冕仪式时我曾说过,这场舞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小王子遴选王妃,而我认为,小王子已经成功找到了心仪之人。”

“说不定它的主人就沉睡在湖底,丢失了心爱的东西会伤心的。”林珩说着便将戒指慢慢沉回水里,并没有什么湖神浮出来,戒指很快便消失在湖水中,“不过我还是有些在意延斯这个名字,稍后我们去打听打听,城堡里有没有叫延斯的人。”

“是的,我找到了!”小王子高举起水晶鞋,向众人宣布,“她就是这只鞋的主人,明天我要寻遍全国,让她做我的王妃!”

“也对。”林珩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戒指上的刻字,他更在意的是“DEAR SON”两个字,戒指凝聚了父母的爱意。

“很好!让我们一齐祝福王子和未来的王妃!”白雪女王带头鼓起掌,看到女王如此,其他宾客也都热情地祝福小王子,也包括那些竭力掩饰失望的姑娘们。

“不如丢回去吧,也许丢下去湖神就会浮出来,问咱们丢的是金戒指还是银戒指,我们说丢的是一枚锈迹斑斑的破戒指,湖神一感动就送我们好多好多礼物。”

掌声终于平息之后,白雪女王又说:

“我们怎么办?留下来还是丢回湖底?”林珩询问宇卓。

“至于另一方面,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我还要为国家甄选出一位新国王,这个人也将成为我的新夫君,和我一同拥有这个王国。这个人的人选我已经决定了,现在,我要向全国郑重宣布,新任国王他就是……”白雪女王的目光毫无保留地落在林珩身上,她向众人示意,“这位林珩先生!”

“这个名字……”林珩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朋友,只依稀记得名字,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容貌。但是林珩转念一想,自己才来城堡第二天,怎么可能有很久之前的朋友。林珩将戒指托在手心,感觉沉甸甸的,不止是戒指本身的重量,还有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在心上。